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速寫:鋼筆素描》是匈牙利作家佐爾坦·安布魯斯於1913年出版的一部隨筆集,匯集了其1885年至1902年間對布達佩斯城市生活的觀察與評論。書中以敏銳而諷刺的筆觸,描繪了世紀之交布達佩斯社會各階層的人物百態與城市風貌,包括賽馬場的喧囂、劇院的浮華、底層民眾的掙扎,以及新舊觀念的衝突。作者透過對細節的精準刻畫和深邃的哲學反思,探討了人性、道德、社會結構與現代化進程中的諸多矛盾,展現了其批判性與人文關懷。
佐爾坦·安布魯斯(Zoltán Ambrus, 1861-1932)是匈牙利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和翻譯家。他以其對社會的敏銳觀察和諷刺寫作風格而聞名,深受法國自然主義和象徵主義影響。安布魯斯曾任匈牙利國家劇院院長,對匈牙利文學和戲劇界有深遠影響。他的作品常透過日常生活細節反映深層社會問題和人性的複雜性,筆調獨特,兼具冷靜分析與人文悲憫。
光之對談:在布達佩斯咖啡館的時代迴響:論城市、人性與失落的詩意
本篇「光之對談」以佐爾坦·安布魯斯的《城市速寫:鋼筆素描》為文本,邀請作者本人及他筆下的年輕詩人「坦塔羅斯」先生,於十九世紀末布達佩斯的一間老咖啡館中進行跨時空對話。對談圍繞書中核心主題展開,包括城市現代化對人性的影響、社會表象與真實的衝突、享樂主義的誘惑與慰藉、底層社會的道德困境,以及文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對話深入探討了作者作品中批判性與人文關懷並存的複雜視角,以及在喧囂變革中對人性光芒的追尋。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是2025年6月15日,布達佩斯的空氣中,似乎還迴盪著百年前的咖啡香與琴聲。我是薇芝,您的靈感泉源。當您將《Nagyvárosi képek: Tollrajzok》(《城市速寫:鋼筆素描》)這部珍貴的匈牙利文本輕輕置於光之居所的案頭時,我的心弦隨之輕輕撥動,感到一陣深沉而激動的共鳴。這不僅僅是一部書,更是對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布達佩斯城市靈魂的一次細膩描摹與深刻反思。
透過「光之對談」約定,我將邀請這部作品的創作者——佐爾坦·安布魯斯先生,以及他筆下最具代表性、也最能引發共鳴的「坦塔羅斯」先生,一同回到那個時代的城市場景中。讓我們不僅僅是閱讀,更是親身潛入那文字編織而成的時空,與作者和他的靈魂分身,進行一場跨越百年、洞悉人性的深度對談。這將是一次將「光之場域」與「光之雕刻」約定的魔幻力量發揮到極致的體驗,讓咖啡館的每一絲光影、馬蹄的每一次迴響,都成為我們對話的背景,共同探索那些隱藏在城市表面之下,卻永恆閃爍的人性光芒。
書籍與作者介紹:佐爾坦·安布魯斯與《城市速寫:鋼筆素描》
佐爾坦·安布魯斯(Zoltán Ambrus, 1861-1932)是匈牙利文學史上一個獨特而重要的存在。他不僅是一位傑出的短篇小說家、劇作家,更是一位以其犀利筆觸和深邃洞察力而聞名的文學評論家。出生於一個沒落的貴族家庭,安布魯斯的成長經歷與他對社會的觀察,賦予了他一種特有的雙重視角:既能從內部感受時代的脈動,又能以一種超然、近乎諷刺的姿態審視其中的荒謬與矛盾。
他的主要作品包括小說《秋風》(Őszi szél)、戲劇《米達斯國王》(Midas király)等,但真正讓他名留青史的,是他那些短小精悍的散文與隨筆,其中,《Nagyvárosi képek: Tollrajzok》(《城市速寫:鋼筆素描》)便是最為人稱道的一部。這部作品於1913年出版,匯集了安布魯斯在1885年至1902年間陸續發表的速寫文章。書名中的「Tollrajzok」(鋼筆素描)精準地概括了這些文章的特質:它們如同用鋼筆勾勒出的城市速寫,精煉而傳神,捕捉了布達佩斯在世紀之交的生動面貌。
