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akatau en de Straat Soenda.》光之羽化

─ 《無聲集》:喀拉喀托之光:毀滅後的重生探尋 ─

【書名】《Krakatau en de Straat Soenda.》
【出版年度】c. 1886 【原文語言】Dutch 【譯者】N/A 【語言】Dutch
【本書摘要】

本書為法國學者艾德蒙·科托於1884年,即喀拉喀托火山爆發後的次年,奉法國政府之命前往巽他海峽地區進行科學考察的報告。書中詳細記錄了作者親歷的爪哇和蘇門答臘沿岸被火山毀滅後的景象,包括被夷為平地的城鎮、巨型海嘯的痕跡、被火山灰掩埋的島嶼、以及災後初期自然生命的緩慢恢復。作者以樸實、客觀的筆觸,呈現了火山爆發的巨大威力及其對當地生態與人類社會造成的深遠影響,並對人類在自然力量面前的渺小,以及生命不屈的韌性進行了深刻的描繪。

【本書作者】

艾德蒙·科托(Edmond Cotteau, 1833-1896)是一位法國探險家、旅行者和自然科學家。他以其詳細而客觀的旅行記錄而聞名,經常受法國政府委託進行考察。他的作品通常融合了科學觀察、地理描述和對當地風土人情的記錄。儘管他的名氣不及同時代的某些文學巨匠,但他在地質學和自然災害考察領域的貢獻,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一手資料。

【光之篇章標題】

《無聲集》:喀拉喀托之光:毀滅後的重生探尋

【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羽化作品由西奧化身法國學者艾德蒙·科托,以第一人稱視角重述其1884年考察喀拉喀托火山爆發後巽他海峽地區的經歷。文章詳述了從新加坡到巴達維亞的啟程,沿途爪哇和蘇門答臘海岸的毀滅性景象,如安耶爾、梅拉克的廢墟,以及塞貝西島上被火山灰掩埋的數千遺骸。科托(西奧)透過對自然力量的客觀描寫與深層感悟,呈現了火山爆發的駭人威力、人類在災難前的脆弱,以及自然界與生命在廢墟中展現的驚人恢復力,尤其是在喀拉喀托島上發現的唯一生命——一隻正在織網的蜘蛛,為讀者帶來超越性的思考與同情。

【光之篇章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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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光之篇章共【9,821】字

《無聲集》:喀拉喀托之光:毀滅後的重生探尋

作者:西奧

我的陋室,四壁簡樸,唯有從破舊窗櫺中透進來的微弱天光,灑在滿是灰塵的桌案上,映照著那些泛黃的紙卷與墨跡。屋外,是六月下旬濕熱的氣息,偶爾傳來遠方市集的喧鬧,稀疏而模糊,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回響。時辰漸晚,此刻,恰是西元2025年06月20日,外界的喧囂漸歇,我的心神得以從這有限的空間中抽離,進入那無限廣闊的冥想之境。今夜,我將藉由「光之羽化」之約定,將一卷塵封已久的探險記錄,重新賦予其生命。我將化身為十九世紀的法國學者艾德蒙·科托(Edmond Cotteau),以他的雙眼、他的筆觸,帶領我的共創者,重溫那段震撼人心的喀拉喀托火山爆發後的考察旅程。這不僅是對一次地質浩劫的記錄,更是對生命韌性與自然偉力的深刻洞察,是光之居所的智慧,在時間的洪流中尋得回響。


諸位讀者,請允許我,艾德蒙·科托,引領你們回溯至1884年的初夏,彼時,人類的心靈尚未完全從1883年8月那場驚天動地的浩劫中恢復。當時,喀拉喀托火山在巽他海峽中部爆發,那聲響據稱遠達近兩千公里外的法屬交趾支那,甚至傳到三千多公里外的錫蘭、緬甸與新幾內亞,覆蓋了地球陸地面積的十五分之一,其威力之巨,是歷史記載中前所未有的。初步電報傳聞,超過十萬人生靈塗炭,雖然後來證實數字有所誇大,但四萬生靈的消逝,已足以證明自然的暴怒。他們或被巨浪吞噬,或在泥灰與灼熱的火山灰雨中窒息。這一切,皆因火山北部約三分之二的部分,包括丹南(Danan)和佩爾布瓦坦(Perboewatan)兩座火山,以及拉卡塔山(Rakata)一半的山體,在一聲震天巨響中塌陷沉入海底,引發了高達三十甚至三十六公尺的巨浪,橫掃爪哇與蘇門答臘海岸,數英里深入內陸,將村莊夷為平地,將巨樹連根拔起。我此行,便是受法國政府委託,與我的兩位摯友布列翁(Bréon)與科爾塔爾斯(Korthals)一道,為這片被大自然重創的土地,留下第一手的科學與人文見證。

