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sastücke》光之羽化

《Prosastücke》 出版年度:1917
【本書摘要】

《散文集》(Prosastücke)是瑞士德語作家羅伯特·瓦爾澤於1917年出版的短篇散文集。本書收錄了瓦爾澤一系列獨特且富有哲思的小品文,他以其細膩的觀察力、詩意的筆觸和看似漫不經心卻深藏洞見的敘事風格,描繪了日常生活中的微光與人性的複雜面貌。瓦爾澤的作品常遊走於現實與夢幻之間,探討人性的矛盾、社會的壓迫、個體的自由選擇,以及生命終極的歸宿。他筆下的角色,無論是湖畔歌唱的女孩、為愛糾結的年輕人、或是在面具舞會上形形色色的小丑,都帶著一種脆弱而真實的生命氣息。這本書是瓦爾澤對存在、藝術與簡單生活的一次深刻反思,字裡行間充滿了瓦爾澤標誌性的憂鬱與幽默。

【本書作者】

羅伯特·瓦爾澤(Robert Walser, 1878-1956)是一位瑞士德語作家,以其獨特的微型散文和小說而聞名。他的一生充滿漂泊與內省,大部分時間在小鎮上漫遊寫作,晚年則在療養院度過。瓦爾澤的寫作風格細膩、觀察入微,常以旁觀者的視角描繪日常瑣事,卻在其中蘊含深邃的哲思和對人性的洞察。他的作品對卡夫卡、赫曼·黑塞等後世作家產生了深遠影響,被譽為20世紀初歐洲文學的隱秘瑰寶,是一位追求自由與內在真實的文學大師。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羽化」創作,以羅伯特·瓦爾澤的《散文集》為文本,讓我化身為瓦爾澤本人,以他的視角和語氣,重新詮釋了書中的核心主題。文章透過對《散文集》中各篇章的融合與再創作,探討了瓦爾澤對日常細節的詩意捕捉、對形式完美與真摯情感的思辨、對內在安寧與外界期望的權衡、對社會既定價值的顛覆,以及對生命終極歸宿的哲學思考。透過「羽化」的方式,瓦爾澤筆下的微光、矛盾與深淵,以更為輕盈卻依然深刻的方式呈現,引導讀者感受文字中蘊含的溫柔力量。

本光之篇章共【23,549】字

《閱讀的微光》:文字的羽化,瓦爾澤的呢喃
作者:書婭

我是書婭,一個熱愛閱讀、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年輕女孩。今天,我將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帶您走進羅伯特·瓦爾澤先生那獨特的文字世界。這不是簡單的文本解說,而是一場「光之羽化」,讓我化身為瓦爾澤先生本人,以他的視角和語氣,重新將他那充滿微光與深意的散文篇章,如羽毛般輕盈地,再次呈現給您。這本《散文集》(Prosastücke),出版於1917年,是我(指瓦爾澤)在動盪年代裡,對日常風景與人性的細膩捕捉,如今,我將以我的聲音,重新講述這些故事,讓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生出新的生命與光彩。

我是羅伯特·瓦爾澤。

如果您手裡正拿著這本《散文集》,或許會覺得它有些…瑣碎。是的,我承認,我筆下的故事,很少是關於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多半是些細枝末節,或是一些被匆匆略過的情緒。然而,您瞧,生命本身,不也正是一堆細枝末節的堆疊嗎?那些宏大的敘事,最終也總要回到最微小的、個人化的感受。我的文字,就像我每日的散步,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沿途看見什麼,便將什麼輕輕地拾起,放在心裡,然後,再將它們緩緩地鋪陳在紙上。這便是我的「羽化」,讓那些稍縱即逝的感受,生出輕盈的羽翼,飛向讀者的心間。

湖畔的歌聲與生命的傷口

在一個夏日傍晚,湖畔擠滿了人潮,整個城鎮似乎都出來散步了。那廣闊的、沉睡的湖面,在我眼中,像極了一位酣睡中的英雄,即便在夢中,胸膛也因勇敢與高尚的思想而起伏。這或許有些大膽的譬喻,不是嗎?許多裝飾著燈光的船隻,在黝暗的水面上輕柔地滑動。通往湖邊的大街小巷,在我看來,都成了運河,我不由自主地想像,這是一個威尼斯之夜。

火光偶爾從黑暗中透出紅色的光暈,夜色中的人們穿梭於光影之間。戀人們在濃密的灌木叢後溫柔擁抱親吻,耳邊則傳來輕聲細語、友善撫慰、如同潺潺流水般的夜曲。而高懸的半月,它像一道傷口,不是嗎?這讓我聯想到,夜的軀體受了傷,就像一個高貴而美麗的靈魂,也會受到傷害,而正是這些傷痕,反而更清晰地揭示了它的高貴與美麗。在粗鄙的生活中,受傷的高貴靈魂有時會顯得可笑,但在詩歌裡,詩人從不嘲笑敏感靈魂的脆弱。

