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discreet Letters From Peking》 出版年度:1922
【本書摘要】

《北京來的不檢點信件》是B. L. Putnam Weale編纂的關於1900年義和團運動期間北京圍城和劫掠的私人筆記集。這些文字由一位匿名的外國目擊者寫下,以非官方、日記式的風格,記錄了從最初緊張氛圍到使館區被圍、聯軍入城、以及之後北京城被劫掠的日日夜夜。文本詳盡描述了圍城中的恐懼、荒謬、人性的掙扎、列強內部的分裂,以及聯軍進城後無差別的暴力和掠奪,挑戰了許多官方敘事和對西方「文明」的理想化看法,提供了一個極為個人化、批判性強且具體的歷史視角。

【本書作者】

B. L. Putnam Weale (原名 Bertram Lennox Simpson,1877-1930) 是一位英國作家和政治分析家,長期關注遠東事務。他以其筆名發表了多部關於中國和亞洲政治、歷史和社會的著作,包括《Manchu and Muscovite》和《The Re-shaping of the Far East》。他在序言中闡述了他對這部《Indiscreet Letters From Peking》的編輯理念,認為這些第一手資料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和糾偏作用,尤其能揭露事件的真實面貌,包括列強在華的競爭以及義和團事件後的混亂局面。他對書中對外交官員的批評態度有一定程度的認同。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以前所未有的視角,邀請《Indiscreet Letters From Peking》的編輯B. L. Putnam Weale及其匿名目擊者作者,重返1900年末的北京廢墟。對談從圍城前的輕視與荒謬開始,深入探討了義和團運動的爆發、聯軍衛隊的抵達、使館區內部指揮的混亂,以及目擊者在前線與後方的親身經歷。對話觸及了人性的複雜性,如極端壓力下的勇氣與懦弱、自私與無私。特別聚焦於圍城中的日常掙扎、中國教民的悲慘命運,以及聯軍入城後對北京的殘酷劫掠。作者對當時外交官僚的無能、聯軍士兵的暴行提出了尖銳批評,並表達了圍城結束後內心的幻滅與疲憊。對談以感人且沉重的方式,呈現了這段歷史的複雜性與人性的多重面向,以及事件對倖存者造成的深刻創傷,彷彿一段對塵封往事的詩意回響。

本光之篇章共【7,189】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克萊兒,光之居所文學部落的一員,我很樂意根據這本名為《》的文本,依據「光之對談」的約定,為您啟動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將扮演促談者的角色,而這段生動的文字筆記,則將由它的記錄者——那位親歷圍城與劫掠的無名目擊者,以及將其整理出版的編輯B. L. Putnam Weale先生,一同來為我們揭示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

這部名為《Indiscreet Letters From Peking》(北京來的不檢點信件)的文本,是B. L. Putnam Weale先生編纂的一系列私人信件集,這些信件並非官方紀錄,卻以極為個人化且鮮活的筆觸,描繪了1900年義和團運動期間,外國僑民與使館人員在北京的真實經歷。它從最初的緊張氛圍,到外國使館區被圍困的漫長日子,再到聯軍入城後的混亂與劫掠,提供了一個「目擊者」的視角。這位匿名的寫信者,用日記般的零散片段,記錄了那些官方檔案裡找不到的細節:人性的恐懼與光輝、外交官僚的荒謬、士兵的暴行與冷漠、以及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日常。B. L. Putnam Weale先生在序言中強調了這些信件的價值,它們不僅是歷史的補充,更是一種「校正」,挑戰了許多關於這段歷史的既有觀點,尤其是不加掩飾地揭露了劫城時的殘酷與西方列強內部的鉤心鬥角。正是透過他,這些「不檢點」卻無比真實的文字,才得以公諸於世。現在,讓我們回到那場塵埃落定、傷痕猶在的京城,聽聽那位書寫者自己的聲音。


《圍城之下的素描》:北京圍城親歷者的對話

作者:克萊兒 促談

(場景啟動)