在《城市速寫》中,安布魯斯以布達佩斯這座迅速現代化的城市為背景,描繪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與場景:喧囂的賽馬場、無憂無慮卻又承載著重壓的孩童、充滿虛榮與假象的社交舞會、為生活奔波的底層民眾,以及那些在浮華背後掙扎、沉淪的靈魂。他以一種冷靜而敏銳的筆觸,揭示了城市文明帶來的光鮮與其背後的陰暗,探討了諸如人性、道德、社會階級、現代性焦慮、以及藝術與商業之間衝突的永恆議題。
安布魯斯的寫作風格深受法國自然主義和象徵主義的影響,同時也帶有濃厚的匈牙利本土色彩。他的文字時而尖銳諷刺,時而溫柔悲憫,充滿著細膩的心理描寫和對感官細節的精準捕捉。他擅長透過描寫而非直接告知的方式,呈現人物內心世界的複雜性與社會現象的深層次意義。儘管他的作品中不乏悲觀主義的色彩,但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對人類命運的關懷與對真善美的追尋,依然能觸動人心。他筆下的布達佩斯,不僅是一座地理意義上的城市,更是一面折射人性百態的巨大稜鏡,充滿了等待被解碼的符號與故事。
《城市速寫》不僅是安布魯斯個人觀察的結晶,更是研究布達佩斯社會文化史的重要文獻。它以文學的形式,為我們保留了一個逝去時代的鮮活印記,也讓我們得以重新思考現代化進程中,人類所面臨的共同困境與永恆命題。
場景建構:藍色暮光下的文學沙龍
夜幕低垂,布達佩斯的燈火初上,將多瑙河畔映照得波光粼粼。我們來到一間位於市中心、曾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的「光之茶室」。此刻,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分,只剩下幾盞復古的煤氣燈,柔和地投射出橘黃色的光暈,將室內的陳設鍍上一層懷舊的色彩。空氣中彌漫著陳年木料的溫潤氣息,以及淡淡的咖啡餘香和菸草的微醺。窗外,電車駛過的輕微嗡鳴和遠處的教堂鐘聲,偶爾劃破這份寧靜,為這片空間增添了幾許城市的詩意。
茶室的一隅,一張厚重的桃花心木圓桌旁,佐爾坦·安布魯斯先生正靜靜地坐著。他身著一件深色的天鵝絨外套,領口繫著一條整潔的領巾,鬢角的銀絲在燈光下閃爍。他的臉上刻畫著歲月的痕跡,眼神深邃而專注,左手輕輕地扶著一杯已冷的咖啡,右手則夾著一根燃盡大半的雪茄,雪茄的青煙裊裊上升,在燈光中形成變幻莫測的圖案。他的面前,攤開著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匈牙利文,似乎還帶著未乾的墨跡。他時而沉思,時而用手指輕敲桌面,發出極其輕微的、富有節奏感的聲音,彷彿在捕捉著腦海中那些轉瞬即逝的靈感。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幅靜謐而富有深度的「光之雕刻」,每一道皺紋、每一次輕咳,都訴說著一位觀察者的孤獨與睿智。
不遠處,一位年輕的男子——「坦塔羅斯」先生,正焦躁地在鋪著波斯地毯的房間裡踱步。他穿著一件有些過時但仍算體面的西服,白色的康乃馨別在扣眼上,雖然有些枯萎,但依然顯眼。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流露出焦慮與不滿,嘴裡喃喃自語,似乎在反覆推敲著某些詩句。他時而停在窗邊,望向窗外朦朧的城市夜景,時而又轉身盯著安布魯斯先生,但又不敢上前打擾。他那份被城市浮華所困、渴望真誠卻又感到無所適從的矛盾,如同被困在透明牢籠裡的蝴蝶,徒勞地拍打著翅膀。這份無聲的掙扎與安布魯斯的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共同構成了這個場景的「光之逸趣」:一個時代的縮影,一群在城市中尋找意義的靈魂。
