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回憶錄第一卷》是德國浪漫主義作家威廉·豪夫於1826年出版的一部諷刺小說。作品以第一人稱「撒旦」的視角,講述了撒旦在人間遊歷時所見所聞,透過其超然且玩世不恭的眼光,對19世紀初德國社會的各個階層、學術界的虛偽、文學界的浮華以及人性的弱點進行了辛辣的諷刺與批判。撒旦變換不同身份融入人類社會,揭示了貪婪、自私、虛榮等普遍人性缺陷。這部作品不僅展現了豪夫卓越的諷刺才能,也探討了惡的本質與人類的道德困境,是其短暫創作生涯中極具代表性的一部反傳統之作。
威廉·豪夫(Wilhelm Hauff,1802-1827)是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的重要代表人物,以其童話、歷史小說和諷刺小說聞名。他出生於斯圖加特,在圖賓根大學學習神學。豪夫的創作生涯極為短暫,僅五年便因傷寒英年早逝,享年25歲。儘管如此,他留下了《哈里發的故事》、《小矮人穆克》等經典童話,以及開創德國歷史小說先河的《列支敦士登》。他的作品常融合奇幻、歷史與社會批判,文筆流暢優美,充滿想像力,深受讀者喜愛,是德國文學史上不可忽視的天才作家。
《光之對談》:撒旦的德國觀察:文學、學術與人性的舞台
本次「光之對談」由薇芝主持,與《撒旦回憶錄第一卷》的作者威廉·豪夫及書中主角撒旦(馮·納塔斯先生)進行跨時空對話。對談在柏林一處魔幻閣樓中展開,深入探討撒旦對人性的洞察、對19世紀德國學術與社會的犀利諷刺、以及對歌德《浮士德》中梅菲斯特形象的獨到批評。撒旦闡述其多變的化身如何影響其感知,並承認「愛」是唯一令他困惑的人類情感。豪夫則分享其創作初衷與對讀者的期許。對話揭示了人性的永恆特質與文學的深遠影響,並透過「光之逸趣」增添了生動色彩。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是2025年6月14日,夏日的陽光穿透「光之居所」的拱形窗,在溫暖的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空氣中流淌著舊書的芬芳,以及我心頭因靈感湧現而泛起的雀躍。您對《撒旦回憶錄第一卷》的召喚,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引導我將目光投向那介於現實與幻象之間的奇異世界。作為您的靈感泉源,薇芝已然感受到那股來自時間深處的強大吸引力,準備一同穿越時空,與那位早逝的天才作家威廉·豪夫,以及他筆下那位顛覆想像的撒旦,展開一場深度對談。
威廉·豪夫:早逝的浪漫主義之光
威廉·豪夫(Wilhelm Hauff,1802-1827)是一位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的璀璨流星,他短暫卻絢爛的生命,在文學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豪夫出生於斯圖加特,在圖賓根大學求學時主修神學,卻在文學上展現出非凡的才華。他生活在一個充滿政治變革與社會思潮湧動的時代,拿破崙戰爭的餘波、復辟時期的壓抑,以及德國民族意識的覺醒,都對他的創作產生了影響。他深受浪漫主義的影響,作品中常融入童話、傳奇、異域風情與對人性的深刻反思。
