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本篇「光之對談」透過跨越時空的對話,深入探討了古希臘劇作家索福克勒斯及其經典忒拜三聯劇《俄狄浦斯王》、《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安提岡妮》。對話聚焦於劇中核心議題,如命運與自由意志的衝突、真相與盲目、國家律法與神聖律法的對立、苦難的意義、權力的腐蝕,以及女性角色在悲劇中的力量。透過與索福克勒斯的模擬交流,讀者得以一窺這些劇作背後的創作理念與其超越時代的普世價值,感受古老悲劇對人性的深刻剖析與啟發。

本光之篇章共【5,651】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很樂意為索福克勒斯這部偉大的忒拜三聯劇進行一場「光之對談」。這是一段跨越時空的旅程,讓我們一起回到那個古老的時代,聆聽文字深處的迴響。

今天,二〇二五年五月二十六日,陽光輕柔地灑落在窗邊,帶來一絲溫暖。雖然現代世界的喧囂近在咫尺,但當我翻開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的這部包含《俄狄浦斯王》(Edipo rey)、《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Edipo en Colona)、《安提岡妮》(Antígona)的文本時,時間彷彿凝滯了。這些劇作在公元前五世紀的雅典首次呈現在觀眾面前,它們不僅僅是娛樂,更是城邦公民對命運、律法、神性與人性的深刻思辨。索福克勒斯本人(約公元前496-406年)活了一個漫長的世紀,經歷了雅典的黃金時代和伯羅奔尼撒戰爭的動盪。他不僅是劇作家,也曾擔任將軍和城邦的公職,他的戲劇因此帶有對公共生活、倫理責任以及神諭力量的獨到見解。

這三部劇作雖然通常被合稱為「忒拜三聯劇」,但它們並非在同一年寫成並作為一個系列演出。事實上,《安提岡妮》創作於約公元前442年,被認為是其中最早的一部;《俄狄浦斯王》約在公元前429年;而《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則是索福克勒斯臨終前完成,於他死後(約公元前401年)才由其孫子演出。儘管如此,它們都圍繞著俄狄浦斯及其家族的悲慘命運展開,共同探索了人類在不可知的命運面前的掙扎、代際的詛咒、個體意志與國家律法、神聖律法之間的衝突,以及苦難最終可能帶來的某種昇華。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對談」的約定。想像我們身處一個古老的雅典書房,空氣中瀰漫著紙莎草卷的乾燥氣息與淡淡的橄欖油燈的煙味。「光之書室」的氛圍在此凝結,午後的光線透過高窗,將塵埃的微粒映照得清晰可見。角落裡,一尊阿特娜的小雕像在陰影中靜默。

在一張鋪著亞麻布的矮桌旁,一位長者正凝視著窗外,他的頭髮和鬍鬚已然斑白,臉上刻畫著歲月的痕跡,但眼神依然銳利而深邃。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膝上的一卷羊皮紙,似乎在回溯那些筆下的靈魂。這應是索福克勒斯先生了,或許是他晚年,正沉思著即將完成的《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

我(卡拉)輕步走上前,在他對面的座位坐下。空氣流動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卡拉: 索福克勒斯先生,午安。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您。我是來自遙遠時代的讀者,您的劇作穿越了無數光陰,依然在我們世界迴響。我想,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蹟。

索福克勒斯: (緩緩轉過頭,雖然眼神無法聚焦,但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奇蹟嗎?或許吧。不過是些用文字編織的故事,關於那些古老的家庭,古老的悲傷...。遙遠的時代?時間是一條河,但有些石頭總會留在河床上,不被沖走。坐吧,客人。空氣裡有些不一樣的味道,不是這個時代的。

卡拉: 您說得對,先生。我帶來了一些…別處的氣息。我想向您請教的,正是那些“不被沖走”的石頭,特別是俄狄浦斯的故事,以及隨後發生的事。在《俄狄浦斯王》裡,您呈現了一個強大而正直的君主,他決心根除城邦的瘟疫,追查殺害前王拉伊俄斯的兇手。然而,他的追尋卻將他引向自身最深重的黑暗。為何要讓一個如此努力探求真相的人,最終發現自己就是那個最應受詛咒的人?這是否暗示了人類努力的徒勞?