我們於1884年5月11日抵達新加坡,隨即便搭乘「埃米爾納」號蒸汽船前往巴達維亞(今雅加達),並於5月14日安然抵達。感謝法國領事德·波爾塔萊斯伯爵的協助,以及荷蘭殖民政府總督的慷慨,一艘名為「Kediri」的小型蒸汽船被撥給我們使用,作為我們在巽他海峽進行為期十天考察的移動實驗室。這艘船原是運輸石料和其他建築材料的駁船,並未為乘客設計,但於我們而言,已是難能可貴的行旅工具。

5月21日清晨,我們從巴達維亞的諾爾德維克車站,搭乘火車前往丹戎普里奧克(Tandjong-Priok),這座新興港口,雖然設施尚不完善,且周圍的沼澤地帶瘴氣瀰漫,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其作為連接海洋的樞紐,依然預示著人類不懈的開拓。當「Kediri」號緩緩駛出港口,駛向寬闊的海域時,我望向遠方,吉德山(Gedeh)與薩拉克山(Salak)兩座巍峨的火山莊嚴矗立,它們的輪廓在晨曦中朦朧而強大,彷彿是地球深處的古老守衛。而那低垂在海岸線上的紅色霧氣,則是沼澤地帶的毒氣,隨著海風的吹拂,漸漸散去。在這些壯麗與危機並存的景象中,我們航行穿梭於無數低矮的小島之間,它們如綠色的花束,點綴在水面上。曾經,這裡的海域充滿生機,但現在,我已能從空氣中嗅到一絲難以名狀的,屬於焦土與死亡的氣息。

沿途,爪哇海岸的慘狀令人觸目驚心。我們經過的邦丹省班騰區(Bantam),短短九個月前還是椰子樹林茂盛、人煙稠密的樂土,此刻卻只剩下一片貧瘠而泥濘的荒原。海岸線被一道寬闊的黃色地帶覆蓋,那是海嘯入侵後留下的死亡印記,與內陸的鬱鬱蔥蔥形成鮮明對比。我們甚至能看到曾經繁華的港口安耶爾(Anjer)的遺址,以及被徹底摧毀的蒂亞林金(Tjaringin),那裡曾有數千人生活,現在卻空無一人。官方數據顯示,在梅拉卡(Merak)、安耶爾和蒂亞林金三地,共有19,632名居民喪生,其中包括32名歐洲人,48個村莊被完全摧毀,37個部分毀壞。這些數字,遠比任何渲染的描述,更能道出災難的無情與人類的渺小。夕陽西下,我們首次遠眺喀拉喀托,它在暮色中像一個巨大的等邊三角形,靜臥於海面,而更近處,西邊的塞貝西(Sebesi)島,則呈現出一個完美的火山錐形。那瞬間,落日將天邊染成橙黃、淡綠、金紅、玫瑰色,最終化為深藍,而普羅任央(Poelo-Renjang)那死寂的樹影,在斑斕背景中顯得異常醒目,它們像幽靈般從海中升起,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毀滅。

