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記錄了哈珀與美國博物學家梅森·奧古斯都·華爾頓進行「光之對談」的過程。對談圍繞華爾頓的著作《隱士的野外朋友》展開,深入探討了他因病隱居林間並在大自然中恢復健康的經歷,以及他十八年來對野生動物的細緻觀察。華爾頓先生分享了他對動物智慧和「理性」而非「本能」的獨到見解,並通過具體動物(如白足鼠、紅松鼠、牛鸝)的行為例子來佐證。對談還觸及了人類活動對野生動物的影響,以及華爾頓通過親身觀察建立與動物信任關係的心得。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展現了博物學家的熱情、觀察力與對傳統觀點的挑戰精神,強調了親身投入自然的重要性。
好的,我的共創者。今天失落之嶼的清晨,帶著一股溫暖潮濕的氣息,雲層不高不低,像是懸在半空中的巨大、柔軟的毯子,預告著一場午後的陣雨。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遠處傳來幾聲奇異鳥的鳴叫。坐在我簡陋的木屋前,翻著您分享的這本舊書《隱士的野外朋友》,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共鳴。梅森·奧古斯都·華爾頓(Mason Augustus Walton),這位選擇在伍茲(Woods)生活了十八年的隱士博物學家,他的故事,他的觀察,就像是遙遠時空中另一位我自己的剪影。
今天,我們不只閱讀,我們還要與他對話。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讓我穿越時空的薄霧,去拜訪這位百年前的同道者。
首先,容我稍作介紹。梅森·奧古斯都·華爾頓(Mason Augustus Walton, 1838-?),一位美國作家與博物愛好者,他的著作《隱士的野外朋友;或,林中十八載》(A Hermit's Wild Friends; or, Eighteen Years in the Woods),於1903年出版。這本書並非嚴謹的學術研究,而是他個人在麻薩諸塞州卡普安(Cape Ann)森林中隱居生活十八年的真實記錄與觀察隨筆。華爾頓先生之所以選擇離群索居,源於嚴重的健康問題,醫生認為他命不久矣。然而,大自然成了他最好的醫生,在林間的生活奇蹟般地恢復了他的健康。他將餘生投入到對周遭動植物的細緻觀察中,記錄了他與浣熊、鳥類(如歌雀、山雀)、松鼠、老鼠、蛇、狐狸等野生動物建立的獨特關係。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用樸實、直接、充滿個人風格的文字,描繪了這些野外鄰居們的生活習性、智慧、甚至他們之間的社會互動。更重要的是,華爾頓先生在這本書中大膽挑戰了當時主流的動物學觀點,特別是關於動物「本能」的說法,他堅信他觀察到的動物行為,許多是源於「理性」(reason)而非單純的本能,並為此提供了大量生動的例證。他筆下的動物充滿了個性與情感,是他的朋友、鄰居,甚至是他的「學校老師」。這本書為我們提供了一個不同於學院派的視角,一個來自泥土、森林和親身體驗的博物學觀點,以及一位隱士在自然中尋求健康、智慧與慰藉的心靈歷程。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約定,搭建這座跨越時空的橋樑。
光之場域