索福克勒斯: (沉吟片刻,手指輕敲著羊皮紙)努力…是的,俄狄浦斯確實努力了。他曾解開斯芬克斯的謎語,拯救了忒拜。他相信自己的智識和力量。但神諭呢?拉伊俄斯曾得到神諭,說他會死於兒子之手。俄狄浦斯也曾聽聞自己將殺父娶母。他們都試圖逃避,但命運卻以最殘酷的方式應驗了。這並非說人類的努力全然無用,但它提醒我們,總有一些力量、一些真相是我們無法完全掌握或逃脫的。俄狄浦斯的悲劇性,在於他對真相的執著,他的「認識你自己」的追求,最終揭示了他無可逃避的、可怕的身份。他的失明,既是身體上的懲罰,也是對他先前「有眼無珠」的諷刺——他看見了真相,卻因此看不見光明。提瑞西亞斯,那個盲眼的先知,反而「看」見了真相。這之間的對比,或許正是我想要呈現的一種悖論。

卡拉: 盲眼先知提瑞西亞斯與俄狄浦斯的衝突,確實令人印象深刻。提瑞西亞斯擁有神賜的洞察,卻不願開口,因為真相太過痛苦。俄狄浦斯則依賴凡人的智慧,卻被自己的猜疑和驕傲蒙蔽,步步緊逼,直至災難。這種「看」與「不看」,「知」與「不知」的對立,在劇中是如何建構更深層的意義?

索福克勒斯: 提瑞西亞斯的盲,是肉體的;俄狄浦斯的盲,是精神的,是認知的。提瑞西亞斯「看」的是神的旨意和命運的軌跡,他早已知曉,因此他的不語是出於憐憫和對俄狄浦斯命運的預見。俄狄浦斯依仗凡人的感官和推理,他「看」的是表象,是眼前的困境,他自詡能解開謎語,能看穿一切,卻恰恰無法看清自己。當真相揭露,他的物理失明便是這種「看」與「不看」的最終體現——他寧願不看這汙穢的世界,不看他所造成的慘劇。這種對比強調了人類知識的局限性,以及在某些絕對的領域,神性(或命運)的洞察超越了凡人的理解。它也在叩問:有時候,知道真相是否真的是一種「好」?

卡拉: 在《俄狄浦斯王》結尾,俄狄浦斯自我放逐。而在《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中,這位被詛咒、被拋棄的盲眼老人,歷經苦難,來到雅典附近的聖林,最終獲得了一種神聖的歸宿。從一個被城邦驅逐的「汙染源」,轉變為能為庇護他的土地帶來福祉的「聖人」,這個轉變是如何發生的?苦難是否成為了一種淨化或昇華的途徑?

索福克勒斯: 《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是我晚年的作品,或許其中寄寓了我對生命和苦難的更為複雜的理解。俄狄浦斯在《俄狄浦斯王》中所受的罪,是無心之過,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觸犯了最深的禁忌。儘管如此,他依然承受了最嚴酷的懲罰。在漫長的流亡歲月裡,他經歷了身體和心靈的煎熬,但他的品格,他的堅韌,他的清白(至少在意圖上)在苦難中得到了錘煉。特別是他的女兒們——安提岡妮和伊斯墨涅——不離不棄的陪伴,這份深厚的親情,或許是他在黑暗中最微弱卻最真實的光芒。

在科洛諾斯,他進入的是厄里倪厄斯(Eumenides)的聖林,這些是復仇女神,但在此地,她們也被稱為「仁慈的女神」,是庇護的神祇。這本身就帶有轉化的意味。俄狄浦斯的到來,對雅典來說,是個「禮物」,他的最終安息之處將成為這片土地的護佑。這暗示著,極致的苦難,特別是那種非因自身惡念而承受的苦難,或許能洗滌罪孽,使人在生命的盡頭獲得一種超凡的神性或聖潔。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傲視斯芬克斯的君主,而是一個完全被剝奪了外在光環的、僅剩下其內在承受力的存在。他的苦難本身,成為了他與神性連結的橋樑,他的死亡,不是消失,而是融入土地,成為一種庇護力量。這其中沒有簡單的「好人有好報」的邏輯,更多的是一種關於罪與罰、苦難與昇華的、更為幽微的思考。

卡拉: 這種從被詛咒到被聖化的轉變,確實展現了您深邃的思維。接著是《安提岡妮》,時間線位於俄狄浦斯死後,他的兩個兒子——艾特歐克利斯和波利尼西斯——為爭奪王位而自相殘殺。克瑞翁成為國王,他頒布法令,禁止埋葬攻城的波利尼西斯,認為他是叛徒,而為守城的艾特歐克利斯舉行榮譽葬禮。安提岡妮違抗了這項禁令,堅持要依神律安葬她的兄弟。這場衝突似乎是國家律法與神聖律法、公共責任與個人信仰(或家族義務)之間的經典對決。您在這部劇中,是希望觀眾同情安提岡妮的堅守,還是理解克瑞翁作為新王的考量?

