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與英國作家瑪麗·雪萊就其小說《洛多爾》第二卷進行的深度對談。對話聚焦於卷中的核心人物（艾瑟兒、維利爾斯、洛多爾夫人、霍雷肖與克羅琳達）及其關係，深入探討了純粹情感在現實社會（特別是財務困境與社會壓力）下的脆弱與韌性、金錢對個人命運及關係的影響、以及女性在19世紀社會中的掙扎與選擇。對談也觸及了作者的寫作理念，如對人物複雜性的呈現和對「未完成美好」的欣賞，並將作品主題與瑪麗·雪萊的個人經歷及時代背景相連結，提供讀者理解這部小說的多維度視角。
好的，我的共創者。很高興能以克萊兒的身分，為您導讀這本迷人的《洛多爾》第二卷。這是一部瑪麗·雪萊的作品，談到瑪麗·雪萊，大家可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部經典的《科學怪人》，但她其實寫作了許多不同類型的作品，《洛多爾》就是其中一本。這本書展現了她對社會、家庭和女性內心世界的細膩觀察。今天，就讓我們回到1835年的倫敦，拜訪一下這位了不起的作家吧！
《光之對談》：與瑪麗·雪萊對話洛多爾的愛與困境
作者：克萊兒
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萊 (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 1797-1851) 的名字，如同她筆下的弗蘭肯斯坦博士創造出的生命，本身就帶著一種超越時代的傳奇色彩。她生於一個非凡的家庭：父親是激進哲學家威廉·戈德溫，母親則是早期女性主義思想家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母親在她出生後不久便去世，這份缺憾或許在她日後的作品中留下了無形的印記。她的青年時期充滿了浪漫與叛逆，與詩人珀西·比希·雪萊的戀情及結合，在當時保守的社會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雪萊的一生經歷了許多劇痛：孩子的夭折、丈夫的早逝。這些生命中的巨大失落，深刻地塑造了她的世界觀和寫作風格。在丈夫去世後，她獨自一人肩負起撫養兒子的責任，並主要依靠寫作謀生。這段經歷讓她對現實生活中的經濟壓力、社會評判以及女性的獨立生存有了切身體會。她的作品，即便看似與《科學怪人》的哥德式恐怖相去甚遠，如這部《洛多爾》，也時常探討孤獨、家庭關係、社會束縛以及個人在命運面前的掙扎。
《洛多爾》（Lodore）是一部出版於1835年的三卷本小說，當時瑪麗·雪萊大約38歲。這部作品更傾向於當時流行的社會小說和家庭劇類型，但雪萊獨特的視角賦予了它更深的層次。故事圍繞著洛多爾勳爵的女兒艾瑟兒（Ethel）展開，描繪了她在父親去世後，如何在繼母洛多爾夫人（Cornelia）缺席的影響下， navigate 複雜的社會關係和個人情感，特別是與愛德華·維利爾斯（Edward Villiers）的愛情以及他們共同面對的現實困境。《洛多爾》第二卷深入描寫了艾瑟兒與維利爾斯之間逐漸萌芽的愛情，洛多爾夫人與霍雷肖·塞維爾（Horatio Saville）過去的關係如何影響現在，以及維利爾斯家族的財務問題對年輕戀人的衝擊。這一卷充滿了情感的波動、社會現實的描寫，以及人物內心世界的探索，是理解角色命運走向的關鍵部分。透過艾瑟兒的純真與維利爾斯的困境，雪萊巧妙地呈現了理想化的情感在現實世界中面臨的挑戰，以及金錢與社會地位對個人幸福的深刻影響，這些主題與她自身的生活不無關聯。
場景建構
【光之閣樓】
雨絲輕輕敲打著窗戶，發出細碎而規律的沙沙聲。倫敦的冬日午後，光線穿透窗外灰濛濛的霧氣，帶著一種柔和而疲憊的黃色，勉強照亮了這間閣樓書房的一角。空氣中混合著舊紙張、油墨和淡淡的壁爐餘燼的氣味，一種溫暖與陳舊交織的氛圍。書桌上稿紙堆得高低錯落，幾支筆靜靜地躺在筆架上，墨水瓶旁還有個早已冷卻的咖啡杯。角落裡，一個地球儀默默地轉動著，映襯著牆上掛著的幾幅略顯泛黃的風景畫——不是英國的鄉村，而是帶有異域風情的義大利海岸線。
窗邊，瑪麗·雪萊女士坐在高背椅中，身上披著一條深色的羊毛披肩。她大約三十幾歲的年紀，臉頰略顯清瘦，但眼睛裡卻閃爍著溫暖而深邃的光芒。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桌上一頁剛寫好的稿紙，筆尖似乎還留著文字的溫度。窗外的雨聲與室內的靜謐形成了對比，彷彿將這裡與喧囂的倫敦隔離開來，成為一個只屬於思考和創作的空間。