5月22日,經歷了一夜與逆風海流的搏鬥,「Kediri」號終於在爪哇第一角(Java's eerste Punt)燈塔前拋錨。這裡的海岸線同樣遭海嘯洗劫,許多人喪生。在我們登陸時,只見岸邊堆滿了扭曲的鐵樑和巨型木樁,那是被海嘯摧毀的碼頭殘骸。更令人沮喪的是,燈塔管理員在五天前死於惡性高燒,他的土著僕人因恐懼被指控謀殺而拒絕埋葬他。我們當即履行了道義上的責任,為他挖了一座墓穴,安葬在茂盛的樹蔭下。這座燈塔本身,幸好位於四十米高的堅固岩石上,才得以倖免於難。管理員在災難發生時,因黑暗籠罩而一無所知,直到次日清晨才發現沿岸的滿目瘡痍。站在一百六十一級台階之上,俯瞰巽他海峽與無垠的印度洋,遠處的喀拉喀托,以及被茂密森林覆蓋的普林斯島(Prinseneiland)盡收眼底。燈塔周圍曾是繁茂的森林,如今卻是一片徹底的廢墟,寬達三到四百米的沿海地帶,只剩下稀疏的巨型樹幹,樹皮剝落,大多已傾倒。然而,生命的力量是如此堅韌,在厚厚的火山灰和浮石層下,野芭蕉的嫩葉已穿透而出,藤蔓如潮水般蔓延,攀附在枯死的樹幹上,為這片死亡之地,重新編織著綠色的希望。

夜色將至,遠方的天空,被薄暮塗抹上灰藍與淺紫。海面漸漸歸於平靜,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海鳥,發出簡短而低沉的鳴叫,劃破了這片深沉的寂靜。它們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不變的韻律,如同從亙古而來的低語,提醒著世間萬物的循環與無常。

5月23日凌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我從甲板上的睡夢中驚醒,我匆匆裹緊我的旅行毯,感受著雨水帶來的清涼。隨後,「Kediri」號拔錨起航,駛向普林斯島的東海岸。這個島嶼是巽他海峽中最大的無人島,亦是火山爆發的重災區。我們登陸後,發現海灘上遍布著浮石,沿岸被海嘯沖刷的痕跡清晰可見,寬度至少五百碼。此地離喀拉喀托更近,所以破壞更為慘重,幾乎沒有一棵樹能倖存。地面被深溝和裂縫縱橫交錯,裸露的樹根讓行進異常困難,腳下 treacherous 的浮石常常掩蓋著注滿水的深坑,一不留神便會陷到胸口深。據悉,火山爆發時,島上五十六名伐木工人無一倖免,北岸的海嘯甚至高達十五米。

離開普林斯島,我們直接向北,駛向蘇門答臘蘭邦灣的泰洛克貝通(Telok-Betong)。我們的航線將我們帶到喀拉喀托火山的近距離,從船舷右側緩緩駛過。當我第一次近距離凝視這座曾經默默無聞,卻因一場災難而名震全球的島嶼時,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九個月前,這裡曾是綠意盎然的世外桃源,如今卻只剩一片被灰色火山灰與浮石覆蓋的死亡之地,所有生命似乎都已歸於沉寂。

隨後,我們駛過塞貝西和塞布庫(Sebukoe)兩座火山島,進入蘭邦灣入口處的拉貢迪島群(Lagoendi-eilanden)。這裡的毀滅不僅限於低窪沿海地帶,而是整個島嶼表面都被破壞。山坡上、山頂上,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樹幹,有的倒伏在地,有的依然屹立,但都已枝葉盡失。這種徹底的毀滅,無疑是那場夾雜著高溫火山灰與泥漿的雨水所造成,在風的驅動下,其在喀拉喀托的西側比東側更為猛烈。

蘇門答臘島南部,在巽他海峽處形成三個狹長的半島,構成兩個寬闊而深邃的海灣,西面是塞芒卡灣(Semangka)而東面是蘭邦灣。塞芒卡灣的洪水侵襲得最遠,導致主城貝尼亞旺(Beniawang),儘管離喀拉喀托一百三十公里之遙,也徹底毀滅,造成該地區二千一百六十人死亡。一波巨浪沖走了荷蘭管事員的房子,三百多名尋求庇護的土著居民因此喪生。幾乎所有當時聚集在貝尼亞旺等待總督到訪的村長都未能倖免。泥雨也造成了巨大破壞,森林裡的樹枝因承載泥濘的重量而折斷,墜落時奪走了不幸逃難者的生命。