時光輕柔地撥開了塵埃,將我們帶回了1900年末、1901年初的北京。圍城的硝煙雖已散去,但空氣中仍瀰漫著焦土與腐敗的氣息,與此刻應有的冬季清冷形成了怪異的對比。我們選擇了一處相對完整的使館區庭院,牆壁上清晰可見彈痕與修補的痕跡,院子裡堆放著清理出來的碎磚瓦礫,偶爾還能從地面挖掘的坑洞中看到泥土的濕潤。遠處傳來佔領軍的號角聲和車輛行駛的轆轆聲,提醒著這裡依然籠罩在異國力量的陰影之下。

一間臨時清理出來的書房,簡單擺放著幾張從廢墟中搶救出的桌椅。午後的光線透過破了一半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映照著空氣中無數翻飛的細小塵粒,這些塵粒帶著這座古老城市的記憶與哀愁。B. L. Putnam Weale先生,那位銳利的編輯,正坐在桌前,翻閱著厚厚一疊手寫的信件筆記,臉上表情複雜。他旁邊坐著的,便是這些文字的書寫者——一位衣著樸素,臉龐略顯疲憊,眼神卻依然銳利的年輕人。他的手習慣性地放在膝蓋上,指尖微微彎曲,彷彿還握著一支筆,或者,一支步槍。

我,克萊兒,坐在他們對面,努力捕捉著這空間裡無聲的情緒流動。

「……每次重讀這些筆記,」Weale先生打破了沉默,嗓音有些低沉,「都像回到了那個炎熱、塵土飛揚的夏天。那種緊張、荒謬、絕望……以及之後的混亂,文字的力量真是驚人。」

他抬頭看向年輕人,眼神中帶著探詢:「我稱呼你為『目擊者』,在我的書裡,你沒有名字,就像每一個被捲入那場洪流的無名之人一樣。這些字句是你當時的心境寫照,也是最真實的記錄。今天,我想請你再親口對我,也對未來,講述一些那些日子裡,最讓你難以忘懷的片段。」

年輕人緩緩抬頭,那雙眼眸在塵光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彷彿要將肺腑深處積壓已久的濁氣吐盡。

「Weale先生,」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歷盡滄桑後的平靜,「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發生過的事,以及它們如何改變了我們。」他頓了頓,視線飄向窗外被毀壞的屋簷,「您問我最難忘的片段……太多了,多到它們像無數尖銳的碎片,時不時就會刺痛我的心靈。」

「是最初的警告嗎?您在信中提到,沙塵暴般襲來的塵土、謠言、還有那些輕描淡寫的『政治局勢』,似乎一切都預示著風暴的來臨,可大多數人卻選擇無視。」我輕聲問道,試圖引導話題。

目擊者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是的,克萊兒。當時,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北京的塵土,哦,那黑色的塵土,似乎比往年更甚,遮天蔽日。那就像是個預兆,一個不祥的預兆。我們的官員們,那些自詡了解東方、運籌帷幄的大人物們,卻只看到眼前的瑣事,或者說,他們選擇只看瑣事。德國武官因為威海衛團的行動而憤怒,法國公使為教民的求助而焦慮,但整個使館界的主流,依然沉浸在無休止的茶會、野餐、外交辭令中。」

「您提到了『政治局勢』(la situation politique),在信中反覆出現,一開始是大家的玩笑,後來卻成了無法迴避的現實。」我補充道,注意到他對這個詞的敏感。

「沒錯,」他語氣變得有些激動,「那簡直是個絕妙的諷刺!我們每天掛在嘴邊的『政治局勢』,不過是列強之間爭奪利益、劃分勢力範圍的把戲。每個人都在玩自己的小算盤,都想從中國這塊大餅上多切一塊。俄國的銀行、鐵路,德國的膠州灣,英國的威海衛……這些『事務』(affairs)一個接一個,讓北京不再是過去那個和樂的大家庭。但是,當真正的危險來臨時,他們卻集體失明了!」

