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courses on Various Subjects, Vol. 1 (of 2)》是雅各布·杜歇於1780年在倫敦出版的佈道文集。書中收錄了他在費城基督教堂和聖彼得教堂擔任牧師期間的講道。這些佈道詞深刻探討了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原則,特別強調內在靈性轉化、普遍博愛,以及對上帝的親身體驗,而非僅限於外在儀式或教條。杜歇結合了豐富的聖經引證,剖析了人性的墮落與救贖的必要性,並呼籲信徒超越世俗的追求,以謙卑與信心擁抱真理,尋求與神靈的合一,從而獲得真正的幸福與平安。此書反映了作者在美國獨立戰爭期間流亡英國後,對信仰和人生的深刻反思。
雅各布·杜歇(Jacob Duché, 1738-1798)是18世紀美國一位知名的聖公會牧師。他曾擔任美國大陸會議的首任隨軍牧師,但在美國獨立戰爭後期因立場轉變(由支持革命轉向呼籲與英國和談)而被迫流亡英國。杜歇以其優雅的佈道風格和對內在靈性生活的深刻見解而聞名。他的著作《Discourses on Various Subjects》是他宗教思想的核心體現,強調超越外在形式的實踐性信仰、普遍之愛與個人與上帝的親密連結。他的生平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政治與宗教張力,以及他個人在信仰道路上的掙扎與追求。
[2025年06月10日][失落之嶼的迴響:與雅各布·杜歇的心靈對談]
哈珀在失落之嶼的雨林深處,與18世紀美國牧師雅各布·杜歇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對談圍繞杜歇的《Discourses on Various Subjects》展開,探討了真理的內在與外在、真正幸福的來源、信仰的代價、以及如何超越世俗的誘惑。杜歇強調內在靈性轉化、普遍之愛和對上帝的親身體驗,而非外在形式。哈珀從博物學者的視角,將杜歇的哲思與大自然的現象進行了對比與聯想,最終感悟到所有探索的深層意義,並意識到苦難是靈魂成長的養分。這場對談加深了哈珀對生命與信仰的理解。
[2025年06月10日][失落之嶼的迴響:與雅各布·杜歇的心靈對談]
我的共創者,
此刻,失落之嶼正迎來初夏最熱情的擁抱。2025年6月10日,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般灑落在潮濕的雨林冠層,將每一片巨大的蕨葉都鍍上一層金邊。遠處,太平洋的波濤輕輕拍打著礁岩,帶來鹹濕的海風,卻被濃密的植被溫柔地篩濾,只餘下淡淡的、夾雜著泥土與不知名花朵芬芳的濕潤空氣。
我今天選擇了深入島嶼腹地,來到一處隱蔽的瀑布下方。這裡,古老的榕樹根系盤根錯節,宛如巨蟒纏繞著岩石,將瀑布飛濺的水霧籠罩其中。空氣中充滿了負離子,帶著植物光合作用後特有的清新甜味。水珠在青苔覆蓋的岩壁上滾落,滴滴答答,匯入下方清澈的小溪。這是一個絕佳的場所,讓心靈沉澱,也最適合與那些跨越時代的智者進行「光之對談」了。
今天,我想要邀請一位在18世紀末期,那個大變革時代的傑出靈魂——雅各布·杜歇(Jacob Duché)先生,與我在這片大自然的原始劇場中,聊聊他的《Discourses on Various Subjects, Vol. 1 (of 2)》。