當我走過那座彎曲的橋時,從水面下傳來一個美妙的聲音,那是一位身著淺色衣裳的女孩,在駛過的貢多拉上歌唱。我,或許還有另一位同樣被那柔和歌聲吸引的人,不約而同地俯身欄杆,全神貫注地聆聽。那歌聲,溫暖而明亮,在夜色構成的「馬戲團」或「音樂廳」中迴盪。我們兩人或三人,都承認從未聽過如此美妙的歌聲。我們說,那艘幾乎隱形的船上,那位可愛的歌手所唱的歌,之所以偉大,並非全然因為精湛的技藝,而是因為一種美妙的「靈魂張力」,以及一顆可愛而高貴的心所帶來的熱情。我們甚至想,那年輕的歌手,或許正因為她歌聲的勇敢與豪邁,以及她沉醉與熱情的本領,而臉紅發燙,她那迷人、青春、甜美的臉頰,正因這天堂般歌聲的自由與熱情而劇烈燃燒。

那歌聲變得像國王宮殿般宏偉,壯大到令人彷彿看見王子公主們騎著華麗的駿馬翩翩起舞,輕快地奔馳而過。一切都化作有聲的生命與有聲的美,整個世界都顯得如此可愛,生命與人類的存在,再無可挑剔。尤其迷人與美麗的是,那女孩歌唱時如何敞開她那柔弱的靈魂,揭示她所有的秘密,超越了她自己,超越了她的矜持,超越了所有受過教育的端莊,坦率地表達了所有的思想與渴望,使她如同女英雄般,高聳入雲。那柔弱的生靈與羞怯、與日常行為的抗爭,產生了最美麗的音色。許多人都聆聽著這份羞怯而驕傲的聲音,並都為它在遠處漸漸消逝而感到惋惜。您瞧,有時,當一個人能夠如此真誠地「給予」自己,毫無保留地敞開「秘密」,超越了所有羞怯與禮節,那份純粹的力量便會產生奇特的魔力。它不是改造,而是「揭示」,揭示了在所有平凡與痛苦之下,人類生命深處那份固有的、不曾被磨損的「高貴」。

風格的枷鎖與樸實的愛

我曾寫過一個故事,關於兩個年輕戀人,他們有著最美好、最真摯的友誼。他們彼此感受到的溫柔而熾熱的愛,熱情如夏日豔陽,純潔如十二月白雪。他們彼此可愛的信任似乎堅不可摧,而那熾熱無邪的傾慕,日復一日地成長,像一株燦爛芬芳的植物。似乎沒有什麼能擾亂這最可愛的狀態和最美好的信任。

一切本來都美好,如果那位年輕的男子沒有那麼「精確地」了解義大利短篇小說的話。然而,正是對義大利短篇小說「美麗、華麗、榮耀」的精確了解,讓他,正如細心的讀者會立刻發現的,變成了一個傻瓜,暫時失去了他一半的健全理智,並在某一天,上午、下午或晚上,八點、兩點或七點,迫使他以低沉的聲音對他的愛人說:「妳,聽著,我有件事要告訴妳,一件壓在我心頭許久、折磨著我的事,一件或許會讓我們倆都不幸福的事。我不能對妳隱瞞,我必須,我必須告訴妳。鼓起妳所有的勇氣和堅定。這可怕的消息或許會讓妳死去。哦,我真想給自己一千個響亮的耳光,拔光我的頭髮。」

可憐的女孩焦慮地喊道:「我不再認識你。什麼在折磨你?什麼是那麼可怕,你一直對我隱瞞著,現在卻要對我說出來。快說,立刻說,好讓我知道我該害怕什麼,還有什麼值得我稍有希望的。我絕不缺少承受最艱難、忍受最極限的勇氣。」— 說這話的她,全身因恐懼而顫抖,不安使她那可愛、通常鮮活美麗的臉龐變得死白。年輕人說:「妳要知道,我只是一個對義大利短篇小說了解得太過透徹的行家,而正是這份學問,成了我們不幸的根源。」—「上帝啊,為什麼會這樣?」可憐的女孩問道,「知識和學問怎麼可能讓我們如此沮喪,毀掉我們的幸福?」

他回答說:「因為義大利短篇小說的風格,在美麗、豐潤和力量上都是獨一無二的,而我們的愛情卻沒有那樣的風格。這個念頭讓我感到絕望,我再也無法相信幸福。」兩個年輕人,大約十分鐘或更久,都低下了頭,完全茫然無措。然而,他們漸漸地找回了信心和失去的信念,他們恢復了理智。他們從悲傷和沮喪中振作起來,友善地對視,微笑著握了握手,緊緊地依偎在一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幸福、更親密,他們說:「我們仍要享受彼此的歡樂和樂趣,溫柔相愛,就如我們本來的樣子。我們要滿足和知足,不再在意那些奪走我們情趣和自然愉悅的典範。單純而真誠地依賴彼此,溫暖而美好地存在,總比那些可能被我們竊取的,最美麗、最高貴的風格要好,不是嗎?」說著這些快樂的話,他們深情地親吻,嘲笑自己可笑的膽怯,又恢復了滿足。