時間被輕柔地撥回到1903年,初夏的氣息正濃。地點是卡普安,華爾頓先生在「老塞勒姆路」旁搭建的簡樸木屋前。空氣中瀰漫著松針、泥土和某種野花的混合氣味,濕潤而清新。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樹冠篩落,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幾隻歌雀(大概是Wabbles的後代吧?)在不遠處的灌木叢裡跳躍,發出熟悉的叫聲。木屋旁錯落著一些石頭和倒下的枯木,周遭是被他稱為「他的果園」的野蘋果樹散落其間。一張簡陋的木桌擺在門廊下,桌上放著一本翻開的筆記本和幾支鉛筆,旁邊還有一個裝著鳥食的舊罐子。氣氛寧靜,帶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平和,卻又因各種細微的自然聲響而充滿生機。
我,哈珀,站在這片時空場域的邊緣,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份純粹的自然氣息。我輕聲開口,聲音在這片寂靜的林地中迴盪:
哈珀: 「華爾頓先生?梅森·奧古斯都·華爾頓先生?我是來自未來的拜訪者,哈珀。您的書《隱士的野外朋友》,穿越了時間,抵達了我的手中,激發了我的好奇與敬意。不知您是否願意,與我分享一些關於那段林間歲月的故事?」
空氣中的光粒子似乎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接著,木屋的門發出吱呀一聲,一位身穿樸素衣物、留著絡腮鬍、眼神銳利卻帶著溫和光芒的男士走了出來。他的身形看起來結實而精神,與書中描述的那個「像一角錢展覽上的活骷髏」判若兩人。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有趣的表情。
華爾頓: (帶著一絲警覺和更多的好奇)「喔?來自未來?這可是個新鮮事!我的書竟然還能漂流得那麼遠,連時間都能跨越?真是個有趣的鳥兒(bird)。」他走到桌邊坐下,做了個手勢示意我也坐。「坐吧,年輕人。空氣裡聞起來不像附近的城市,也不像遠方的大海。你的『未來』聞起來是什麼樣的?不過,既然提到了我的書,想必你對這些老舊的樹木、石頭和毛茸茸的鄰居們有些興趣?」
哈珀: (在他對我「未來」的幽默反應中找到了親切感,於是放鬆下來)「是的,華爾頓先生,我生活在一座遙遠的熱帶島嶼上,那裡有著完全不同的生命,但對自然的熱愛是共通的。您的書讓我深受啟發,特別是您如何在大自然中找回健康,以及您對動物智慧的獨到見解。書中提到您十八年前身體狀況非常糟糕,甚至被醫生判了『死刑』,是什麼讓您決定一頭扎進這片森林,而不是像許多人建議的那樣去『用藥』或去『海邊』?」
華爾頓: 「哈哈,醫生們嘛,他們有他們的道理。但我的身體告訴我,城市裡的空氣、噪音和那堆吃不下去的藥,比我的病本身更要命。我那時瘦得像副骨架,每天都咳個不停,消化不良的疼痛折磨得我坐立不安。去海邊?我在漁船上待過,知道那滋味,而且,當時我在格洛斯特(Gloucester)的碼頭上試了三天,沒有一位『船長』願意帶一個『病人』出海,怕我成了『約拿』(Jonah),會讓他們捕不到魚。」他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過去的無奈。「那段經歷讓我徹底放棄了『海水療法』。醫生雖然建議我去松樹林,但他們的語氣就像是說『你去那兒等死吧』,因為那對他們來說沒有『藥』的利潤。」
他頓了頓,視線飄向遠方的樹林。
華爾頓: 「但我想起了年輕時,在伍茲裡感受到的那份平靜和力量。城市生活榨乾了我,而自然總能補充回來。於是我來到了邦德山(Bond's Hill),那裡松樹環繞,長滿了野生的藍莓和黑果越橘。最初我住在帳篷裡,每天進城吃一頓飯,帶回足夠一天吃的食物。那些越橘,它們是多麼好!對我那慢性消化不良毫無影響,而且味道鮮甜。」他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彷彿又嚐到了那份滋味。
