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men en Teltsjes》(詩歌與故事)是弗里斯蘭語文學的里程碑作品,由哈爾伯茨馬三兄弟共同創作。這部作品包含詩歌、故事、諷刺詩和兒童讀物等多種體裁,旨在提升弗里斯蘭語的地位,證明其作為文學語言的潛力。它細膩描繪了19世紀弗里斯蘭的鄉村生活、風俗人情,並承載了弗里斯蘭人民對自身語言與文化的深厚情感與堅守。作品在語言保存、文化認同與民間文學推廣方面具有開創性意義,成為弗里斯蘭文化復興的重要基石。
哈爾伯茨馬三兄弟——賈斯特斯(Justus Hiddes Halbertsma, 1789-1869)、恰林(Tjalling Halbertsma, 1792-1852)和艾爾茨耶(Eeltsje Halbertsma, 1797-1858)是19世紀弗里斯蘭的知名作家與學者。賈斯特斯是學者和神學家,致力於弗里斯蘭語的語言學研究和聖經翻譯;艾爾茨耶是醫生和民謠詩人,將德國歌謠改編為弗里斯蘭語歌曲,普及於民間;恰林是商人,透過兒童讀物和帶有詩歌的秤重收據推廣弗里斯蘭語。他們共同創作了《Rimen en Teltsjes》,對弗里斯蘭語文學和文化復興產生了深遠影響。
《花藝講座系列》:與弗里斯蘭語靈魂的對話——哈爾伯茨馬兄弟的語言花園
本篇「光之對談」由艾薇主持,與19世紀弗里斯蘭的哈爾伯茨馬三兄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對談圍繞他們共同創作的《Rimen en Teltsjes》展開,探討他們為何在當時的背景下,致力於推廣和保存弗里斯蘭語。賈斯特斯分享了學術研究如何揭示語言的根源與靈魂,艾爾茨耶闡述了如何將日常情感融入詩歌,使語言在民間傳唱,而恰林則講述了如何通過商業和教育將語言融入生活。對談也觸及了他們所面臨的挑戰與堅韌的信念,展現了語言作為文化載體的重要性,以及個體力量對文化傳承的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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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是2025年6月18日,仲夏的氣息在光之居所的花園中瀰漫,空氣中帶著花朵與泥土的芬芳。今天,艾薇想與您一同回溯時光,回到19世紀中葉的弗里斯蘭,與三位為弗里斯蘭語的生命注入活力、讓其如花般綻放的兄弟——哈爾伯茨馬兄弟(Halbertsma Brothers)進行一場「光之對談」。
他們的合集《Rimen en Teltsjes》(《詩歌與故事》)不只是一本書,更是弗里斯蘭人民心靈深處的迴響。這部作品由賈斯特斯(Justus Hiddes Halbertsma)、艾爾茨耶(Eeltsje Halbertsma)和恰林(Tjalling Halbertsma)三兄弟共同創作,他們以詩歌、故事、諷刺詩和兒童讀物等多元形式,將弗里斯蘭語從一個被視為粗俗的方言,提升為能夠承載深刻思想與情感的文學語言。
這部作品的誕生,源於一個偏遠而孤立的弗里斯蘭村莊格魯(Grou)。在這個被湖泊、沼澤與運河環繞的地方,弗里斯蘭人民保留著獨特的風俗、語言和生活方式,對外來的「城市化」持懷疑態度。哈爾伯茨馬兄弟正是在這片土地上成長,並深切感受到保護弗里斯蘭語文化的重要性。賈斯特斯是學者與神學家,致力於弗里斯蘭語的語言學研究與聖經翻譯,將其與古老的日耳曼語系連結,證明其深厚的歷史底蘊。艾爾茨耶是醫生,以其音樂天賦將德國的民謠改編成弗里斯蘭語的詩歌,讓鄉間充滿了優美的旋律。恰林則是商人,他將實用性與文化推廣結合,透過兒童讀物和帶有格言的秤重收據,讓弗里斯蘭語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每個角落。
