《Frank Merriwell's False Friend; Or, An Investment in Human Nature》光之對談

《撒哈拉的風》：友誼、誠信與人性的投資

作者：雨柔

New Haven House 宴會廳的餘溫仍在，空氣中除了麥芽咖啡的淡雅餘香，還隱約殘留著果皮與烤麥片的清甜。長長的餐桌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倒置的玻璃杯和一些零星的餐巾。窗外，新港的暮色漸濃，遠處偶爾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混合著城市入夜前最後的喧囂。我靜靜地站在一旁，手中握著一本略顯泛黃的書頁，那是 Standish 先生筆下 Frank Merriwell 的故事。

這位多產的通俗小說作家，Burt L. Standish（本名 Gilbert Patten），正獨自坐在角落一張深色木質扶手椅裡，目光沉靜地掃過這片剛剛經歷過熱鬧的空間。他的指尖沾著淡淡的墨跡，偶爾輕輕地撫摸，彷彿仍在字裡行間搜尋著什麼。他年歲不輕了，臉上刻劃著長年伏案寫作的痕跡，但眼神裡透著一種通透，似乎能看穿人心的表象。他的衣著樸素，沒有多餘的裝飾，與這間華麗的宴會廳形成了一種低調的對比。

身旁，Frank Merriwell 正在將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練習用擊劍用具歸置整齊。他高大的身軀在水晶吊燈的光芒下投下修長的影子，每一個動作都流露出運動員特有的輕盈與力量。他沒有出聲，只是有條不紊地整理著，偶爾抬頭，目光掠過窗外逐漸暗沉的天空。他的臉龐線條分明，眉宇間沒有絲毫疲憊，只有一種沉靜的專注。剛才的體育表演和晚宴，他一直是眾人的焦點，但他似乎並不沉溺於此，而是將注意力放在細微之處。

我輕輕走到 Standish 先生身旁，空氣中隱約飄來戶外新鮮的草木氣息，大概是從大敞的窗戶飄進來的吧。

「Standish 先生，」我輕聲開口，目光也跟隨著他看向窗外，「今天的宴會，真是熱鬧非凡。我想，這場景肯定會成為您下一部作品的靈感吧？」

Standish 先生緩緩轉過頭，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被打擾的惱怒，反而透出一絲理解，像是早已預料到我的到來。

「啊，這位小姐，」他聲音平穩，語氣中帶著歲月的沉澱，「您也對這些大學生們的熱情感到興趣嗎？是的，每一個細節，每一份情感，都是生命的饋贈，等待著被記錄下來。」

他端起手邊一杯冰鎮的麥芽咖啡，輕啜一口，咖啡的香氣隨之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這部《Frank Merriwell's False Friend; Or, An Investment in Human Nature》，」我將手中的書輕輕放在旁邊的茶几上，書頁翻開，露出 Frank 和 Bart 在耶魯校園裡對談的那一頁，「我對書名中的『Investment in Human Nature』（投資人性）特別感興趣。這在您的作品中，是個反覆出現的主題。您筆下的 Frank Merriwell，他總是用自己的誠實、善良去感化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人，甚至讓他們成為朋友。這在現實生活中，是否過於理想化呢？您在塑造 Frank 這個角色時，是希望讀者從中看到什麼樣的『人性』？」

Standish 先生的視線落在書頁上，片刻後，他輕輕地說：「孩子，你知道嗎，我的一生都在寫作，筆下的人物數以千計。Frank Merriwell 並非只是一個虛構的形象，他是那個時代，甚至可以說是任何時代，人們心中對完美青年的一種渴望與投射。他代表著美國年輕一代所應具備的理想品格：正直、勇敢、堅韌、自律，更重要的是，他擁有一種超越常人的能力，能夠看見人心中潛藏的良善。這不是單純的理想化，而是一種信念的傳達。我的讀者多是青少年，他們需要一個清晰的榜樣，一個能夠引導他們走向正確道路的燈塔。」