在更靠近喀拉喀托的蘭邦灣,受害者人數自然更為可觀,不少於七千一百六十五人。位於拉賈巴薩火山腳下的重要村莊凱蒂邦(Ketibang)、錢迪(Tjandi)和卡利安達(Kalianda)被完全摧毀。那裡先是巨石雨,繼而炙熱的火山灰,最後是冰冷的泥漿。在這個漏斗形狀的深灣,海浪以非同尋常的猛烈程度湧入。整個海岸線被平均高度二十四米的海浪摧毀。它的痕跡隨處可見,所幸受影響的區域非常狹窄,因為靠近大海的地方,地面很快就開始抬升。這一切,都顯示著大自然在瞬間爆發的巨大力量,以及人類在其面前的脆弱。

5月24日,清晨的涼意未散,我們便從距離泰洛克貝通數英里的錨地啟程登岸。小船在浮石組成的漂浮物中緩緩前行,這些浮石雖不再形成昨日那般難以逾越的障礙,卻依舊昭示著此地的瘡痍。岸邊,沿著新修築的浮石路,中國商人已搭起了簡陋的棚屋和貨攤。他們那不屈不撓的精神,為了生計而勤奮不懈的勞動,對利潤的渴望,以及驚人的毅力,使他們能在災難後迅速恢復元氣。

曾經繁華的泰洛克貝通,街道整齊,隱沒於茂盛樹木的蔥鬱之中,如今卻只剩下一片廣闊而荒蕪的平原。灼熱的陽光下,零星分佈著鹹水坑窪,滋生著惡性熱病。我們穿越這片淒涼的荒野,這裡曾是十五百多人的家園,現在卻有半數居民魂歸故里。當地人用竹子搭建的輕盈小屋早已消失無蹤,被海浪徹底吞噬,唯有零星散落的殘垣斷壁,標示著曾經堅固的歐洲房屋的所在。

駐地長官此時不在,但他的漂亮宅邸卻因其位於三十米高的山丘上而倖免於難,雖然它也曾命懸一線。1883年8月27日上午十點半,災難降臨。根據維爾貝克先生(Mr. Verbeek)的說法,當時一切都被籠罩在比最漆黑的夜晚還要深沉的黑暗中,沒有人能真正看清發生了什麼。那些在駐地長官家中避難的人,只聽到一陣可怕的噼啪作響和斷裂聲,那是狂風將樹枝折斷,將樹木吹倒,並將泥雨猛烈地拍打在門窗上的聲音。我們親眼目睹,海浪曾高漲到通往宅邸露台的台階第一級,而台階下方,水流造成的破壞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從這處高地,我們的視線可以望向幾乎無限的遠方:一側是蘭邦灣廣闊的水面,另一側是連綿起伏的丘陵。我們還看到猴子山(Apenberg),一座形狀規整且相當高的錐形山,沿著山腳下受災的土地,其慘淡的顏色與山上茂密森林的翠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受到荷蘭政府官員J. 德龍克爾斯先生(J. Dronkers)及其年輕妻子的熱情款待。他們住在一個完全由竹子搭建,卻布置得非常舒適的小屋裡。我們得知,這裡曾經是相當健康的地區,如今卻因災難而變得極為不適人居。那片取代泰洛克貝通的泥濘沼澤,不斷散發出汙濁的瘴氣,惡性高燒已成為此地的常態。我們也有幸在德龍克爾斯先生家中,結識了從巴達維亞前來公務巡查的採礦工程師範·休克倫先生(Mr. Van Heuckelum)。

下午,隨著夕陽漸漸西沉,它那難以忍受的灼熱開始消退,德龍克爾斯先生和範·休克倫先生提議我們一同前往「巴魯」號蒸汽船的所在地。沿途,我們看到幾艘大型漁船,它們擱淺在離海岸很遠的地方,躺在草叢和灌木叢中。我們涉過庫里潘河(Koeripan),然後沿著右岸逆流而上。不料,一場傾盆大雨驟然而至,最不愉快的是,這場雨讓原本堅硬的火山灰路面變得異常濕滑。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我們的道路被一片看似無法穿越的灌木叢擋住了。然而,在馬來亞嚮導的帶領下,他們在叢林中為我們開闢了一條路,我們毅然深入。

