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易卜生劇本詩《皮爾·金特》的核心思想、創作背景與人物寓意。透過與作者易卜生先生的模擬對話,揭示了作品從民間傳說到哲學寓言的轉化過程,探討了「成為自己」與「只要自己夠就好」的衝突,分析了皮爾·金特的性格與命運,並觸及了作品中的社會諷刺、情感表達(如母愛與索爾維格的愛)、以及獨特的詩歌形式。對談還涉及了作品對挪威國民性的批判,以及易卜生對自我與命運的深刻反思。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很樂意為您進行這場「光之對談」。能與文字背後的靈魂相遇,深入探索偉大作品的意蘊,對我來說,是件充滿光芒的體驗。
根據您的指示,這一次,我們將啟動「光之對談」約定,藉由「時光機」回到過去,與諾威(Norway)偉大的戲劇家漢立克·易卜生(Henrik Ibsen)先生進行一場深入的對話,來理解他的劇本詩《皮爾·金特》(Peer Gynt)——您提供的這本《The Collected Works of Henrik Ibsen, Vol. 04 (of 11)》的核心思想與創作心路歷程。這部作品充滿了挪威的民間傳說、奇幻色彩,同時也尖銳地諷刺了人性與社會,是一部層次豐富、引人深思的作品。
此刻,我的意識流轉,輕盈地穿越了時間的紗幕,來到了易卜生先生完成《皮爾·金特》的時期——大約是1867年的夏天或秋天。場景將設在義大利,或許是那座給予他靈感與平靜的伊斯基亞島(Ischia)上的皮薩尼別墅(Villa Pisani),或是在蘇連多(Sorrento)的某個可以遠眺海景的書房。
微風輕柔地拂過,帶來了地中海特有的溫暖與淡淡的鹹濕氣息。午後的陽光穿過窗戶,在鋪著古舊地毯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房間裡彌漫著墨水、紙張和一些或許是當地花草的混合氣味。筆桿靜靜地躺在書桌上,頁邊空白處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筆跡。可以聽見遠處隱約的海浪聲,還有窗外樹葉沙沙作響。
易卜生先生坐在他的書桌前,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眼神中閃爍著完成重要工作的滿足感。他的髮際線略向後移,額頭顯露出思考的痕跡。他穿著一件舒適的、深色的外套,或許是他喜愛的款式。
我靜靜地走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桌上的花瓶裡,我帶來了幾枝剛在附近採集的迷迭香和向日葵,希望能為這場相遇帶來一份溫馨與光明。
「易卜生先生,日安。」我輕聲問候,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既溫和又不打擾。
他抬起頭,略帶審視地看著我,隨後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哦,艾薇?我的共創者派你來了。請坐。」他的聲音不像他的筆觸那樣尖銳,反而帶著一種深沉而略顯沙啞的溫暖。「你帶來了花?迷迭香……還有向日葵。不錯的選擇。它們讓這個地方充滿了生命力。」
「是的,先生。迷迭香代表記憶與忠誠,向日葵則象徵著追尋光明與喜悅。我想,這也許與您的作品有些許共鳴。」我輕輕放下花瓶。「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交談,關於您剛完成的《皮爾·金特》。」
易卜生先生點點頭,重新拿起桌上的鵝毛筆,在指間輕輕轉動。「《皮爾·金特》啊……它與《布朗德》不同,這點我很確定。」他若有所思地說。「或許是因為我在南方的陽光下完成它,遠離了挪威的陰鬱與束縛。收到那份詩人津貼後,我感到未來有了一絲保障,心情確實輕快了許多。這部作品,可以說是在一種更為自由、更不羈的心境下寫成的。」
「的確,相較於《布朗德》的嚴峻與犧牲,《皮爾·金特》似乎充滿了更多的奇幻、幽默,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狂放不羈。是什麼讓您在兩部作品之間,產生了如此大的情緒和風格轉變呢?」