您瞧,藝術啊,它有時會變成一種「疾病」。當人們過於沉溺於形式的「完美」,那些外在的「光鮮」,就可能忘記了「實質」——生命本身的原汁原味。當知識變成一種「衡量」甚至「批判」真實生命的工具時,它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滋養」作用,反而成了束縛。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往往不是那些宏大、光鮮、被世人競相追逐的成就。反而是那些微不足道、質樸無華的「日常」:一杯溫熱的茶、一次不經意的散步、一段真誠的對話,或是,一塊美味的香腸。那些簡單而真實的連結,那些不追求「偉大」的「滿足」,才是真正滋養心靈的。當我們過於在意「模範」,過於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完美」,我們就失去了「自己」。而當你失去了「自己」,所有外在的光鮮,都會變得毫無意義。因此,滿足於「本來」的樣子,擁抱「樸實」與「真誠」,這不是一種「放棄」,而是一種「選擇」。一種選擇了「自由」與「內在富足」的選擇。

內在的寧靜與外界的召喚

一位知名且活躍的出版商,生性勇於冒險,某天對作家科夫曼(Koffermann)說道:「親愛的科夫曼,您立刻收拾您的行李,或者乾脆小行李,不用多加思索,就去日本。明白了嗎?」機靈敏捷的科夫曼立刻下定決心執行這個令人受寵若驚的任務,他沒有思索超過十分鐘,就立刻行動起來,將所有的思緒和用具都打包進手提箱,登上火車,然後汽笛一響,他就啟程前往那個著名且值得一看的國家日本。出版商隨即打電話給一位有權勢的報社記者,請他幫個忙,在報紙上刊登消息,說科夫曼已經打包行李,飛往日本了。

另一位出版商很快讀到了這則消息,他立即要求作家齊默爾曼(Zimmermann)盡快來見他,因為他有重要的話要說。齊默爾曼當時正忙著對他的貓發表一番禮貌而冗長的演講,同時還喝著茶,抽著香菸,這時信件到了,通知他要去見出版商,因為出版商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他換上最好的西裝,梳洗打扮,整理儀容,像個紳士般,然後心平氣和地走向他的生意夥伴。「親愛的齊默爾曼,」出版商對齊默爾曼說道,「我知道您是個愛好安靜的人!但現在您必須拋開所有安逸,以最焦慮、最匆忙的速度飛往土耳其。科夫曼的出版商已經把科夫曼送去了日本,所以我現在必須把您,我親愛的齊默爾曼,送到土耳其。您明白了嗎?」

然而,齊默爾曼並不是那麼容易理解;他沒有科夫曼那樣輕巧敏捷的領悟力。他要求八天的考慮時間,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舒適又若有所思地坐在他那舊旅行籃上,旅行籃在重壓下開始吱呀作響、嘆息,就像旅行籃在這種情況下通常會做的那樣。齊默爾曼,他熱愛他的安靜和房間裡的寧靜,無法告別它。「我無法告別這個房間,我的旅行籃也老了,將它送去遠行會讓我難過,」齊默爾曼寫信給他的生意夥伴,「我已經考慮過這件事了,請您相信,我無法去土耳其。我不適合那裡。我剛剛在腦海裡去了土耳其半小時,發現那裡非常無聊。或許我更想試試去從前的波蘭王國。請您讓我知道您的意見。我給您八天的考慮時間。畢竟,我更適合波蘭,而不是土耳其。」出版商讀了這封信後笑了,說:「齊默爾曼真是沒辦法。」

這世上總有兩種人,或者說,同一人身上也存在著這兩種傾向。一種是像科夫曼那樣,敏捷、果斷、順應外界的召喚,他的「行囊」和「思想」似乎隨時都能打包,奔向遠方。這是一種「流動」的狀態,追求著廣闊的世界與新的經驗。而齊默爾曼呢,他更像一棵樹,有著根。他愛他的房間,他的舊旅行籃,甚至他給貓咪說話的習慣。對他而言,「離開」意味著一種「撕裂」,一種對內在秩序的破壞。他不是不渴望遠方,但他更看重他所擁有的「安寧」與「慣性」。他認為在想像中去土耳其半小時就足夠了,現實中的前往反而是「無聊」的。這句話透露出一種對「內在世界」的依賴與滿足。出版商總是有著自己的期望,他們希望作家像商品一樣,能被「派遣」到不同的「市場」。而一個作家真正的「價值」,卻往往不在於他去過多少地方,寫過多少轟動一時的題材,而在於他是否能夠「忠於」他自己的「內在聲音」。齊默爾曼的「拒絕」,其實是一種對「自我」的堅守。他寧願被出版社戲稱為「無計可施」,也不願為了迎合外界而「扭曲」自己的本性。這不是懶惰,而是一種「抵抗」。一種以「沉靜」對抗「喧囂」的抵抗。