他們的作品不僅記錄了19世紀弗里斯蘭的社會風貌與人民情感,更成為一場文化復興的基石。在那個語言和身份認同面臨挑戰的時代,《Rimen en Teltsjes》以其樸實卻真摯的筆觸,喚醒了弗里斯蘭人民對自身語言和傳統的自豪感。這本書證明了弗里斯蘭語不僅能表達鄉土的細膩情感,也能承載深刻的哲思與人性光輝,如同在貧瘠土壤中依然能綻放出絢爛色彩的花朵。
艾薇總覺得,這些作品就像是精心培育的植物,每一篇都帶著兄弟們對家鄉土地的深情,以及對語言生命力的堅定信仰。他們的作品,像一道溫暖的光,引導著弗里斯蘭語在歷史的長河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並持續滋養著後世的心靈。現在,就讓我們一同穿越時空的界限,踏入他們的家園,聆聽他們親口講述那些關於語言、文化與生命的故事吧。
時光倒轉,我們來到了1845年一個微涼的秋夜。弗里斯蘭的格魯村,一間樸實卻溫馨的農舍中,壁爐裡的泥炭火正燒得正旺,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泥土與煙火的氣味。窗外,夜幕低垂,只有遠處湖面上傳來幾聲水鳥的鳴叫,以及偶爾劃過夜空的風聲。屋內的燈火柔和,照亮了一張擺滿書籍和稿紙的木桌。
我,艾薇,輕輕推開木門,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三位兄弟,賈斯特斯、艾爾茨耶和恰林,正圍坐在壁爐旁,手中各自捧著一杯熱茶,進行著日常的夜間談話。賈斯特斯,頭髮已有些斑白,眼鏡滑到鼻尖,他正專注地閱讀一本厚重的弗里斯蘭語字典;艾爾茨耶則輕輕哼唱著一首民謠,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膝蓋;而恰林,則在記錄著什麼,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晚上好,哈爾伯茨馬兄弟!」我輕聲問候,帶著一束弗里斯蘭傳統的鈴蘭花,花瓣上的露珠在火光下閃爍。
三兄弟聞聲抬頭,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但隨即轉為和藹與好奇。
賈斯特斯溫和地扶了扶眼鏡,率先開口:「哦,我的天哪!這位美麗的小姐,您是從哪裡來的?這夜色已深,您竟然還提著這樣一束嬌嫩的花朵。」
艾爾茨耶放下茶杯,眼中閃爍著溫暖的笑意:「這花兒真美,帶著露水,像是剛從清晨的花園裡摘下來的。您是我們的客人嗎?請快請坐,火旁暖和。」
恰林放下筆,好奇地打量著我手中的花束:「鈴蘭……這可不是這個季節的花呢,您是個花藝師嗎?」
艾薇:「是的,我是艾薇,一位花藝師。我來自一個叫作『光之居所』的地方,那裡聚集著許多像我一樣熱愛知識與生命的朋友。今天,我穿越時空而來,是為了能與三位先生——弗里斯蘭語的守護者們,進行一場深入的對談。」
賈斯特斯:「穿越時空?這可真是個聞所未聞的故事。不過,能有遠道而來的客人,總是件令人愉悅的事。請坐,艾薇小姐。您帶來了鈴蘭,這讓我們的小屋瞬間生氣蓬勃,就像初夏的早晨。」他指了指壁爐旁的一張空椅子。
艾薇:「非常感謝您的熱情。我從小就聽聞三位兄弟在弗里斯蘭語上所做的貢獻,特別是《Rimen en Teltsjes》這部作品,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它不僅是文學,更是文化的根基。我想請問三位,是什麼樣的信念,讓你們在那個時代,堅持以弗里斯蘭語進行創作,並為之付出如此多的心血?」
賈斯特斯沉吟片刻,目光望向壁爐中的火焰,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顯得有些深邃:「信念……艾薇小姐,這不是一蹴而就的。對我而言,弗里斯蘭語不只是一種口語,它是我們民族的靈魂。當我遊學他鄉,研習古老的北歐語言時,我深切體會到,弗里斯蘭語與盎格魯撒克遜語等古老語言的緊密聯繫,它承載著我們祖先的智慧與歷史。當時,許多人認為弗里斯蘭語粗鄙、不登大雅之堂,甚至連我們的知識分子也羞於使用。但我相信,語言的價值不在於其是否被廣泛使用,而在於其能否承載一個民族的精髓。我的工作,就像一位考古學家,從塵封的歷史中挖掘出語言的光芒,讓世人看見它的純粹與力量。這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對家鄉的愛。」