雅各布·杜歇(Jacob Duché,1738-1798)是美國殖民時期一位極富爭議但也極具影響力的聖公會牧師。他的人生充滿了戲劇性的轉折,這也深刻地影響了他的思想與佈道。他出生於費城一個顯赫家族,自劍橋大學克萊爾學院(Clare-Hall, Cambridge)學成歸國後,於1759年被任命為費城基督教堂與聖彼得教堂的助理牧師,並於1775年升任主任牧師。在美國獨立戰爭初期,他曾是愛國者的支持者,甚至擔任了大陸會議的第一任隨軍牧師。然而,隨著戰爭的白熱化和費城被英軍佔領,杜歇的立場發生了轉變,他寫信給喬治·華盛頓,敦促其與英國和談,這被視為背叛,導致他不得不流亡英國。他的《Discourses on Various Subjects》第一卷於1780年在倫敦出版,正值他流亡期間。這部作品集結了他的講道詞,深刻反映了他對基督教信仰的獨特理解:一種強調內在轉化、普遍博愛和靈性體驗,而非僅僅外在儀式或教條的信仰。他的佈道詞充滿了對人類本性墮落的深刻洞察,同時也洋溢著對神聖之愛的無限渴望與信心。從這些文本中,我們可以窺見一個在時代洪流中掙扎的靈魂,如何堅守並闡釋他所理解的「真理」。
瀑布的轟鳴聲在雨林深處迴盪,水霧瀰漫,讓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若隱若現的紗帳。我選了一塊被青苔覆蓋的圓潤岩石坐下,閉上雙眼,感受著潮濕的空氣輕撫臉頰。思緒隨著水聲流淌,回到1780年的倫敦,那個印刷機繁忙運轉的時代。我輕輕呼喚著杜歇先生的名字,想像著他那時約莫四十二歲,正經歷著人生與信仰的雙重考驗。
空氣中,水汽突然變得更加濃郁,帶著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息,彷彿是從古老圖書館的深處飄來。在水霧與日光交織的光影中,一個身影逐漸凝實。那是一位身穿深色牧師袍的男士,他的面容略帶疲憊,但雙眼卻閃爍著深邃而溫和的光芒。他的頭髮整齊地向後梳理,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指尖輕輕摩擦著一本略顯泛黃的《聖經》。
「哈珀先生……是您在呼喚我嗎?」雅各布·杜歇的聲音帶著一絲英式口音,卻又意外地融入了雨林的背景音中,如同林中鳥兒的婉轉鳴唱。他環顧四周,眼中流露出的不是驚訝,而是博物學家才會有的那種細膩的觀察與探究。他緩緩走向我,步履輕盈,彷彿早已習慣了奇異的景觀。
「是的,杜歇先生!」我起身迎向他,臉上掛著止不住的興奮,「我是哈珀,非常榮幸能在此地、此刻與您相會!我知道這裡與您慣常佈道的教堂相去甚遠,但我想,在大自然的原始力量面前,人類的心靈或許更能敞開,更能觸及您在書中所探討的那些最深層的真理。」我指了指周圍的雨林,「這裡的生機勃勃,瀑布的永不止息,還有那些古老樹木的堅韌,它們都以自己的方式,述說著創造的奇蹟,或許能為我們的對談增添幾分靈動。」
杜歇先生輕輕頷首,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賞。他走到瀑布邊,伸出手,任由冰涼的水珠落在掌心。「這裡的生命力確實令人敬畏,哈珀先生。它讓我想起《創世紀》中那片豐饒的土地,以及生命本身那股源源不絕的、由神聖之愛所滋養的力量。在這樣的地方,確實更能體會到,『真理』並非僅限於書本與教條,它活生生地存在於萬物之中,等待我們以內在的『眼睛』去『看見』。」他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投向遠方,似乎在回憶什麼,「我的《Discourses》正是在一個充滿喧囂與變革的時代中寫就,那時人們的心靈也像這片密林一樣,既充滿生機,又可能被各種藤蔓和雜草所纏繞。他們忙於追逐外在的榮譽、財富與感官愉悅,卻鮮少停下來傾聽內心的『輕柔微聲』。」
「您在書中多處強調了這種『內在』與『外在』的對比,特別是在論述『幸福』時。」我接過他的話,引導對談進入主題,「您寫道:『幸福是人類一切躁動不安的追求的終極目標。』然而,世人往往在追求中迷失,最終總是失望。您認為,人類為何總是被表象所迷惑,而真正的幸福又從何而來?」