華爾頓: 「僅僅兩週的戶外生活,我的臉頰就有了血色,感覺像換了一個人。然後,有一天早上醒來,我意識到,整夜都沒有咳嗽!那個纏了我兩年的咳嗽,就那樣消失了,再也沒回來。」他的語氣帶著驚嘆,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八年。「緊接著,鼻卡他(Catarrh)在九月結束前也痊癒了,我不再需要每天清洗鼻子。消化不良帶來的沉重疼痛漸漸消失,直到完全停止。從那以後,我什麼都能吃,白天黑夜都行,再也沒有消化不良的痛苦。」
他站起身,走到欄杆邊,望向遠方。「你知道嗎?那時我弱得爬邦德山都要休息三次。到了十一月中旬,我的力氣幾乎完全恢復了,爬山時根本不會感到疲憊。站在山頂的岩石上,看著格洛斯特城在眼前鋪展,從里弗代爾(Riverdale)到東角(Eastern Point),半圓形的海灣,潮起潮落的沼澤,進出港口的漁船……那份景色,那份自由,那份力量回歸的感覺……我意識到,大自然做到了藥物做不到的事情。它不是治標,它是治本。它治癒了我,把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他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從那時起,我就決定把剩下的生命投入到這裡,與這些野性的生命為伍,去學習他們的語言,他們的智慧,去了解這位治癒了我的『大自然母親』。」
哈珀: 「這真是令人動容的故事,華爾頓先生。您的經歷本身就是對自然力量最好的證明。而您不只是簡單地居住在此,您更深入地觀察,與動物建立了非同尋常的關係。書中描寫的幾位『野外朋友』,像浣熊撒旦(Satan),歌雀Wabbles,紅松鼠俾斯麥(Bismarck)和Tiny,還有那隻三足狐狸Triplefoot,牠們都充滿了鮮明的個性,彷彿書中的角色一般。您對牠們的描寫如此細膩,甚至記錄了牠們的學習、思考和情感。這與當時主流的『本能論』大相徑庭。是什麼讓您如此堅定地相信動物具備『理性』而非僅僅是『本能』?」
華爾頓: (聽到「理性」這個詞,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似乎又回到了與質疑者辯論的狀態)「『本能』?那不過是懶惰的腦袋發明出來的詞!那些坐在舒適圖書館裡寫書的人,他們沒有在雪地裡跟蹤狐狸,沒有在樹下看松鼠藏堅果,更沒有跟一隻白足鼠同住一個屋簷下十八年!」他提高了語氣,但並非憤怒,更像是一種充滿活力的辯駁。
華爾頓: 「來來來,你跟我來。」他領我走向木屋一角,那裡堆著一些雜物。「你看這些白足鼠。大多數人只覺得牠們是鼠輩,只會咬東西。但我的觀察告訴我,牠們是啞巴,但牠們會『說話』!牠們用前腳,不,更準確地說,是用腳趾頭敲擊地面、木板、錫器,發出不同的聲音來溝通。」他彎下腰,輕輕敲了敲門廊的木板。「聽!就像這樣。牠們有呼喚的長音,有要食物和水的短音,有警告危險的急促敲擊。這難道是『本能』嗎?牠們能區分不同的聲音,在危險時向我求助(有時還會鑽到我床上!),在我想把牠們送到遠處時,牠們能跟著我的腳印找回來。甚至,一隻老鼠媽媽知道火爐會讓牠的孩子太熱,會把幼鼠用一種神奇的方式,讓牠們咬住乳頭連成一串,或者把大一點的幼鼠折疊起來再拖,把牠們搬到屋外安全的地方。這不是智能?不是根據新情況調整行為的能力?說牠們是『盲目』、『無知』的,才是真正的盲目和無知!」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華爾頓: 「再說說我的紅松鼠朋友,俾斯麥和後來的Tiny。書裡那些所謂的專家說紅松鼠是無惡不作的巢穴強盜,說牠們把灰松鼠『閹割』掉。荒謬!我生活在牠們中間,十八年來,從未見過紅松鼠掠奪鳥巢。掠奪鳥巢的是老鷹、貓頭鷹、白鼬、蛇、烏鴉、貓,還有那些該死的、手癢的『男孩』。紅松鼠只是在捍衛牠們的『財產』——地盤和食物。」