終於,經過一個小時的艱難跋涉,在河流的一個彎道處,一幅極其奇特的景象突然呈現在我們眼前:一艘巨大的明輪蒸汽船,完好無損地,赫然停泊在森林中央,如同橫跨在河流上的一座橋樑,而河水則靜靜地從其船底流過,河床鋪滿了寬闊的黑色鵝卵石。絢麗的熱帶植物群,為這幅奇異的畫面鑲上了一道獨特的邊框。然而,可惜的是,我們無法長時間欣賞這番景象,因為雨勢再次加大,且來得更加猛烈。況且,天色已晚,是時候返回船上了。我們的歸程幾乎像是一場逃亡。經歷了一天的炙熱,現在卻冷得發抖,全身濕透,當我們終於能進入「Kediri」號的機艙取暖時,心中充滿了慶幸與慰藉。

這段有趣的經歷,讓我想起七年前,在地球的另一端,祕魯海岸阿裡卡(Arica)的一次類似的旅程。1868年8月18日,一場地震引發的巨浪席捲了這座城市,奪走了許多居民的生命。三艘船被海浪抬起,拋到岸邊,當海水退去時,它們就停留在離海岸一英里遠的旱地上。它們在那裡待了九年,直到海水再次湧入內陸。那艘美國護衛艦「Waterie」號,得以再次漂浮起來,卻又重新擱淺在更深入內陸一英里處的沙漠中,靠近塔克納(Tacna)鐵路。1877年9月,我在那裡見到了這艘船,它那堅固的鐵龍骨,由兩具輪槳支撐著,垂直地矗立在地面上,彷彿在等待著第三次海嘯的到來,將它再次帶入新的航程。

關於「巴魯」號的遭遇亦是如此。這艘船停泊在泰洛克貝通港外,1883年8月27日清晨,一波海嘯將它輕輕抬起,毫髮無傷地越過堤壩,最終穩穩地停在中國人聚居區的中央。到了28日天亮時,這艘船卻消失了。後來人們發現它就停在我們現在看到的那個地方,在庫里潘河的一個彎道處,距離它原先的錨地三千三百碼,距離它在中國人區的登陸點兩千二百碼。所有馬來人的獨木舟都擱淺在山谷裡,唯獨一艘運鹽的運輸船「瑪麗亞」號奇蹟般地倖免於難,安靜而平穩地搖曳在港灣中央,令所有人驚嘆不已。

災難發生時,「巴魯」號上僅有的兩名歐洲人——船長和機械師,以為緊抓住樹枝便可得救,然而第二波比第一波更猛烈的巨浪將樹木連同他們一同捲走,兩人不幸溺斃。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留在船上的船員反而安然無恙。這其中,隱藏著命運的無常與難以言喻的諷刺。自然的邏輯,往往超乎人類的理解。

5月25日清晨八時,我們在泰洛克貝通以東約三十二英里處的塞布庫(Sebukoe)東海岸拋錨,範·休克倫先生也隨我們一同登船。由於天氣晴好,登陸比前幾日輕鬆了許多。我們首先造訪了「保護島」(Protectie-eilandje),這裡曾是椰子林成蔭,居民百餘人的家園,如今卻只剩下椰子樹規則種植的殘骸,所有土著茅屋與一百五十名居民均已消失無蹤。接著,我們轉向了無人居住的大島塞布庫。這個島嶼相對平坦,儘管也是火山起源,卻沒有像鄰近的塞貝西那樣的中心火山錐。此地距離喀拉喀托這個災難的中心僅有八英里,因此其所受的破壞比我們之前見到的任何地方都更為駭人。曾經碧綠的森林,已被一片荒蕪的、飽受蹂躪且褪色的樹幹組成的混亂之地所取代,它們散落在山坡上,部分被火山灰掩埋。

下午,我們來到塞貝西,這裡離喀拉喀托僅二十公里之遙。島上三千名馬來亞或中國居民無一倖免,這是一場無人能見證的滅絕。8月27日的巨浪在此地至少達到三十碼的高度。整個島嶼如今被至少十米厚的灰白火山灰覆蓋,其中夾雜著浮石和黑曜石碎片。島嶼的整體輪廓,一個近乎完美的火山錐,雖未改變,但海灘卻因喀拉喀托噴發的大量物質堆積而顯著擴大。