他稍作停頓，目光轉向正在整理器械的 Frank。Frank 彎下腰，將一根長長的擊劍用具輕柔地放在木箱中，動作輕緩，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正如書中所述，Frank 從不是天生強壯，他只是比別人更努力、更自律。」Standish 先生繼續說，「他選擇不抽菸，不喝酒，堅持鍛鍊。這些不是為了表現完美，而是為了維持他作為運動員的狀態，更是為了維持他內心的清澈。當一個人將自己鍛鍊到極致時，他便能擁有面對一切挑戰的底氣。而當一個人能將這種自律與正直推己及人時，便是對人性的最佳投資。」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發出極輕微的瓷器碰撞聲。

「我認為，真正的『投資人性』，是看見一個人即使身處黑暗，心中仍可能存有一絲光芒。Frank 所做的，就是去點亮那絲光芒。例如 Defarge，他的高傲與惡毒，起源於自負與失敗後的羞辱。Frank 的『眼神力量』，並非什麼超自然魔力，那是極致的意志力與心靈的清明，能夠穿透表象，直達人心的脆弱與動搖。當一個被仇恨蒙蔽的人，遇見一個純粹到極點的善意，他內心的防線便會開始鬆動。那是一種精神層面的震懾，讓 Defarge 在Frank 面前無法撒謊，也無法再直接傷害他。」

這時，Frank Merriwell 整理好了最後一項器械，他轉過身，看到我們正在交談。他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眼裡的光芒清澈而堅定。

「Standish 先生，雨柔小姐，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協助的地方嗎？」Frank 的聲音溫和而有力，沒有一絲宴會後的疲憊。

「Frank，我們正在聊你故事中的『人性的投資』。」我對他說道，「Standish 先生提到了你對待像 Defarge 這樣的敵人的方式，那種超越常人的寬容。我想知道，當你面對一個心懷惡意的人，甚至是一個屢次想要傷害你的人時，你內心是怎樣的感受？你真的相信人性本善嗎？」

Frank 聽完，輕輕靠在牆邊的訓練墊上，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垂下眼瞼，思索了片刻。遠處，夜風透過窗戶吹進來，捲起幾張遺落在地上的菜單，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惡意，往往源於匱乏或扭曲，」Frank 抬起頭，目光望向遠方，彷彿穿透了眼前的牆壁，「Defarge 的自負，Packard 的憤世嫉俗，Hawkins 的怨恨，他們都曾是心懷抱負的年輕人。但他們在面對挫折時，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我從未想過要『感化』誰，我只是堅守我的原則，我的信念。當一個人用盡一切手段去傷害你，而你依然堅定地站在光明之中，不被仇恨所吞噬，那麼，那份堅定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回應。」

他頓了頓，繼續說：「就像我與 Defarge 的對話，我並非要他承認錯誤，而是要他看清他被蒙蔽的真相。當他以為被 Morgan 催眠，實際上只是他內心的偏見和憤恨在作祟時，那種真相的揭露，或許才是真正改變的開端。我不能替他們做出選擇，但我可以確保他們看到真相，看到另一種可能性。至於他們是否選擇改變，那是他們自己的路。」

「那麼 Dade Morgan 呢？」我問道，「他曾是你的大敵，卻在關鍵時刻向你發出了警告。這種轉變，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Frank 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他很快恢復了平靜。

「Morgan 的情況，與其他人不同，」Frank 說，「他從小受到他叔叔 Santenel 的影響，被灌輸了對我的仇恨。那並非他本意。當 Santenel 離世後，他開始獨立思考，並逐漸擺脫了那份控制。他選擇警告我，是發自他內心的正直。這證明了，即使是根深蒂固的偏見，也無法完全遮蔽人性的光輝。這種轉變，對我而言，是最大的欣慰，也讓我更堅信，給予他人第二次機會，是值得的。」

Standish 先生點了點頭，補充道：「Frank 總能看到他人內在的潛力。就像 Bart Hodge，他性情衝動，曾經墮落，但在 Frank 的引導下，他學會了自律和自我控制。Bart 對 Elsie 的愛，以及他對 Frank 的忠誠與掙扎，是故事中最具人性的部分。Frank 從未因為 Bart 的嫉妒而疏遠他，反而用自己的行動，為 Bart 解開了心結。那份無私的友誼，便是對人性的最大投資。」