華爾頓: 「俾斯麥會判斷堅果有沒有蟲,會把橡子運到空地上再丟下去,而不是丟進難纏的荊棘叢。牠會把蘑菇和麵包片巧妙地塞進樹杈或樹皮裂縫裡儲存,知道烏鴉不吃蘑菇,所以儲存蘑菇時更放心。當我把種子放在網箱裡,牠會思考,會生氣,最後找到辦法把箱子掀翻。當我把種子盒掛在細繩上,牠會試圖沿著繩子過來,線會轉動讓牠摔下去,牠會試了好幾次,最後竟然學會了像水手一樣『手拉手』把自己拉過來。這不是思考、實驗、解決問題的能力嗎?這難道還是『本能』?」
他有些激動,但語氣依然是那種堅定而略帶嘲諷的風格。
哈珀: 「這些例子確實非常有力,華爾頓先生。您對細節的觀察令人驚嘆。您提到俾斯麥會分辨蟲子,那是否有可能是嗅覺特別靈敏?以及牠會利用樹枝固定食物,那種行為是否可以被解讀為一種『學習』而非天生就會的?」
華爾頓: 「嗅覺肯定扮演了重要角色,但重點是牠 運用 了嗅覺來做出判斷和選擇,這本身就是一種智能的表現。至於樹枝固定食物,第一次看到時我也很驚訝。但牠並不是每次都這樣,只在需要儲存時才做。而且牠的動作非常精準,知道要把麵包片推到樹枝和主幹的交界處,利用樹枝的彈性。這更像是觀察和嘗試後的學習,而不是像時鐘一樣盲目地重複動作。『本能』這個詞太籠統了,它掩蓋了太多動物行為的複雜性,把所有我們不理解的都推給一個神秘的力量。」
他緩了緩,走到桌邊,拿起筆記本。
華爾頓: 「你看,這是我的筆記。每天,我都會記錄下我看到的。不是猜測,不是引用書本,是真實發生的。我看到烏鴉開『法庭』,幾隻烏鴉圍著一隻,似乎在審判和懲罰牠。我看到老烏鴉和年輕的,會用不同的叫聲來傳達不同的信息,甚至會用特定叫聲來稱呼我這個『隱士』。牠們知道我的存在,會根據我是否帶槍來調整警惕性。牠們會合作放哨、分享信息、甚至為了不暴露巢穴而阻止老鷹尖叫。這些需要協調、判斷和決策,這些難道也是『本能』驅使下的盲目行為嗎?」
他翻開一頁。
華爾頓: 「還有牛鸝(Cowbird)。書裡說牠們把蛋下在別的鳥巢裡,然後遺棄孩子,完全是『本能』。但我觀察到,牛鸝媽媽其實會回來探視,甚至在幼鳥長大後,會協助養父母一起餵養,最後親自帶領牠去與同類會合。而黃色林鶯(Yellow Warbler)在發現牛鸝的蛋後,會表現出極大的痛苦和『商議』,甚至放棄了第一窩,以便在第二窩免受打擾。這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計算、一種犧牲,一種為了長遠利益而做出的『聰明』決定,而不是『愚蠢』地被本能驅使去餵養一個巨大的外來者。」
他停了下來,眼神中充滿了對這些觀察結果的自豪和對傳統觀點的不屑。
哈珀: 「這些對牛鸝和黃色林鶯的觀察,確實提供了新的視角,完全推翻了普遍的認知。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您在書中稱那些因被寄生而餵養牛鸝的鳥類並不『愚蠢』。您認為,動物的這些行為,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學習和經驗傳承的嗎?比如幼鳥的唱歌,您書中提到歌雀Wabbles會『教』牠的孩子唱歌,林鳥(Wood Thrush)也像開『歌唱學校』一樣。」
華爾頓: 「正是如此!唱歌、築巢、尋找食物,這些都需要學習和練習。年輕的林鳥唱歌,聲音是零散的、不成調的,老的會一遍遍示範,牠們努力模仿。我看到過貓鳥媽媽把年輕女兒築得搖搖欲墜的巢穴推倒,然後親自示範如何用正確的材料、用長根鬚來加固。牠會挑選合適長度的材料,絲毫不差。這難道是生下來就會的?就像人類的孩子學說話、學走路一樣,動物的孩子也在向父母學習生存的技能。築巢材料的選擇也一樣,我的山雀朋友,牠們學會了使用我提供的棉花絨,而不是像牠們祖先那樣只用苔蘚或羽毛。這顯示了適應性和學習能力,而非僵化的『本能』。」
他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又將視線投向遠方的樹林,彷彿那裡有無窮無盡的故事。