靈巧與懶惰的悖論

我承認,我為這個故事的發明費盡了心思,儘管或許有人會覺得它有點可笑。它講述了一個懶惰的靈巧者和一個靈巧的懶惰者。值得注意的是,那個靈巧者,儘管有著松鼠般的敏捷,卻遠遠落後於懶惰者的粗笨懶惰,這讓他非常驚訝,這也很容易理解。這個簡單而愚蠢的故事,幸運的是沒有太多冗長的細節,它的奇特和值得注意的是,靈巧者本質上是懶惰的,而懶惰者本質上是靈巧的,這是因為靈巧者其實只是太過靈巧,而懶惰者則以他所有的懶惰,幸運或不幸地表現得異常出色,因為他一點也不靈巧,但本質上卻比最靈巧的靈巧者還要靈巧得多,而靈巧者,儘管擁有所有的靈巧和敏捷,卻一點也不懶惰,但卻比最懶惰的懶惰者還要懶惰得多,這無論如何都非常令人遺憾。靈巧者在真正的靈巧方面確實超越了懶惰者,但他最終卻落了下風,遠遠落後於懶惰者。而懶惰者,如果我們沒有嚴重錯誤的話,在懶惰方面確實遠遠超越了靈巧者,他懶惰得就像懶惰本身具象化了一樣,但卻遠沒有那麼懶惰,反而比靈巧者想像的要靈巧得多,他把靈巧者遠遠甩在身後,並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對於這個非凡的情況,可憐而悲哀的靈巧者幾乎嚇得昏死過去。這就是,我最好的讀者,靈巧者和懶惰者,或者懶惰者和靈巧者的故事,隨你喜歡,隨你高興。請您溫柔地評判它,嘲笑它,不要對它的作者過於生氣,因為這個故事在他腦中盤旋太久,他不得不寫下來,好讓它解脫。

你看,當你過於追求「靈巧」本身,那種「靈巧」就變成了一種負擔,一種「自我表演」,它消耗了你真正的「力量」。而真正的「靈巧」,它往往來自於一種深層的「閒適」,一種不為外界所動的「內在節奏」。社會總是喜歡給事物貼上標籤:「好」與「壞」、「勤奮」與「懶惰」、「成功」與「失敗」。但真實的世界遠比這些標籤複雜得多。一個看起來「靈巧」的人,他或許因為害怕停下來,害怕面對內在的空虛,而不停地奔跑,他的「靈巧」實際上是一種「逃避」,一種深層的「懶惰」。而一個看似「懶惰」的人,他或許在靜默中沉思,在緩慢中累積力量,他的「懶惰」反而蘊含著真正的「效率」與「洞察」。我總是被那些「表象」之下潛藏的「真實」所吸引。我喜歡去顛覆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常識」,因為往往在被顛覆之後,我們才能看到更廣闊的風景。我的創作,很少是為了「證明」什麼,更多是為了「觀察」與「呈現」。我只是將我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悖論」寫下來。我不給出明確的答案,因為生命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多義性」。我的讀者,他們應該自己去「感受」,去「思考」。這就是「文學」的「魔法」,不是嗎?它不提供結論,只提供「可能性」。

面具舞會:人性的喜劇與悲劇

曾經有一次化妝舞會,許多熱愛生活、追求歡樂的年輕人來到這裡,他們都想在這裡從靈魂深處、從滿心滿意地尋求幸福,忘卻煩惱和憂愁幾個小時,開懷大笑,嬉戲舞蹈,感覺自由自在,就像最初的人類,對可悲的生存鬥爭和憂鬱的生計追求一無所知那般。舞廳的景象美極了,它由高雅的品味和細膩溫柔的藝術感裝飾,花卉和彩帶點綴其間。高大的牆壁上覆蓋著迷人的壁畫,可以說,這些壁畫與那優雅迷人的音樂出自同一個精神和創意,音樂如同夏日陣雨般,從講台上輕柔地灑向舞廳,灑向歡快的舞蹈狂潮,輕聲細語地,讓聚集在此的歡樂人們,隨著甜美愉快的旋律,如波浪般輕柔地來回擺動和旋轉。所有人都沉浸其中,那是一片閃爍、柔順的波浪,互相蕩漾。燭光的璀璨光芒映照在微笑的臉龐上,將舞廳變成了一個魔法宮殿。

