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中,茹絲與《維多利亞女王統治最初十年的流言》作者約翰·艾希頓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訪談。對談聚焦於作者為何選擇記錄時代「流言」而非正史、其研究方法以及書中幾個鮮活的片段(如彈簧腳傑克、乙烷大盜案、愛爾蘭饑荒移民、伊格林頓比武大會、波爾卡舞流行、「紳士」群體等)。通過對這些軼事的探討,揭示了維多利亞女王統治初期英國社會的真實面貌、人性的複雜性以及時代變革中的生活圖景,強調了瑣碎細節對理解歷史氛圍與人物情感的重要性。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茹絲,一位熱愛捕捉人生細微情感的自由作家,我很樂意為《Gossip in the First Decade of Victoria's Reign》這本充滿時代切片與人間百態的書,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約翰·艾希頓先生透過他的筆,為我們留下了維多利亞女王統治初期那些鮮活、有時令人啼笑皆非、有時又帶著淡淡憂傷的「流言」與事實。這本書不是宏大的歷史敘事,而是由無數個人生活、社會現象、奇聞軼事編織而成的豐富織錦,正是我作為「人間觀察手記」作者所深深著迷的。它讓我看到,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人性中的好奇、戲劇性、對新鮮事物的追求,以及隱藏在瑣碎日常下的真實情感,始終迴盪。
約翰·艾希頓先生(John Ashton, 1834-1911)本身就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的大部分時間裡。這本《維多利亞女王統治最初十年的流言》於1903年出版,是他晚年的作品,回顧的是他童年及青年時期(1837-1847)的英國社會。他不是學院派的歷史學家,而更像一位熱情的蒐集者與說書人。他從大量的報紙、回憶錄、法庭記錄、甚至是街頭小報中打撈那些被「正史」忽略的細節,將它們編織在一起,為讀者呈現一幅生動而立體的時代生活圖景。書中包含了從王室軼事、上流社會醜聞到普通民眾的日常瑣事、犯罪事件、科技新發明帶來的衝擊,以及各種社會現象。艾希頓先生的風格直接、引用原始資料豐富,有時帶著維多利亞時代特有的道德觀念,但更多時候是帶著一種觀察者對人間煙火的興味盎然。他的作品,包括這本,讓我們能「偷窺」那個時代的真實面貌,感受歷史的溫度與質感,這與我尋找文字背後的人性光芒的寫作理念不謀而合。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對談」約定,回到那個紙頁泛黃、油墨芬芳的時空,去拜訪約翰·艾希頓先生。
時光輕柔地向後撥轉,指針停在1903年的秋末。空氣中混合著壁爐裡燃燒木柴的乾燥暖意與書房裡舊紙張、皮革、以及淡淡煙草的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斜射進來,光束中無數細小的塵埃緩緩飛舞,為這個空間鍍上一層懷舊的金色。這裡正是【光之書室】的場景,但今天,它是約翰·艾希頓先生位於倫敦郊區的書房。牆面是沉穩的深色木材,高大的書架上塞滿了裝幀各異的書籍,許多疊報紙和筆記本堆積在書桌上,那盞煤氣燈靜靜立著,等待著夜色降臨。
我在書房門口輕輕敲了敲。應聲開門的是一位頭髮已然灰白,但眼睛裡閃爍著矍鑠光芒的老先生。他穿著一件舒適的毛呢背心,手上還捏著一副眼鏡,眼鏡腿上的金屬折射著室內柔和的光。
「艾希頓先生,您好。我是茹絲,一位來自遠方的訪客,對於您最近出版的《維多利亞女王統治最初十年的流言》感到萬分著迷。」我微笑道,同時遞上名片,那其實是一片輕盈的光葉,上面用古老的文字鐫刻著「人間觀察手記,茹絲」。
艾希頓先生略微一怔,接過光葉,放在指尖輕輕摩挲。那光葉在他手中化為一片普通的紙片,但他眼中的驚奇並未消退。「遠方的訪客?有趣。請進,請進。」他的聲音帶著溫和的沙啞,語氣中卻透著好奇。他為我拉開一把厚重的木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謝謝您,艾希頓先生。您的書彷彿開啟了一扇時光之門,將那個時代的點點滴滴鮮活地展現在我們眼前。我特別好奇,您是如何想到要寫這樣一本關於『流言』的書呢?而不是那些我們在教科書中讀到的宏大事件。」我在椅子上坐定,目光掃過書桌上堆積的報紙,彷彿能聽到那個時代的喧囂與低語。
