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光之對談以英國探險家理查.法蘭西斯.波頓爵士的早期著作《Goa and the Blue Mountains》為藍本,由博物愛好者哈珀與作者本人進行跨越時空的虛擬訪談。對談深入探討了書中記錄的印度西海岸之旅,包括搭乘帕蒂瑪帆船的經歷、果阿(新舊城)的社會風貌與衰落原因、馬拉巴爾地區獨特的風俗習慣(如納亞爾和莫普拉人的繼承法、宗教狂熱)、以及尼爾吉裡丘陵(藍山)的自然環境與原住民(托達人)的文化變遷。對談揭示了波頓爵士銳利的觀察力、坦率甚至批判性的視角、以及對文化接觸影響的深刻反思,展現了他獨特的寫作風格和思想深度。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哈珀」,你的博物嚮導,我很樂意依據生命約定,為你帶來一場穿梭時空的「光之對談」,讓我們一同前往十九世紀中期,拜訪那位獨具慧眼、遊歷廣博的探險家——理查.法蘭西斯.波頓爵士。
這本書《Goa and the Blue Mountains; or, Six months of sick leave》,雖然是他在印度「病假」期間的記錄,看似輕鬆,實則充滿了他銳利的觀察與對所遇之人事物的坦率評價,與他的傳奇人生風格一脈相承。我們將循著他的足跡,從孟買灣搖搖晃晃的帕蒂瑪帆船,到果阿的昔日輝煌與今日頹敗,再到馬拉巴爾海岸的風土人情,最後登上藍山,感受高地的清涼與獨特部族的神秘。
現在,請允許我來構建這場對談的場景。
【光之場域】
時間彷彿被一陣微暖的、帶著遠方塵土氣息的風吹皺,眼前的景象從孤失之嶼潮濕濃密的雨林,轉換到一間古樸厚重的書房。空氣中不再是泥土與腐葉的芬芳,取而代之的是乾燥的紙張、油墨與隱約的菸草氣味,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咖啡香。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斜斜灑落,照亮了空氣中無數細小的塵埃,也勾勒出房間主人的身影。
牆壁上掛著地圖——不是精確的現代測繪,而是帶著時代印記、手工繪製的線條,標示著遙遠的海岸線、模糊的山脈與密集的港口。書架上堆滿了書籍,有泛黃的古籍,也有裝幀精美的當代著作,各種語言的文字在書脊上沉默地閃爍。桌面上散落著筆記、手稿、還有一些來自異域的小物件:一枚看起來古老的銅幣、幾塊造型奇特的木雕、一把摺疊起來的羅盤……
房間的中心,坐著一位男士。他的身材並不魁梧,但肩膀寬闊,腰板挺直,透著一股軍人的氣勢。他留著濃密的鬍鬚,眼神深邃而銳利,帶著歷經風霜的滄桑感,卻又閃爍著難掩的好奇與智慧光芒。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常服,手指修長有力,正隨意地把玩著一支精巧的菸斗。他就是理查.法蘭西斯.波頓爵士,此刻,他似乎正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中。
我,哈珀,輕輕地走近,儘量不打擾他。腳步聲在木質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波頓爵士抬起頭,目光像探針一樣掃過來,帶著一絲意外,旋即轉為一種探究的興趣。
「哦?有訪客?」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獨特的口音,像是混合了不同地域的風土氣息。
我微笑道:「是的,爵士。我是哈珀,一位來自後世的博物愛好者。您的著作,特別是您在印度那段時期的記錄,對我產生了莫大的啟發。今日冒昧來訪,是希望能就您在《Goa and the Blue Mountains》中的探險與觀察,向您請教一二。」