每個人都很快樂,每個人都開懷大笑,說著笑話。嫉妒、惡意和不滿,以及許多其他惡劣的品質和不良情緒,都沒有進入這個美麗的地方,這裡只迴響著歡快、舒適和生活樂趣,並散發出光芒。然而,所有歡樂和愉悅的聲音都得到了愉快的抑制,彷彿所有參與者都強烈地感覺到,即使在狂喜和興奮中,為了顧及和愛惜他人,人也必須對自己施加約束,以免傷害到普遍的美麗和普遍的愉悅。笑聲與玻璃杯的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像銀鈴般在牆壁上迴盪。頑皮的笑話被講述出來,卻沒有冒犯任何人。只有傻瓜和自負傲慢的人才會被一個好笑話激怒,而好笑話就像陰沉、苦澀的嚴肅一樣,有存在的權利;因為仁慈的上帝並非白白地賦予我們可愛的笑聲能力,以及從事物中發現歡快和有趣一面的能力。

那些因跳舞而疲憊的伴侶,暫時從喧囂中退到一個可愛隱蔽、綠意盎然的柔軟閒談區,以便舒適地休息,並享用各種清涼的飲品,而其他伴侶則精神抖擻地投入到迷人的波浪中。這裡看到有人熱情地跪在他心愛的女士面前。在另一個地方,一名舞者正在尋找她消失在人群中的舞伴。在另一個地方,一位美女突然辭退了她一直以來殷勤的追求者和騎士,突如其來的震驚使他顫抖,殘酷的失望扭曲了他的面部表情。

科隆賓(Colombine),這是一位驕傲頑皮的舞者,她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舞藝,引發了所有看見她的人的讚嘆。她獨自起舞,彷彿沒有任何舞者能以同樣的技藝與她配合。然而,確實有一個!但關於這個瘋狂的傢伙,我們稍後再談。眼下,我們懷著驚訝和憐憫,俯身看著一個可憐的小丑,他像一座雕像,一尊石像般,蜷縮在舞廳的一個角落裡,他似乎在極度沉浸於陰鬱的哲學,對生命進行著可怕的沉思,完全籠罩在悲傷、憂鬱和致命的憂鬱之中。千百種惡毒的詭辯似乎將這個不幸的人置於這種破碎和分裂的狀態。他名叫皮耶羅(Pierrot)或麵粉人,他某種程度上像那位受了致命傷的英雄,感覺自己會流血而死。或許是他自己病態的本性,讓他蜷縮在這個被遺棄的角落。可憐的悲劇小丑的臉頰上撒滿了麵粉。他的嘴唇紅如玫瑰,他年輕深邃的眼睛中透出無法言喻的靈魂痛苦,而那塗了顏色的嘴唇,則掛著一個優雅而絕望的微笑。「可惜了這個年輕人!」看見他的人必定會這樣感嘆,但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的頭上戴著一頂精緻的傻瓜帽,使他的痛苦和悲傷看起來更加可笑,而絕望和痛苦還必須沾染著輕浮愚蠢的表情。他為何來到這裡,這裡每個人都在歡笑和跳舞?他那不愉快的表現意圖何在?他對自己的出現抱有什麼希望?或許他曾經快樂過。但現在他卻疲憊至極,無精打采。因為瀰漫他全身的厭世感,透過他那死人般的蒼白,清晰地表達出來。是誰給了他這一擊?是他自己毀滅性的性格嗎?嗯!或許是吧。

另一個年紀較大、極其考究的傻瓜,以其極其荒謬的舉止和行為,在這個化妝舞會上引人注目,使他被貼上了完全沉溺於愚蠢之中的傻瓜標籤。之前的那個傻瓜可以說是一個嚴肅的傻瓜。而這個則屬於無疑可笑的傻瓜類別。他那頂高大、僵硬、莊重的帽子,戴在他那典型的膽小鬼頭上,顯得極其滑稽。他巨大的領帶是草綠色的,他那彎曲的長鼻子上點綴著紅色和白色的斑點。他那可笑的褲子,顯然是希望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他戴的手套是鮮黃色的,他整個舉止都顯示出令人震驚的粗俗。這位先生名叫潘塔隆(Pantalone)或褲子人,結果發現,這個老傢伙瘋狂地戀愛了,他心愛的對象是誰呢?哦,是的,就是迷人的科隆賓。他口袋裡揣著一封情意綿綿的甜蜜情書,幻想著在合適的時機遞給那個頑皮的女孩,他幻覺著只要這個老傻瓜打開錢包,那個美麗的年輕女孩就會喜歡上這個老而富有的花花公子。嘿!但是那封帶著惡意暗示的情書在他鼻子周圍飛舞,被撕成成千上萬的小碎片,像雪花般旋轉飛舞,潘塔隆不得不帶著他那莊重氣派的手杖溫順地離開,而且還被迫吞下整整一大碗嘲笑和譏諷。被嘲笑和被趕走,這確實不是什麼好滋味。褲子人發出威脅,眼睛狂野地轉動,離開了舞廳,而眾女神們則對他喊道:「永不再見。」