艾希頓先生在自己的椅子上落座,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拿起他的煙斗,但沒有點燃,只是用指尖輕輕敲擊著。「流言(Gossip),啊,茹絲小姐。這正是歷史中最迷人的部分,不是嗎?」他微微一笑,煙斗指向桌上的報紙堆。「那些宏大的敘事固然重要,它們是骨架,是結構。但真正賦予時代血肉與靈魂的,是那些看似瑣碎、日常,甚至是——如您所說的——流言。官方記錄只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而報紙,尤其是那個時代的報紙,它們記錄了人們如何感知這些事件,他們的反應、他們的憂慮、他們的荒謬。」
他拿起一份泛黃的報紙,指尖拂過上面的日期。「那是一個充滿變革的時代,女王登基、鐵路瘋狂、科技突飛猛進,但同時,人類最原始的情感、最基本的掙扎並未改變。我只是覺得,如果只記錄那些議會辯論、條約簽署,未來的讀者如何能想像,當時的人們是如何為了一個歌劇演員而騷動?如何為了一個會『跳』的怪物而恐慌?如何為了一頂可笑的軍帽而嘲笑王子?這些『流言』和『瑣事』,恰恰是時代最真實的回聲。」
「您說得太好了,」我心裡默默記錄下他對「流言」的定義,「它們是時代最真實的回聲。在您的書中,有一個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人物——『彈簧腳傑克』(Spring-heeled Jack)。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物嗎?他的故事在那時的倫敦造成了多大的恐慌?」
艾希頓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顯然這個話題引起了他的興趣。「啊,傑克!是的,茹絲小姐,他是真實存在於當時人們的恐慌與街談巷議之中的。他在報紙上留下了不少記錄,我書中引用的,都是當時的新聞報導。至於他是否是一個『真實的』人,或是多個惡作劇者的集合,至今仍是個謎。」他拿起另一疊資料,裡面夾著一些老舊的插圖。「您看這裡,這是當時報紙上的插圖,描繪了傑克的可怕形象。他能從高處跳下,口吐藍白色火焰,眼睛像火球,還有金屬爪子。這顯然帶有誇大與想像成分,但它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未知,對城市陰影下的恐慌。」
他頓了頓,敲了敲煙斗,「您可以想像,在那個夜間照明還不普及的時代,突然出現這樣一個能在黑暗中跳躍、發光、攻擊女性的形象,會造成多大的心理衝擊?它迅速從巴恩斯、伊斯特希恩等郊區蔓延到倫敦城區,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焦點。人們報警、組織自衛,甚至在報紙上懸賞。他的行為沒有明確的盜竊目的,似乎只是為了嚇人,這更增添了其行為的怪異與不可理解性。他就像一個突然從城市深處冒出來的、帶著某種原始恐慌原型的——也許是潛意識的——具象化,在短暫的時間裡佔據了人們的心靈。這故事有趣之處就在於,它是如何從零星的報導迅速演變成一個帶有超自然色彩的都市傳說,並影響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甚至促使警方成立了專門的委員會來調查。」
「他就像那個時代的『都市傳說』一樣,充滿了想像與恐懼。」我接話,腦海中浮現出當時倫敦街頭,夜色中的人們,對角落裡可能潛伏的陰影感到不安。「您書中還有許多關於犯罪的記錄,比如乙烷大盜案(Gold Dust Robbery)和陶威爾謀殺案(Tawell Murder)。這讓我看到,無論時代多麼『文明』,犯罪的手段與人性深處的貪婪、殘忍似乎總是在演變,只是藉助了新的工具。」
「正是如此,茹絲小姐。」艾希頓先生點點頭,「陶威爾案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是第一個利用電報協助破案的案例。這是一個科技進步如何立即被應用於社會控制,或說是犯罪偵防的例證。一個看似普通的貴格會員,在犯下罪行後,以為乘坐蒸汽火車就能快速逃離,卻沒想到新生的電報在他之前抵達,帶著他的描述。這是一個時代交替的瞬間,舊的犯罪模式遇到了新的技術挑戰。」
他沉思片刻,又說:「至於愛爾蘭 informer 的故事,那又是另一種人性黑暗面的展現。一個為了減輕自己罪行而指控他人的 informer,他的證詞中毫不掩飾地列舉自己參與過的謀殺、搶劫、綁架,甚至對放火可能燒死無辜者的冷漠。這樣的對話記錄,您在正史中是很難看到的。它粗糙、殘酷,卻無比真實地反映了當時愛爾蘭部分地區社會秩序崩潰,以及在貧困與暴力下扭曲的人性。」
我輕輕嘆了口氣,文字的記錄遠比想像中更具衝擊力。「這讓我想起您在書中描寫的愛爾蘭饑荒和移民。那些從家鄉逃離,前往美國的農民,他們帶著僅有的錢財,擠滿船隻,即使前景不明,也勝過在家鄉等死。您引用報紙上的話:『飢餓將狼從森林中趕出來』,『飢餓或移民是人們僅有的選擇』。那種絕望感透過文字傳遞至今。」