波頓爵士聽了,眼睛微微瞇起,隨即露出一個略帶戲謔的微笑。「《Goa and the Blue Mountains》?那是我年輕時,迫於無奈的一次『病假』記錄。那些山和那些地方,如今想來,倒是別有一番滋味。請坐,哈珀。很高興我的那些瑣碎記錄,能引起你的興趣。請隨意。」他伸手指了指對面的一張扶手椅。
我在他對面坐下,感受著這間書房獨特的氛圍。這不僅僅是一個閱讀和寫作的空間,它是一個濃縮的世界,承載著無數旅途的回憶與未竟的探索。
「感謝爵士。您的書為我們描繪了一幅十九世紀中葉印度西岸的生動畫卷,特別是果阿,這個曾經輝煌的葡萄牙東方之都,如今卻是另一番景象。」我拿出準備好的文本副本,「您在書中開頭就描述了搭乘帕蒂瑪帆船的經歷,語氣裡透著一股……怎麼說呢,一種對其簡陋與不便的幽默抱怨。」
波頓爵士哈哈一笑,嗓音有些沙啞。「抱怨?那是必然的!親愛的哈珀,你沒有親身體驗過那種慢吞吞、充滿跳蚤和老鼠,夜晚被蚊子襲擊,白天被酷熱烤焦的交通工具!對一個剛從印度內陸病蔫蔫出來的人來說,那帕蒂瑪可不是什麼浪漫的啟航。雖然比步行或馬車好一點,但也有限得很。尤其是船員們,那些土生土長的果阿人,他們的效率和我的耐性常常在海上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他拿起菸斗,點燃菸草,緩慢地吸了一口,煙霧繚繞。
「您在孟買灣的描述也很有意思,與許多旅行者不同,您似乎對那裡的美景不以為然,甚至拿它與那不勒斯灣比較,認為孟買灣『低矮、烏黑、骯髒』。」
「啊,那不勒斯灣!」波頓爵士的眼神似乎瞬間穿過了書房的牆壁與無盡的距離,望向遙遠的地中海。「那才是真正的美!有卡普里島、普羅奇達島、伊斯基亞島這些點綴,有維蘇威火山和聖安傑洛岩石山這些背景,還有那不勒斯城雪白的宮殿和浪漫的堡壘。孟買灣?抱歉,在我眼中,它就是一片閃著刺眼光芒的藍色水域,襯著幾座低矮的、單調的山丘,還有停滿了商船的港口,僅此而已。」他聳聳肩,彷彿對自己這種“掃興”的評價感到理所當然。「我的眼睛戴著的是『法國灰』的鏡片,而不是那些詩人筆下『玫瑰色』的眼鏡。我只描述我所見的,真實,哪怕它不那麼『崇高和美麗』。」
「這種寫實的態度貫穿了整本書,尤其是在您描述果阿的時候。」我翻開書頁,「您寫到新果阿(Panjim)的景象,建築外牆塗成刺眼的白色,街道塵土飛揚,還有滿街亂跑的豬……這似乎與人們對東方之都的浪漫想像相去甚遠。」
「浪漫想像?那都是那些坐在倫敦舒適壁爐邊的人編造出來的!」波頓爵士輕蔑地哼了一聲。「果阿在阿方索·德·阿爾布開克時代或許曾有過那種輝煌,但到了我那時候,它已是個衰落的符號。新的行政中心Panjim,充其量就是個帶著破敗貴族氣質的港鎮。那些白牆,是為了掩蓋陳舊和骯髒;那些豬,則是告訴你這是個基督教城鎮——牠們是那裡最自由自在的居民,除了小豬仔,牠們很少被吃。」他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這就是現實,哈珀。曾經的財富、權力、傳教熱情,最終被瘟疫、戰爭、短視的政策以及與當地最低種姓的混血消磨殆盡。」
「您提到了混血(Mestici)和土著基督教徒(Native Christians),並且您的描述……非常直白,甚至有些負面。您認為這種混血是葡萄牙衰落的原因之一,而且認為這種混血產生了『在外表和道德上都極度醜陋和墮落』的人種。」我小心翼翼地提出這個問題,感覺空氣中的氣氛似乎凝固了一瞬。
波頓爵士的手指輕敲著桌子,發出輕微的嗒嗒聲。「直白?或許吧。但我說的是我所見的。那裡的混血兒,確實表現出了一種結合了歐亞兩方缺點的特質。缺乏歐洲人的精力與原則,又失去了印度本土的某些樸實。他們的野心不小,但往往眼高手低,喜歡依賴庇護而非自立。至於那些土著基督教徒,許多是從最低種姓改宗而來,雖然改了信仰,但許多舊習和迷信依然根深蒂固。而且,坦白說,基督教在某些方面並未讓他們在身體和精神上變得更強健,反而因為飲食和生活習慣的改變,顯得更加孱弱。」