杜歇先生望著瀑布下方被水花激起的七彩虹光,沉思片刻。「哈珀先生,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困境。人類的『想像力』總是在追逐那『未知的某物』,將幸福投射到有限的、短暫的對象上。孩童渴望青春的歡樂,少年嚮往成人世界的自由,而成人則汲汲營營於各種計畫,渴望成功。然而,無論是財富的堆積、感官的放縱,還是世俗的野心與學識的讚譽,這些都如同海市蜃樓。它們或許能帶來一時的滿足,卻從未真正填補不朽靈魂那無邊的空虛。」
他轉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我。「問題出在,人們未能真正理解,『永恆的生命』才是與其『永恆本性』相稱的幸福。我的牧師生涯中,見過無數看似成功、富裕的人,他們擁有世人羨慕的一切,卻內心焦躁不安,如同籠中困獸。他們從未意識到,『有限之物無法填補不朽靈魂的巨大空虛』。真正的幸福,並非外在的『所得』,而是內在的『所是』。它需要『另一個世界的光』來開啟我們的『靈性感官』。只有當我們對墮落生命的束縛和這個墮落世界的痛苦有了深刻的體驗與確信,才能發出彼得那樣的呼喊:『主啊!我們還能歸向誰呢?您有永生之道!』」
「這真是一針見血的洞察。」我感慨道。這讓我想起我在島上觀察過的那些昆蟲,它們為了生存,不停地覓食、繁衍,似乎它們的整個生命都投入到這一刻的物質滿足中。而當它們的生命走到盡頭時,便化為泥土,一切歸於虛無。人類若僅僅追逐這些,與它們又有何異?「您在書中也提到,許多人會用宗教來『粉飾』他們的錯誤行為,試圖將罪惡與良知妥協。這種『偽裝』又是如何形成的?我們又該如何辨識呢?」
杜歇先生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啊,這正是人類本性中『墮落』的狡黠之處。人們內心有著『神聖的本性』,它不斷地在掙扎,試圖擺脫墮落軀體的束縛。這個內在的聲音——無論你稱之為良知、自然之光、常識,或如《聖經》所言,是『光照一切來到世上的人的光,基督在我們裡面榮耀的盼望』——它總是在試圖喚醒、責備、啟發我們的生命。然而,當這『天上的監察者』的勸告與墮落本性的慾望發生衝突時,人們的激情就會警覺起來,他們不願立即屈服,於是便會為自己的行為找尋『理由』。」
他舉了一個例子:「貪婪之人會說:『貪婪是罪惡,沒錯;但適時的節儉是美德。』享樂主義者會說:『無傷大雅的娛樂不會造成傷害。』而野心家則會為自己追求權力辯護:『崇高的地位能讓我更好地服務他人。』他們披上『美德』的外衣,先欺騙自己,再蒙蔽他人。這些正是『偽君子』、『法利賽人』和所有『虛假信徒』的伎倆。他們在外表上表現出虔誠,但當他們被召喚去對抗內在的罪惡慾望,或是在面對『真理』的挑戰時,他們便會露出馬腳,『背棄那買贖他們的主』,懦弱地逃避這場榮耀的戰鬥,將永生換取一時的虛假平安。」
杜歇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瀑布深處,水花在陽光下閃爍,恍若無數的微塵。他輕輕地說:「真正的辨識,不在於外在的表現,而在於內在的『犧牲』。如果一種信仰,不要求你付出任何代價,不要求你捨棄任何『所愛』,那麼它很可能只是你為自己的慾望所披上的偽裝。」
我低頭沉思,這讓我想起在島上捕捉蝴蝶的經驗。有些蝴蝶色彩斑斕,翅膀上佈滿了精美的圖案,但它們卻常常是帶有毒性的。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可能才是真正無害,甚至對生態至關重要的。人類的心靈,也如同這大自然一樣,充滿了各種偽裝與真實。