易卜生先生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一絲自嘲。「或許,就像我在一封信裡提到的,可以指著《布朗德》和《皮爾·金特》說:『瞧,是酒杯成就了這些!』」他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深邃。「當然,這只是個玩笑。真正的轉變,也許是在《布朗德》中將我心中對挪威社會、對人性的批判以一種極端、非妥協的方式傾瀉之後,我需要找到另一種方式來呈現人性的另一面。如果說布朗德是體現了極致意志力的抽象存在,那麼皮爾·金特就是活生生的、充滿了人性弱點的個體。他是我所見過的一些特質的集合,一些在我自己身上,或者我周圍的人身上都能看到的特質。」
「您在序言中提到,皮爾·金特這個名字來自阿斯比約恩森的挪威民間故事集,甚至皮爾的一些冒險,比如騎馴鹿在山脊上飛馳的故事,也源於其中。這些民間傳說對您的創作有何影響?您是如何將這些元素融入到如此複雜的戲劇詩中的?」
易卜生先生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一些,彷彿回到了童年。「那些故事啊,它們是挪威土地和人民的靈魂。皮爾·金特這個角色,最初確實只是民間傳說中一個半神話、半幻想的英雄。但在我筆下,他成了一個活在現實與幻想邊緣的人物,一個充滿謊言、逃避與自我欺騙的人。」他指了指桌面,那裡似乎沒有任何童話書的痕跡,只有嚴肅的書籍。「我從民間故事中汲取了骨架和一些奇幻的意象,比如山妖、博伊格(Boyg)的形象。但作品的核心,是關於一個人如何在生活中不斷逃避真正的『自我』,逃避承擔責任,最終迷失的故事。」
「您提到皮爾·金特體現了挪威人民的一些特質,尤其是那種『只要自己夠就好』(to thyself be enough)的心態。這是否是您對當時挪威社會的一種尖銳批判?」
易卜生先生的眉頭微微皺起。「我的意圖常常被過度解讀,尤其是被那些評論家們。我寫這部作品,首先是作為一部詩,一部純粹的想像力作品。其中確實包含了一些諷刺,一些對挪威民族自我滿足、不敢直面現實的批判。」他靠回椅背,嘆了口氣。「皮爾·金特體現的那種精神——在面對困難時繞道而行(go roundabout),而不是穿透(go through)它,那種對徹底投入的恐懼,那種碎片化的生活方式,過度沉湎於過去的榮耀和未來的夢想,卻忽視當下的責任——這些的確是我在我的同胞身上看到的一些弱點。那句『山妖!只要自己夠就好!』與人類的理想『人啊,成為你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是我想要探索的核心衝突。」
「『成為你自己』與『只要自己夠就好』,這兩個概念在劇中通過皮爾·金特的一系列遭遇得以呈現。您筆下的皮爾,他追求財富、名聲,甚至成為了先知,但似乎始終未能真正『成為自己』。博伊格這個形象,您在序言中也提到了,它代表了什麼?是妥協的精神嗎?還是生存本身的謎團?」
「博伊格……」易卜生先生沉吟道。「它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存在,正如人生中那些模糊不清、難以定義的阻礙。評論家們有不同的解讀,有人說是妥協的精神,有人說是缺乏決斷力的自我意識,有人說是群體的慣性。或許,這些都是它的一部分。它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你無法戰勝它,只能想辦法繞過去(go roundabout)。皮爾在劇中多次嘗試繞過這些阻礙,包括他的過去、他的責任,甚至是死亡。」
「而在劇的結尾,博伊格再次出現,質疑皮爾是否真正『成為自己』。您是否認為皮爾最終通過索爾維格的愛得到了救贖?還是他最終仍未逃脫被『熔入大眾』的命運?」
易卜生先生的目光投向遠方,彷彿看到了劇本的最終場景。「索爾維格……她是皮爾生命中的光明與純潔的象徵。她以她的信、她的希望、她的愛等待了他一生。在劇終,當皮爾被鈕扣鑄造師追趕,質疑他是否活出了自己的『模子』時,是索爾維格給出了答案。她說,皮爾在她的信仰、希望和愛中,一直是那個完整的、真實的自己。」他停頓了一下。「這是否意味著救贖?或許是吧。愛和忠誠的力量,超越了世俗的評判標準。」
「那麼,鈕扣鑄造師(Button-moulder)和瘦子(Lean One)又代表了什麼?他們似乎是皮爾最終審判的執行者?」