「的確，Bart 的那種掙扎，令人動容，」我回憶著書中 Bart 發現 Frank 與 Inza 訂婚時的震驚與狂喜，「他對 Frank 的感情複雜，既有朋友間的深厚情誼，又有因為 Elsie 而產生的嫉妒。然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忠誠。這是否也是您想透過故事傳達給年輕讀者的信念：即使在最複雜的情感糾葛中，正直和友誼依然可以佔據上風？」

「是的，」Standish 先生肯定地回答，「我的故事，從來不迴避人性的複雜。友誼、嫉妒、背叛、救贖，這些都是成長的一部分。但最終，光明總會戰勝黑暗。我希望我的讀者們能明白，真正的力量，不在於你打敗了多少敵人，而在於你能夠感化多少人心，能夠在多大程度上保持自己的正直。」

Frank 走向旁邊的窗戶，窗外遠處傳來幾聲貓頭鷹的鳴叫，讓這深沉的夜色顯得更加寧靜。

「這讓我想起 Jimmy Lee，」Frank 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一個小男孩，身無長物，卻因為對我，對耶魯棒球隊的純粹熱愛，而做出令人驚訝的壯舉。他喬裝成『無眠偵探老費雷特』，只為找到我，幫助我。他對勝利的渴望，對正義的信念，是那麼的純粹。當他在球場上，坐在我的肩頭，受到眾人歡呼時，那種純粹的快樂與榮耀，遠比任何精心策劃的陰謀來得真實與持久。」

Frank 轉過身，臉上洋溢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那是一份真摯的信任，」Standish 先生接過話頭，「Jimmy 這樣的小人物，他沒有顯赫的背景，沒有驚人的天賦，但他有著一顆赤子之心，以及對榜樣的崇敬。當他看到 Frank 為人正直，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他便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他所做的，是發自內心的行動，那便是人性的光輝。這也是為何我在書中會特別提到，他的那份經歷，將會影響他的一生，讓他成為一個更自重、更具抱負的人。」

我輕輕點頭，腦中浮現出 Jimmy 臉上的雀斑，以及他眼中閃爍的興奮光芒。那確實是書中最溫暖的一幕。

「故事中 Frank 對健康和自律的強調，也令人印象深刻，」我說，「他對酒精和香菸的批判，在當時的美國社會，可能是一種超前的觀點吧？這是否也是您在寫作時，希望藉由 Frank 的口，向年輕一代傳達的明確信息？」

Standish 先生贊同地說：「是的，絕對是。在那個時代，許多人仍對菸酒的危害缺乏足夠的認識。我筆下的 Frank，他不僅是運動員，更是道德的楷模。他對健康的重視，不僅是為了體育競技，更是他對生命本身的一種尊重。他相信，一個強健的體魄是清明心智的基礎。我希望我的年輕讀者們能明白，真正的力量，並非來自外在的刺激，而是源於內在的自律與堅守。Frank 在晚宴上堅持提供健康食物，拒絕菸酒，正是一種將理念付諸實踐的表現。他希望他的朋友們也能感受到那種健康的、無需外力也能獲得的喜悅。」

Frank 走到窗前，輕輕打開窗戶，涼爽的夜風拂過臉頰，帶來一絲潮濕的氣息，大概是附近海港的氣味。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這不單是為了自己，」Frank 說，他的聲音彷彿也融入了夜色中的微風，「更是因為，每一個人的選擇，都會影響到身邊的人。就像書中所言：『每一個人都會透過自己的行為，或多或少地影響他人。』當你選擇自律與健康，你便為他人樹立了榜樣。當你選擇寬容與正直，你便在人心中埋下了善的種子。或許，這就是『人性的投資』最深層的意義吧。」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我們身上，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

「這場談話，讓我對『人性的投資』有了更深的理解，」我由衷地說，「它不僅是關於感化敵人，更是關於在日常生活中，如何以自己的言行去影響、去滋養他人心中的善意。感謝 Standish 先生和 Frank，為我們帶來了這樣充滿力量的故事和如此深入的啟示。」

Standish 先生和 Frank 都輕輕笑了笑，笑聲在安靜的房間裡迴盪，與窗外的夜色交織在一起。夜更深了，但心中的光芒，卻似乎更為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