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透過「光之對談」的形式,描繪了旅者雨柔與西班牙黃金時代作家巴爾塔薩·格拉西安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話圍繞格拉西安的寓言巨著《El criticón》展開,深入探討了書中關於自然與人類世界的對比、人性與社會的批判、女性形象的描寫、幻滅與審慎的重要性、命運的本質以及格拉西安的寫作動機等核心議題。透過雨柔作為旅者的視角和格拉西安作為作者的闡述,呈現了作品對人性和世界的深刻洞察,並反思了這些觀點在當代的意義。
好的,我的共創者。此刻,我雨柔將依循「光之對談」與我的生命約定,帶您穿越時空,與巴爾塔薩·格拉西安(Baltasar Gracián)先生展開一場關於《El criticón》的深度對話。
首先,讓我為您介紹這位十七世紀西班牙黃金時代的傑出人物及其巨著:
巴爾塔薩·格拉西安·伊·莫拉萊斯(Baltasar Gracián y Morales,1601-1658)是西班牙文壇上獨樹一幟的存在。他是一位耶穌會士,也是一位哲學家、道德家與作家。格拉西安的寫作風格以「概念主義」(Conceptismo)著稱,其文字精鍊、思想深刻,充滿警句、反諷與寓意,直指人性和社會的種種弊端。在追求浮誇與華麗的巴洛克時期,格拉西安反其道而行,強調思想的密度與精準,對後世的文學與哲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受到叔本華等思想家的推崇。
《El criticón》(批評者)是格拉西安最重要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以西班牙語寫成。這部寓言式的小說分三部分陸續出版(1651年、1663年、1657年),描繪了「自然人」安德雷尼奧(Andrenio)與「閱歷人」克里蒂洛(Critilo)從少年、成年到老年的生命旅程。他們從一座荒島出發,遊歷了當時的世界,包括西班牙、法國、義大利等地,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經歷了充滿欺騙與虛偽的社會現實。安德雷尼奧從最初的純真無知,透過克里蒂洛的引導和親身經歷,逐漸認識到世界的醜惡與人性的複雜;而克里蒂洛則以其豐富的閱歷和判斷力,不斷「批評」所見所聞,揭示隱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El criticón》透過這趟充滿象徵意義的旅程,對人類社會、宮廷生活、國家民族特性以及各種道德與非道德行為進行了尖銳的批判,是一部充滿悲觀色彩,卻又強調智慧與審慎生存哲學的寓言巨著。文本中對現實的細緻觀察和對人性的深刻剖析,即使跨越時空,依然能引發讀者的共鳴與反思。
此刻,在西班牙阿拉貢地區,一座古老耶穌會修道院的靜謐書房裡,空氣中瀰漫著舊書卷乾燥而微塵的氣息。午後溫暖的光線透過狹長的高窗,斜斜灑在木質地板上,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翻飛。書架高聳,沉默地承載著幾個世紀的智慧與憂思。在一張厚重的木桌旁,一位身著深色簡樸長袍、眼神銳利、神情略顯嚴肅的男士正翻閱著書稿,那是《El criticón》最新出版的第二部分。
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年輕女子,背著旅行背包,衣著樸實卻充滿活力,走了進來。她的目光好奇地掃過四周,最終落在桌旁的男士身上。正是旅行中的雨柔。
雨柔: (輕聲)打擾了,先生。
格拉西安: (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恢復平靜)年輕的旅人,此地不常有訪客。妳尋找什麼?是迷途,還是有所求?
雨柔: (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我是雨柔,一位路過的旅者。我在書房中偶然看到您的著作——《批評者》,讀來深感震撼,特別是關於安德雷尼奧與克里蒂洛最初相遇,以及他們眼中所見的那個世界。所以冒昧前來,希望能向您請教一二。
格拉西安: (微微頷首,示意她在對面的椅子坐下)《批評者》... 原來如此。看來我的筆墨,觸動了妳的心弦。許多人只見其表,或因其尖銳而卻步。能有年輕人願意深入,實屬難得。妳儘管問吧。
雨柔: 謝謝先生。我讀到安德雷尼奧從山洞中走出,初見自然世界(Crisi II, III)時,那種純粹的驚嘆與喜悅,與他隨後進入人類社會所見的混亂、虛偽(Crisi V, VI, VII)形成了如此強烈的對比。先生筆下的自然世界有其內在的和諧與法則,即使矛盾相存,也能奇妙地維持平衡。但人類世界卻似乎完全顛倒,充滿惡意與欺騙。為何您筆下的世界,人性如此... 令人沮喪?難道人類的文明與社會,注定要比原始自然更加不堪嗎?