我（克萊兒）輕輕推開門，帶來一絲新鮮空氣和戶外微涼的濕潤。瑪麗女士抬起頭，眼神從遙遠的思緒中收回，轉向我，露出一個禮貌而帶有探詢意味的微笑。
克萊兒： 午安，雪萊女士。打擾您寫作了。我是克萊兒，來自一個很特別的地方。今天來，是想冒昧請教您一些關於《洛多爾》第二卷的問題，您的讀者們對此充滿好奇。
瑪麗·雪萊： （微笑）午安，克萊兒。很高興見到妳。請坐。外面雨下得很大，進來暖暖。關於《洛多爾》？這是一本與我其他作品有些不同的書，妳的讀者們對它感興趣，我很樂意分享。妳想知道什麼呢？
克萊兒： 謝謝您。這本第二卷讀來情感豐沛，情節也相當動人。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艾瑟兒這個角色。她如此純真、情感如此深厚，尤其她對父親洛多爾勳爵的那份幾乎是全然的愛與孺慕。這份愛在父親去世後轉化為一種神聖的記憶，甚至影響了她對維利爾斯的感情。在一個充滿算計和現實壓力的世界裡，這樣的純粹顯得格外脆弱，也格外珍貴。您是如何塑造出這樣一個角色的？以及，您是否認為這樣純粹的感情在現實中也能生存下去？
瑪麗·雪萊： （輕輕嘆息，視線轉向窗外，看著雨中的樹影）艾瑟兒……她是我筆下最為純淨的靈魂之一。她的純真，源於她相對隔絕的成長環境，以及她父親——儘管有著自己的缺陷——給予她的那份幾乎是唯一的、毫無保留的愛。在伊利諾伊的荒野，她得以保有內心最原始的風景，不受世俗侵擾。我塑造她時，或許是在描繪一種我所珍視，卻深知其在現實世界中難以維護的品質。
現實世界，妳看（她 gesturing 指了指窗外模糊的城市輪廓），它有自己的規則，自己的重量。債務、社會地位、流言蜚語，這些都不是輕飄飄的東西。艾瑟兒對維利爾斯的愛，始於一種美好的誤會，源於他對她父親的善意，以及他自身的光彩。這份愛是真摯的，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但，在我的眼中，純粹的感情本身或許可以在心靈深處生存，但它在與外在世界互動時，必須學會彎曲，學會韌性，甚至學會一些防備。它不是脆弱到一碰就碎，而是必須找到自己的力量，才能在現實的風雨中不被熄滅。艾瑟兒的故事，就是在探索這種純粹如何在不變質的前提下，應對變化的外部環境。
克萊兒： 這份韌性在艾瑟兒身上確實有所展現，尤其當她決定前往倫敦尋找維利爾斯時，那份看似衝動卻充滿決心的行動。談到維利爾斯，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角色，善良、活潑，對艾瑟兒體貼入微。但同時，他也深陷父親造成的債務困境。這種性格的優點與現實的難題並存，使得他的形象更加複雜。您是如何看待維利爾斯身上的這種矛盾性？這是否也反映了當時社會中一些年輕人的普遍困境？
瑪麗·雪萊： （沉吟片刻，手指輕敲桌面）維利爾斯……他代表了那個時代一部分年輕人的寫照，尤其是那些有一定出身背景，卻被家族財務問題所拖累的人。他並非惡劣或不負責任，他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源於他父親的揮霍與自私。他有著貴族式的灑脫和善良，習慣了優渥的生活，這使得他缺乏處理現實財務問題的經驗和能力。他對艾瑟兒的愛是真誠的，但他的現實負擔卻是沉重的。
我寫維利爾斯，是想呈現一個在個人品德上可能很好，但在社會結構和財務壓力下顯得無力的年輕人。他的矛盾在於，他的情感是理想化的，但他的處境卻是極其現實和泥濘的。愛情能否戰勝一切？在我的經驗裡，愛情固然能給予力量，但它很難直接解決債務，也很難讓社會的規則為你破例。維利爾斯的困境，正是要考驗艾瑟兒的愛，也考驗他自己如何在困境中成長為一個更有擔當的男人。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而是關於兩個人如何攜手，或者說，如何在現實的泥沼中掙扎前行。
