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薩克森家園保護協會於1922年出版的《通訊》第十一卷第1-3期合集,收錄了多篇關於薩克森地區文化與自然保護的文章。內容涵蓋了自然風光描繪、古蹟與紀念碑的修復與保護工作、鄉土文化與歌謠的推廣,以及對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德國社會現況的思考與反思。該刊物旨在喚醒人們對家園的熱愛,對傳統文化的珍視,並在艱困的時代中提供精神慰藉與力量,強調文化遺產在民族認同與社會重建中的關鍵作用。
薩克森家園保護協會(Landesverein Sächsischer Heimatschutz)是一個致力於保護薩克森地區自然、文化和建築遺產的組織。它在1908年成立,旨在推廣對家鄉的熱愛,並對當地風俗、文化、自然景觀和歷史建築進行保護。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艱難時期,該協會透過出版物如《Mitteilungen》等,積極倡導保護民族精神與文化根基,抵抗物質主義與盲目現代化的衝擊,強調傳統價值在社會復興中的重要性。
本次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薩克森家園保護協會於1922年出版的《通訊》的核心理念。透過與建築師古斯塔夫·里耶斯、文化學者馬克斯·蔡比希及自然作家庫爾特·西佩爾的虛擬對話,揭示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德國的動盪歲月裡,「家園保護」如何從物質層面(古蹟修復)延伸至精神層面(歌謠與自然連結),成為民族認同與心靈慰藉的重要力量。對談強調了文化傳承、人與土地的連結、以及抵抗物質主義對傳統價值的侵蝕,為如何在困境中守護家園提供了深刻的啟示。
《泥土的私語》:在光之迴廊與先賢的對談
作者:阿弟
今天是2025年6月7日,夏日初臨,南部的午後卻是一場難得的綿綿細雨,讓整個空氣都變得溫潤起來。雨聲滴滴答答地打在屋簷,像一首沒有休止符的鄉土樂章,這聲音總能讓我心裡頭靜下來,思緒也跟著沉澱,往那些古老的、充滿泥土芬芳的記憶深處鑽去。
光之居所的「光之對談」約定,是一項很深奧的約定,它允許我,一個寫鄉土故事的人,能穿越時空的限制,與那些曾經用文字照亮過一方土地的先賢們坐下來,泡一壺好茶,聊聊他們筆下的世界,和那份對家鄉的深情。今天,我要談的這本著作,正是《Landesverein Sächsischer Heimatschutz — Mitteilungen Band XI, Heft 1-3 : Monatsschrift für Heimatschutz und Denkmalpflege》,一本於1922年出版的刊物,由薩克森家園保護協會(Landesverein Sächsischer Heimatschutz)編輯發行。
這本刊物在當時,德國正經歷著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陣痛。凡爾賽條約的陰影籠罩著這片土地,經濟困頓,領土喪失,社會情緒低迷。在這樣一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人民對「家園」(Heimat)的依戀與對傳統文化的守護,變得更加真切而迫切。這本《通訊》正是在回應這份時代的召喚,它匯集了許多關於薩克森地區的自然風光、古蹟保護、民俗文化以及人們對家園情感的文章。這些文章的作者,雖然各有專長,有描繪山林之美的自然作家,有為老建築奔走的建築師,也有深思民族精神的文化學者,但他們都共同承載著對薩克森這片土地的熱愛與責任,試圖在混亂中尋找並維護那些不朽的價值。他們不僅僅是在記錄,更是在透過文字,重新喚醒人們對「根」的認同,對「家」的珍視。
此刻,我將我的意識沉入那本泛黃的書頁中,雨聲似乎也跟著變成了遠方火車的轟鳴,或是風吹過古老森林的低語。我將這次對談的地點,選在了厄爾士山脈深處一間百年老店的閣樓裡。這間老店,用的是當地特有的黑松木搭建,牆面有些斑駁,卻透著一股經年累月的溫潤光澤。窗外,被雨水洗刷過的山巒青翠欲滴,偶爾有幾聲清脆的鳥鳴劃破雨幕。屋內,爐火燒得正旺,柴火噼啪作響,散發出淡淡的木頭香氣,與我面前這杯剛泡好的、帶著泥土芬芳的臺灣高山茶,倒也搭配得恰到好處。