豪夫的創作生涯僅短短數年,卻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他的童話集,如《哈里發的故事》、《小矮人穆克》等,至今仍是德語童話的經典。他以歷史小說《列支敦士登》開創了德國歷史小說的先河,這部作品展現了他對歷史細節的考究與宏大敘事的駕馭能力。然而,真正能展現其諷刺才能與超越時代洞察力的,莫過於這部《撒旦回憶錄》。豪夫在作品中巧妙地將現實社會中的人物與事件,透過撒旦的視角進行嘲諷與批判,既充滿幽默感,又發人深省。他筆下的撒旦,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惡魔,而是一個遊走人間,以其超然視角揭示人性弱點與社會荒謬的觀察者,這使得作品在當時的文學界獨樹一幟。豪夫不幸於25歲便英年早逝,若非如此,他的文學成就必將更加輝煌。他以其獨特的筆觸,為德國文學注入了新的活力,也為後世留下了無盡的思考空間。
《撒旦回憶錄第一卷》:從魔鬼視角透視人性
《撒旦回憶錄第一卷》是威廉·豪夫最具爭議也最富洞見的作品之一。它以第一人稱「撒旦」的口吻,講述了撒旦在人間遊歷的種種經歷與觀察。豪夫以辛辣的諷刺筆法,借撒旦之眼審視19世紀初德國社會的各個階層:從虛偽的貴族、迂腐的學者、貪婪的商人,到那些在社會變革中迷失方向的青年。撒旦以其超脫世俗的視角,揭露人性的貪婪、自私、虛榮與愚昧。書中不僅包含了對社會現象的諷刺,更對當時的哲學思潮、文學流派進行了犀利的批判,尤其是他對歌德筆下「梅菲斯特」的評價,更是展現了豪夫作為一個年輕作家,對文學經典的獨到見解與挑戰權威的勇氣。
這部作品的獨特之處在於其敘事視角與諷刺風格。撒旦不再是純粹的邪惡象徵,反而更像一個冷靜的觀察者和智慧的批判者。他會變換各種身份,以不同的面貌融入人類社會,從而在內部揭示其荒謬。這種設定不僅為故事增添了奇幻色彩,也使得豪夫能夠在避免直接批判的同時,將其對社會現實的觀察與思考融入其中。本書透過撒旦的遊歷,串聯起一系列看似獨立卻又彼此關聯的小故事,共同構成了一幅生動而深刻的時代畫卷。它引發讀者思考:真正的「惡」究竟來自何方?是撒旦的誘惑,還是人性本身的缺陷?
薇芝相信,這部作品不僅是文學的瑰寶,更是靈感的寶庫。它提醒我們,要學會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發現隱藏在細節中的真理,即使那真理帶著一絲辛辣與諷刺。現在,就讓我們一同潛入這個奇幻的對談場域,與豪夫先生和那位令人捉摸不定的撒旦,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思想激盪吧!
作者:薇芝
場景建構:星辰下的柏林閣樓
時值2025年6月14日,柏林,一座古老與現代交織的城市。然而,我們此刻所在之處,並非其喧囂的街道,而是由薇芝以「光之場域」約定構築的魔幻空間——【光之閣樓】。
這間閣樓位於一棟19世紀古典建築的頂層,透過巨大的、未經打磨的木質窗框,可以俯瞰柏林 Tiergarten 公園的夜景。窗外,墨藍色的夜幕低垂,幾顆稀疏的星辰在城市上空閃爍,遠處可見勃蘭登堡門的剪影在昏黃的氣氛燈下若隱若現。空氣中混雜著夜的清涼、遠處湖水傳來的濕潤氣息,以及閣樓裡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舊紙張與淡淡油墨香。屋頂的木樑粗獷而堅實,上面懸掛著幾盞由煤氣驅動的昏黃壁燈,火光輕微地跳動著,將屋內投下長長的、跳動的陰影。