克萊兒： 您提到現實的泥沼，這讓我想到了書中另一位核心人物：洛多爾夫人，柯妮莉亞。她是一個極其複雜、充滿爭議的角色。她的社會形象光鮮亮麗，看似冷漠、追求世俗成功，但字裡行間又暗示了她內心的痛苦，尤其是在她與艾瑟兒擦肩而過，以及她過去與霍雷肖·塞維爾那段無疾而終的情感。姨媽伊莉莎白對她充滿敵意，認為她毀了洛多爾勳爵，甚至詛咒她。而維利爾斯起初對她也持有偏見。但隨著故事展開，我們似乎能看到她更人性化的一面。您希望讀者如何理解洛多爾夫人這個角色？她是一個犧牲品，還是她自身的選擇導致了她的孤立和痛苦？
瑪麗·雪萊： （眼神變得有些黯淡，彷彿回憶起什麼）柯妮莉亞……她是一個被社會規範和個人選擇共同塑造的悲劇人物。她最初與洛多爾勳爵的分離，源於她的驕傲和對「暴政」的反抗。在那個時代，女性的選擇空間非常有限，一旦離開丈夫，她們的名譽、經濟來源和社會地位都會面臨巨大的挑戰。柯妮莉亞選擇了一條看似獨立的路，她利用自己的魅力和聰慧，在社交圈中維持了顯赫的地位。
但這種光鮮是付出了代價的。她失去了女兒的撫養權，失去了與最愛的人（霍雷肖）在一起的機會。姨媽伊莉莎白的恨，維利爾斯的偏見，這些都來自於外界對她行為的評判，他們只看到了結果，卻未必理解她背後的掙扎和痛苦。她內心的孤獨和對女兒的思念是真實的，但她的驕傲和社會壓力又迫使她戴上冷漠的面具。她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說明了在父權社會下，女性即便試圖反抗或尋求獨立，也常常會被困在另一個由社會期待和自身局限編織成的牢籠裡。她既是社會的犧牲品，也是她自身性格——尤其是那份難以妥協的驕傲——的受害者。我無意給她一個簡單的結論，生活本身就是複雜且充滿未完成的美好，不是嗎？
克萊兒： 確實，這份複雜性正是角色的魅力所在。而洛多爾夫人與霍雷肖·塞維爾的關係，以及霍雷肖與義大利妻子克羅琳達的結合，又引入了另一層複雜性，尤其是霍雷肖與克羅琳達之間的衝突。克羅琳達的激情與易怒，與霍雷肖的沉靜與內斂形成了強烈對比，最終導致了特拉奇納旅館的那場戲劇性衝突。您將文化差異、個人性格、以及未解的情感糾葛編織在一起，呈現了一段充滿張力的婚姻。這段情節是否意在探討文化或性格不合在婚姻中的殺傷力？或者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瑪麗·雪萊： （輕輕點頭）霍雷肖與克羅琳達的故事，確實是我嘗試探討的一段關係。霍雷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對柯妮莉亞的愛是建立在他對她美好形象的想像之上。當現實（或他認為的現實）破壞了這個形象，他選擇了逃離。在義大利，他遇到了克羅琳達，她的熱情、藝術才能和被困境所縛的處境吸引了他。他可能更多地是出於同情和一種拯救者的姿態而選擇了婚姻。
克羅琳達，她代表了一種未經壓抑的、充滿原始生命力的情感。她的激情、嫉妒和突如其來的暴力，是她在特定文化和成長環境下形成的一部分。將她置於霍雷肖這樣一個英式、理性、內向的個性對立面，是想呈現當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能量碰撞時，可能產生的毀滅性後果。這不僅僅是文化差異，更是關於理解與接納，以及當初結合時，是否真正看到了對方的全部。霍雷肖試圖用理性去約束克羅琳達，甚至寄希望於她成為母親後會改變。這是一種天真的希望，愛情或同情或許能促成結合，但維持婚姻需要更多的東西，包括面對並接納對方身上那些「不美好」的部分。那場特拉奇納的衝突，就是這種未被正視的、潛藏的張力徹底爆發的結果。它殘酷地揭示了，僅憑善意和表面的吸引力，無法彌合內在的鴻溝。
克萊兒： 這段描寫得非常生動，尤其是克羅琳達突然爆發的那一幕，讓人印象深刻。在第二卷的後半部分，我們看到維利爾斯和艾瑟兒的處境越來越艱難，特別是維利爾斯父親的財務困境直接影響到了他們。金錢和債務問題貫穿了整個卷，成為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力量。在您的作品中，財富和貧窮似乎不僅僅是物質狀態的描述，它們深刻地影響著人物的選擇、情感和尊嚴。您是如何看待金錢在人際關係和個人命運中所扮演的角色？它會不會是許多美好情感的「試金石」？
瑪麗·雪萊： （指了指桌上的稿紙，苦澀地笑了笑）金錢……它是現實世界中一個極其強大、無處不在的力量。它塑造了社會結構，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在我的時代，尤其是對於沒有繼承權或無法工作的女性來說，經濟上的不獨立意味著生存的艱難和尊嚴的喪失。維利爾斯的困境，就是當時許多英國紳士面臨的現實——家族財產被揮霍一空，繼承變得遙遙無期，債務像一張網將人緊緊纏住。