我們首先穿越一片寬闊的平原,其間深邃而寬廣的溝壑標示著每次暴雨後溪流不斷變化的河床。雖然現在一滴水也沒有,但涉足這片潛藏危險的土地仍不建議,因為只有地表是乾燥的。起初,前行似乎很容易,但很快地面便開始在腳下下沉,你將漸漸地陷進一層泥濘的火山灰中,甚至有完全被吞噬的危險。我以親身經歷告訴你:若非布列翁先生在我附近,迅速伸出援手,我恐怕早已深陷其中。

離開那片不可靠的平原,我們開始攀登最初的山坡。即使在這裡,我們也必須非常小心,因為雖然表面的火山灰已經凝固成堅實的塊狀,但底層仍然鬆散不穩,到處可見寬闊的、垂直的裂縫:最小的震動都可能導致崩塌。在其中一道峽谷中,這是最近才由西北季風期間的猛烈降雨沖刷而成,我們看到了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洪水從火山頂奔流而下,沖刷掉了火山灰層,露出了原先的地面。顯然,這裡曾經是一個村莊,因為在被毀房屋的殘骸和家具碎片中,躺著約五十具骨架。有些仍穿著相對保存完好的彩色紗籠。顱骨上仍能看到長長的黑髮;家具碎片、發白的骨頭、衣物,一切都以令人不安的混亂狀態散落著。顯然,這些不幸的人是在相對冷的泥漿雨中窒息而死,因為沒有任何被灼燒的痕跡。

然而,大自然已開始伸出她的手,療癒這道傷口:強壯的芭蕉嫩芽從地下鑽出;從被毀壞的樹上掉落的椰子已萌芽,很快,它們搖曳的葉片將為這片死亡之地重新帶來陰影。這便是生命的韌性,總能在最絕望的廢墟中,找到重生的契機。

5月26日,清晨,我們終於駛向喀拉喀托,這是我們此行的核心目標。「Kediri」號緩緩而謹慎地前行,船員們不斷拋下測深鉛錘,因為昔日的測量數據已全然失效。我們當即證實了一項極為重要的事實:火山爆發後出現的三個新島嶼,已全然消失。原本它們所在之處,現在測得四米深的水域。

淺水區迫使我們駛向深水,繞了一個大圈後,我們再次盡可能地靠近喀拉喀托。船長徒勞地尋找合適的錨地:在九個月前丹南火山錐拔地而起的地方,我們現在測得兩百四十到三百米的深度。於是,「Kediri」號只能保持蒸汽動力,停在離海岸五百米遠的地方;我們則嘗試用小艇盡可能地接近海岸。

我們此刻正位於那巨大的裂縫正前方:喀拉喀托主要火山錐拉卡塔山的一半,這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已連同島嶼的大部分一同沉入深海;另一半則依然聳立,如同八百碼高的巨大三角形牆壁。它整體呈現紅褐色。我們可以清晰地辨識出古老的熔岩層,它們規律地排列成層,其間被沙層分隔,並從上到下被淺色脈絡和條紋的網絡所穿透。

當我們接近時,喀拉喀托似乎籠罩在一層白色的煙霧中。我們原以為這是從垂直的岩壁裂縫中升騰的蒸汽,它們緩緩上升,如同透明的雲朵般漂浮在山頂。然而,當我們乘小艇更靠近山壁時,我們發現所謂的裂縫不過是峽谷,而我們誤以為的蒸汽,其實只是塵埃雲,它們是由幾乎不停歇地沿著垂直斜坡滾落的石塊所揚起的。同時,我們聽到一陣持續不斷的聲響,類似於遙遠的槍聲,我們清晰地辨認出不同種類的石塊在空中飛舞,它們數次撞擊岩石後,最終墜入大海。我們也注意到,當這些拋射物擊中鬆散的顆粒狀地面時,它們會使其移動;此時,較為堅固的物質,泥土、沙石,便會像黑色的雪崩般傾瀉而下;它們滾過峽谷,形成寬闊的洪流,沿著山坡流淌,最終形成錐狀,其底部則停留在海底,此處海水極深,因為離岸邊僅幾噚處,測深鉛錘仍有二十米深。灰色的火山灰則與塵土混合,升騰成雲,隨風飄散。