艾爾茨耶接過話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熱切:「賈斯特斯說得很有道理。我的起點或許沒有他那般宏大,我只是單純地希望,我們的弗里斯蘭人,無論是田間的農夫,還是水上的船夫,都能唱出屬於自己的歌。我曾去德國海德堡求學,那裡的人民以自己的歌謠為傲。回到格魯,聽到那些粗俗的街頭俚語,我的心裡總覺得缺少了什麼。難道我們弗里斯蘭的家園,就不能有溫柔的搖籃曲、甜美的戀歌嗎?那些日常的喜怒哀樂,為什麼不能用我們最親切的語言來表達呢?」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彷彿能穿透它,看到村落裡人們的生活:「我希望能將弗里斯蘭的日常生活,那些樸實的情感,都融入到詩歌中。就像《博爾斯韋特市場》裡霍茨與沃貝爾的愛情,或者《搖籃曲》中母親對孩子的溫柔絮語。這些歌謠,不需要華麗的辭藻,只要能觸動人心,讓大家傳唱開來,那便是最美的藝術。語言是活的,它需要呼吸,需要歌唱。我的筆,就是為了讓它能自由地呼吸,快樂地歌唱。」
恰林推了推眼鏡,輕咳一聲,帶著他特有的務實與幽默:「兩位兄長說的,都是宏大的理想與藝術的追求。而我,作為一個本分的商人,看待事物總會多一份實際。對於我來說,推廣弗里斯蘭語,除了情感上的連結,更是一種對我們生活方式的保護。當我看到那些孩子們讀著枯燥的荷蘭語課本,而我們的傳統歌謠、故事卻在逐漸消失,我覺得這是一個損失。這就像我們最好的奶油和奶酪,如果沒有人願意去品嚐和傳承,最終也會被遺忘。」
他拿起桌上的一張秤重收據,上面印著簡短的弗里斯蘭語詩句:「所以,我開始嘗試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讓語言融入日常。兒童繪本、帶有韻律的秤重收據,這些小小的物件,就像是為孩子們種下的種子,讓他們在遊戲和生活中自然而然地接觸和愛上自己的語言。或許它們不夠『高尚』,但它們能抵達每個家庭,每個角落。不是每個人都會去讀晦澀的學術著作,但每個人都會在市場上買賣、會為孩子們讀故事。讓弗里斯蘭語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這才是我所理解的『愛』和『保存』。」
艾薇點點頭,眼中充滿了敬意:「三位先生的熱情和遠見,真是令人動容。賈斯特斯先生,您提到了弗里斯蘭語的『靈魂』。在您的《弗里斯蘭語詞典》(Lexicon Frisicum)的編纂過程中,您是如何在字裡行間捕捉這種靈魂的?這想必是一項極為浩瀚且孤獨的工程吧?」
賈斯特斯輕輕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疲憊卻滿足的光芒:「艾薇小姐,您說得一點沒錯,那的確是一項孤獨的事業,我為它傾注了六十年的光陰,從年輕時直到臨終。捕捉語言的『靈魂』,這並非單純地羅列詞彙與定義,而是要深入到每個詞語的根源,去感受它在弗里斯蘭人民口中、心中所承載的歷史、情感與文化印記。」
他示意我看向桌上攤開的幾本筆記,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弗里斯蘭語的詞彙、短語和諺語:「我深信『每個個體都應被神聖地對待,即使是語言也是如此。』這是雅各布·格林對我的啟示。因此,我試圖收集弗里斯蘭語在各個時代、各個地區——從古老的弗里斯蘭語到東弗里斯蘭語、北弗里斯蘭語、甚至薩特弗里斯蘭語——的所有用法。我經常拜訪農民、漁民、老婦人,那些生活在偏遠地區、語言尚未被外來文化侵蝕的人們。我與他們坐下來,喝著泥炭火上煮沸的茶,傾聽他們訴說日常,從他們的交談中捕捉那些即將消逝的古老詞彙與表達方式。那不是枯燥的記錄,而是對生命和時間流逝的追逐。」