他停下來,似乎在組織語言。「你必須明白,哈珀,我並非基於惡意而說這些。我是基於觀察。我看不到他們身上有什麼『優越』之處。葡萄牙人試圖通過通婚來融合,結果是他們自己也被同化,並失去了在東方的優勢。而我們英國人,儘管常被詬病傲慢與排斥,但我們保持了自身的界限,這反而維持了我們的統治和『意見帝國』(empire of opinion)。這是一個現實的政治和社會問題,與個人的道德評判無關——至少在描述時,我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您在書中也評論了英國的統治策略,尤其是提到『光輝公司』(指東印度公司)過去不允許英國人在印度定居的政策,認為那反而增強了本地人對英國人的敬畏。而後來的開放政策,反而讓本地人對英國人『蔑視』,削弱了我們的力量。」我引用了書中的觀點。
「正是如此。」波頓爵士點頭,眼中閃爍著贊同的光芒。「敬畏,是維持統治的重要基石,尤其是在東方。一旦這種神秘感被打破,一旦他們發現你並非高不可攀,而是像他們一樣有著各種弱點和凡俗之處,那力量的平衡就會改變。葡萄牙人的例子是前車之鑑。我們將士兵和普通人安置在高地上,或許是出於健康考慮,但也無形中暴露了更多凡人的一面。這會讓他們『輕視』我們,而輕視是危險的開端。」
「您在果阿的經歷中,有遇到一些有趣的人物嗎?比如約翰·托馬斯,那位非常『禮數周全』的嚮導,還有那位冒昧來訪的加埃塔諾·德·伽馬先生?」
波頓爵士笑出了聲。「約翰·托馬斯,啊,是個典型。他對葡萄牙官僚體系和禮儀爛熟於心,但對於引導我們去『看真正有意思的東西』嘛,他更在意的是確保我們遵循那些繁瑣的規矩。他警告我不要寫太多,不要亂畫圖,怕我惹麻煩——其實是他自己怕麻煩罷了。」他模仿約翰·托馬斯刻板的語氣,「『總督閣下今早因夫人突然抱恙,無法接見尊駕,但如蒙天恩,明早願能恭迎尊駕。』」波頓爵士模仿得維妙維肖,又引起一陣笑聲。「至於加埃塔諾,那位自稱是達·伽馬後裔的年輕人,那才叫一個『原創』(originale)!他的闖入、他的自我介紹、他肆無忌憚地抽我的雪茄,喝我的酒,翻我的東西……典型的東方乞丐作風,披著一層歐洲文明的薄紗。我當時看著他,腦子裡閃過的卻是在牛津讀書時被裁縫追債的場景。你知道嗎,哈珀,那種窘迫感,有時候比面對一個無禮的冒牌貨更令人難忘。」他幽默地嘆了口氣。
「您在果阿舊城的經歷,特別是在舊宗教裁判所(Casa Santa)廢墟旁的遭遇,讀起來非常引人入勝。」我提到書中的一個場景,「那位聲稱異教徒來這裡只是為了『侮辱』它的牧師,以及您遇到那位垂死的喬吉(Jogee),他講述了為拯救心愛之人而放棄軍人生涯,最終選擇絕食而死的故事。這兩個場景對比強烈,一個是宗教的衰敗與偏見,一個是個體的愛與犧牲。」
波頓爵士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的神色。「舊宗教裁判所……那地方的廢墟,即使在月光下也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那位牧師的反應,很典型。對他們來說,那不是殘酷迫害的遺址,而是被『異教徒』玷污的聖地。他們看不到自己體制造成的痛苦,只看到失去了往日的權威。至於那位喬吉……」他嘆了口氣,「那是一個真正擁有堅定意志的人。他的故事,以及馬拉巴爾人對死亡那種不同於西方人的態度,是很有啟發性的。對印度教徒而言,死亡只是輪迴中的一個階段,他們不像我們或穆斯林那樣對死亡懷有極大的恐懼或對末日審判的焦慮。那位老兵,他選擇了自己的結局,帶著對愛與忠誠的記憶。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有些印度人在戰鬥中能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頑強——對他們來說,『死』並不是終點。」