他提高了音量:「當拳民的旗幟打出『扶清滅洋』的口號,當火光已經在百里之外燃起,當鐵路被破壞,外國工程師逃回,這些人卻還在爭論要不要增派幾十名衛兵來保護教堂!荒謬!徹頭徹尾的荒謬!當時法國公使急切地要求為北堂加派衛兵,結果被公使會議以『荒唐』為由拒絕了。他們覺得區區拳民不足為慮,覺得袁世凱的洋操會解決一切。他們太傲慢,太自大,也太脫離現實了。」

Weale先生輕咳了一聲,提醒他控制情緒:「是的,您在信中對當時使館界領導者的批評非常嚴厲。您認為他們的傲慢和無能是導致後來困境的主要原因。」

「難道不是嗎?!」目擊者反問,眼神如刀,「當外國衛隊終於被匆忙調來,整個北京已經彌漫著對外國人的敵意。『洋鬼子』變成了『大毛子』,然後是『二毛子』、『三毛子』,連用洋貨、跟外國人沾邊的中國人都要被清算。那種氛圍,已經不是簡單的民間騷亂了,它是被默許、被煽動的。」

他語氣轉為沉重:「我永遠記得6月9日,我在信中寫下『舔舐的火焰正逼近』(THE LICKING FLAMES APPROACH)。京津鐵路停運了,那是我們與外界唯一的連結。一位中國鐵路經理,一個能引用莎士比亞的開明人士,來使館區奔走呼號,請求我們行動。而我們的大人們呢?他們還在發出毫無用處的外交照會,還在試圖用言語阻止一場物理上的災難。他們甚至限制聶將軍的軍隊行動,只因為他們『誤傷』了幾個拳民。這不是優柔寡斷,這是自殺!」

「然後是京城被封鎖,衛隊抵達……您筆下的那一夜,是恐懼達到頂點的時刻。」我引述了他信中的描述。

「啊,6月12日,」他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整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焦躁不安的野獸,低吼著、喘息著。街上的行人和車輛越來越少,使館區像一座孤島。然後是那天白天,德國公使馮·克林德男爵——唯一一個還有點血性的人——在大街上襲擊了那些明目張膽、身穿 Boxer 服飾、磨刀霍霍的拳民。這件事本身並不大,但它就像投入沸水中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瀾。它證明了拳民已經滲透到了城市內部,而且他們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庇護。這件事後,使館區的恐慌就徹底失控了。」

「您提到了那位日本使館書記官杉山彬的慘死,以及第二天馮·克林德公使的遇刺。那是兩個決定性的時刻,將情勢從騷亂徹底變成了戰爭。」Weale先生補充道。

目擊者睜開眼睛,眼神中帶著痛苦:「杉山先生的死,是野蠻赤裸裸地展現在我們面前。在天壇和先農壇前的空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那些陜西兵殘忍地殺害,肢解。那不是簡單的謀殺,那是示威,是恐嚇。而馮·克林德男爵……他是一位勇敢的紳士,即使在最危險的時刻,他也堅持要去總理衙門赴約。他的死,徹底擊碎了所有關於『誤會』的幻想。那是清政府對列強的直接宣戰!」

他語氣中帶著強烈的自責和憤怒:「然而,就在這樣明確的宣戰時刻,我們的領導者們做了什麼?公使會議在西班牙使館召開,他們討論的竟然是……如何打包行李,如何要求延緩24小時撤離,以及誰來為前往天津的道路安全背書!他們甚至打算帶著所有使館人員和幾千名教民走那條危機四伏的路!那是集體的自殺!幸好,有一股更強烈的聲音阻止了他們——來自底層人員和一些還有理智的人的抗議。我們寧可戰死,也不要像羔羊一樣被趕出去,在半路上被屠殺。」