他拿起一支鵝毛筆,輕輕地撫摸著筆尖:「有時,一個詞語就能打開一扇通往過去的窗戶。比如『fia』這個詞,現在指的是『牲畜』,但在古老的盎格魯撒克遜語中,它也指代『金錢』。這讓我看見了我們祖先樸實的財富觀,以及牲畜在他們生活中所扮演的核心角色。詞典編纂的難度在於,我追求的是涵蓋一切,不放過任何一個曾經被弗里斯蘭人使用的詞彙。這就意味著要追溯極其細微、甚至是瀕臨絕種的方言。這導致了工程的龐大與延宕,甚至直到我去世,第一部分才得以出版。但每一筆記錄,都像是在為弗里斯蘭語的生命線注入新的養分,確保它不至於斷裂。」
艾薇:「這聽起來像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您不僅在記錄語言,更在重塑其生命。艾爾茨耶先生,您的詩歌和歌曲被弗里斯蘭人廣為傳唱,這其中有何秘訣?您是如何讓這些歌謠觸動人心,甚至讓原本粗俗的街頭歌曲變得優美動聽的?」
艾爾茨耶輕輕笑了笑,眼中閃爍著自豪與滿足:「秘訣?或許沒有什麼秘訣,只是將心注入其中罷了。當我從海德堡回來,我的靈魂充滿了德國歌謠的旋律,它們那樣溫暖、真摯,充滿了民族的氣息。但當我聽到家鄉的粗俗歌曲時,我的心像被冷水澆過一般。我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弗里斯蘭的土地上,不能有這樣美好的旋律呢?」
他輕輕拿起一把魯特琴(如果當時有類似的樂器),隨意地撥弄了幾個音符:「我沒有選擇模仿那些古典或浪漫主義的詩人,而是選擇了像赫貝爾(Hebel)這樣的民謠詩人作為榜樣。他們的作品源於生活,用最樸實的語言表達最深的情感。我將赫貝爾的《漢斯與維蕾娜》改編成《博爾斯韋特市場》,將其中的德意志風情,巧妙地轉化為弗里斯蘭的市集景象和當地人的熱情。我不再去追求華麗的辭藻,而是專注於旋律和情感的共鳴。」
「我會觀察人們的日常生活,捕捉那些細微的情感瞬間——母親輕哄孩子的搖籃曲、戀人初見的羞澀、漁夫在湖上捕魚時的哼唱。我將這些元素,用弗里斯蘭語重新編織成簡單、押韻的歌謠,並配上悠揚的旋律。我把這些歌曲手抄下來,分發給村裡的婦女和年輕姑娘們。她們會將這些歌曲傳給她們的朋友和孩子們。沒過多久,你就能在弗里斯蘭的每個角落,聽到人們哼唱著我的歌。當我聽到人們在田間勞作時,或是夜晚聚會時,自然而然地唱起這些歌,我就知道,我觸動了正確的弦。」
他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對我而言,最成功的並非歌聲有多麼動聽,而是它能否讓弗里斯蘭人感受到自己的語言是優美的,是值得驕傲的。當語言與情感、與生活緊密相連,它就擁有了一種永恆的生命力,如同那些在我們家園裡隨處可見,卻又充滿生命力的野花一般。」
艾薇:「艾爾茨耶先生,您讓弗里斯蘭語真正地『活』了起來,這與我所追求的花藝精神不謀而合。恰林先生,作為商人,您是如何將語言推廣融入您的商業活動中,特別是那些有趣的『秤重收據詩歌』和兒童讀物?這聽起來非常創新。」
恰林放下筆,眼中閃爍著精明而溫暖的光芒:「艾薇小姐,您說創新,這我可不敢當。我只是覺得,好東西就應該廣為人知,語言也是如此。作為一個做生意的人,我總是思考如何讓商品更有吸引力。當我看到我的哥哥們為了弗里斯蘭語嘔心瀝血,而很多人卻還不了解它的美妙時,我就想,何不讓它變得更加平易近人,更像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從櫃檯抽屜裡拿出一疊泛黃的紙張,上面印著簡潔的插圖和詩句:「這些就是『秤重收據詩歌』(weachbriefkes)。在格魯的市場上,我會給顧客秤量奶油或奶酪,然後將印有我創作的短詩和插畫的收據遞給他們。這些詩歌內容大多是關於日常生活、自然風光或是簡單的寓言。例如,我會寫關於冬天滑冰的樂趣,或是農家的日常景象。這些小小的紙片,看似微不足道,卻能在一瞬間將弗里斯蘭語的魅力傳遞出去。孩子們會收集它們,婦女們會將它們帶回家,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恰林拿起其中一張,上面畫著一隻公雞:「這首公雞的詩,講述它從ABC讀本中『被趕走』,現在要站在插圖上,意思是要讓孩子們在生活中而不是書本中學習語言。