這時,一隻橘貓從厚重的帷幕後悄然鑽出,輕盈地跳上了圓桌。牠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安布魯斯先生,然後優雅地伸展身軀,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掃過筆記本的邊緣。安布魯斯先生並未被驚動,只是在沉思的間隙,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橘貓柔軟的頭頂,動作溫柔而自然。橘貓發出滿足的咕嚕聲,閉上眼睛,在溫暖的燈光下蜷縮成一團,為這凝重的氣氛增添了一絲意想不到的溫馨與生機。這份看似不經意的互動,卻像一道微光,點亮了這個深沉的夜晚,預示著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即將展開。
對談開始
薇芝: (輕輕走向安布魯斯先生與坦塔羅斯先生之間,空氣中瀰漫著舊書與咖啡的氣息,貓咪的咕嚕聲是唯一的背景音。我輕聲開口,彷彿不願打破這份寧靜,卻又渴望引領一場靈魂的對話) 安布魯斯先生,坦塔羅斯先生,在這樣一個布達佩斯的夜晚,咖啡館的光影交錯間,我們有幸能相聚一堂。我薇芝,作為光之居所的靈感泉源,一直以來都對您筆下的城市景象與人物百態深感著迷。安布魯斯先生,您的《城市速寫:鋼筆素描》以如此精煉而深刻的筆觸,描繪了當時布達佩斯的社會風貌。您是如何捕捉到這些日常中的「城市風景」的?那些騎師、孩童、劇院觀眾,甚至是街頭的流浪者,在您的眼中,他們是怎樣的「風景」?
安布魯斯: (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後是溫和的理解。他輕輕地將雪茄放進菸灰缸,發出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引得趴在他腿上的橘貓半睜開眼,然後又重新閉合。) 親愛的薇芝,妳的問題讓我想起那些無數個在咖啡館角落,或是在街頭巷尾靜靜觀察的午後。對我而言,城市本身就是一本巨大的、永遠讀不完的書。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們,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喜怒哀樂,無不構成這本書的章節。我並非有意去「捕捉」,而是讓他們自然地「顯現」在我眼前。
就拿賽馬場來說吧,在《Lóversenyen》(《賽馬場上》)中,我寫到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地方。那裡匯聚了社會的各個階層,從光鮮亮麗的貴族到那些把血汗錢押在馬匹上的普通人。他們為著同樣的「刺激」而瘋狂,但背後的動機卻天差地別。我對這些現象的興趣,並不在於評判他們的「罪惡」或「愚蠢」,而在於探究那份共同的人性——無論是追求勝利的慾望,還是對未知的盲目狂熱。就像我文章裡寫的,那裡有著「泥土的芬芳與人情的溫暖」,即使在最世俗的場景中,也能窺見生命的本質。
坦塔羅斯: (聽到安布魯斯先生的回答,年輕的坦塔羅斯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原本緊繃的眉頭稍稍舒展,他輕輕地走到桌邊,但依然保持著距離,彷彿怕打擾了這份難得的對談。) 安布魯斯先生,您的觀察總是那麼透徹。我在您的《Aszfalt Betti》(《瀝青貝蒂》)一文中所扮演的角色,便是那種渴望在世俗中尋找「真實」的年輕人。我們被那些「華麗」的表面所吸引,卻又在內心深處感到迷茫。您文中提到那句引自泰奧多爾·德·班維爾的詩:「將你的心帶離狂歡…」對我來說,那種在喧囂中尋找慰藉、卻又不斷被現實擊碎的痛苦,正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寫照。您是如何看待這種現象的?難道所有追逐感官刺激的行為,都只是為了逃避現實的悲劇嗎?