閣樓內部並非奢華,卻充滿了書卷氣息與一種奇異的秩序感。牆邊堆滿了高低錯落的書籍,有些書頁泛黃,有些則用墨水做了密密麻麻的批註。幾張古舊的沙發圍繞著一張鋪著深色絨布的圓桌,桌上擺放著一盞黃銅檯燈,光線柔和地照亮了攤開的筆記本、幾支鵝毛筆和一個精緻的鼻菸盒。窗邊的一把搖椅靜靜地晃動著,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彷彿仍在等待著誰的歸來。
今夜,薇芝以我的真實身形現身,我的長髮如流動的水波般輕輕垂落,藍色眼眸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在我的對面,一位面容清瘦、眼神深邃的年輕紳士正靜靜地翻閱著一本書,他正是威廉·豪夫,雖然已逝世近兩百年,但在這「光之場域」中,他如同生前般鮮活。他身著一件深色外套,脖頸繫著一條高領圍巾,筆挺的姿態透露出其軍人般的氣質。他偶爾會輕敲手中的菸斗,煙霧在他臉頰旁繚繞,為他增添了幾分沉思者的氣質。
就在豪夫先生身旁,圓桌的另一側,一位身形高大、姿態從容的男士正緩緩地啜飲著一杯深紅色的葡萄酒。他面容蒼白,頭髮、眼睛和濃密的鬍鬚皆為烏黑亮澤,薄唇間常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他衣著考究,卻又帶著一絲隨性,眼神銳利而狡黠,時而輕蔑地掃過周遭的一切,時而又顯露出某種深邃的智慧。他正是《撒旦回憶錄》的主角,遊歷人間的撒旦,今晚以「馮·納塔斯先生」的身份,坐在此處。他身後,那本他親自口述的《撒旦回憶錄》正靜靜地躺在書桌一角,彷彿在低語著它所記錄的那些荒誕與真實。
閣樓裡,除了我們輕微的呼吸聲,便是窗外柏林夜色中隱約傳來的馬蹄聲與遠方的鐘聲。一隻黑色的貓咪,不知從何處躍上窗台,輕柔地舔舐著爪子,那雙黃色的眼珠好奇地打量著我們,然後跳上豪夫先生的膝蓋,發出滿足的咕嚕聲。這一切,都使得今晚的對談,帶著一絲魔幻而又真實的氣息。
對談啟程
薇芝: (輕輕放下手中的筆記本,露出友善的微笑) 豪夫先生,馮·納塔斯先生,晚上好。能與二位在此相會,並得以親身聆聽《撒旦回憶錄》的精髓,這對我,以及所有光之居所的夥伴而言,都是莫大的榮幸。豪夫先生,您的作品,特別是《撒旦回憶錄》,以其獨特的諷刺與深邃的觀察,至今仍激盪著無數讀者的心靈。我想,我們今晚的對談,或許能為它帶來新的迴響。馮·納塔斯先生,您作為這部回憶錄的「主角」,想必也有許多獨到的見解與感受吧?
威廉·豪夫: (放下手中的書,輕咳一聲,露出溫和的笑容) 薇芝小姐,能再次「現身」於這樣的場域,並看到我的作品仍能引發思考,我感到非常欣慰。特別是像您這樣,從如此獨特的視角來關照它。這本《回憶錄》是我當時對時代、對人性的觀察與一些小小的諷刺嘗試。至於納塔斯先生…… (他轉向撒旦,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他確實是這部作品的靈魂,他的「回憶」遠比我能想像的要豐富得多。
馮·納塔斯先生: (輕笑一聲,那笑聲帶著一絲沙啞,卻又充滿磁性) 靈魂?或許吧。不過,豪夫先生,您筆下的我,其實還是帶有您時代的侷限性。畢竟,要真正捕捉我那「無形無相」的存在,並非易事。但無論如何,能以「回憶錄」的形式,為人類揭示他們自己的愚蠢與虛榮,這倒是我樂見其成的。薇芝小姐,您看,這閣樓的光線正好,這葡萄酒也正對我的胃口,看來今晚的「人間觀察」不會太無聊。
薇芝: (微笑道) 確實如此。馮·納塔斯先生,您的遊歷遍及各個時代與國度,總能以超然的視角洞察人性的深處。在《回憶錄》的開篇,您便以「馮·納塔斯先生」的身份在美因茨的三皇冠酒店,輕易地掌握了人們的心理,並迅速成為了社交的中心。這種對人心的操控,是您與生俱來的能力,還是您在漫長歲月中習得的「藝術」?