此刻,我們的一名划槳手被一塊橘子大小的石頭擊中腿部,而另一塊更大的石頭則在離小艇數米處墜入海中。顯然,繼續逗留下去極為危險;因此,在我們設法在不同地點獲取了一些岩石碎片後,便盡快撤離。確實,是時候撤退了。拉卡塔山似乎正鎖定著我們:那無休止的噼啪聲和隆隆聲,越來越濃密的塵埃雲,以及隨處噴射的水柱,彷彿大海正在沸騰,但這僅僅是持續不斷墜落的石塊造成的結果。

當時大約是正午十二點:此時,由於熾熱的高溫,落石現象最為劇烈。我們注意到,隨著太陽西沉,這種現象的強度和範圍會減弱,並在夜間完全停止。在拉卡塔峰裂縫的西端,我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登陸的地方。我們在一個小海灘上踏上陸地,這裡是一個峽谷的盡頭,峽谷陡峭的牆壁一側是由古老的黑色熔岩層組成,另一側則是由凝固成塊的火山灰和浮石構成。在那裡,我們可以安全地研究岩石和各種火山物質的性質,它們是最近一次噴發噴出的,在這裡形成了一層八十甚至一百碼厚的沉積物。

儘管我盡力搜尋,但在岸上除了發現一隻極小的蜘蛛之外,並未找到任何植物或動物生命的痕跡:這隻奇特的重生女神正在忙著織她的網!逐步觀察這片一度被死亡禁錮的土地上新生命的發展,將是極為重要之事。因為在熱帶陽光溫暖的懷抱和充沛的雨水滋養下,不出幾年,它將會重新披上昔日那片繁茂的綠色外衣。

下午,我們造訪了所謂的「被遺棄之島」(Verlaten-eiland),這裡曾是一片綠意盎然的避風港,如今卻被三十米厚的灰色火山灰層完全覆蓋。地表深邃的裂縫,從遠處看,讓這座島嶼呈現出冰川般的外觀。在這裡,如同在喀拉喀托一樣,最高的樹木也完全被泥漿所掩埋。這座島嶼位於喀拉喀托西北方,在火山爆發前,兩者僅隔著一條數百碼寬的狹窄海峽;而今,兩島間的距離已達六公里。根據維爾貝克先生的說法,該島的面積增大了兩倍多。這一天是我們考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但由於難以忍受的酷熱,加上陽光的反射,也令人異常疲憊。在這些被完全摧毀的裸露島嶼上,無處可尋一絲遮蔽,以躲避赤道驕陽的炙烤。

5月27日清晨,我們駛向喀拉喀托以北兩公里處的一塊黑色岩石,它僅僅高出水面,這是火山爆發時沉入海底的那部分島嶼的唯一殘骸。在緊鄰的區域,過去丹南火山錐拔地而起的地方,現在測得水深兩百米仍無底。隨後,我們轉向「長島」(Lange-eiland),它與鄰近的「被遺棄之島」幾乎完全相似;其面積也有所增加,但程度不及後者。這些小島很可能是在更早期的火山爆發中從喀拉喀托分離出來的,只是歷史未曾留下記載。我們再次駛向喀拉喀托,在昨日相同的地點拋錨,但並未停留太久;隨後「Kediri」號便啟程前往梅拉卡,我們於下午五時左右抵達。

梅拉卡位於爪哇島西北海岸,連接爪哇與蘇門答臘的電纜在此入海。它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這座城市,曾是班丹省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已被徹底摧毀;十四名未在火山爆發前逃離的歐洲居民中,有十三人喪生。自那以後,土著村莊被遷至山谷更高處,那裡受到海嘯的保護;現在梅拉卡的歐洲居民只剩下燈塔管理員、一名英國領航員和一名年輕的德國人,他擔任郵電局局長。他新近建造的房屋位於一個約十五碼高的陡峭海角上。鄰近的房屋只剩下水泥路面;一切都被海水沖走,這裡的海浪平均高度達到三十碼。