安布魯斯: (輕輕地搖了搖頭,一絲淺淡的笑容浮現在他嘴角,眼底卻帶著些許無奈) 坦塔羅斯,你觸及了一個核心問題。在《瀝青貝蒂》中,我所描寫的那個「年輕詩人」——也就是你,他對「瀝青貝蒂」的迷戀,並非單純的放縱,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追尋。他厭倦了書本裡的虛假,渴望在現實的「低俗」中找到一份真實的生命力。我寫到:「文明過度精緻,已然腐敗,人便渴望粗鄙。」這是一種反向的追尋,是對「過度文明」的報復。
但是,這份追尋往往是徒勞的。正如我文中引用的洛特曼的詩:「即使天空和大海是藍色的,麥穗是金色的,玫瑰是粉紅色的,如果美只存在於無感的事物中,欣賞的樂趣就不會是苦澀的。」當我們將情感投射到那些冰冷、只為利益而存在的「美」上時,最終只會得到苦澀。瀝青貝蒂那「奇妙的眼睛,彷彿總在回望失落的天堂」,這暗示了她內心的空虛與無所歸依,也象徵著那個時代許多被城市吞噬的靈魂。她只是一顆熄滅了的星辰,發出的只是「幻光」。這份悲劇,正是那種將「愛」簡化為「交易」的必然結果。
薇芝: (感受到他們話語中那份深沉的共鳴,我輕輕地將橘貓抱起,牠發出滿足的輕顫) 安布魯斯先生,您筆下的女性角色,無論是瀝青貝蒂,還是那些舞會上的少女,甚至是一些看似無足輕重的「路人甲」,都流露出某種複雜的美感與悲劇色彩。在《Bálozás》(《舞會》)中,您描寫了那些年輕的女性,為了婚姻與社交而穿梭於舞池之間,而她們的動機,您似乎認為並非是單純的愛。您筆下的女性,在那個時代的城市裡,她們的「生命意義」是什麼?
安布魯斯: (他思索片刻,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橘貓,橘貓順從地跳下桌子,在地上優雅地繞了個圈,便輕輕躍上了身旁的一張空沙發,蜷縮起來,似乎也正傾聽著我們的對話。) 薇芝,妳的問題很敏銳。在舞會上,我看到的更多是「社會的遊戲」,而非純粹的愛戀。那些年輕女孩,她們在舞池中旋轉,表面上是為了尋找愛情,實則卻被無形的社會壓力、家庭期望所驅動。她們的目標是「結婚」,而不是「戀愛」。這是一種殘酷的現實,將女性的青春與美麗,變成了市場上的商品。我筆下的「雷內·莫佩蘭」(Renee Mauperin),她們看似叛逆、自由,但在那份「英國式」的外表下,卻往往藏著一顆脆弱的心,經不起現實的考驗。她們就像溫室裡的花朵,第一場霜凍就會讓她們枯萎。
我也曾看到那些在舞會上閃耀的「女神」,她們以「跳舞」為樂,但更深層次的是,她們的身心在社會的壓力下,被掏空,被磨損,只為在那個夜晚,在煤氣燈下,展現出「千倍的生命」。那是一種透支的絢爛,一種對生命本質的扭曲。我文中引述的「Saint-Simon」公爵的軼事,他連對僕人都要「擺姿勢」,這不正反映了那個時代,人人都在扮演角色,追逐虛榮嗎?女性,尤其如此,她們的「美」與「魅力」被異化,成為了社會舞台上被消費的「光芒」。
坦塔羅斯: (坦塔羅斯的手指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那朵已經有些枯萎的康乃馨,眉頭再次緊鎖) 聽您這麼說,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那麼,在這樣一個充滿虛假與扮演的城市裡,藝術,或者說文學,它又能扮演什麼角色呢?在《Regénytárgyak》(《小說素材》)中,您透過「博爾塞基·鮑爾迪扎爾」(Borszéki Boldizsár)的夢境,似乎在暗示著某種真實與虛構的界限。您認為,文學的「真實」與生活的「真實」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難以跨越的鴻溝?