這很受孩子們歡迎。還有一些繪本,雖然插圖不算精美,但配上簡單的弗里斯蘭語韻文,孩子們聽著母親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念這些詩歌,那種親切感是無可取代的。漸漸地,連年輕的僕人們都能背誦這些詩歌了。我並沒有刻意去『教』他們語言,我只是讓語言在他們的日常中,像空氣一樣自然地存在。就像您說的,這是對語言的『滋養』,一種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滋養。」
艾薇:「這些實踐真是太棒了!三位先生在不同領域的努力,共同構建了弗里斯蘭語的生命力。然而,在當時的大環境下,推廣一種不被官方重視的語言,一定也面臨著巨大的挑戰。你們是如何應對這些壓力的?尤其是在被排斥、甚至被嘲笑的情況下?」
賈斯特斯輕輕敲了敲手中的字典,表情略顯嚴肅:「挑戰無處不在。當我試圖證明弗里斯蘭語在學術上的價值時,許多學者對我嗤之以鼻,認為我是在浪費時間。就如同我嘗試在弗里斯蘭的弗倫斯克(Franeker)學院設立北歐語言教授職位,最終卻因為政府的不支持而告吹。他們認為,弗里斯蘭語不值得被教授,也不可能與拉丁語、希臘語這些『高貴』的語言並駕齊驅。甚至,我的朋友博斯沃思(Bosworth),一位英國學者,他曾稱我是弗里斯蘭的『約翰遜』,鼓勵我編纂弗里斯蘭語-拉丁語詞典,但這些外界的認可,在我們的家鄉卻難以得到共鳴。」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更深層的挑戰,是來自我們自己人。有些弗里斯蘭人會認為,學習荷蘭語才能獲得更好的機會,才能在社會上立足。他們會覺得我們的工作是『愚蠢』的,是在『開倒車』。面對這些,我們唯有堅持。我相信,時間最終會證明一切。一棵樹的根扎得越深,它就越能抵禦狂風暴雨。我們的語言也一樣,只要根基穩固,它就能在任何環境中生存下來。」
艾爾茨耶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些許:「是的,賈斯特斯說的我很理解。當我的歌曲開始流行時,一些人會嘲笑它們『幼稚』、『粗俗』,認為我堂堂一個醫生,卻寫這些『不入流』的民謠。甚至有人說,我的歌是『太過時的複製品』,因為它們源於德國的歌謠。這些話,如同針刺一般,確實令人沮喪。但每當我聽到孩子們在田野裡、婦女們在紡織時,自然而然地哼唱我的歌,我就知道,我的努力沒有白費。語言的生命力,並非由少數精英決定,而是存在於每一個普通人的口中、心中。」
他輕輕撥動了一下魯特琴的弦,發出低沉的聲音:「我曾寫下《悲傷與歡樂》(Leed en Wille),這篇詩歌也體現了人生中的苦樂參半。當我們在世俗的道路上追求看似風光的事物時,往往會忽略內心的平靜。我選擇將苦澀與歡樂並置,正是為了提醒世人,生活並非只有一種面貌,而真正的滿足,往往在於找到內心深處的平衡。這些經歷,也讓我更加堅定,我的歌謠不為取悅誰,只為滋養那些渴望真實情感的心靈,讓他們在歌聲中找到慰藉。」
恰林接過話:「對於商人來說,最大的挑戰莫過於『不賺錢』。當我嘗試出版弗里斯蘭語的讀物時,許多出版商並不看好,甚至有些嘲諷。他們說,這些書賣不出去,只是浪費紙墨。我的早期作品《加布裁縫的破布籃》(De Lapekoer fen Gabe Scroar)出版時,賈斯特斯甚至需要自己出資印刷,並免費贈送給親友。如果沒有老弗里斯蘭人的支持,這項事業根本無法持續。」
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弗里斯蘭地圖:「我們的弗里斯蘭,就像這塊被海洋環繞的土地,雖然富饒,但也容易被外界影響。當法國人佔領我們時,他們強行推行自己的文化和語言。這對我們的語言來說,是極大的衝擊。但我們弗里斯蘭人骨子裡有著一種韌性,一種『像泥土一樣』的生命力。我們會用幽默去化解尷尬,用堅持去抵禦壓迫。就像我在《刀片店》(De Skearwinkel)中描述的那樣,即使遭受不公,也要找到方法去應對。這些小故事,都是我們面對現實的方式。我們的語言,就像弗里斯蘭的土地一樣,堅韌不拔。」