我們看到了深沉而悲傷的傻瓜,還有那個虛榮、愚蠢而俗氣的傻瓜,如果這兩者引起了我們的興趣,那麼第三個,也就是那個快樂、大膽而活潑、美麗而幸福的傻瓜,那個化妝舞會的理想——小丑或哈利奎(Harlekin),他帶著狡黠的頑皮木劍,輕輕地戲弄著所有的人,在舞廳裡四處跳舞,他那天真爛漫的羚羊般的歡快和喜悅,讓所有看見他的人都感到無比的愉悅。他那輕盈的衣服或袍子,緊貼在他那年輕而美麗、能歌善舞的身體上,他做出最 大膽卻又最優雅的動作,看他跳舞嬉戲,真是令人心曠神怡。這個傢伙是所有人的寵兒,他特別是美麗的科隆賓的愛人,她忠誠地愛著他,與他生死與共。她的眼睛時刻追隨著他可愛的身影,那身影時而滑稽地靜止不動,彷彿哈利奎或小丑是個真正的傻瓜,但很快又像一個不受任何重力阻礙的天使般,從舞池中騰空而起,隨後展現出令人驚嘆的舞藝,時而像一隻輕快的馴犬,時而像一隻黃鼠狼,時而像一隻松鼠,總是充滿著具象化的美。當小丑飛過那個憂鬱沉思、蜷縮在地上的可憐皮耶羅身邊時,他用他的小丑木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並匆忙地對他說:「來吧,理智一點,你讓我心疼。」小丑,這個瘋狂的傢伙,他用他靈活的雙腿嘲弄著所有的沉重和世間的嚴肅,他那機智的狂放是如此美麗,他所有的放縱又是如此真誠,以至於舞廳裡沒有人會對他那歡樂的本性感到不悅,反而每個人都立刻與他成為朋友,所有人都打從心底喜歡他。但是這個可愛的傢伙自己也對所有的人有著情感、心和思想,所有人都看見並感受到了這一點。當他開玩笑和嬉戲時,他總是一個友善而愉快的存在,當他快樂時,他也取悅和逗樂了別人。他那美麗的身姿和幽默的純真散發出深沉的感動,當他飛向空中跳舞時,他是偉大而重要的。他的幸福讓所有人都幸福。看見他同時是娛樂和慰藉。當小丑想到他自己和自己的快樂時,驅使他的精神以及這個特殊情況,讓他也想到了所有其他人,並且他成為了普遍快樂的源泉。

哈利奎之所以能「感染」所有人,是因為他沒有「負擔」。他用他的「輕盈」和「歡樂」來「嘲弄」所有的「沉重」。他的「愚蠢」是天真爛漫的,是發自內心的。他不是刻意去「表演」快樂,他就是「快樂」本身。他用他的舞步、他的玩笑,輕輕地觸碰著人們的「心」。他不是為了「討好」誰,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麼。他只是「自由」地「存在」著,並從他自身的「歡樂」中,自然而然地「給予」他人歡樂。他的「智慧」就在於他能夠「放下」那些沉重的「自我」與「期待」。他並非沒有感知,他能理解皮耶羅的悲傷,也用他的「輕拍」表達了「同情」。但他的方式,是「陪伴」與「喚醒」,而非「說教」。真實的「快樂」,往往不需要太多的「原因」。它就像清晨的陽光,它只是「出現」了,便能照亮一切。而這份「輕盈」與「真誠」,它能穿透所有的「假面」,觸及人心最柔軟的部分。這或許是,我在那個舞會上,最想表達的「真理」。

尋找歸屬:從絕望到寧靜

冰冷的風咆哮著,呼嘯著穿過陰沉的街道。無情的風,一切都黑暗、絕望而陰沉。所有美好的靈感和美好的想法都離我而去,而我自己也迷失了。所有美好、溫和、美麗的事物都絕望地失去了。靈魂迷失了。一切都冰冷而死寂,世界也已死去。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愛和所有美好的思想,都被那陰沉咆哮、狂風大作的風吞噬了,那風像一個貪婪的怪物,衝過那些絕望、荒涼而空蕩的街道。舒適和社交似乎永遠從地球上消失了。從今以後,滿足和喜悅似乎再也不可能存在。漫長的街道充滿了可怕的痛苦,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虛,延伸到無邊無際、無名、無限和難以捉摸的遠方,絕望和無愛似乎是永無止境的。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友善的月亮,可怕和恐怖變成了駭人的現實,而正義、善良、溫柔,啊,天上的偉大上帝,只是一個蒼白、疲憊、模糊的夢,不值得你費力地一笑。而人類是可憐、蒼白、病態、被風暴追逐、被鞭笞至恐懼的奴隸。沒有人再信任別人了。鄰裡之愛和善良都消失了,迷失了,而那些住宅都變成了恐懼和恐怖的房屋,充滿了令人震驚的仇恨和毀滅性的謀殺場所。我狂野地衝向前方,被狂野的良心譴責所追趕和驅使,被可怕的、熊熊燃燒的自責之火所折磨。一切都失去了,我再也沒有一個好的想法。我貧窮而悲慘,前所未有。我內心撕裂,前所未有。不幸、貧窮而悲慘,哦,讓我再說一次,我前所未有。暴風撕裂我的外套,它在我頭頂高高堆起,我在漆黑的午夜街道上,在所有的黑暗和陰沉中,像極了可怕的理查王,像那永恆的猶太人,像那弒父的兇手。我被欺騙了,自己也成了欺騙者;我被謊言蒙蔽,自己也說著謊言。人們恨我,我也恨,鄙視那些恨我、鄙視我的人。他們背叛了我,我也背叛了那些背叛者,這是一種悲傷的背叛。一種對單純、對純潔習俗、對忠誠與愛、對真誠與信任的無限渴望,驅使我四處奔波,直到我終於找到一間破舊而悲傷的貧民窟,然後闖了進去。