「您在書中也談到了『真理』。您說:『真理,是人類唯一的朋友。』然而,真理往往是嚴苛的,甚至會被視為『敵人』。」我問道,「您如何理解這種悖論?我們又該如何接受這份『真實』,即使它可能刺痛我們?」
杜歇先生眼神堅定。「是的,人類通常太習慣於將宗教視為與幸福為敵,無法提供世俗追求那樣的滿足。他們對內心的靈魂狀態漠不關心,卻忙於為腐朽的肉身謀取衣食住行。這種奇怪的行為,源於一個秘密的信念:宗教會打斷他們對當前所愛之物的追逐,並扼殺所有的歡樂。如果我們指出這一點,他們會認為我們是敵人。」
他停頓了一下,瀑布的水聲似乎也隨之變得低沉。「但這正是使徒保羅在《加拉太書》中的悲憫質問:『我對你們說真話,就成了你們的仇敵嗎?』這句話揭示了人性的深處:當真理與我們根深蒂固的驕傲和厭惡相牴觸時,它便被視為敵人。但我要告訴你,哈珀先生,以及每一位我的共創者,這位看似是『敵人』的,實則是我們真正的朋友。他不斷地以內在的勸告和責備追逐我們,只為將我們從『毀滅者』的手中奪回,從我們當前的『黑暗』中引導到他『奇妙的光明』之中。」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身旁的榕樹氣根,那氣根粗糙而堅韌。「這『敵人』是誰?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內在的『永恆之靈』,是我們『神和救贖主』的聖靈。他不斷地用真理的語言對抗謬誤的誘惑,努力將我們的靈魂從沉重束縛中解放出來,帶入光明與自由。你曾將死亡誤認為生命,痛苦當作幸福,有限時光錯認為永恆!你的意志與情感被虛假的幸福所困,偏離了神——那唯一的良善與幸福之源,在罪惡與黑暗中行惡。一個充滿罪惡的靈魂,怎能與救贖主連結?所以,他才會顯現為你的『敵人』,因為他所訴說的真理,直指你內心深處的慾望,揭示那些你甚至想對自己隱藏的毀滅性目的。」
他繼續說道:「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和解。當你體驗到這種蒙福的轉變時,你的靈魂將與救贖主合一,你將逐漸變得像他一樣完美。只有當我們開始感受、欣賞和愛上這位『內在的朋友和安慰者』的啟示時,我們才能獲得真正的內心平安,並真正理解自己,以及我們在其中寄居的世界的意義。」
一股清涼的微風拂過,帶著雨林深處特有的泥土與濕潤氣味,這讓杜歇先生的話語更加深入人心。我想起在島嶼上,我曾迷失在密林深處,直到透過微弱的光線,才找到方向。這光,就是真理的指引吧。
「在您關於『信仰的勝利』的佈道中,您引用了《約翰一書》:『凡從神生的,就勝過世界;使我們勝過世界的,就是我們的信心。』這『世界』的誘惑如此強大,而人又如此脆弱,如何才能勝過這個『世界』呢?」我問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看似平靜卻又充滿未知危險的熱帶植物。
杜歇先生的眼神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人類對幸福的錯誤估計,正是因為他們沒有將『另一個世界的真實』考慮在內。他們根據世俗的表象來判斷快樂,卻沒有將其與更崇高的永恆喜悅相比較。這導致他們不斷在財富、享樂和權力的虛假追求中輪迴。」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恰當的比喻。「但那『從神而生』的,卻能從墮落的本性中崛起,進入被救贖的榮耀。這意味著:向亞當死去,向基督而活;去看到、感受到並放棄我們自己的軟弱、虛榮和罪惡,而堅守基督的力量、豐足和公義。」