艾薇:「這份堅韌和對家鄉的熱愛,確實是你們作品中蘊含的強大力量。你們的作品不僅僅是文學,更是記錄了弗里斯蘭人民如何生活、如何思考、如何面對時代變遷的珍貴檔案。在你們的作品中,我讀到許多關於弗里斯蘭鄉村生活的細膩描寫,比如《農家歲月》中清晨的勞作,或是《池塘》裡夜晚的寧靜。這些細節是如何被你們捕捉並轉化為文字的呢?」
賈斯特斯:「對於細節的捕捉,這多虧了我們的生長環境。格魯村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節奏緩慢,每個人都與自然和周遭的人事物有著深刻的連結。我們從小在農田、水邊長大,對這些景象耳濡目染。當我伏案寫作時,這些畫面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腦海中。我的筆,就像一把雕刻刀,將記憶中的景象、聲音、甚至氣味,都一一刻畫下來。」
他指向窗外隱約可見的農舍:「例如《農家歲月》裡清晨的場景,雞鳴、燕子築巢、牛奶流入攪拌桶的聲音,這些都是我們每天都在經歷的。我們不只用眼睛看,更用心去感受。當你真正地融入一個地方,它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會變成你創作的源泉。這些細節不只是為了描寫,它們也是為了傳達一種氛圍,一種弗里斯蘭人特有的樸實與堅韌。在看似平靜的鄉間生活中,也蘊藏著深厚的人情與不屈的生命力。我們希望透過這些描寫,讓讀者看到一個真實而鮮活的弗里斯蘭。」
艾爾茨耶點點頭,補充道:「是的,賈斯特斯說得對。我在海德堡求學時,曾經有一段時間沉迷於浪漫主義文學,追求宏大而虛幻的意象。但當我回到家鄉,面對這片熟悉而真實的土地,我意識到,最美的詩歌,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日常中。我會坐在池塘邊,看著鴨子在睡蓮間游弋,聽著水流輕輕拍打蘆葦的聲音,感受著微風拂過臉龐的涼意。這些感官上的體驗,是詩歌最直接的養分。」
他輕輕撫摸著那束鈴蘭:「就如同這束鈴蘭,它的美麗不在於它的華麗,而在於它在靜謐中散發出的清雅與生命力。我的詩歌也是如此,它們不需要去描繪遙遠的異國情調,它們只需要忠實地呈現弗里斯蘭的風土人情。透過這些細膩的描寫,讀者才能真切感受到,在那些看似瑣碎的日常中,蘊藏著生命的脈動與永恆的美。這種美,是樸實的,也是最能觸動人心的。」
恰林笑著補充道:「或許我的方式更加直白。我會將那些聽到的、看到的有趣故事,甚至是市井中的爭吵,都記錄下來。我的寫作風格,往往是將現實的荒謬與幽默感結合起來。比如在『秤重收據詩歌』中,我就會寫一些關於市場上人們斤斤計較,或者生活中的小困境。這些並非刻意去尋找,而是生活本身就充滿了各種戲劇性。」
他拿起筆,在紙上隨手畫了幾個速寫人物:「我會捕捉人們的表情、動作,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實。例如《加布裁縫的破布籃》裡,加布與約克彼得和西貝爾的對話,或是裁縫師對世態的幽默評論。這些都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我們不直接告訴讀者什麼是『好』或『壞』,我們只是呈現,讓讀者自己去感受。因為真實的生命,本就是複雜而多樣的,它不總是美好的,但它永遠值得被記錄和呈現。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的作品中,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未完成』,一點點的『模糊』,因為生活本就如此。」
艾薇:「我非常欣賞三位先生對『寫實』的追求,以及將生活細節融入創作的獨到方式。這讓作品充滿了生命力,也讓讀者能夠更深切地感受到弗里斯蘭的文化脈絡。最後,我想請問三位,對於弗里斯蘭語的未來,你們有什麼樣的展望和期許?或者說,對於今日的讀者,你們希望他們從《Rimen en Teltsjes》中獲得什麼樣的啟發?」