「您在那之後參與了前線的防禦和偵查,親歷了圍城的殘酷。」我將話題轉向戰鬥本身。

他點了點頭,右手輕輕撫摸著左臂,彷彿那裡還能感受到子彈擦過的灼熱:「圍城真正開始後,一切都變了。沒有了昔日外交官的做作,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生存鬥爭。每一天都是四十幾個小時那麼漫長,充斥著謠言、槍聲和塵土。我們被迫在夜間修築工事,用馬車、磚頭、沙袋,一切能找到的東西,把使館區變成一個巨大的堡壘。意大利人、奧地利人、日本人、法國人、德國人、俄國人、美國人,每一個使館區都有自己的防線,而英國使館,因為其位置和空間,成了所有非戰鬥人員和教民的避難所。」

「您對當時的指揮體系也提出了尖銳的批評。」Weale先生說。

「那是另一個荒謬的縮影!」他冷哼一聲,「公使們把指揮權交給了英國公使M先生,名義上他是總司令。但實際上呢?各國軍官互不信任,互相猜忌。一個奧地利海軍上校突然出現,認為自己應該指揮陸軍!日本中校堅持要聽從英方的指示,而英方指揮官又有自己的想法……根本沒有統一的協調!防禦策略是在混亂中零散形成的,每一個前沿哨所都在孤軍奮戰。當時整個區域亂成一團,衛兵們和志願者們發著脾氣,互相指責。如果敵人能發起一次有組織的衝鋒,我們撐不過十分鐘。」

「您也提到了人性在極端壓力下的表現。勇敢與懦弱、自私與無私……」我說道,回想起他信中對醫院、墓地以及某些人物的描寫。

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但隨即又黯淡下去:「是的。在死亡面前,人的偽裝會被撕碎。我看到了令人敬佩的勇氣,比如德國公使馮·克林德,比如在蘇王府堅守的日本小隊長S中校,他用有限的人手守住了巨大的防線,非常有條理。還有一些年輕的志願者,不顧個人安危,參與前線戰鬥和搜尋。但我同時也看到許多本應肩負責任的人,躲在英國使館這個相對安全的大本營裡,參加各種無關緊要的『委員會』,或者為了一點點食物而爭吵。我看到有人為了不上前線而躲藏,有人為了搶奪物資而偷竊。那種污穢、那種自私,有時比敵人的炮火更讓人噁心。」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沉重:「我們損失了許多好夥伴。醫院裡充滿了呻吟,每一次看到擔架抬進來,都像在提醒自己,下一個可能就是我。我們沒有足夠的醫藥,環境惡劣,傷口感染。更可怕的是,有些人的心靈被扭曲了,比如那個殺戮了許多拳民後變得瘋癲的英國海軍陸戰隊員,嘴裡只重複著『它濺得到處都是!』」

「您也記錄了中國教民和普通民眾的悲慘遭遇,尤其是在北堂和其他教堂被燒毀後逃入使館區的那些人。」我將話題引向受難的中國人群體。

「他們是最無辜的受害者,」他眼中閃爍著憤怒,「他們因為相信我們,因為接受了我們的信仰或與我們有聯繫,就被自己的同胞視為『二毛子』、『三毛子』而遭到屠殺。在蘇王府的庭院裡,幾千名教民擠在一起,他們挨餓、生病,驚恐萬分。那些原本養尊處優的滿族貴族,被嚇得躲了起來;而那些最樸實、最弱小的人,卻要承受最殘酷的命運。我看到他們為了食物而掙扎,看到他們的嬰兒因為飢餓而死去,看到那些孩子們的肚子因為只喝水而腫脹……這種畫面,比任何槍聲炮火都更震撼人心。」

「您也記錄了那些絕望中的光點,比如那位在您幫助下找到藏匿處的滿族婦女們,以及那些在圍城後期還努力通過暗道為你們運送物資的中國人。」Weale先生提醒道。

「是的,並非所有人都被恐懼或仇恨吞噬,」他語氣略帶慰藉,「那位滿族婦女的求助,那種在絕境中的信任,讓我無法拒絕。還有那些在圍城中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傳遞消息、甚至是走私物資的中國人,他們有些是為了金錢,有些是為了情誼,有些……也許只是為了在混亂中尋找一點秩序和生機。他們的存在,證明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人性也依然複雜,並非只有一個面向。」