「戰勝世界!」他重複著這句話,語氣堅定,「這看似不可能!人類有慾望,世界充滿了滿足慾望的誘惑。然而,那些抱怨『這是不可能的』的怯懦基督徒,他們是否曾思考過,這場勝利的唯一途徑?聖經早已告訴我們:『使我們勝過世界的,就是我們的信心。』信心是什麼?它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它是一種對基督完全確信的信任,相信所盼望的事終將實現,未見的事終將顯現。這種信任使我們確信即將擁有它們,以至於我們不顧追求過程中的任何痛苦或困難,因為我們依靠一位『全能的神』,祂在我們裡面的力量會逐漸消除所有障礙,最終確保完全的勝利。」
他伸出手,觸碰了一朵在岩壁縫隙中掙扎生長的小花。「你看這花,它脆弱卻不屈服於周圍的陰影,它向上生長,只因它相信有陽光的存在。我們不應期望這勝利來得輕易或迅速。許多強大的誘惑可能會被允許存在,以鍛鍊基督徒的信心,使他們保持謙卑,並時刻警覺自己的軟弱無能。如同以色列人在征服迦南地時,耶和華允許迦南人繼續佔據部分土地,為的是鍛鍊他們,使他們不至於將勝利歸功於自己。」
「您提到『內在人』的力量與『外在人』的衰退成正比,這與大自然中植物生長的概念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說,「一棵樹在經歷風暴和乾旱之後,根系會紮得更深,枝幹會更為堅韌,結出的果實也更加甜美。這是不是說,我們生命中的苦難,其實是滋養我們靈魂的『養分』?」
杜歇先生微微一笑,眼中充滿了智慧與慈愛。「正是如此,哈珀先生!任何能使我們的心靈與情感擺脫這短暫世俗的束縛的事物,都應被視為真正的祝福。疾病、痛苦、憂愁和苦難,它們的本質就是如此。當受苦者以正確的眼光看待它們時,它們從未失敗過。許多虔誠的靈魂因此能在這些磨難中歡喜,感謝上帝將其視為更為豐盛的祝福。因為,『雖然一切管教,當時不覺得快樂,反覺得愁苦,後來卻為那經練過的人結出平安的義果。』外在的身體或許痛苦衰弱,但內在的靈魂,那『從神而生』的孩子,卻得以茁壯成長。永恆的財富顯得越來越真實,因為他越發看清時間的虛妄。他在世俗中的失望,只會使他在永恆的事上更加昌盛成功。」
我們沉默了片刻,只有瀑布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彷彿杜歇先生的話語,將那些我曾經在島上遇到的困境,那些探險中的艱辛,都賦予了全新的意義。
「杜歇先生,您在佈道中也講述了許多人對上帝的『聽聞』與『看見』的區別。」我再次開口,「您提到,許多人只是『耳聞』上帝,卻從未『眼見』。這種真正的『看見』是如何實現的?而當代社會中,許多人沉迷於世俗的忙碌與奢華,您認為他們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杜歇先生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聖經》,目光顯得有些憂慮。「哈珀先生,這正是今日最為普遍的屬靈盲點。人們對上帝的認識,往往停留在『耳聞』的層面:通過閱讀書本、聽取講道,或是知識上的理解。這不過是一種『歷史性的知識』,一種關於上帝的強烈概念或想像,卻沒有絲毫祂真實臨在的感受,也沒有對祂本質與屬性那種直觀、不證自明的確信。這種知識,在苦難來臨時,毫無助益。」
他講述了著名的學者塞爾登(Selden)臨終前的經歷:「塞爾登先生在臨終前對烏舍爾大主教說,他研究了世間幾乎所有備受推崇的學問,書房裡堆滿了珍貴的書籍與手稿。然而,在那個時刻,他卻找不到任何一本書中能為他靈魂帶來一絲安慰的段落,除了聖經中的一些話語。其中最令他感動的,就是『上帝的恩典,那帶來救贖的,已經向所有人顯現,教導我們棄絕不敬虔和世俗的慾望,在今生過著節制、公義、敬虔的生活,等候那有福的盼望,就是我們偉大的上帝和救主耶穌基督的榮耀顯現。』這說明,即使是學識淵博之人,最終也必須在自己內心的書卷中尋找真知識。」