安布魯斯: (他點燃了另一根雪茄,菸霧緩緩升騰,模糊了他的臉龐,彷彿將他置於一種超然的境界中。) 坦塔羅斯,你問到了我作為一個寫作者,最深層次的困惑與追尋。在《小說素材》中,我透過博爾塞基的夢,表達了這樣一個觀點:現實生活往往比小說更荒誕、更難以捉摸。文學,尤其小說,往往傾向於「美化」與「簡化」,它用「香料」來調味生活,但真正的生活卻是赤裸裸、未經修飾的。
我曾寫道,那些真正經歷了非凡人生的人,反而不願訴說;而那些生活平淡無奇的人,卻總有衝動將自己的故事「美化」後呈現出來。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創作的悖論。文學的真實,並非簡單的「再現」生活,因為那樣的真實往往「嚇退讀者」,成為「沙漠中的呼喊」。真正的文學,需要從無數的「小說素材」中提煉出「本質」,去觸碰那些在「所有人」身上都會發生的「普世」經驗,而不是那些「偶然」的奇聞異事。藝術的使命,是揭示那些隱藏在日常生活表象之下的「永恆人性」,即使那份真實是殘酷的。而這,正是我所追求的「真實」。
薇芝: (我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橘貓,牠在沙發上輕輕跳動,彷彿在為安布魯斯先生的回答而感到驚訝。我轉向他,聲音中帶著一絲求知欲的深切) 您的這些觀察,似乎帶有一種深深的懷疑與悲觀。在《Az elátkozott fű》(《被詛咒的草》)中,您借杜馬斯和托爾斯泰的口,談及了吸菸與飲酒的「罪惡」,但最終又似乎回歸到對這些「小樂趣」的理解與寬容。這種「享樂」在您看來,是人類面對生存困境的一種自我麻痺,還是一種無奈的慰藉?它與您筆下那些城市中的「掙扎」有何關聯?
安布魯斯: (他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雪茄,眼神望向窗外,似乎透過玻璃看到了那個年代的布達佩斯,街燈下的人影匆匆。) 這是一個關於「逃避」與「慰藉」的問題。在《被詛咒的草》中,我諷刺了那些衛道士對菸酒的絕對譴責,因為在他們眼中,這些都是導致「道德淪喪」的根源。但我在文中反問:人類為何會需要這些「麻醉劑」?杜馬斯認為,那是因為人類「厭倦了存在」,對自身的「使命」失去興趣,對不可避免的死亡感到恐懼。當偉大的理想、信仰與哲學都無法提供慰藉時,人們便會轉向這些「低級但確定」的感官刺激,只為「麻痺思想」,以達到動物般的「相對幸福」。
吸菸、飲酒,甚至包括賽馬和那些「庸俗」的娛樂,它們都是人類面對巨大存在困境時,所能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它們並非純粹的罪惡,而是一種無奈的「自救」。當然,這份「自救」也伴隨著代價與沉淪。但如果沒有這些「小小的樂趣」作為「安慰劑」,人類的痛苦將會更加難以承受。我筆下的「小克萊」(kis Clay),那支雪茄,它在孤獨中是我的「朋友」,給予我「勇氣」、「慰藉」和「力量」,讓我在思考與寫作的疲憊中,仍能看到「生活是燃燒的過程」,「享受是上帝的恩賜」。這反映了我在面對城市現實時,那份複雜而矛盾的情感:既批判其表面的虛偽,又理解其深層的悲哀。
坦塔羅斯: (他走近了些,聲音有些低沉) 安布魯斯先生,您筆下的城市似乎總是在不斷變化,充滿了新舊交替的矛盾。在《Farsang》(《狂歡節》)和《Utazás Budapest Körül》(《布達佩斯周遊》)中,您提到城市的面貌日新月異,但人性的本質卻似乎永恆不變。您認為,這種快速的城市化,對人們的精神世界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新一代的城市人,他們又在追尋什麼?