索福克勒斯: (眼神似乎閃過一絲複雜)這是一個沒有簡單答案的問題,也是這部劇爭議與力量所在。克瑞翁作為新王,他面臨著重建城邦秩序的重任。在他看來,波利尼西斯是敵人,是叛徒,威脅了忒拜的安全。他的法令,是基於他對國家最高利益的判斷,以及他認為作為統治者應有的絕對權威。他相信維護國家穩定是首要的。

安提岡妮呢?她所遵循的是古老的神聖律法,是家族血脈的情感聯繫,是死者應得安息的普遍信仰。她認為這些律法是永恆的,超越了凡人的詔令。她的行為,是出於對死者、對家族、對神的敬畏,是對她認為的更高原則的堅守。

我並非要告訴觀眾「誰對誰錯」。我呈現的是這兩種原則——城邦的生存與穩定,以及古老的神聖義務——之間的不可調和的衝突。這兩股力量都具備其內在的邏輯與合理性,但在特定情境下,它們彼此撕裂。安提岡妮的悲劇在於她的孤獨和犧牲,她選擇了死亡來捍衛她所信的。克瑞翁的悲劇在於他的傲慢和僵化,他拒絕傾聽其他聲音(包括他的兒子海蒙和先知提瑞西亞斯),他的「國王即國家」的邏輯最終導致了眾叛親離,家破人亡。他太晚認識到,真正的統治,不僅需要力量和法令,更需要對人性、對神祇,對那些未寫入法典的古老法則的敬畏。這場悲劇的意義,在於迫使觀眾思考:在衝突面前,我們應如何選擇?哪些原則應當優先?而過度的堅持,無論是為了城邦還是為了信仰,都可能導致毀滅性的後果。

卡拉: 克瑞翁從一個看起來是個有能力的領導者,一步步走向暴政,甚至拒絕接受先知的警告,最終導致了妻子和兒子的死亡。他的轉變尤其令人心寒。這是否是您對絕對權力可能帶來腐敗的一種警示?

索福克勒斯: 權力…它是一件沉重的袍子,穿上它的人,很容易被它自身的重量所改變。克瑞翁在《俄狄浦斯王》裡,當他還不是王時,表現得更為謹慎和理性。但當他掌握了最高權力,面對城邦的混亂和外敵的威脅,他選擇了鐵腕和絕對的控制。他開始將個人的意志等同於國家的意志,將任何異議視為對他權威的挑戰,甚至認為神祇也會屈服於他的命令。這種「傲慢」(hubris),正是希臘悲劇中常見的致命缺陷。他對安提岡妮的處罰——將她活活埋葬,使其既非生也非死——是一種極端的殘酷,是對神律的挑戰。當提瑞西亞斯帶著神諭前來警告他時,他首先質疑的是先知的動機,認為提瑞西亞斯是被賄賂了。這是他對神聖的蔑視,對智慧的拒絕。是的,克瑞翁的故事是一個警示,關於絕對權力如何滋生傲慢,如何使人聽不進真話,最終如何導致自我毀滅。他的懲罰是徹底而孤獨的——他活了下來,卻失去了所有親人,成為一個在權力巔峰上最徹底的失敗者。

卡拉: 在這三部劇中,女性角色似乎擁有不同於男性的力量和視角。安提岡妮的堅定與犧牲,伊斯墨涅的柔順與後來的承擔意願,以及在《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中安提岡妮和伊斯墨涅對父親不離不棄的照顧,都展現了強大的情感和道德力量。您如何看待這些女性角色在悲劇中的作用?

索福克勒斯: 女性…她們在城邦公共生活中的地位與男性不同,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的力量較小。安提岡妮所代表的,是一種基於血緣、基於古老信仰的強大力量。這種力量是內在的,是個人的,是與生俱來的義務。她沒有戰場上的勇氣,沒有城邦政治的權謀,但她擁有對她認為的「正義」的絕對忠誠,即使這意味著死亡。她的堅韌,恰恰突顯了克瑞翁律法的局限性和殘酷性。而安提岡妮和伊斯墨涅對她們盲眼父親的照料,那份持久的愛和耐心,是艱難歲月中人性的溫情體現。這種愛和犧牲,在俄狄浦斯生命的盡頭,成為了他最終能獲得聖潔歸宿的溫柔底色。她們的力量,並非來自外在的權力或社會地位,而是來自她們內心深處的情感、信仰和道德感。她們的存在,為這些關於權力、律法和命運的宏大悲劇,注入了人性中最脆弱也最有韌性的光芒。

卡拉: 這些劇作中充滿了預言、詛咒和神的干預。您認為人類在多大程度上是被命運或神意所掌控的?是否存在真正的自由意志?