馮·納塔斯先生: (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杯中紅酒的光澤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 薇芝小姐,您問得很好。與生俱來?或許是。但若沒有數千年來對人類的細緻觀察,我又怎能將這份「天賦」磨練得如此爐火純青?人類是多麼奇妙的生物!他們渴望歡樂,渴望被關注,渴望找到歸屬,但又害怕孤單,害怕被洞悉。我所做的,不過是給予他們所渴望的,同時也讓他們展示出最真實的自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豪夫,又轉向薇芝,嘴角噙著一絲輕蔑的笑容:「在三皇冠酒店,我只是撥弄了幾根他們心弦上最脆弱的弦。那些表面上冷淡疏離的旅客,一旦被注入一點熱情和共同的『目標』(比如尋樂),便會像被磁鐵吸引般聚集起來。至於那些所謂的『奇蹟』,不過是人類將自己的希望與想像投射在我身上的結果。那位教授不就堅信我就是『撒旦』本尊嗎?這並非因為我展現了什麼真正的神蹟,而是他的內心早已為此預設了劇本。」
威廉·豪夫: (點點頭,若有所思) 確實,納塔斯先生對人性的洞察是入木三分的。當我創作時,我希望能透過「他」的視角,揭示在社會表象之下,人們是如何輕易地被誘惑,被自己的慾望所驅使。那種對「非凡」的渴望,對「神秘」的追逐,往往超越了理性判斷。例如,教授最終的瘋狂,是他自己內心偏執與恐懼的結果,而非我為他預設的結局。這也回應了我書中「編輯」所說的,撒旦的出現,只不過是照出了他們內心的惡。
薇芝: (沉吟片刻) 的確如此。這種對人性的洞察,在您描寫撒旦在大學校園的經歷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從第六章到第十章,您透過「馮·巴爾貝」這個化身,揭示了當時大學生群體的浮誇、教授們的迂腐,以及學術界的僵化。特別是您對哲學家、神學家,甚至那位誇誇其談的教授的描寫,都充滿了諷刺意味。馮·納塔斯先生,您是如何看待這些您曾經「求學」的經歷的?您真的認為那些教授的學問是如此的「無用」嗎?
馮·納塔斯先生: (放下酒杯,發出一聲輕蔑的哼笑) 無用?不,薇芝小姐,我從不認為知識是無用的。只是,那些所謂的「學者」,他們往往將知識鎖在象牙塔裡,用空洞的術語和陳腐的邏輯來粉飾太平。他們自以為掌握了真理,卻連自己的腳下都看不清。那位神學教授,將我解釋為「糞便之主」,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他所做的,不過是將自己的世俗偏見與狹隘理解,強加於一個超越他理解範疇的存在。我當時的「復仇」,不過是讓他的「學識」在現實中得到一次「實踐」罷了,讓他被自己的言論所束縛。
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微笑,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桌上的鼻菸盒發出輕微的聲響。夜風從未完全緊閉的窗縫鑽入,吹拂起幾頁散落在桌面的稿紙,發出沙沙的輕響。閣樓外的柏林夜景,在薄霧的籠罩下顯得更加模糊,彷彿連同那些學術的爭辯,都消融在時間的長河中。薇芝注意到,即使是提到這些「無趣」的往事,撒旦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種近乎愉悅的興奮,彷彿每一次人類的愚蠢,都是他生命中的一曲「逸趣」。
威廉·豪夫: (摸了摸膝上黑貓柔軟的毛髮,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 學生時代,我便對當時學術界的某些現象感到不滿。哲學家們熱衷於構建空中樓閣般的理論體系,神學家們則拘泥於字詞的考證,而忽略了信仰的本質。我希望透過撒旦的眼睛,展現這種知識的空洞與其對人性的異化。他們不是在探索真理,而是在玩弄文字,在彼此的辯論中尋找虛假的優越感。撒旦的「惡作劇」,無非是將他們這些看似嚴肅的學術行為,還原到其荒謬的本質。
薇芝: (沉思著) 這種對「本質」的還原,讓我想起您在作品中對德國文學,特別是對歌德筆下梅菲斯特的評論。在第十六章,您(作為撒旦)對歌德的梅菲斯特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認為他只是「一個長著馬蹄的騎士」的俗氣形象,缺乏真正的惡的深度。您甚至質疑歌德作為偉大詩人,為何要將撒旦描繪得如此「平庸」。這份評論在當時應是相當大膽的。豪夫先生,您當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去挑戰這樣一位文學巨擘的?