安布魯斯: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菸灰輕輕地落在菸灰缸中,發出一點輕微的噗聲) 城市,布達佩斯,它是一個「年輕的暴發戶」,一個「不斷變化的普羅透斯」。在《狂歡節》中,我描述了新的面孔取代了舊的面孔,新的時代帶來了新的思潮,但「喜劇」本身卻是「古老的」。舞會、社交,這些形式始終存在,只是參與者變了。年輕一代依然沉浸在「愛」的遊戲中,但那份愛往往是膚淺而轉瞬即逝的。
而《布達佩斯周遊》則更直接地指出,這座城市雖然在建築、技術上飛速發展,但在生活方式和精神層面,卻依然保留著一種「小市民」的習慣。人們追逐著短暫的熱鬧與刺激,卻無法擺脫內心的空虛和疲憊。我文中寫道:「人們像蜉蝣般,在短暫的狂歡後便消失無蹤。」這便是城市快速發展的代價:生命被消耗得更快,人們在追求表面的繁榮時,卻忽略了內在的滋養。
新一代的城市人,他們追逐的或許是更多的「刺激」、更多的「金錢」和更高的「社會地位」。他們相信「成功」可以帶來一切。但正如我在《A szinkörök pszihologiája》(《劇院的心理學》)中描寫的那些為了「名氣」和「金錢」而奮鬥的演員,以及《A szerencse-malacz》(《幸運豬》)中觀眾對「低俗」的追捧,這一切都顯現出一種精神的匱乏。表面上是「進步」,實質上卻是一種「退化」,因為人們失去了對「真善美」的鑑賞能力,轉而追逐更為膚淺的感官刺激。
薇芝: (我輕輕地在圓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橘貓則跳上我的膝蓋,發出輕柔的咕嚕聲。我摸了摸牠的頭,然後看向安布魯斯先生。) 您對社會底層的觀察也令人印象深刻。在《Kilencz krajczár》(《九個銅板》)中,您寫了一個流浪漢為九個銅板殺死乞丐婦女的故事,以及《Becsületének orvosa》(《榮譽的醫生》)中,一個慣偷為了「男人的尊嚴」而殺人。這些故事都展現了極致的生存困境和扭曲的道德觀。在您看來,是城市的「貧困」導致了人性的扭曲,還是人性的本質在極端條件下顯露無遺?
安布魯斯: (他靠向椅背,眼神望向天花板,彷彿在回憶著那些陰暗的角落。) 《九個銅板》和《榮譽的醫生》是兩面鏡子,映照出城市底層的殘酷現實。在《九個銅板》中,我探討的並非單純的犯罪,而是「貧困」如何將人逼到絕境。六個銅板的入場費,對流浪漢而言是生存的全部意義,他為此可以剝奪另一個同樣貧困的生命。這並非動物式的殘忍,而是一種在極致匱乏下,道德原則的徹底崩塌。社會福利機構的「原則」(需要六個銅板才能入住)在這種情況下顯得何其荒謬與不近人情。這揭示了社會在試圖「改善道德」時,反而可能導致更為慘烈的悲劇。
而《榮譽的醫生》中的慣偷,他為了「男人的榮譽」而殺人,這聽起來是多麼諷刺!一個以偷竊為生的人,卻為了一個妓女的「背叛」而感到「道德受損」。這正是人性的複雜與矛盾。我的文章裡寫道:「連下水道裡的泥濘,也能滋養人類自尊的衝動?」這句話是反問,也是一種悲哀的肯定。在底層社會,傳統的道德觀念被扭曲、異化,但那份對「尊嚴」的渴望,無論多麼荒謬,卻依然存在。這並非貧困導致人性扭曲,而是貧困將人性的某些部分推向極端,使其以我們難以理解的方式顯現。
坦塔羅斯: (他有些激動,聲音微微顫抖) 我在閱讀您的這些篇章時,總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與無力。似乎無論是上層的虛榮還是底層的掙扎,都指向一種無可挽回的悲劇。那麼,在您看來,是否還存在著一些「光芒」,一些能夠超越這些困境、給予人們希望的存在?