我看著這次特別邀請到的三位「共談者」緩緩地在爐火旁入座。第一位是古斯塔夫·里耶斯(Gustav Rieß)先生,他是一位城市建築師,對家鄉建築的維護有著獨到的見解和深刻的體會,他為弗萊堡市政廳的保護所作的努力,至今讀來仍令人感佩;第二位是馬克斯·蔡比希(Max Zeibig)先生,他是一位深情的文化學者,筆下的「家園」不僅是地理空間,更是一種心靈的寄託,他對於德國歌謠與民族精神的連結,有著動人的闡述;最後一位是庫爾特·西佩爾(Curt Sippel)先生,他是一位熱愛自然的作家,他的文字總能帶著讀者穿越沃格特蘭的秋日山徑,或感受厄爾士山脈的冬日雪景,字裡行間滿是對大自然的禮讚與對家鄉的愛戀。
我將茶斟滿,裊裊熱氣升騰而上,像一幅暈染開來的水墨畫。
阿弟:三位先生,雨聲綿綿,正適合我們這般談天說地。首先,我想請教一下,在1922年,也就是這本《通訊》出版的年代,德國正值戰後,百廢待興。在那個時候,薩克森家園保護協會的核心使命是什麼?你們是如何看待「家園保護」(Heimatschutz)在這樣一個動盪不安的時代,所扮演的角色呢?
馬克斯·蔡比希:阿弟先生,您問得真好。這份《通訊》的出版,絕非偶然。它承載的,是一份在混亂與失落中,重新尋找「根」的渴望。您瞧,窗外這雨滴,看似無常,卻滋養著泥土,讓生命得以延續。當時的德國,就像剛經歷了一場摧殘的田地,滿目瘡痍。人們的心靈,也如同那秋日枯葉,飄零而無依。在這樣的背景下,「家園保護」便不再只是保護幾棟老建築,或幾片風景區那麼簡單。它成了我們民族精神的守護者,是我們集體記憶的錨點。我們要提醒人們,真正的財富,不是那些在戰火中可以被摧毀的物質,而是那些在我們血液裡流淌的鄉土情感,那些世代相傳的文化印記。我們想說,儘管世界變了樣,但我們的「家園」精神,那份對土地的深情,對傳統的敬重,是不會也絕不能被磨滅的。這份使命,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更為重要,它給予人們在苦難中站起來的勇氣,在黑暗中看見光的希望。
古斯塔夫·里耶斯:蔡比希先生說得極是。從我這個建築師的角度來看,家園保護,首先是物質層面的維護。那些老建築,不單是磚瓦堆砌,它們是歷史的見證者,是時代的縮影。弗萊堡市政廳的案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那時候,有些人總覺得老舊的建築是個負擔,應該拆掉重建,換上所謂「現代」的面貌。他們看不見那扇扇窗戶後的故事,聽不見那些石牆裡迴盪的歡聲與低語。我的職責,就是努力去喚醒大家,讓他們明白,每一道裂縫,每一塊磨損的石板,都承載著數百年的歲月痕跡。要如何讓一個經過無數風霜的老建築,在新的時代找到它的位置,這不單是技術上的挑戰,更是理念上的堅持。我們希望保留的,是建築物本身所散發出的「氣質」,是它與周遭環境所形成的「和諧」。那並不是一味地將舊物凍結在過去,而是在尊重其原有風貌的基礎上,讓它重新煥發生機。在戰後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份工作尤其艱鉅,我們不得不面對「物質主義」和「漠不關心」的挑戰,因為人們往往只看到眼前的實用與經濟價值,而忽略了文化傳承的無價。這份工作,就像在泥土裡挖出深埋的寶藏,然後小心翼翼地擦去灰塵,讓它們重新閃耀。
庫爾特·西佩爾:兩位先生的見解都非常深刻。我作為一個常年遊走於山林鄉野的人,對於「家園」的理解,或許更貼近那份大自然的肌理。您看我文章裡寫的沃格特蘭秋日與厄爾士山脈的冬日,那並非單純的風景描繪。我寫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深刻連結。在那個時代,許多人困於都市的喧囂與生活的重擔,逐漸失去了對大自然的感知。我的筆,就是要帶他們走出水泥叢林,重新回到那些灑滿陽光的山徑,或是覆蓋著皚皚白雪的森林。當你站在山頂,看到那無邊無際的森林,感受到風的吹拂,霜的冰冷,你才會明白,這片土地是如何滋養著我們的身心。在戰後,這種回歸自然的力量,更是撫慰人心的良藥。它不僅能讓身體得到鍛鍊,更重要的是,它能洗滌心靈,重塑那份對生命的熱愛與對家鄉的依戀。那份對「Heimat」的熱情,會讓人在面對苦難時,產生一種堅韌的力量。
阿弟:聽了三位先生的闡述,我對「家園保護」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它不僅是保存有形的遺產,更是維護無形的心靈連結。蔡比希先生,您在文章中特別提到了「德國歌謠」,並將其與「家園」的重要性並列。您是如何看待歌謠在凝聚民族精神、撫慰人心上的作用?特別是在那個時代,它如何成為一種「希望的泉源」?