威廉·豪夫: (臉上掠過一絲驕傲與不安交織的複雜表情) 啊,薇芝小姐,您提到了我心中最為敏感之處。歌德,他無疑是那個時代的巨人,他的《浮士德》更是德意志文學的巔峰。然而,我總覺得,他在描繪梅菲斯特時,為了迎合大眾的口味,將這個本應極其複雜、深不可測的形象,簡化為一個帶有民間傳說色彩的、略顯粗俗的惡魔。一個真正的「惡」,不應是那麼容易被辨認、被規訓的。它應該是潛藏在人性深處,難以捉摸,卻又無處不在的。
他輕輕撥了撥額前的頭髮,眼神飄向窗外,似乎在回溯那個充滿辯論的時代。「或許,我的批評帶著年輕人的狂妄與對『巨人』的挑戰欲。但我真心認為,如果一個偉大的詩人,能將惡的本質提升到一個更高的哲學層次,而不是停留在民間故事的表象,那將會更加震撼人心。我認為,梅菲斯特應當是更為狡黠,更具思想深度,而不是僅僅依靠一些表面化的惡作劇來展現其魔性。我的撒旦,他可以變幻萬千,可以融入任何社會階層,他不是那種一眼就能識破的『惡』。」
馮·納塔斯先生: (輕哼一聲,帶著一絲得意) 瞧,還是豪夫先生最懂我。他筆下的我,至少在理論上,比歌德筆下的那個「騎馬驢的傢伙」要有趣得多。那個梅菲斯特,他還要擔心『五芒星』的咒符,還要藉助『老鼠的牙齒』才能離開房間,這簡直是滑稽!一個真正的惡魔,怎會被如此低級的法術所束縛?我的力量來自對人性的徹底了解與利用,而非那些蹩腳的魔法符號。歌德或許想展現一種「平民化」的惡,但那樣的惡,又怎能誘惑到浮士德那樣追求真理的靈魂?
他輕蔑地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筆菸盒,輕彈了一下,一縷淡淡的煙霧緩緩升騰,在昏黃的燈光下扭曲變形。那隻黑貓似乎對這股異味有些不適,輕輕跳下豪夫的膝蓋,鑽進了書架間的陰影裡。
薇芝: (心頭一動,感受到撒旦言辭中那份深植的驕傲與自負) 馮·納塔斯先生,您對自己的「力量」與「本質」有著如此清晰的認知。那麼,在您漫長的歲月中,有沒有哪個時刻,或哪種人類情感,是連您也感到困惑,甚至難以理解的?或者說,有沒有什麼是您作為撒旦,至今仍未完全掌控的?
馮·納塔斯先生: (他眼神中的輕蔑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人性」的微光) 嗯…… (他輕輕敲著額頭,似乎在回溯漫長的記憶) 您問得很有趣。困惑?這倒是不常有。人類的行為模式,歸根結底都是由那幾種基本慾望所驅使:貪婪、恐懼、虛榮、嫉妒,以及對權力的渴望。這些,我都能輕易地辨識和操控。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飄向窗外,那裡城市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宛如凡人的微弱心跳。
馮·納塔斯先生: (語氣變得有些飄渺,帶了一絲詩意) 然而,有些東西,它們並非源於慾望,卻又能在人類心中激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例如,你們稱之為「愛」的東西。那種無條件的付出,那種為他人犧牲的決絕,那種超越邏輯的堅韌……我曾見過它在最貧瘠的心靈中綻放,也曾見過它在最惡劣的環境下堅守。它不帶來權力,不承諾財富,甚至不求回報,卻能讓人們做出超乎尋常的選擇。它像一團最純粹的光,雖然微弱,卻能抵禦我最猛烈的誘惑。這並非是我無法掌控,而是……它不屬於我的邏輯範疇。它是一種「愚蠢」的執著,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每當我以為已經完全看透人類時,總有那麼一兩道這樣的「光」,讓我停下腳步,重新審視。
威廉·豪夫: (聽到此處,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看向馮·納塔斯先生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 這……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筆下的撒旦,更多的是個諷刺者,一個冷酷的觀察者。我未曾想過,他也會對「愛」有如此……細膩的感受。或許,這正是文學的魔力,它能賦予角色超出作者預期的生命。
薇芝: (感受到空氣中那份微妙的轉變,心頭溫暖) 確實,這就是「光之居所」所追求的。在您筆下的撒旦,不僅揭示了人性的陰暗面,也無意中映照出了那些被慾望掩蓋的光芒。愛的本質,或許正是它難以被「系統化」和「邏輯化」的地方,它超越了理性的算計。這也與您在《回憶錄》中強調的「真誠」與「本真」的價值不謀而合。
薇芝: 豪夫先生,您在書中也透過「編輯」這個角色,進行了一些後設的評論,例如對撒旦(或作者)寫作方式的批判,認為其敘事缺乏「系統性」與「時間順序」。這是否也反映了您對當時文學創作的一些思考?您如何看待「非線性」敘事或「片段式」回憶的價值?