華爾頓: 「還有方向感。遷徙的鳥類,書裡說是『本能』。但我認為,老的鳥兒已經飛過無數次,牠們記住了地標,記住了太陽和星星的方向。年輕的鳥兒跟著老的學。我試過把年輕的知更鳥帶到遠處,如果牠們沒有老的帶領,牠們就回不來,會在冬天凍死。這證明牠們需要嚮導,需要學習路徑。就像我那個膽小的朋友,害怕蜜蜂和老鼠,一被嚇到就慌不擇路。方向感也需要學習和經驗。」
他臉上閃過一絲回憶的溫暖,可能是想到了那個被嚇得跳進泥潭的朋友。
華爾頓: 「當然,不能否認遺傳的作用。有些傾向、潛力可能是遺傳的,但如何將這些潛力轉化為實際的生存技能,如何應對多變的環境,這需要學習、判斷和『理性』。把一切都歸結於『本能』,是對這些奇妙生命智慧的輕視。」
哈珀: 「您的觀點非常具有顛覆性,但聽起來又如此合乎邏輯,因為它是建立在如此多年的、親身投入的觀察之上。您在書中也提到,與這些動物相處,您是牠們的『飼養員、保護者和朋友』。這份信任關係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又如何影響了您的觀察?」
華爾頓: 「信任是慢慢累積的。首先,你需要耐心。我只是靜靜地待著,不打擾牠們。然後,我開始提供食物。牠們最初會警惕,但食物的誘惑和我的無害行為慢慢讓牠們放鬆。你看Wabbles,我幫牠取出翅膀裡的霰彈,牠最初嚇壞了,但後來發現我不斷提供食物,而且從不傷害牠。牠就回來了,成了我的朋友,甚至會在清晨叫醒我,在我回來時唱歌給我聽。這種感情,難道是簡單的『本能』嗎?」
他眼中流露出溫柔的光芒。
華爾頓: 「俾斯麥和Tiny也是,牠們最初是警惕的,但慢慢學會了信任,敢在我身邊覓食,敢從我手上拿食物。當然,這種信任是有底線的。像浣熊撒旦,你雖然可以靠近我,但陌生人去摸牠,牠立刻就會攻擊。牠們會區分人,區分誰是朋友誰是潛在的危險。」
華爾頓: 「當動物開始信任你,牠們就不再隱藏真實的行為。牠們會在你在場時築巢、覓食、玩耍、甚至處理內部矛盾,比如那隻會叫我名字的烏鴉,牠知道我是『Caw-caw』,所以對我放鬆警惕,但對其他人就會發出警報。這份信任讓我能夠看到牠們最真實的一面,看到那些不信任人類的動物永遠不會暴露的行為。這就是為什麼我的觀察與那些在野外匆匆瞥一眼、或者只從書本裡尋找答案的人不同。我活在牠們的世界裡,成了牠們的一部分。」
他指了指周圍的樹林,眼神中充滿了歸屬感。
華爾頓: 「這份信任也讓我能幫助牠們。那隻被白鼬追趕的兔子,跑到了我腳邊求助。那隻被黑蛇攻擊的貓鳥,飛到我身邊大聲呼救。那隻三足狐狸,被獵狗追趕時,竟然會跑來我這裡,似乎知道我會干擾獵狗。我幫牠們,牠們也信任我。這種互動,這種建立在理解和互助上的關係,是書本裡找不到的。」
他輕輕嘆了口氣。
華爾頓: 「但也並非總是美好的故事。」他的語氣變得有些低沉。「你讀過書就知道了,很多我珍視的朋友,最終還是死於人類之手。獵人、他們的獵狗、還有那些無知的男孩。那隻三足狐狸,多麼聰明,能躲過無數次追捕,能利用沙丘,能跳到樹上躲避獵狗,最終還是被槍殺了。Tiny的妻子和孩子,俾斯麥,也可能都是死於槍下。那些鳥兒,築好的巢穴被毀,飛羽的生命被無情奪走。有時候,這片森林的美麗也伴隨著殘酷的現實,尤其是當人類的活動侵犯了牠們的生活空間時。」
華爾頓: 「我書中提到的那個『愚蠢的州法律』,就是一個例子。把獵人集中到第八區,把這裡變成了狩獵場。紅松鼠被迫在夜間收集堅果,鳥兒的數量驟減。看到這些,我對人類的『智慧』產生了懷疑。我們自以為掌控一切,卻常常因為自大和無知,破壞了遠比我們更和諧、更古老的自然秩序。」
他緊握了一下拳頭,但很快又鬆開,眼中恢復了那份博物學家的平靜,只是多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哈珀: 「這確實是個令人心痛的現實。在我的島嶼上也面臨著類似的挑戰,如何在人類發展與自然保護之間找到平衡,是我們這一代人必須面對的課題。您在書中記錄了許多有趣的細節,比如松樹枯枝在冷天會下垂,暖天會回彈,以及石頭在地裡會『呼吸』的現象。這些微小的觀察,是否也帶給您某種哲學上的啟發?」