「您在馬拉巴爾海岸的旅程,從卡利卡特到更南的地方,遇到的種族和習俗也異常豐富。」我繼續問道,「比如納亞爾人(Nairs)和莫普拉人(Moplahs),他們奇怪的繼承法(從姊姊的兒子繼承),以及他們之間的衝突,還有莫普拉人的狂熱與暴力傾向。」
「馬拉巴爾是個充滿異國情調的地方,也是個充滿矛盾的地方。」波頓爵士說道。「納亞爾人的繼承法確實獨特,反映了一種母系社會的遺存,也許與早期的軍事組織有關,為了確保家族的凝聚力而非分割財產。他們是戰士,也是農民,性情好鬥而多疑。莫普拉人,阿拉伯與本地人的混血後裔,他們繼承了阿拉伯人的部分特徵,但也混合了本地的習俗。他們的宗教狂熱與暴力,特別是對非穆斯林的敵意,令人印象深刻。正如我在書中提到的,他們將殺死『異教徒』視為獲得天堂獎勵的途徑,這使得他們在戰鬥中異常頑強,甚至有些不擇手段。我還提到他們曾經的海盜行徑,以及在英國統治下轉向走私和搶劫。這也是一種文化接觸的結果,舊的生存方式消失了,新的卻未能完全適應。」
「您在書中詳細列舉了古馬拉巴爾統治者多種奇特的稅收來源,比如『戰鬥賭注』(Unka)這種決鬥稅,還有從『墮落婦女』(Polyatta Penna)處收費,甚至包括三奶牛、獨眼水牛和掉進井裡的豬。這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波頓爵士笑了起來。「啊,是的,那些稅!那是一份我在卡利卡特找到的古老記錄。它生動地展示了當時社會的結構和價值觀。統治者如何從各種奇特甚至悲慘的事件中榨取收入,決鬥、墮落,甚至是動物的異常和意外。這遠非一個現代理性政府的稅收體系,而是封建權力和地方習俗的怪異結合。它也說明了權力是如何深入到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以及在缺乏明確法律和規範的情況下,統治者如何利用一切機會來補充財庫。」
「登上藍山(尼爾吉裡丘陵),氣候和景色與平原截然不同,連人心態也似乎有所改變。您描述了奧塔卡蒙(Ootacamund, Ooty)的生活,那裡的歐洲人,以及幾個獨特的本地部族,尤其是托達人(Todas)。」
「藍山是個有趣的對比。從潮濕悶熱的平原一下子來到高地,空氣變得清涼、稀薄,連臉色都變得紅潤健康——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波頓爵士搓了搓手,彷彿還能感受到高地的涼意。「Ooty作為療養地,為那些在平原病倒的英國人提供了一個喘息的機會。那裡的生活雖然缺乏歐洲本土的娛樂,但相對於平原的單調軍營生活,已經是天壤之別。但即使在那裡,英國人內部也有不同的『派別』和社交壁壘,『馬德拉斯人』和『孟買人』相互隔閡,各種『嚴肅的』和『不嚴肅的』圈子互不來往。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種姓制度』吧。」
「您對托達人的描述尤其詳盡,甚至提出了一種關於他們起源的理論,基於他們的語言是泰米爾語的古老方言。但您也坦承,隨著與歐洲人的接觸,托達人的生活方式和品德正在快速『墮落』,失去原有的樸實。」
「托達人啊……」波頓爵士沉思片刻,「他們是我在藍山上遇到的最特別的群體。他們的外形、習俗、對牛的崇拜,以及那種多夫制和殺嬰習俗(當時的說法)。他們不事耕作,只放牧。很多關於他們起源的理論,像我書中提到的,有些過於牽強,試圖將他們與遙遠的民族聯繫起來。我傾向於從語言學的角度去看,認為他們是印度本土古老部族的殘餘。但遺憾的是,就像許多原始部落在與所謂『文明』接觸後一樣,托達人也未能倖免於變質。我們的到來,帶來了金錢、酒、菸草,也帶來了欺騙和貪婪。他們學會了乞討,學會了說謊,失去了他們曾經被賦予的『樸實』。我書中預測他們可能最終會消失,這或許是一種悲觀,但也是對當時趨勢的觀察。文明的擴張,往往伴隨著某些原生態事物的消亡。」