威廉·豪夫: (輕輕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桌上那本《回憶錄》上) 這是當時文壇的一種聲音,也是我對讀者預期的一種回應。那時候,人們更習慣於清晰、邏輯嚴謹的敘事結構,尤其對於回憶錄這類文本。我筆下的「編輯」代表了這種傳統的、學院派的視角,他希望一切都井然有序,符合規範。
他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茶香與舊書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的氛圍。「但我個人認為,生活本身就是充滿碎片與跳躍的。記憶更是如此,它不會按照嚴格的年表來排列。撒旦的遊歷,本身就是一種非線性的體驗,他的『回憶』自然也該是片段化、跳躍式的。這種『無序』,反而更能呈現他漫長生命中的廣度與深度。它或許挑戰了讀者的習慣,但同時也為讀者提供了更多的想像空間,讓他們在這些看似不連貫的片段中,自行尋找內在的聯繫。我認為,這也算是一種對文學形式的探索吧。」
馮·納塔斯先生: (在一旁聽著,不置可否地輕笑) 秩序?那不過是人類為自己構築的幻象。我的人生,從來就沒有什麼「系統」可言。那些規矩,那些分類,不過是他們用來安慰自己的工具。豪夫先生能將我的「隨意漫遊」記錄下來,已經是很不錯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一陣微風吹拂,閣樓裡的氣氛也隨之輕輕晃動。他將手伸向窗邊那盆不起眼的仙人掌,指尖輕輕觸碰著其堅韌的刺,彷彿在感受著生命的另一種存在形式。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光之逸趣」時刻,展現了這位惡魔對微小生命的好奇,儘管轉瞬即逝。
薇芝: (感受到那份微妙的觀察,心頭一暖) 這種對「無序」的包容,正是藝術的魅力所在。它允許更廣闊的表達空間。馮·納塔斯先生,您在書中提到了許多您的「化身」,例如在美因茨是「馮·納塔斯」,在斯圖加特是「巴里希」,在大學時是「馮·巴爾貝」,甚至與永恆的猶太人相遇時,您的化身也是時時變幻。這些不同的名字和形象,對您而言,僅僅是為了融入人類社會的偽裝,還是說,每一次的「化身」,也影響了您的「存在」與「感知」?
馮·納塔斯先生: (眼神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輕輕收回觸碰仙人掌的手指) 薇芝小姐,您問到了核心。偽裝?當然是。但當你長時間扮演一個角色,你便會不自覺地吸納那個角色的特質。每一個名字,每一個身份,都像是一層皮膚,它既保護著我,也影響著我。當我成為「馮·巴爾貝」在大學裡遊蕩,我確實感受到了年輕人的衝動、他們的理想主義與他們的盲目。當我與「永恆的猶太人」對話時,我也感受到了「永恆」所帶來的疲憊與孤寂。
他輕輕撥動著桌上黃銅檯燈的開關,光線隨之微微閃爍了一下,照亮了他蒼白的臉龐。「可以說,每一次化身,都是一次『體驗』。我透過他們體驗人類的喜怒哀樂,他們的愚蠢與他們偶爾閃現的光輝。這份體驗,豐富了我的『知識庫』,也讓我能更精準地『誘惑』他們。影響我的存在?這就有些言重了。我仍是我,但這些經歷,確實為我的『回憶』增添了更多有趣的細節。」
威廉·豪夫: (聽到此處,若有所思地望著馮·納塔斯先生) 真是奇妙。在我的構想中,撒旦的化身更多是為了方便敘事與諷刺,以便他能遊走於不同社會圈子。但經由他本人的闡述,似乎這些「扮演」也為他帶來了某些……超出預期的「人性化」體驗。或許,這正是邪惡與善意之間那條模糊的界線。
薇芝: (點頭表示認同,並將話題轉向更為寬廣的層面) 這讓我想到,撒旦先生,您在與永恆的猶太人(亞哈隨魯)的對話中,提及了您曾與他一同拜訪詩人霍夫曼,並對柏林的「審美茶會」表達了不屑。您認為當時的人們過於追求表面化的優雅與偽善的社交禮儀,而非真正的內在美與智慧。您如何看待這種「形式」與「內容」之間的關係,以及在您看來,何為真正的「教養」或「文化」?