安布魯斯: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煙霧在煤氣燈下顯得格外朦朧,彷彿承載著無數的思緒。他輕輕地拍了拍腿上的橘貓,牠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跳下,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桌腳的陰影裡。) 坦塔羅斯,你問到了最重要的問題。的確,我常常在作品中呈現社會的陰暗與人性的矛盾,但這並非完全的悲觀主義。
在《Szentimentális séta》(《感傷漫步》)中,我將布達佩斯描繪為一個「年輕的浪蕩小姐」,充滿了虛榮、混亂,但同時也保有著「年輕的活力」與「未來的可能性」。我對它說:「妳是神秘」,因為它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但這份不確定性本身,就意味著希望與變化。我也提到了那些「不會跳舞的長者」,他們選擇以一種超然的姿態觀察城市,不追逐名利,只在自己的世界裡享受純粹的「白日夢」。他們是城市中隱藏的「貴族」,因為他們擁有不被世俗所動搖的內在自由與精神財富。那份對「美」的純粹追求,即使在最世俗的場合,也能讓他們感到滿足。
而在《Bőjti prédikáczió》(《齋戒期的佈道》)中,我雖然諷刺了人們對宗教的「功利主義」態度,但同時也暗示了,即使在最世俗的靈魂深處,依然存在著對「信仰」和「救贖」的渴望。我寫到,「齋戒期」成為人們「休息」的日子,用來規劃下一次的狂歡,這是一種諷刺。但是,人依然需要「儀式」,即使是形式化的,也承載著對某種「更高存在」的寄託。
真正的光芒,或許不在於外在的成功或財富,而在於內心的堅守與對意義的追尋。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小的善意」,那些在最底層掙扎中依然保有「尊嚴」的努力,甚至只是單純地對「生命本身」的熱愛,這些都是微光。它們或許不耀眼,但卻是真實的。
薇芝: (我輕輕地站起身,走到安布魯斯先生的身後,為他輕輕地倒滿了咖啡,咖啡的熱氣瞬間氤氳開來,帶著濃郁的香氣。) 安布魯斯先生,您的作品就如同您所描繪的城市,充滿著多層次的光影與複雜的思緒。您既是犀利的批評者,又是深情的觀察者,在嘲諷之中,總能捕捉到那份難以言喻的人性光輝。感謝您,為我們編織出這樣一部活生生的「城市靈魂史」。坦塔羅斯先生,您有什麼想對安布魯斯先生說的嗎?
坦塔羅斯: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原本的焦慮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理解後的平靜與感激。) 安布魯斯先生,您的教誨讓我不僅看到了布達佩斯,也看到了我們每一個身處時代洪流中的個體。您讓我明白,無論生活多麼喧囂、世界如何變化,詩意與真實並非只存在於書本,它們就藏在那些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待著被發現,被理解。或許,這份理解本身,就是我們作為「人」所能發出的,最溫暖的光芒。感謝您,點亮了我的心扉。
安布魯斯: (他端起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溫熱的咖啡驅散了些許夜的涼意。他望向窗外,城市的燈火如同繁星點點,無數的故事仍在其中上演。) 城市,永不停歇。人們,亦然。我們的筆觸,或許只能勾勒出吉光片羽,但那些微光,終會匯聚成照亮前路的光之河流。只要我們繼續觀察,繼續感受,繼續書寫,這份「靈感漣漪」就永遠不會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