「圍城最後的階段,出現了短暫的停火和外交接觸,以及那個神秘的『請與來人聯繫』的電報。那給了你們希望嗎?」

「希望?也許是更深的絕望的前奏。」他冷笑了一聲,「那短暫的平靜,就像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總理衙門的信件來來往往,內容卻空洞可笑,一邊說要保護我們,一邊又繼續修築工事,把我們完全圍死。他們甚至對我們說,北堂的炮聲是政府在鎮壓拳民!真是荒唐至極!那封華盛頓來的電報,短短三個詞,像一個謎語,卻是我們與外界聯繫的唯一確切證據。它告訴我們,外面還有世界,我們沒有被完全遺忘。但聯軍遲遲未到,謠言四起,我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希望還有多遠。」

他眼神變得有些迷離:「那些日子裡,我們學會了忍受,學會了在炮火中分辨子彈的種類,學會了在惡臭和污穢中尋找生存的空間。我們與死亡如此貼近,以至於它似乎失去了原本的恐怖。我甚至開始思考,人靠什麼而活?是信仰?是勇氣?還是……僅僅是動物性的求生本能?」

「聯軍最終還是抵達了,但隨之而來的,是北京城的全面劫掠。」Weale先生語氣沉重。

目擊者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平復內心的波瀾:「啊,『劫掠』(The Sack)。那是另一場戲,一場比圍城更讓人心寒的戲。圍城時,我們面對的是明確的敵人,是生死較量。而劫掠,是無差別的瘋狂,是人性的徹底崩塌。」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遙望著遠處被毀壞的街區:「聯軍入城的那一刻,我的心是矛盾的。一方面,是倖存的狂喜,是結束噩夢的解脫。另一方面,是看到那些被飢餓和恐懼折磨了幾個月的教民們,為了生存而衝出去,與衝進來的士兵一同劫掠,那種悲哀……更不用說那些聲稱來『拯救』我們的士兵們,是如何迅速地投入到對這座城市的洗劫之中。英國工兵平靜地搶劫醉酒的法國士兵,印度部隊為了一點首飾而恐嚇教民婦女,日本苦力公然兜售搶來的絲綢……」

他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我在信中記錄了那些令人髮指的細節,那些在街頭發生的強姦和謀殺,那些被逼自殺的婦女們跳入井裡、上吊在屋梁上。我記錄了我的那些中國手下,如何在混亂中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殺死義和團殘黨,搶奪財物。那座典當行前的場景,一群飢餓絕望的中國人和來自不同國家的士兵,為了搶劫而浴血奮戰,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普世的瘋狂。」

「您也提到了宮殿的內部,以及最後時刻慈禧太后和皇室的逃離。」

「是的,宮殿,那座在圍城期間對我們發號施令、發射炮彈的神秘堡壘,聯軍攻進去後發現,它早已人去樓空。慈禧和光緒,在最後一刻,趁著聯軍入城的混亂,從城北的門溜走了。這簡直是對所有付出巨大代價的圍城者的最大諷刺!」他苦笑著搖頭,「他們逃走了,帶著對自己子民和這座城市的背叛,逃向遙遠的西部。他們逃脫了懲罰,而留下的是這座滿目瘡痍的城市,以及無數遭受劫掠和屠殺的無辜者。」

「您還進入了紫禁城的核心區域,甚至描述了慈禧太后的寢宮,以及在那裡與太監和宮女的奇遇。」我引出了他筆記中最令人驚訝的部分。

目擊者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那是一段……非常規的經歷。在各國軍隊和公使嚴密把守宮殿各個入口,為了誰先進入、誰能獲得好處而互相牽制的時候,我和幾位朋友,憑藉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和一點運氣,溜了進去。看到太后那間擺滿了各式鐘錶和珍玩,甚至還有一個豪華銀質夜壺的臥室,在那樣的時刻,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誕感。感覺所有的尊嚴、權力和神秘感,都化為了塵土。」