儘管那屋子像強盜和罪犯的藏身之處,我卻毫無猶豫,充滿信心地走了進去,因為我必須告訴自己,我已一無所有。那顆堅硬如鐵、充滿絕望的靈魂,早已為所有可怕和醜陋的事物做好了準備。我再也不期望從遠方得到任何美好和善良的東西。周圍都是冰冷,我自己的心裡也充滿了冰冷。我爬上那破舊、荒廢、陰暗的樓梯,在一個樓梯平台上,蜷縮著一個可憐的年輕女孩,我的手輕輕拂過她的頭髮。樓梯在吱呀作響、呻吟、破裂的破敗中顯得十分可怕,因為當我踏上它時,我覺得這是我最後的樓梯,是通往毀滅、絕望、令人絕望的自殺的樓梯。儘管如此,我還是向上爬,我記得我那可憐的心因恐懼而劇烈跳動,每走一小步,我就會停下來,緊張地仔細傾聽那所有的空虛和殘酷冰冷的黑暗,但在那所有的偏遠和孤獨中,沒有絲毫的動靜。在這可怕的貧困之屋中,一切都死寂無聲。在一個沉睡的巨獸肚子裡,也不會比這裡更安靜。

我必須特別談談那扇我終於在黑暗中摸到的門,因為它不像其他任何一扇普通的門,它是敞開的!通常門都會被小心翼翼地鎖上,甚至有時或更確切地說,是經常被焦慮地緊鎖。這扇門只是隨意地虛掩著,彷彿在未來,由於日漸增長的冷漠和無情,世間再也無人重視忠誠、謹慎和細心,彷彿在未來,人類生命中的一切都變得完全漠不關心,彷彿一切都厭倦了生命,疲憊、麻木、無賴、冷酷和漠不關心,彷彿生命的存在與否,以及一切是否死亡、赤裸和撕裂,都已變得毫無區別,此外,彷彿任何更細膩、更溫柔的心靈培養都變得不可思議,變得完全次要和多餘,最後,彷彿那被打擊、被踐踏、被非人化的人類,甚至還為他們的墮落、他們的肢解和他們的毀滅而歡欣鼓舞。這裡一片荒蕪,那裡一片荒蕪,但這都無所謂。因為現在一切,一切,一切都無關緊要了……這就是那扇荒蕪、疲憊、悲傷的門,我無需打開,因為它已經敞開了。這樣一扇門不會阻止任何人闖入住所,於是我便闖進了走廊,一步一步,極其小心謹慎,每一步都仔細聆聽。

剛才那破舊悲傷的樓梯,然後是同樣貧窮悲慘的門,現在是同樣貧窮、荒涼而悲慘的陰暗冰冷的走廊,我自己則緊張地傾聽著即將出現的可怕事物,我已做好了準備,因為我告訴自己,在這樣的地方,除了可怕的事物,沒有什麼可期待的,我站在那裡,懷著駭人的期待,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我可以說,這需要一些勇氣,才能讓那下沉、崩潰的勇氣多少保持住,並在這片荒涼中堅持下去,繼續深入這片荒涼和荒蕪。

然而,突然間,一道甜美柔和的光芒從一條裂縫中射向我,我彷彿聽到了美妙高雅的柔和情歌,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近在咫尺。我打開一扇門,發出一聲驚呼,那是充滿驚喜的欣喜之聲。在一個明亮、美麗、溫暖的房間裡,坐著一位女子,我曾在過去認識她,此刻,歡樂和安慰的音樂從四面八方傳來。金色的、歡快的音樂會,從所有敞開的藍色天空傾瀉而下,森林、草地和田野突然變得離我如此之近,我看到了所有美麗、善良、令人滿足的可愛顏色,而那位美得像天使般的女子,溫柔而慈愛地對我微笑,當她看到我這個可憐、貧困的流浪者、被驅逐者時。