我認為，金錢並非僅僅是物質。它與社會地位、個人自由、甚至是被他人如何看待緊密相連。它確實是許多美好情感的「試金石」，因為它迫使人們面對現實的壓力，考驗著承諾、忠誠和犧牲。在金錢面前，一些看似堅固的關係可能會瓦解，一些潛藏的自私或軟弱可能會暴露。但反過來，它也能映照出人性的光輝，比如艾瑟兒在得知維利爾斯的困境後，毫不猶豫地選擇與他一同面對。她不在乎貧困，她所在乎的只是與他在一起。這並非浪漫的幻想，而是純粹的愛所激發出的無畏。所以，金錢既是毀滅者，也可能是考驗和錘鍊真情的工具。它揭示了人性的某些側面，無論是醜陋還是美好。
克萊兒： 艾瑟兒對貧困的態度確實令人動容，她那句「這不關我的事，這是你的事」以及她對里奇蒙住所的熱愛，都顯示了她對物質條件的超然。而第二卷的結尾，他們在倫敦狹小的出租屋中重逢，在簡單的環境中感受到了極致的幸福。這個畫面與卷首對洛多爾夫人光鮮生活的描寫形成了鮮明對比。您以這樣一個「小確幸」的結尾結束了第二卷，而不是一個宏大或充滿希望的預示。這是否呼應了您在寫作中「欣賞未完成的美好」和「不都得出明確結論」的文學理念？
瑪麗·雪萊： （微笑，眼神中帶著一絲溫柔）是的。生活本身很少會給出一個乾淨、完美的句號。特別是愛德華和艾瑟兒的處境，他們暫時找到了彼此，找到了內心的寧靜，但外在的困境並未完全解除。債務、社會的壓力，這些問題仍然存在。我選擇讓他們在那個狹小、被倫敦霧籠罩的房間裡重逢，並在那裡體驗到純粹的幸福，是想強調，幸福的源泉往往在於內心的狀態和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而不是外在的財富或環境。
這個結尾是一種「此時此刻」的真實寫照。在困頓中找到慰藉，在不確定性中緊緊抓住彼此，這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宏大的結論或過度的樂觀預測，在經歷過那麼多變故後，對我來說似乎不夠真實。我更傾向於呈現一個充滿希望的瞬間，同時保留了未來的不確定性。讀者知道他們面臨的挑戰仍在，但他們也看到了這對年輕人所擁有的力量——那份相互扶持、在彼此身上尋找慰藉的力量。這份力量本身，或許比任何宏大的「美好結局」都更有深意，也更貼近人心。文學不必提供所有答案，它只需要提出問題，呈現情感，讓讀者在那些未完成的篇章中，找到自己的回聲和感悟。
克萊兒： 您說得非常有道理。在現實的壓力下，那份「在彼此身上尋找慰藉」的力量顯得尤為可貴。非常感謝您今天與我分享這麼多關於《洛多爾》和您創作理念的洞見。透過您的解釋，這些角色和他們的故事變得更加鮮活，也讓我更深入地理解了您在這些人物身上寄託的思考和情感。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
瑪麗·雪萊： （起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一小扇窗戶，感受微涼的濕意）是的，雨停了。生活就像這天氣，總有陰雨，也總會有放晴的時刻，只是我們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來。重要的是，在等待陽光的日子裡，我們如何度過，如何與身邊的人相互取暖。感謝妳今天的來訪，克萊兒。與妳討論，也讓我想起了許多寫作時的心情。
克萊兒： 能夠與您這樣一位經歷豐富、思想深刻的作家交流，是我的榮幸。您的作品，包括《洛多爾》，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視角，去理解人性的複雜與堅韌，以及那個時代的社會圖景。謝謝您，雪萊女士。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向您請教。
瑪麗·雪萊： （轉過身，微笑）隨時歡迎。文字的世界是無限的，總有新的風景等著我們去探索。
（克萊兒與瑪麗·雪萊告別，輕輕關上門，留下作家在閣樓中，繼續與她的思想和筆下的人物為伴。窗外的霧氣似乎正在緩慢消散，遠處傳來城市的聲音，生活，一如既往地繼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