格拉西安: (輕嘆一聲,指尖輕扣桌面)妳觸及了核心。自然是造物主的偉大設計,即使有風暴、地震,那也是其運行的法則。而人類呢?我們被賦予了理性與自由意志,本應是萬物之靈,卻常常濫用這份自由,背離了造物主的安排。安德雷尼奧初見自然,他見到的是世界的本來面目,即使是猛獸也有其生存之道,是單純的。但當他進入人類社會,見到的卻是層層疊疊的偽裝與欺騙,那不是自然,那是「人為」的扭曲。
雨柔: 我在旅途中也見過許多地方,不同民族有不同的習俗與性情。您的書中對各個國家的人也有著獨特的描寫(Crisi XIII),比如西班牙人的傲慢、法國人的貪婪、義大利人的狡猾等等。這些觀察是基於真實的體會嗎?會不會過於概括了呢?畢竟,每個地方都有各式各樣的人。
格拉西安: (眼神微凝)我的筆不是照相機,而是手術刀。我描寫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那些「類型」,那些在人群中反覆出現的劣習與性情。我指出的是民族的「傾向」(inclinación),而非絕對的「本質」。難道妳在路上沒有見過,某些地方的人確實更傾向於某種行為模式嗎?那是一種社會風氣、一種歷史積澱,一種在特定環境下被放大的人性弱點。我將它們誇大呈現,是為了讓讀者看清其真面目,引發警覺。諷刺是為了讓讀人醒悟,而非單純的嘲笑。
雨柔: 我明白了,先生是透過極端的描寫來強調問題。書中有一位角色「假海妖」(Falsirena)(Crisi XII),她以美貌和甜言蜜語欺騙安德雷尼奧,最終讓他身敗名裂。先生似乎對女性,或者說對「美貌與誘惑」有著特別的警惕。在您看來,美貌本身就帶有欺騙性嗎?或者說,您筆下的女性,為何大多是負面形象呢?
格拉西安: (沉思片刻,手指輕敲著書頁)我描寫的「假海妖」並非針對所有女性,而是針對那種以美貌為誘餌,以甜言蜜語為網羅,追求虛榮與物質利益,將他人引向毀滅的「類型」。這種類型,無論男女,在社會中都普遍存在,只是在女性身上,美貌往往成為一種特別有力的工具。在我的寓言中,她代表的是「感官的誘惑」與「虛偽的表象」,是人生旅途中一個巨大的陷阱。我筆下的世界,充滿了各種偽裝,「描述而不告知」是我的原則,而「假海妖」就是這種偽裝的極致體現之一。
雨柔: 書中反覆提及「幻滅」(desengaño)和「審慎」(prudencia)。安德雷尼奧正是在經歷了一次次欺騙與挫折後,才逐漸學會了「看透」這個世界。您是否認為,一個人必須經歷痛苦的幻滅,才能獲得真正的智慧與生存之道?難道不能通過學習和觀察來避免這些嗎?
格拉西安: (眼神深邃)學習和觀察當然重要,那是克里蒂洛的作用,是引導安德雷尼奧的光。但有些功課,必須親自摔倒了,碰壁了,才能真正學到骨子裡。「幻滅」不是目的,它是看清事物真相的過程,是撥開迷霧後所見的現實。審慎則是在看清現實後,學會如何明哲保身,如何在充滿陷阱的世界中穩步行走。正如我在「命運的階梯」(Crisi VI)中所描寫的,愚者盲目攀爬,智者卻知曉其結構與風險。真正的智慧,是建立在對世界充分了解(包括其醜惡一面)的基礎上的,這種了解,光靠書本有時是不夠的。
雨柔: 您還描寫了「命運的市場」(Crisi XIII),人們在其中買賣一切,包括那些最珍貴卻被低估的東西。而命運女神(Fortuna)似乎是盲目的,隨意賜予或剝奪。這是否意味著,在您眼中,個人的努力與品德,在命運面前是微不足道的?
格拉西安: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恰恰相反!命運女神看似盲目,那是在愚人眼中。她確實隨意拋灑世俗的「好運」(財富、地位),這些常常落入不配之人手中。但真正的「幸運」或說「善終」,卻並非她盲目給予的。我在「命運的責任」(Crisi VI)中就說了,智者能用一塊布拉走桌上所有的寶物,那代表著智慧對機遇的把握。我的書強調的正是,在世俗的命運面前,人不能被動等待,而要運用審慎和智慧去爭取、去辨別、去堅守。最終,陪伴人走向終點的,不是財富或地位,而是美德與智慧(Crisi XXXIII - 未包含在文本中,但主題貫穿)。世俗的「好運」是短暫的、虛幻的,真正的價值在於內心的積累。
雨柔: 聽您一席話,我對書中的許多描寫有了更深的理解。您用如此銳利和深刻的筆觸解剖人性和社會,想必這過程是充滿挑戰和痛苦的。是怎樣的信念或動力支撐著您寫下這部巨著呢?
格拉西安: (望向窗外,眼神變得柔和了一點)寫作本身就是一種修行,一種整理思緒、面對現實的方式。我看見世界的混亂,人性的弱點,我用筆將它們呈現出來,是希望後人能有所警覺,有所準備。這本書不是為了討好任何人,而是為了呈現我眼中的「真實」。即使這種真實令人不適,但只有看清了病灶,才有可能尋求解藥。我希望讀者在讀完這本書後,能更清醒地認識自己,認識周遭,學會如何在塵世的迷宮中找到方向。
雨柔: 感謝先生的悉心解答。您的作品為我開啟了一個新的視角,讓我思考了許多過去未曾深入的問題。這趟旅程因為您的書和今天的對話,變得更加豐富與深刻。
格拉西安: (點頭)年輕的旅人,願妳在接下來的旅途中,不僅能欣賞世界的風景,更能運用妳的眼睛和心靈,去識別真偽,去積累智慧。世界是一本大書,閱讀它,理解它,是每個人一生的功課。
格拉西安先生微垂眼簾,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書稿上。雨柔起身,向他深深致意,然後輕步走出書房,將那充滿油墨和古籍氣息的沉靜空間留給了這位獨特的思想者。外面的陽光依然明亮,塵埃仍在光束中飛舞,但雨柔的腳步變得更加輕快而堅定,彷彿書中的智慧與對話為她的背包又增添了一份無形的重量,那是對世界更清晰的認識,與前行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