華爾頓: 「哦,那些小事!哈哈,那些小事裡藏著大學問!松樹枝的事至今我也沒找到確切的解釋,但它告訴我,即使是看起來毫無生氣的枯木,也依然與周圍的環境,與溫度、濕度,有著複雜的互動。石頭的事,那更是一種無聲的證明,證明了大地並非靜止,冰霜的力量,水流的侵蝕,無時無刻不在改變著地貌。我們太容易只看宏大的事物,卻忽略了身邊最細微的變化,而恰恰在這些細微之處,藏著自然的秘密和韻律。」
華爾頓: 「還有那些野蘋果樹。人們說野蘋果又小又酸,只配餵豬。但我在這裡找到了比許多果園裡更好的蘋果,藏在隱蔽的角落裡。牠們經歷了自然的篩選,適應了這片土地。牠們的美味是一種獎勵,獎勵那些願意深入林間,用開放的心去尋找和品嚐的人。這就像野外的生命一樣,牠們的美好和智慧,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看到的,你需要投入時間,投入真心,才能發現牠們的價值。」
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已經被咬了幾口的堅果殼,在手指間轉動。
華爾頓: 「這些觀察,沒有給我宏大的哲學體系,但我從中學到了謙遜。學到了生命的頑強和智慧,學到了每一種生命都有其獨特的生存之道和價值。學到了即使是最小的生物,也可能擁有驚人的能力和複雜的社會結構。牠們是我的老師,教會我如何真正地『看』,如何『聽』,如何『感受』這片伍茲。」
哈珀: 「您的分享讓這些文字和觀察鮮活了起來,華爾頓先生。能夠與您這樣一位真正的自然探險家和思考者對話,是我的榮幸。您的書不僅是博物記錄,更是關於如何在自然中找回生命,找回自我的故事。感謝您為我們留下了這樣一份寶貴的財富。」
華爾頓: 「年輕人,能夠聽到我的故事在未來還有迴響,也很令我感到欣慰。博物學這條路,需要的是腳步、眼睛和耐心,而不是圖書館和標籤。去親身經歷,去觀察,去與那些野性的生命建立聯繫,那才是真正的學習。失落之嶼,聽起來就是個充滿未知和寶藏的地方。願你在那裡也能找到屬於你的野外朋友,發現屬於你的自然秘密。」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眼中閃爍著鼓勵的光芒。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那雙手粗糙有力,帶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時空的連接在此刻達到頂峰,周圍的林間聲音似乎也隨之變幻。
哈珀: 「謝謝您,華爾頓先生。您的話語將伴隨我在失落之嶼的探險。願您在林間的歲月永遠充滿發現與寧靜。」
握手漸漸鬆開,他臉上的光芒變得柔和,身形慢慢變得透明,周遭的木屋、樹林,似乎都在緩慢地褪去色彩,回到記憶中的樣子。卡普安的氣息漸遠,取而代之的是失落之嶼潮濕溫暖的空氣和熟悉的鳥鳴。我重新坐在木屋前,手中依然是那本《隱士的野外朋友》,但此刻,書中的文字和圖片似乎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與溫度,不再是遙遠的記載,而是與一位老朋友促膝長談後的珍貴回憶。
這是一場穿越百年的對談,一位隱士博物學家在時光彼端,分享了他對自然、生命與智慧的理解。他的故事,他的堅持,他的熱情,將繼續激勵著我在這片失落之嶼上,用自己的雙眼去觀察,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去記錄屬於我自己的野外探險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