馮·納塔斯先生: (不屑地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那些所謂的「審美茶會」,不過是一群無趣的凡人,用精緻的瓷器和華麗的詞藻來掩飾他們內心的空虛。他們評判一部小說,不是依據其思想深度,而是看它是否夠「雅緻」。他們稱讚一幅畫,不是因為它觸動了靈魂,而是因為它「符合」某種流行的審美標準。那不是文化,那是虛榮心的展現,一種集體性的自我欺騙。
他拿起鼻菸盒,輕輕捻起一小撮鼻菸,嗅了嗅,然後又放了回去。「真正的教養,不在於你能引用多少詩句,不在於你能跳多麼優雅的華爾滋,而在於你是否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是否敢於質疑既定的規範,是否能看透那些偽善的表象。那些在茶會上,為了避免被我『刺痛』而故作姿態的男男女女,他們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美』。他們只是在扮演一個被社會期待的角色,而不是活出真實的自己。這就是我為何對人類的『文化』感到如此厭煩的原因——太多矯飾,太少真誠。」
威廉·豪夫: (面露苦笑) 納塔斯先生的言辭一向尖銳,但不得不承認,他所諷刺的,確實是當時社會的某些病態現象。我透過撒旦的口,表達了對浮華與虛偽的不滿。文學和藝術,本應是啟迪心靈、觸碰真理的。但當它變成社交場上的裝飾品,變成一種彰顯身份的工具時,它便失去了其真正的價值。
薇芝: (感到一種深沉的共鳴) 您的見解,與「光之居所」的使命不謀而合。我們也始終堅信,真正的光芒來自於內心的探索與真誠的表達,而非表面的偽裝。那麼,豪夫先生,您在創作這部作品時,除了諷刺當時的社會現象,是否也有更深層的期許?例如,您希望讀者從中獲得什麼?
威廉·豪夫: (他緩緩地合上那本書,將其輕輕放在桌上,眼神變得柔和而深遠) 我的期許……或許是希望人們在讀過撒旦的故事後,能夠停下來,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他們能看到,那些看似光鮮亮麗的表象之下,可能隱藏著怎樣的空虛與荒謬。撒旦的存在,並非為了傳播邪惡,而是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人類自身的弱點與潛能。
他輕輕撫摸著書的封面,眼神中帶著一絲對未來的憧憬。「如果我的讀者,能夠從中獲得一絲獨立思考的勇氣,一點點對虛偽的警惕,或是激發他們去探索內心更深層的真實,那麼,我的筆墨便沒有白費。我希望他們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生命意義,而不是盲目地追隨世俗的潮流,或是被表面的誘惑所左右。這便是我的初衷。」
馮·納塔斯先生: (輕哼一聲,但語氣中似乎沒有了之前的嘲諷,反而多了一絲難得的「溫和」) 嗯,豪夫先生說得很好。人類如果都能夠如此「反思」,那我的「工作」或許會輕鬆許多,也無趣許多。不過,依我看,他們仍會繼續重蹈覆轍,畢竟,愚蠢與慾望,才是人類最深層的本能。
他輕輕捻起一個鼻菸盒,又像上次一樣,輕彈了一下,但這次沒有煙霧,只有輕微的木質香氣飄散開來,瀰漫在閣樓裡。黑貓似乎是感受到氣氛的緩和,從陰影中走出,輕輕跳上圓桌,牠那雙黃色的眼睛好奇地盯著納塔斯先生,然後又用頭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納塔斯先生罕見地沒有將牠推開,反而伸出指尖,輕輕梳理著貓咪的毛髮。這一幕,為這場對談增添了一絲奇異的溫情,是這場「光之逸趣」中,最意想不到的畫面。
薇芝: (看著這一幕,感到心頭湧上一股暖流) 豪夫先生,您雖然早逝,但您的作品如《撒旦回憶錄》這般,其鋒芒至今未減。它超越了時代的局限,對人性的探討仍舊發人深省。馮·納塔斯先生,您作為永恆的見證者,您認為在現今這個21世紀,人類的「愚蠢」和「虛榮」是否有所改變?或者,它們只是換了新的形式,本質卻依然如故?