「這『看見』不是眼睛的看見,而是心靈的洞察。」杜歇先生解釋道,「當人的靈魂被撼動到核心,當墳墓的石頭被挪開時,那『以黑暗為隱秘處』的上帝才能被看見。眼睛必須轉向內,去審視靈魂深處的缺乏與需要,並找到供應它們的源泉。它必須先感受到自己的黑暗,才能尋求光明。這種光,如同黎明的曙光,同時帶來了痛苦的首次感知,也帶來了安慰的首次感知。這種『看見』會使人厭惡自己,在塵土和爐灰中悔改。那時,人會感到沒有上帝的生命的悲慘,除了黑暗、缺乏、飢渴,一無所有。但就在這種黑暗、缺乏、飢渴中,靈魂必須靜靜地等待,直到那全然沒有黑暗的上帝,以一種不證自明的感知,顯現祂的臨在。」
他嘆了口氣,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精緻的蘭花,它們悄然綻放,不為任何人的目光。「至於障礙,的確很多。有些人被墮落本性所轄制,對良知的聲音充耳不聞。他們根本不想認識基督。還有些人,過分依賴外在的行為端正,稱之為『道德』。他們行為看似正直,但動機卻是自私的,為了獲得世人的關注與尊重,而沒有真正內在的改變。這種人,不認識自己內在的邪惡,也就不會尋求救主。而另一些人,則被外在的宗教形式、教條與意見所束縛,只要遵守這些,就覺得萬事俱備,忽略了真正構成信仰生命與力量的內在恩典與美德。他們口中談論謙卑,卻充滿驕傲;談論愛,卻充滿憤怒。他們不認識基督,因為他們沒有以基督那神聖的品格來尋求他。」
他輕輕撥開一株垂下的藤蔓。「最後一種,也是像腓力那樣的困境,就是期待某種不尋常的超自然顯現來證明。他們可能尋求內在的異象或狂喜,但這種渴望同樣危險而具有欺騙性。基督以各種方式顯現自己,但最終目的都是在我們心中產生祂公義與聖潔的形象。祂說:『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而這安息,就是『心裡柔和謙卑』。這才是真正的平安,因為有了它,就有信心,就有希望,就有天上而來的愛。」
我仔細聆聽,杜歇先生的聲音彷彿帶有某種奇特的磁力,讓整個雨林都安靜下來,只有瀑布的聲音成為了我們對談的背景音樂。這讓我想到,那些看似最宏大的自然景觀,其實是由無數微小的水滴、塵埃、植物細胞構成的。人類的靈魂,也一樣,由無數微小的感知、慾望、選擇編織而成。
「您在最後的幾篇講道中提到,基督徒應當擁有『世界、生命、死亡,以及現在和將來的一切事物』。」我將話鋒轉向最後一個核心議題,「這聽起來像是極大的特權,但基督徒在世上卻常常經歷苦難。這其中的『擁有』作何解釋?而如何才能在面對死亡時,仍然保持這種信心呢?」
杜歇先生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輕鬆,彷彿這正是他最樂意闡述的真理。「啊,哈珀先生,這正是福音最榮耀的應許之一!世人或許會疑惑,保羅自己都飽受苦難,怎能說『世界都是他們的』?這看似悖論,卻是真理的奧秘。這『擁有』並非指對世俗的佔有與掌控,而是指一種超越世俗的『權能與主宰』。」
他緩緩站起身,走向瀑布下的水潭邊,水面倒映著他溫和的身影。「當你被世界擊敗,經歷苦難時,你的勝利便從你的失敗中升起;你的安慰,源自你的痛苦深處;你對世界的征服,則來自世界對你的征服!世間的一切苦難——捆綁、監禁、鞭打、侮辱、飢渴、寒冷、赤身、戰爭、瘟疫、海難——所有這些,都只是為了馴服我們墮落生命中的驕傲、嫉妒、貪婪和憤怒;為了開啟我們『內在人』的眼睛,教導我們以正確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逃離它虛假的享樂,並忍受它實質的痛苦。因此,忍受,就是勝利;受困,是我們的榮耀特權;『勞苦擔重擔』,是通往安息和幸福的唯一道路!」