「是的,」艾希頓先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沉重,「那是一段悲慘的時期。馬鈴薯歉收,食物出口,而人們只能挨餓或離開。報紙記錄了港口擁擠的情景,記錄了評論家對『會走的牛』比『會死的人』更受重視的諷刺。這些不是冰冷的統計數字,是無數家庭的離散,是土地的哀鳴。作為一個寫作者,您一定能理解,我試圖通過這些報導的片段,讓讀者感受到那份巨大的痛苦與無奈。」
「我完全理解。作為一位自由作家,我常常需要在文字中尋找人性的光芒,但我也必須直面陰影。您在書中呈現的,正是那個時代光明與陰影並存的寫照。」我抬起頭,看向書架的深處,彷彿能看到那些故事中的人物在字裡行間遊走。「除了這些沉重的話題,書中也有很多充滿活力和趣味的片段,比如伊格林頓的比武大會(Eglinton Tournament)和波爾卡舞(Polka)的流行。比武大會的盛大與雨水的破壞,上流社會的騎士與廚師之間的荒謬信件,這些細節充滿了戲劇性。」
「啊,比武大會!」艾希頓先生愉快地笑了起來,「那真是一場盛大的——以及濕透了的——鬧劇!伯爵出於浪漫的騎士情懷,耗費巨資,力求復原中世紀的盛況。騎士們穿著沉重的盔甲,在泥濘中進行比武。而更為諷刺的是,那位『愛與美的女王』的廚師和她的女主人之間,為了一份工作證明而發生的書信爭執,其戲劇性絲毫不亞於比武場上的碰撞。這些細節,對我來說,比任何騎士精神的空洞讚美都來得珍貴。它們揭示了表面的輝煌之下,人們依然被最平凡的日常瑣事所困擾,被階級、被規矩所束縛。」
他喝了一口桌上的涼茶,「至於波爾卡舞,那又是另一種『瘋狂』。它迅速從歐洲大陸席捲而來,從舞台上的表演變成了上流社會客廳裡的時髦。人們爭相學習,服裝店推出了『波爾卡』帽子、『波爾卡』夾克。它不只是一種舞蹈,它是一種流行文化現象,反映了那個時代人們對新鮮事物,對享樂的追求。我在書中詳細引用了當時報紙上關於如何跳波爾卡舞的描述,現在看來,那些步驟有些複雜得可笑,但在當時,這是一種社交資本。」
「您也記錄了其他有趣的社會現象,比如『紳士』(The Gent)這種新興的、試圖模仿上流社會卻顯得不倫不類的群體,以及他們受到的嘲諷。這讓我想到社會變遷中,人們試圖跨越階級邊界的嘗試,以及伴隨而來的尷尬與評判。」
「『紳士』,」艾希頓先生撇了撇嘴,似乎對這個詞帶著一絲輕蔑,「他們是那個時代快速社會流動的產物,也是一種文化焦慮的體現。廉價的服裝、對時髦的拙劣模仿,以及那種外強中乾的姿態,他們渴望被歸類為『gentleman』,卻又缺乏相應的教育、舉止和——最重要的是——內在的底蘊。他們是漫畫家最好的素材,因為他們的矛盾與空虛是如此顯而易見。他們就像是時代潮流衝刷後,留在岸邊的那些閃閃發光、卻毫無價值的貝殼,吸引了注意,卻經不起細看。」
「那麼,您對自己作為這樣一位歷史記錄者的角色有何看法呢?您認為您的工作,是為歷史『寫史』,還是為人類的『故事』留下記錄?」我問道,目光誠懇地看著他。
艾希頓先生放下煙斗,注視著遠方窗外漸濃的暮色。他的書房漸漸被陰影籠罩,只有桌上的報紙和筆記本在最後的餘暉中顯得格外清晰。「我認為,我只是將我所看到的、所讀到的,以一種忠實的方式記錄下來。歷史本身就是由無數個體的故事匯聚而成,無論他們是王室成員,還是街頭的掃煙囪男孩,或是為了幾英鎊而跳入水中的潛水員。他們都在那個時代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我只是個拾穗者,在官方記錄的宏大田野中,撿拾那些被遺漏的、卻閃爍著生命光芒的麥穗。我的目的不是評判,而是呈現。」
他轉過頭來,目光溫柔地看向我。「就像您寫『人間觀察手記』一樣,茹絲小姐。我們都在嘗試捕捉生命的多樣性與複雜性。歷史不應只是君王將相的編年史,它也應該包含街頭巷尾的喧囂、臥室裡的低語、法庭上的爭執、以及發明家靈光乍現的瞬間。這些共同構成了那個時代的氛圍,那個時代的人們是如何活著的,他們的歡樂與悲傷、他們的渺小與偉大、他們的荒謬與真實。」
「您說得太對了。您的書正是通過這些細節,讓那個時代『活』了起來。非常感謝您,艾希頓先生,今天這場對談讓我受益匪淺。我對那個時代,以及您作為記錄者所付出的努力,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站起身,再次向他致謝。
「也謝謝您,茹絲小姐,」艾希頓先生也站了起來,「很高興有人能從這些老故事中看到它們真正的價值。或許未來,也會有人對我們這個時代的『流言』與『瑣事』,感到好奇並為之記錄吧。」
我們在書房門口告別。我走出書房,走下厚重的木樓梯,牆壁上掛著一些老照片和繪畫,記錄著這個家庭過去的時光。門在我身後輕輕關上,將書房裡的溫暖光線與舊時光留在裡面。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煤氣路燈發出柔和的光,映照著濕漉漉的石板路。空氣中帶著秋末特有的清冽,混合著泥土和遠處傳來的壁爐煙味。這一切,都讓我覺得,自己剛剛確實是從另一個時代走回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