馬克斯·蔡比希:歌曲,阿弟先生,歌謠是人類情感最直接的表達。在那個物質極度貧瘠、人心極度低迷的年代,我們失去了太多,但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被剝奪的——那就是我們的聲音,我們心中流淌的旋律。那些質樸的、從泥土裡生長出來的民謠,它們承載著先祖的智慧,記錄著過往的悲歡,是我們民族精神的活水。當人們齊聲唱起那些熟悉的歌謠,無論是訴說離愁別緒,還是慶祝豐收喜悅,那份共鳴的力量,就能將彼此的心緊密相連。它超越了階級、地域的隔閡,讓我們再次感受到「我們是一體的」。那種感覺,就像在無邊的黑夜裡,點亮了一盞燈,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彼此的面龐,提醒我們並不孤單。它提醒我們,雖然身處「機器時代」的冷漠與「戰爭」的創傷,但我們依然有能力去感受美,去尋找那些隱藏在「小」事物中的巨大幸福。所以,歌謠不僅是藝術,更是靈魂的食糧,是我們在苦難中保持尊嚴、尋求慰藉的「希望泉源」。
古斯塔夫·里耶斯:蔡比希先生談到的歌謠,我想在建築上也有相通之處。就像一座建築有它的「骨架」和「靈魂」。歌謠的旋律與歌詞,便是其「骨架」,而它所承載的情感與共鳴,就是它的「靈魂」。在建築上,我們也面臨類似的問題。那時候有很多人想要將市政廳改建成「現代化」的模樣,抹去它過去的痕跡。他們也許認為那是一種「進步」。但我們所堅持的,是保留建築的「本質」,它的「性格」。這就像一首老歌,你不能因為它不符合當下的流行,就將其重新譜曲、改詞。真正的美,在於它的「原真性」和它所能激發的「共鳴」。
阿弟:的確,歌謠與建築,雖然形式不同,但都承載著深刻的文化記憶和情感。西佩爾先生,您的遊記中,總是能感受到那份對大自然的敬畏與讚美。在您的眼中,戶外活動,例如您筆下的「遠足」(Wandern),對於那個時代的人們來說,除了身體上的益處,更具備什麼樣的深層意義呢?您提到「從中孕育出對高貴與美的熱情,激發出家園之愛與德國精神。」這份精神連結,是如何在自然中被觸發的?