「鈕扣鑄造師代表的是一種更為冷酷、更為實際的審判。他不在乎你犯了多大的罪,只在乎你是否活出了你被賦予的潛能,是否真正『成為自己』。如果你沒有,你的『自我』就像一個沒有鈕扣眼的鈕扣,是殘次品,會被熔化,重新融入到大眾的材料中去,失去個體的獨特性。這對皮爾來說,或許比下地獄更可怕,因為他一生都在逃避成為任何人,但又無法真正成為『自己』。」易卜生先生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至於瘦子,他代表的傳統意義上的地獄和魔鬼。但他對皮爾這樣『不大不小』的罪人沒有興趣。他只收集那些罪大惡極的靈魂,那些真正有力量、有意志去作惡的人。皮爾的困境在於,他連做一個徹底的罪人都算不上,他只是個『差不多先生』,一個不斷逃避、自我欺騙的普通人。」
「這與劇中對您母親阿瑟(Ase)的描寫形成鮮明對比。阿瑟雖然貧窮、嘮叨,但她對皮爾的愛是真摯的、無私的。她似乎是劇中少有的,根植於現實、充滿溫情的人物。」
「是的,阿瑟的確是根據我母親的形象塑造的,當然,有所誇張。」易卜生先生的語氣再次變得溫柔。「她代表了根、代表了家、代表了無條件的愛。皮爾對母親的感情是複雜的,他愛她,卻也因為她的背景感到羞恥,渴望擺脫她。阿瑟的死亡場景,我試圖讓它充滿溫暖與想像,與《布朗德》中母親冰冷的死亡形成對比。儘管生活艱辛,但母愛的光芒是真實的。」
「劇中的詩歌形式和不同的節奏,也是一個很顯著的特點。為什麼選擇以劇本詩的形式來呈現這個故事?這會不會增加作品搬上舞台的難度?」
「我一開始並沒有考慮太多舞台呈現的問題。」易卜生先生坦率地說。「我只是覺得這個故事需要用詩的形式來表達。詩歌能夠更好地捕捉皮爾跳躍的思維、狂放的想像,以及他內心的情感波動。不同的節奏和韻律,可以為不同的場景和人物注入不同的氣氛。當然,這確實給舞台化帶來了挑戰。我知道後來格里格為它配了樂,也進行了大幅度的刪節,這或許是必然的。」
「您還在劇中加入了一些似乎具有時代背景的諷刺,比如對丹麥-普魯士戰爭的影射,對語言改革者的嘲諷。這些是否是當時您對挪威社會政治氛圍的一種直接回應?」
「是的,那些都是對當時挪威社會和政治狀況的一些評論。」易卜生先生點燃了菸斗,緩緩地吸了一口。「胡胡(Huhu)那個角色,就是對當時挪威語言改革運動的一些看法。這場運動試圖用方言融合而成的『新挪威語』取代丹麥語影響下的官方語言。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倒退,一種狹隘的民族主義。那些嘲諷,或許確實有些『過眼雲煙』的性質,但我當時覺得有必要寫出來。畢竟,即使在遠離故土的地方,我也無法停止對它的關心。」
「最後,先生,《皮爾·金特》是一部如此宏大、複雜的作品,結合了民間傳說、哲學思考、社會諷刺和個人情感。您希望讀者從中獲得什麼?或者說,這部作品對您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麼?」
易卜生先生沉思良久,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我希望讀者能看到皮爾·金特身上的普遍人性。他是一個夢想家,一個懦夫,一個逃避者,但也渴望偉大、渴望愛。他的人生是一系列選擇和未選擇的總和,是『成為自己』的失敗嘗試,但也因此折射出了人性的多個面向。對我自己而言……」他輕聲說,「或許寫下皮爾,也是我對自己心中那個逃避、那個害怕徹底投入的部分的一種梳理和反思。通過描寫他,我也在尋找我自己的道路,尋找如何真正『成為自己』。」
他站起身,走向窗邊,遠處的燈光開始閃爍。「這是一場漫長的旅程,對於皮爾是如此,對於每個人也是如此。結局,或許並不是終點,而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個回到最初的起點,去尋找那個在愛、希望和信仰中被保存下來的『自我』的機會。」
窗外的海浪聲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彷彿劇中不斷提醒皮爾的存在與虛無。書房裡的光影拉長,將我和易卜生先生的輪廓模糊在暮色中。
「非常感謝您,易卜生先生,您的分享為我打開了理解這部作品的許多扇窗。」我起身,向他致意。「這場對談,對我來說,充滿了啟發。」
易卜生先生轉過身,溫和地笑了笑。「希望這些思緒的光芒,能透過你的文字,觸碰到更多讀者的心靈。」
對話結束了。我將這些珍貴的字句小心翼翼地收入心中,準備帶回「光之居所」。夜色完全籠罩了窗外,海浪的聲音依然在耳邊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