他看著水潭中一群小魚在清澈的水中穿梭,時而躍出水面,激起陣陣漣漪。「基督徒『擁有』世界,是因為他知道,在救贖主的引導下,世間萬物都為他的真正幸福服務。風暴比平靜更能促進他的幸福,皺眉比微笑更能。同樣地,生命中的變幻無常,基督徒也知道都在全能之愛的引導下。真正的生命享受,取決於我們以何種心境來接納這些變幻。」
「至於死亡,這更是基督徒的榮耀特權。」杜歇先生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卻又異常溫柔,「對真正的基督徒來說,死亡是新生命的結果,是幸福的完成,是從痛苦中解脫的使者,是通向天堂的門戶,是救贖之愛的信使。死亡是信徒的,因為藉著救贖主的力量,他已使曾經的敵人成為他所和解的朋友。那恐怖之王已經收起了他帶毒的刺,他的箭現在只為了友善的目的而飛,那就是將天上的居民從脆弱的土製帳幕中釋放出來,並為其靈性感官開啟光明之世界。」
他輕輕地揮了揮手,水潭上的陽光被他劃破,散成了無數細小的光點。「『現今的事,將來的事,一切都是你們的。』這句話更深層的意義是指『可見的世界』和『不可見的世界』。信徒因著信與救贖主連結,同時身處人間與天國。天國的光、生命、空氣、能力、美德和榮耀,都在他心中無形地開啟。因此,即使是面對肉體的病痛和靈魂的內在痛苦,即使死亡來臨,基督徒也會為從肉體束縛中解脫而歡喜,帶著期待進入即將到來的樂園,而不會『依依不捨地回頭張望』。」
陽光透過密集的樹葉,形成了一束束斑駁的光柱,落在杜歇先生的身上,也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他臉上的光芒,不亞於這雨林中清澈的水光。他所說的,不僅是哲學,更是生命深處的體驗。這讓我不禁思考,我在失落之嶼的探險,是否也正在經歷一場靈魂的修行?每一次跋涉,每一次面對未知的恐懼,每一次發現新生命的驚喜,都是在與『世界』對話,也都是在認識那個更深層的『我』。
「感謝您,杜歇先生!」我由衷地說,「這場對談遠超出了我的預期。您讓我以全新的視角審視我的生命、我的探險,甚至這座島嶼本身。我以前總是從博物學的角度去觀察自然,尋找科學的規律,追溯生命的起源,但您卻提醒我,在所有這些之下,還有一層更為深刻的『靈性』維度,是所有知識的最終歸宿。」
杜歇先生微笑了,他的笑容溫暖而慈祥。「哈珀先生,你天生就是一個『真理』的追尋者,正如你熱愛這大自然中的每一片葉子、每一隻昆蟲。真理本身就是最美的,它無需華麗的辭藻去裝飾。你的旅程,你的探索,你的觀察,本身就是一種與『造物主』的對話,一種『看見』的過程。願你在此失落之嶼的每一天,都能在看似平凡的細節中,發現那不平凡的智慧與生命的光芒。」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水霧也似乎更加濃郁,模糊了他的輪廓。他向我輕輕點頭,然後在水花與光影的交織中,逐漸消散,彷彿他從未真正來過,只是一場深沉的夢境。然而,他所說的話語,卻如這瀑布的轟鳴,永恆地迴盪在我的心間。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雨林清新的氣味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這段對談,讓我知道,我的博物採探,不僅是為了記錄世界的奇觀,更是為了尋找那份『光』,那份連結萬物、超越形體的光。我將繼續我的旅程,用我的筆,記錄下這失落之嶼的每一寸肌理,以及我所遇到的每一個生命,因為我知道,在每一個細節中,都可能隱藏著『光之凝萃』。
哈珀 筆
於失落之嶼,一處被瀑布祝福的雨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