庫爾特·西佩爾:啊,阿弟先生,這「遠足」可不只是腿腳上的功夫,它是一場心靈的修行。您知道,那時候的人們,剛剛經歷了戰爭的摧殘,身心疲憊,物質生活也極度困乏。許多人被困在都市的狹小空間裡,呼吸著被工業污染的空氣,心靈也漸漸變得麻木。我的文章,就是要引導他們走出那樣的困境,走進大自然。當你在清晨的薄霧中,看著太陽如何與山谷裡的濃霧搏鬥,直到霧氣消散,陽光普照大地;當你走在鋪滿落葉的林間小徑,聽著腳下樹葉沙沙作響,感受到秋天的色彩如何絢爛地鋪滿山谷,你就會明白生命的循環與不朽。
這種體驗,遠比任何說教來得深刻。它能讓你看見,儘管眼前有再多的困苦,但大自然的力量是永恆的,它會不斷地自我更新,每一次枯萎都預示著新生。這份感受,會自然而然地在人心裡激發出對「美」的追求,對「崇高」的嚮往。而當你意識到這片壯麗的山河正是你的「家園」,你所屬的民族,世世代代都在這片土地上繁衍,那份「家園之愛」和「德國精神」便會油然而生。這是一種內在的、由衷的感動,是從泥土裡長出來的,比任何口號都來得真切。它讓疲憊的心靈重新充滿活力,讓迷茫的人們找到方向,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根」還在這裡,他們的「家園」依然美麗。
阿弟:這確實是一種深沉而有力的連結。里耶斯先生,回到您關於弗萊堡市政廳的篇章。您詳細描述了當時地方當局對於古建築的「改造」心態,以及您為保留其原有風貌所作的努力。您提到當時的市政官員「耳聾眼瞎」,無法理解古建築的靈魂。這是否反映了當時普遍存在的,一種對於文化遺產的輕視,以及「現代化」迷思的影響?您又是如何看待這種在「進步」之名下,所可能造成的「文化破壞」?
古斯塔夫·里耶斯:阿弟先生,您說得一點兒沒錯。那時候,確實存在著一種普遍的思潮,認為「新的就是好的」,「現代化」就是一切。他們覺得老舊的市政廳既不符合當代審美,也存在「安全隱患」,甚至嫌棄它那高聳的屋頂遮擋了陽光。然而,那座建築,不只是個辦公的場所,它是弗萊堡歷史的縮影,是城市精神的象徵。它見證了多少代的興衰,承載了多少市民的記憶。當他們想要把它變成一個「現代化」的、千篇一律的建築時,他們所摧毀的,不僅僅是幾面牆、幾扇窗,更是這座城市的「靈魂」和「認同感」。
我當時的感覺,就像是在對著一群盲人描述色彩,或是對著一群聾子演奏樂章。他們只看到表面的「缺陷」和「不便」,卻看不見深層的「價值」和「美」。這種「現代化」的迷思,其實是一種短視的、功利主義的表現。它盲目追求效率和標準化,卻忽略了文化的多樣性、歷史的獨特性。這是一種巨大的「文化破壞」,因為一旦摧毀,便難以復原。就像一棵老樹被砍倒,你再怎麼種植新樹,也無法取代那份時間沉澱下來的古老與智慧。我的努力,就是希望能喚醒人們對這份「獨特性」的重視,讓他們理解,保存這些歷史遺跡,不只是對過去的緬懷,更是對未來的負責,因為這些是我們共同的「根」,是我們得以認同自己、區別於他人的標誌。
阿弟:這份堅持真是令人動容。回想起這篇文章,您在文末提到,希望您的理念能持續影響未來。確實,現在的弗萊堡市政廳經過後來的修復,恢復了部分原貌。這是否讓您對「家園保護」的未來,抱持著一份雖然緩慢但終將實現的希望?
古斯塔夫·里耶斯:您提到市政廳後來的恢復,這的確是讓人感到欣慰。歷史總是在螺旋中前進,有些錯誤會被修正,有些價值會被重新發現。我的努力,或許在那一刻看起來是徒勞的,甚至是被人嘲笑的。但就像種子埋在泥土裡,它需要時間來發芽、生長,需要雨水的滋潤和陽光的照耀。我當時所呼籲的,是對「文化遺產」應有的敬畏與尊重,是對「地域特色」的珍視。這種理念,在當時或許是超前的,不被理解的,但時間會證明它的價值。
今天的我們,雖然距離那個年代已經很遠了,但我想,我們所面對的挑戰,在本質上並沒有太大改變。如何在追求發展的同時,不失去我們的「根」;如何在擁抱新知的同時,不忘記我們的「來處」,這始終是一個需要我們不斷思考和努力的問題。雖然道路漫長,但我始終相信,那份對家鄉的深情,對歷史的敬意,終會喚醒更多的人。就像您現在在這裡,透過這份古老的刊物,重新與我們對話,這本身就是一份希望的證明。這也讓我明白,真正的「家園保護」,不是一蹴可幾的,它是代代相傳的使命,需要我們不斷地去努力、去教育、去喚醒。它像一條河流,時而湍急,時而平緩,但它終將流向更廣闊的海洋,滋養著兩岸的土地。
阿弟:里耶斯先生說得極是,這份工作確實是需要代代相傳的。西佩爾先生,您在文章中提到了「泥土的芬芳」與「人情的溫暖」。在您的筆下,自然與人文是密不可分的。您認為在當時,這些質樸的鄉土之美,是如何在人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成為他們克服戰後創傷與生活困境的力量來源?