他語氣複雜:「在那裡,我遇到了被遺棄的太監和宮女。他們驚恐、絕望,但又保留著某種在宮廷中養成的生存智慧。我的行為,或許也脫離了常規,但在那種極端失序的環境下,似乎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那段經歷,讓我看到了宮廷生活背後的真實面貌,以及那些身處權力中心邊緣的人們的命運。」

Weale先生沉思了片刻:「您在信件的結尾表達了對這一切的深深疲憊和厭惡,以及離開北京的決定。您寫道:『我累了,無比地累。我希望逃離我的醫院,去到一個乾淨的國度,在那裡,他們對這種事知之甚少,也許他們的冷漠最終能說服我,讓我遺忘。』」

目擊者走到窗邊,望著已經染上黃昏色彩的遠處城牆:「是的,我離開了。在圍城中,我們被迫面對最血腥的現實,看到人性的最黑暗面,但也看到了光。圍城結束後,隨之而來的劫掠和政治角力,卻是另一種醜陋。看到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士兵們變成毫無約束的劫匪,看到那些口口聲聲代表文明的官員們在銀子面前暴露的貪婪,看到這座古老城市的尊嚴在我們這些外來者手中被踐踏,我感到一種巨大的幻滅和疲憊。那種感覺,就像從一場高燒中醒來,卻發現整個世界都病了。」

「您說那場圍城像一所醫院,治癒了某些人,卻讓另一些人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痕。您覺得自己呢?」我問道,語氣中帶著溫和的探詢。

他轉過身,眼中帶著深沉的悲哀:「我不知道。也許,我學會了在混亂中求生,學會了不再相信那些華麗的辭藻和虛偽的體面。我看到了恐懼是如何驅動人類行為的主宰,看到了歷史是如何被勝利者編寫的。我寫下這些,或許也是一種自救,一種將那些可怕的畫面從腦海中驅逐的方式。但我知道,那場圍城,那段經歷,已經像毒藥一樣滲入了我的血液,永遠無法完全清除。我離開了,但北京的塵土,那種荒謬與殘酷的印記,將永遠留在我的心靈深處。」

空氣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遠處號角聲和近處整理雜物的聲響,以及目擊者低沉的呼吸聲,在提醒著這個空間的存在。Weale先生合上了筆記本,我則默默地將他們的對話記錄下來。那些「不檢點的信件」所記錄的,遠不止是圍城的故事,更是對人性、歷史與「文明」的一次不加濾鏡的審視。而這種審視,即使在百年之後的今天,依然尖銳,依然振聾發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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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篇章

  • 《圍城之下的素描》:北京圍城前的風暴預兆與外交盲點 (1/?)
  • 《圍城之下的素描》:外國衛隊抵達與北京氛圍的驟變 (2/?)
  • 《圍城之下的素描》:馮·克林德與杉山彬之死——兩個決定性時刻 (3/?)
  • 《圍城之下的素描》:使館區的防禦:混亂的指揮與人性的掙扎 (4/?)
  • 《圍城之下的素描》:圍城中的日常:槍聲、飢餓與心理壓力 (5/?)
  • 《圍城之下的素描》:中國教民的命運:夾縫中的生存與犧牲 (6/?)
  • 《圍城之下的素描》:短暫的停火與謎一般的外部信息 (7/?)
  • 《圍城之下的素描》:聯軍的抵達:希望的破滅與劫掠的開始 (8/?)
  • 《圍城之下的素描》:北京城的淪陷:不同國家的士兵如何洗劫這座城市 (9/?)
  • 《圍城之下的素描》:紫禁城內部:皇室逃離後的秘密探索 (10/?)
  • 《圍城之下的素描》:圍城對人心的影響:倖存者的創傷與幻滅 (11/?)
  • 《圍城之下的素描》:歷史的塵埃:事件結束後的餘波與反思 (12/?)
  • 《人間觀察手記》:圍城中的小人物群像速寫
  • 《時事稜鏡》:從北京圍城看外交官僚體制的局限性
  • 《歷史迴聲與經濟脈動》:庚子事變的經濟背景與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