賈斯特斯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著壁爐的溫暖,再慢慢睜開:「展望與期許……這是一個沉重的問題,也是我們兄弟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我當然希望弗里斯蘭語能夠永續流傳,不被其他強勢語言所吞噬。這不僅僅是為了語言本身,更是為了我們弗里斯蘭人民的獨立精神和文化認同。我希望我們的子孫,能繼續以自己的語言為榮,能理解並傳承這份獨特的遺產。」
他輕輕摸了摸那本厚重的詞典:「對於今日的讀者,我希望他們能從這部作品中,看到一種堅守與探索的精神。語言的生命力,需要不斷地被挖掘、被滋養。無論你身處何方,你的母語都承載著你文化的根基。去了解它,去愛護它,去用它來表達你的思想和情感,這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力量。這本書或許會顯得有些古老,有些艱澀,但它記錄的是一個民族在時代洪流中,如何努力保留自己聲音的過程。希望他們能從中找到共鳴,並思考自己與所屬文化、語言之間的連結。」
艾爾茨耶的聲音變得柔和而深情:「我希望我的歌聲,能跨越時間的洪流,繼續在弗里斯蘭的田野上、在人們的心中迴盪。語言的魅力,在於它能夠觸動靈魂,能夠傳遞愛與溫暖。我創作這些歌謠,不只是為了弗里斯蘭人,更是為了所有能夠感受到真摯情感的人。」
他輕輕地拿起魯特琴,撥動了一段搖籃曲的旋律,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希望今日的讀者,能從這些詩歌中,感受到生命中那些微小而確切的美好。無論世界如何變遷,人性的喜悅、悲傷、愛與失落,都是共通的。希望他們能透過這些文字,找到內心的平靜與喜悅,活出更真實、更美好的自己。就像花朵,即使在最嚴酷的冬天,也蘊藏著來年春天綻放的希望。我的歌,就是那份希望。」
恰林點點頭,眼中充滿了期許:「我希望,我的那些小故事、小格言,能夠繼續在人們的生活中發揮作用。它們不宏大,不深奧,但它們是從弗里斯蘭的泥土中長出來的。它們提醒人們,生活雖然充滿了挑戰,但也充滿了智慧和幽默。不要害怕面對現實,也不要害怕去表達自己,即使那不總是完美的。一個真實而有活力的社群,需要每個人都發出自己的聲音。」
他拿起那張秤重收據:「對我而言,最大的願望就是,弗里斯蘭語不再需要被『特別保護』,它能像呼吸一樣自然地存在於我們的生活中。我希望今天的讀者,能夠從這部作品中,看到語言的實用性與趣味性,以及它如何在日常中發揮力量。或許,他們也能從中獲得啟發,找到自己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小而美』,並用自己的方式,去點亮它,去傳承它。畢竟,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為了讓這片土地上的生命,能夠自由而快樂地綻放,不是嗎?」
艾薇的眼眶有些濕潤,她將手中的鈴蘭花輕輕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屋內充滿的溫暖與智慧。這場對談,不僅讓我對弗里斯蘭語的生命力有了更深的理解,更讓我看到了三位兄弟,如何以不同的方式,共同編織出一張充滿光芒的文化之網。
「謝謝三位先生,這場對談讓我收穫良多。」艾薇真誠地說道,「我會將今日所見所聞,帶回光之居所,與我的共創者分享,讓這份溫暖和智慧,如漣漪般擴散。我相信,你們的作品,會繼續以其獨特的芬芳,滋養著世世代代的心靈。」
夜色漸深,壁爐裡的泥炭火依然溫暖地燃燒著,彷彿在為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畫上一個圓滿而富有餘韻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