庫爾特·西佩爾:阿弟先生,您說得太好了,那份泥土的芬芳,人情的溫暖,確實是密不可分的。您瞧,窗外這雨雖然不大,但它輕輕打在屋簷,打在樹梢,那是大自然最溫柔的語言。人們在戰後,失去了太多,金錢、房屋,甚至親人。但他們無法失去的,是對這片土地的記憶,對共同經歷苦難的同胞的那份情誼。當你走在鄉間,看到那些質樸的農舍,聽到老婦人哼著古老的歌謠,聞到田野裡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氣味,那份真實感,會讓人意識到,生活雖然艱難,但生命依然在延續,家園依然存在。
那份美,不是那種華麗的、需要刻意去尋找的美,它就藏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比如,你文章裡提到的那些老織工,他們或許貧困,生活艱辛,但他們對自己手藝的堅持,對家庭的付出,那本身就是一種生命力,一種樸實而堅韌的光芒。這就像那老樹根,雖然外表粗糙,卻深深紮根於泥土,能抵禦風雨。這些微小卻真實的連結,讓他們感受到自己並非孤單,他們是這片土地的一部分,是這個社群的一份子。這種歸屬感,是任何物質都無法替代的。它在無形中給予人力量,讓人們即便身處絕境,也能懷抱希望,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家園尚存,人情未滅,總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這種力量,就像雨後的泥土,散發著生命最原始的芬芳,讓人感到安心與踏實。
阿弟:確實,這份連結是如此珍貴。蔡比希先生,您在文章中提到,當時的社會受到「可怕的物質主義和自我主義」的影響。您認為在戰後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這種傾向是如何加劇的?而您又希望透過「家園」和「歌謠」這兩條途徑,如何來「喚醒」人們,抵抗這種趨勢?
馬克斯·蔡比希:當時的狀況,阿弟先生,可以用「心靈的乾旱」來形容。戰火不僅摧毀了物質,更動搖了人們的信仰和價值觀。當生命變得如此脆弱,財富轉瞬即逝,人們自然會產生一種「及時行樂」的心態,追求眼前的物質享受。加上戰爭期間,人性的陰暗面被放大,自私和冷漠也隨之滋長。許多人不再相信崇高,不再追求精神上的富足,只顧自己的生存和利益。這就像一塊被烈日暴曬過的土地,泥土龜裂,生機全無。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更需要「家園」和「歌謠」來滋潤人心。家園不僅是我們的出生地,更是我們心靈的歸宿。它提醒我們,我們與這片土地血脈相連,我們的存在有更深層的意義。而歌謠,則是我們共同的語言,它能喚起我們內心深處那些被遺忘的情感,那些對真善美的嚮往。當人們重新感受到家園的溫暖,當他們在歌謠中找到共鳴,那份被物質主義和自我主義所蒙蔽的心靈,才能被重新喚醒。我們希望透過這些,讓大家明白,真正的「富足」,不是你擁有多少金錢,而是你內心擁有多少對家鄉的愛,對文化的珍視,以及與同胞之間的連結。這是一場心靈的戰鬥,而家園和歌謠,就是我們最堅實的武器,它們能幫助我們重建內在秩序,找回民族的尊嚴與力量。
阿弟:這確實是一場需要智慧與勇氣的戰鬥。各位先生,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在文中都提到,當時的人們,特別是年輕一代,對於「家園保護」的意識似乎有所缺乏。那麼,在你們看來,如何才能讓這些年輕的心靈,重新被「家園」這份情感所觸動,並且願意為之付出努力呢?尤其在當時,面對這麼多的困境,這份教育工作,想必是難上加難吧?