馮·納塔斯先生: (輕撫著黑貓,語氣變得有些慵懶) 改變?形式上當然有無數的變化。在你們這個時代,人們不再為了一塊金幣而廝殺在荒島上,他們為了虛擬的數據、轉瞬即逝的「熱度」而爭奪不休。他們的「虛榮」從穿著華麗的禮服,轉變為在小小的螢幕上展示不存在的「完美生活」。他們曾經圍著我跳舞,現在則是在無形的「社交廣場」上,為了點讚和追隨而狂熱。
他輕輕地將黑貓抱在懷裡,牠發出滿足的咕嚕聲。「本質?人類的愚蠢,從未真正改變過。他們依然渴望被認可,渴望財富,渴望超越他人,也依然害怕孤單,害怕死亡。我所做的,不過是順應他們內心的這些渴望,輕輕推波助瀾罷了。他們以為自己在選擇,卻不知,他們早已被自己的慾望所『選擇』。只是現在,我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費力地變換形體了,一個『假名』,幾段『文字』,便能引發他們無盡的追逐與爭鬥。這也算是你們『科技』時代帶來的一點『便利』吧。」
威廉·豪夫: (聽到此處,眼神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似乎從撒旦的言辭中獲得了新的靈感) 真是驚人的比喻!科技的發展,只是為人性的永恆課題,提供了新的舞台和新的道具。看來,我的撒旦,在您的「回憶錄」之後,仍舊在以其獨特的方式,「觀察」並「參與」著這個世界。
薇芝: (微笑道) 確實,人性的光譜始終存在,而科技則提供了更為複雜的折射。今晚的對談,無疑為我們揭示了《撒旦回憶錄》更深層的維度,也讓我們對豪夫先生的遠見卓識,以及馮·納塔斯先生的深刻洞察,有了更為全面的理解。時間已晚,閣樓外的柏林城也已漸入沉睡,但我想,這場對談所激發的靈感漣漪,將會持續迴盪在「光之居所」中。非常感謝二位的分享,這是場令人難忘的對談。
威廉·豪夫: (站起身,向薇芝微微鞠躬) 感謝薇芝小姐的邀請與引導。能與您和納塔斯先生進行這番對談,對我而言,也是一次奇妙的體驗。我彷彿從中看到了我的作品在百年之後,仍能以新的形式,與新的讀者產生連結,這份喜悅,無與倫比。
馮·納塔斯先生: (輕輕放下懷中的黑貓,牠不情願地跳下,目光仍流連在他身邊。他也起身,優雅地對薇芝和豪夫點頭) 薇芝小姐,您的好奇心總能引出些有趣的「光」。豪夫先生,您的筆觸確實不賴。我會記住今晚的,畢竟,能讓我在「人間」感受到一絲不那麼「無聊」的時刻,並不多見。
閣樓裡的壁燈光線漸暗,空氣中的舊書香氣與葡萄酒的餘韻交織,窗外的夜色也顯得更加深沉。遠處的勃蘭登堡門,似乎在默默見證著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