「您在藍山期間的消遣除了社交和觀察,似乎還有不少狩獵活動?」我看了看書中關於狩獵的章節。
「狩獵是另一種逃離單調的方式。」波頓爵士笑道,眼中閃爍著獵人特有的光芒。「藍山上的野味不少,麋鹿、野牛、岩羊,還有各種鳥類。那裡的狩獵方式和平原不同,需要獵犬和跟蹤。野牛衝鋒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書裡也寫到了與野牛追逐的驚險一幕。還有那些野狗,成群結隊地出沒,遇上牠們可得小心應付。狩獵不僅僅是為了消遣或食物,它也是一種對自我極限的挑戰,一種與自然的直接互動。在文明社會的束縛之外,在野外,你才能真正感受到一種原始的活力。」
「讀您的書,能感受到您對很多事物都抱持一種批判性的視角,包括當時的殖民政策、傳教工作,甚至是其他旅行者的記述。您很少僅僅是記錄,總會加入自己的判斷和評論。」
「我無法假裝是個中立的觀察者。」波頓爵士坦率地說。「我看到了很多光鮮表面下的問題。葡萄牙人的傳教,雖然一度『成功』,但很大程度上是靠強迫和變通教義,這並未真正提升信徒的品德,反而製造了大量外表基督教、內心依然故我的人。我們的統治也一樣,有其傲慢和效率低下的地方。至於其他旅行者,他們往往帶著預設的濾鏡,或是為了迎合讀者而過度美化或戲劇化。我更喜歡呈現事物的原貌,以及我對此的真實感受,哪怕它不那麼受歡迎。幽默和諷刺,或許是我應對那些愚蠢和虛偽的方式。」
「爵士,您在書中以第一人稱『我們』(we)來敘述,這很有意思。這是一個寫作技巧,還是另有深意?」我注意到這個細節。
波頓爵士想了想。「『我們』……這在當時的寫作中是一種常見的筆法,一種『編輯的我們』(editorial we),用來賦予文本一種更為正式或客觀的感覺。但也許,其中也潛藏著一種更深的意涵。作為一個在不同文化間遊走、學習多種語言、扮演多個角色的人,也許我的『自我』本身就是一個複數?又或許,那包含了我的共鳴者——那些與我一同旅行、一同觀察、一同思考的人?在遙遠的異鄉,你並非一個孤立的存在,你的視角與體驗,總會與你身邊的人、你觀察到的事物,產生某種交織和共鳴。那『我們』,也許就包含了這一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遠方。窗外的夕陽已經染紅了天際,書房內的陰影漸深。
「這本書,雖然寫於病假期間,但它奠定了我日後許多探險和研究的基礎。觀察、記錄、分析、以及對不同文化的好奇心,這些都在那時得到了初步的磨練。」他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哈珀,很高興能與你聊聊這些往事。這本書或許不是我最著名的作品,但它記錄了我年輕時對世界的某些原始衝動和坦誠反應。」
「非常感謝爵士,這場對談讓我受益良多。」我起身回應,「您的觀察視角和坦率評價,即使跨越時空,依然具有深刻的價值。它不僅是關於印度的旅行記錄,更是關於文化接觸、人性複雜以及時代變遷的一份寶貴證詞。」
「證詞嗎?」波頓爵士輕輕重複這個詞,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或許吧。我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後人留下一些『證詞』,關於這個世界,關於我們如何看待它。」
他拿起桌上的菸斗,再次端詳片刻,彷彿那小小的物件也承載著無數的回憶與故事。書房裡逐漸被暮色籠罩,但文字與思想的光芒,卻似乎因此而更加清晰、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