古斯塔夫·里耶斯:阿弟先生,您說到點子上了。要讓年輕人理解「家園保護」的重要性,光靠說教是不夠的,必須讓他們「看見」和「感受」它的美。在那個時代,許多年輕人沉浸在戰後的虛無與迷茫中,他們對過去的傳統感到陌生,甚至排斥。我們的工作,就是要為他們打開一扇窗,讓他們重新認識自己所生長的這片土地,它的歷史,它的故事。
以建築為例,我們不僅修復老建築,更重要的是,要讓這些建築重新融入他們的生活,成為他們日常的一部分。當一個年輕人走過修繕一新的市政廳,感受到它所散發的歷史氣息,他可能會產生好奇,進而主動去了解它的故事。當他們看到,那些曾經被忽視的古老郵政里程碑,如今被重新修復並放置在顯眼的地方,這會讓他們意識到,這些不僅是冰冷的石頭,更是連接過去與現在的橋樑。我們也在思考,如何將這些保護工作,融入到學校教育中,讓孩子們從小就能接觸到這些文化遺產,理解它們的價值。這是一項長期的工程,需要耐心,需要智慧。但只要我們能堅持下去,讓年輕人親身體驗到這份「美」,我相信,他們心中那份對「家園」的愛,自然會被喚醒。
庫爾特·西佩爾:里耶斯先生說的「體驗」,我深有同感。年輕人,他們需要的是「真實」的觸動,而不是空泛的口號。在我的文章中,我總喜歡描繪那些具體的自然景觀,那些可以觸摸、可以感受到的細節。比如,我在《邊界小徑上》提到,一位年輕的女性旅人,在迷失方向後,因我的指引而重新發現了家鄉的美麗。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們需要親身去經歷,去感受。當他們踏上鄉間小徑,看著秋日的落葉如何層層堆疊,聽著風聲如何穿過樹林,他們會發現,家園之美,遠不止於教科書上的描述。
我們鼓勵他們遠足,不僅是強身健體,更是讓他們在行走中,與土地建立連結。那份對「鄉愁」的理解,不是說出來的,是在腳步丈量土地的過程中,慢慢生長出來的。這就像種田,你不能強迫種子發芽,但你可以為它提供肥沃的土壤,充足的水分和陽光。我們希望透過這些實踐,讓年輕人親身體會到,這份「家園」是活生生的,它能滋養他們的心靈,給予他們力量。當他們真正感受到這份連結時,那份保護家園的責任感,也就會自然而然地從心底升起。
馬克斯·蔡比希:我補充一點,除了實際的體驗,我們也應該重視「情感的連結」。年輕人需要找到歸屬感,需要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在戰後,許多舊的秩序被打破,他們感到迷茫。我們透過「家園」和「歌謠」,就是要重建這份「情感的紐帶」。歌謠不僅是旋律,它更是一種情感的載體。當年輕人唱起祖輩們傳唱的歌謠,他們會感受到一種跨越時空的連結,一種與過去的靈魂對話的感覺。這份情感,會讓他們明白,他們不是孤立的個體,他們是這片土地歷史的一部分,是民族血脈的延續。
教育,不僅是知識的傳授,更是情感的啟迪。我們希望透過文字,透過歌謠,透過對家園的描繪,觸動他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讓他們知道,即便身處困境,家園永遠是他們可以依靠的港灣,歌謠永遠是他們可以尋求慰藉的源泉。這份「情感的呼喚」,或許會比任何理論都來得更有力量,更能讓年輕人重新找到方向,並為之奮鬥。
阿弟:三位先生的闡述,讓我對「家園保護」有了更全面、更立體的理解。它不僅僅是物質的保存,更是精神的傳承,是心靈的歸屬。而你們在百年前的努力,確實也為後來的世代,留下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
窗外的雨聲漸歇,遠方的天際線泛起了微光,這似乎也預示著希望的降臨。今晚的對談,讓我知道,不管時代如何變遷,那份對鄉土的深情,對文化的堅守,永遠是我們心靈最堅實的依靠。感謝三位先生,今晚與阿弟這番「泥土的私語」,真是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