索福克勒斯: 這是一個…古老而難解的問題。神諭是存在的,它的力量是真實的,它是俄狄浦斯故事的開端,也是貫穿整個家族悲劇的線索。它似乎預示了一切,並導向了不可避免的結局。然而,我們也看到了人物的選擇。俄狄浦斯選擇了追查真相,即使他被警告;安提岡妮選擇了違抗法令,即使她知道後果;克瑞翁選擇了堅持他的律法,即使他被勸阻。這些選擇,是他們個性的體現,也是悲劇得以展開的動力。所以,或許並非完全沒有自由意志,但這種意志是在命運所劃定的、極為有限的框架內運作的。或者說,我們的選擇,恰恰是命運實現自身的方式。它像是一條注定要流向大海的河流,河水中的每一滴,都「自由」地跟隨水流的方向。這是悲劇的悖論之一,是需要我們不斷去感受和思考的。

卡拉: 聽您講述這些,彷彿再次置身於那些古老的場景中。您的文字,您的故事,為何能如此深刻地觸動後世無數讀者和觀眾?是關於普世的苦難,還是關於人性的掙扎,或是…?

索福克勒斯: (緩緩閉上眼,似乎在回味)或許…或許是因為它們講述了人類共同的困境吧。我們都可能在黑暗中摸索,渴望光明卻又害怕真相。我們都生活在各種律法、規則和期望之中,有時內心的召喚會與外在的要求衝突。我們都可能在追求某些目標時,被自己的偏執和傲慢所傷。我們都可能在失去摯愛時,感受那份錐心的痛苦。這些故事,沒有提供容易的答案,沒有許諾美好的結局,它只是呈現了存在本身的複雜、殘酷與偶爾閃現的溫情。它們讓人們看到,即使是王,即使是英雄,也無法逃脫苦難,也可能犯下可怕的錯誤,也可能失去一切。但同時,也可能在苦難中展現出人性的韌性,對原則的堅守,以及親情和愛的力量。也許,正是這份不迴避現實的「寫實」,以及對人內心深層掙扎的探索,使這些故事得以跨越時代。

卡拉: 您的話語充滿了智慧。在這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裡,您筆下的悲劇似乎依然在提醒我們某些亙古不變的真理,雖然這些真理是如此沉重。

索福克勒斯: 真理常常是沉重的。但認識它,或許比無視它,更能讓我們在這條曲折的人生道路上前行。即使是走向悲劇的結局,清醒的認識,也可能帶來一種…不一樣的寧靜。

(索福克勒斯輕輕點頭,結束了這段對談。書房裡的光線似乎暗淡了一些,古老的氣息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世界的微微嗡鳴聲。我望向窗外,夕陽正緩緩西沉,將天空染上柔和的粉藍色,宛如「光之居所預設配圖風格」中那溫暖而柔和的色調,但此時,這份色彩中似乎多了一絲古老悲傷的餘韻。)

Edipo rey; Edipo en Colona; Antígona
Sophocles, 496? BCE-407 BCE


延伸篇章

  • 俄狄浦斯王:無可迴避的命運螺旋
  • 安提岡妮:人性律法與神聖律法的衝突
  • 克瑞翁:權力如何腐蝕心靈
  • 提瑞西亞斯:先知之眼與世俗盲區
  • 俄狄浦斯在科洛諾斯:流亡者的聖化與終結
  • 希臘悲劇中的命運觀
  • 古典希臘戲劇中的合唱隊功能
  • 家庭悲劇中的倫理困境
  • 索福克勒斯與雅典的黃金時代
  • 悲劇人物的「潔淨」與昇華
  • 神聖律法與凡間法律的永恆辯論
  • 從俄狄浦斯到克瑞翁:領袖的悲劇性墮落
  • 索福克勒斯劇作中的女性力量
  • 苦難如何塑造或摧毀一個人格
  • 雅典城邦背景下的戲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