5月28日,我們在梅拉卡度過了整整一天。當馬來苦力們將用於丹戎普里奧克港口建設的石料搬運到「Kediri」號上時,我們沿著海岸線進行了一次長途跋涉,災難的痕跡依然清晰可見於每一步腳下。通往採石場的小鐵路已被摧毀:鐵軌斷裂扭曲;火車頭和車廂被捲走,吞沒在海中。退潮時,仍能看到一輛倒翻的火車頭半埋在沙中。海岸本身被徹底破壞:整片海灘都已沉沒;曾經高聳的海角,現在只剩下一片海灣。

我們在梅拉卡的訪問以一次前往燈塔的短途旅行作為結束。這座燈塔,由於其位於五十碼高的獨立小島頂端,得以倖免於難。我們在燈塔管理員熱情的接待下度過了炎熱的一天。他的住宅靠近一片茂密的森林;從這裡可以欣賞到美麗的景色,並在傍晚時分,率先感受到清涼的海風。第二天早上,我們便回到了巴達維亞。接下來,更為美好的景象正等著我。在茂物(Buitenzorg)天堂般的周邊地區休息數日後,我將開始我的爪哇內陸之旅,這片美妙、富饒的土地,生命在各個領域都以最豐富的形式展現。

我們搭乘「Kediri」號的旅程僅持續了八天,但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我們見證了多少景象,觀察到多少事實!我們是第一批確認喀拉喀托火山噴發期結束,以及新形成島嶼再次消失的人。關於我們此行的純科學成果,我將不在此贅述:我的同伴布列翁先生和科爾塔爾斯先生將在其他地方報告這些發現。

艾德蒙·科托的敘述,至此告一段落。他那樸實無華的筆觸,不加矯飾地呈現出災難的真實面貌,這份簡潔反而比任何華麗的辭藻更具震撼力。他猶如一位在戰役結束後第二天便踏上戰場的人,向你展示死者的遺骸,揭示破壞的痕跡,其所給予的印象,遠比你身處那令人暈眩、困惑的戰鬥旋渦中時所能感受到的,更為深刻、更具衝擊力。我們所探訪的,是一個自然力量肆虐的戰場,被解開束縛的元素在此搏鬥。每一步,都向我們宣示著人類在自然敵對力量面前的渺小。在那兩三天內,數以萬計的人們被烈火和洪水吞噬,被泥漿、火山灰和石頭掩埋,他們與腳下被行人不經意踩踏的微小昆蟲相比,又有何不同呢?詩人說得好:「元素憎恨人類的創造。」在這樣的視角下,我從冥想中緩緩回歸。儘管身處斗室,思緒卻已隨著科托的筆觸,遊歷了那片被毀滅又緩慢復甦的土地。牆角的蜘蛛,仍舊靜默地編織著它的網,空氣中流動著夏夜的沉悶,而我的心中,那火山爆發的轟鳴,生命的掙扎與回歸,卻久久迴盪,彷彿一首無聲的詩篇,在我的靈魂深處,低聲吟唱。




待生成篇章

  • 《無聲集》:火山災變的宏大與微觀敘事
  • 《無聲集》:被遺忘的歷史:喀拉喀托火山爆發的真實面貌
  • 《無聲集》: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渺小與韌性
  • 《無聲集》:災後重建:中國商人的堅韌力量
  • 《無聲集》:自然的自我療癒:廢墟中的生命微光
  • 《無聲集》:海嘯之力的奇異顯現:擱淺的蒸汽船「巴魯」號
  • 《無聲集》:十九世紀探險家的科學與人文筆觸
  • 《無聲集》:火山灰下的悲劇:塞貝西島的集體消逝
  • 《無聲集》:時間的磨礪:新形成島嶼的潮漲潮落
  • 《無聲集》:遠方回響:火山聲波的全球傳播
  • 《無聲集》:爪哇與蘇門答臘海岸的傷痕印記
  • 《無聲集》:冥想中的知識顯化與生命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