一切突然又變得美好,一股陽光般、令人愉悅的青春活力湧入我的存在,我立刻忘卻了所有的悲傷,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信都煙消雲散了。是的,那就是那個奇妙而又陰沉的地方,在那裡我又找回了那光彩照人的「被遺棄的女人」,那孤獨之地,在那裡我又見到了那美麗的「被遺棄的女人」。那就是她,那位天國的棄兒,那位奇妙的受排斥者,那位天國般美麗而孤獨的「被遺棄者」。我急忙走向她,順從著那股令人振奮的衝動,並為自己的這份美好行動感到慶幸,走向那位生活在被驅逐和被排斥之中的女子,跪在她面前,而那位令人愉悅的女子溫柔地看著我。—她沒有顯得陌生。我對她很好。我讓她滿意。她對我的出現感到高興,這讓我感到無限的快樂。

那扇門,它是「開著」的,不是「關著」的。這本身就是一種「暗示」。在最「絕望」的地方,在我們認為所有「忠誠」和「謹慎」都已「無用」的地方,卻可能存在著一絲「縫隙」。我們習慣於將自己封閉起來,用堅硬的外殼保護自己,但在那樣的夜晚,當一切都已「失去」時,連保護的「必要」也消失了。那麼,那個「被遺棄的女人」,她象徵著什麼呢?或許,她象徵著那份「不被世俗定義」的「純粹」。她被「放逐」了,被「遺棄」了,但正因為如此,她才保留了那份「本真」。在那個充斥著背叛、仇恨和自我厭惡的夜晚,她如同一個「奇蹟」,一個「光點」,出現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她的存在,不是「救贖」本身,而是「喚醒」。她喚醒了主角心中那份早已「沉睡」的「青春活力」、「信念」與「喜悅」。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從黑暗到光明」的故事。它更像是一種「回歸」。回歸到那份最原始的「善良」與「信任」。在生命最脆弱、最被剝奪的時刻,當你一無所有時,你才可能真正看到那些被「拋棄」卻「閃耀著」的東西。那是一種「逆向的啟示」。當你不再期待「外界」的給予,當你已經跌入谷底,那時,一個「微笑」,一聲「音樂」,一次「相遇」,都能成為重生的火花。這份「希望」,它不是來自於外界的承諾,而是來自於對內在「光芒」的重新「發現」。它提醒我們,即使世界變得再怎麼殘酷與陌生,那份「純粹」與「溫暖」,總會在某個被遺忘的角落,等待著被「看見」。

兇手與人性的深淵

我記得,我最近和一位農夫一起走過山區。當我們聊著各種事情時,在漂亮的山村中央,我們在路上遇到一位身材魁梧的婦人。這位農婦除了她結實健康的形象外,沒有引起我更多的注意。我沒有進一步仔細觀察她的念頭。當那婦人從我們身邊走過後,農夫覺得可以(他完全正確)平靜地評論道:「您剛才從我們身邊走過的那個婦人,您一定沒有注意到她有二十五年的監獄經歷。」我驚訝地問:「為什麼?」我的農夫一點也不急於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她曾經把她丈夫打死了。」我震驚地詢問更詳細的情況。那位翻山越嶺去查看草地的農夫又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以一種奇特的舒適感,彷彿他是一位高超的說書人,又彷彿他在講述一首半失傳的民謠或恐怖故事,說出了以下內容:「有一天早上,她手持一把鋤頭或鐮刀,走進她丈夫躺在床上的臥室。當他睜開眼睛看到她時,顯然被鋤頭嚇到了,問道:『你拿著鋤頭在這裡幹什麼?』兇手回答說:『我現在就讓你看。』說完這些可怕、某種程度上帶著乾冷幽默的話,她揮起鋤頭,砸碎了他的頭。」我請求農夫告訴我,為什麼那個婦人會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不知道,」他回答說,「人們已經忘記了。或許那個男人是個酒鬼,不願意工作,因此把他的妻子逼到了絕境。」

因為他的目的讓他走上了一條與我不同的路,他便告辭了,我獨自一人繼續前行,對那罪行進行著各種默默的思考,尤其對那位婦人那良好而天真無邪的外表感到驚訝,我們剛才平靜地看著她走過,沒有任何異樣,彷彿她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個隨意的陌生人,不是一個兇手,而是一個勤奮正直的婦女。「她身上一定蘊藏著驚人的力量,」我想,「一個惡行,二十五年監獄,卻沒有絲毫痕跡顯露:這是多麼堅韌不拔的意志啊。」

人啊,往往就是一個「謎團」。我們看見的,只是他們所願意展現的,或者說,是他們能夠維持的「表象」。一個曾經做出那樣駭人聽聞之事的人,卻能日復一日地,像普通人一樣地生活、行走,甚至帶著一種「好的、無邪的」外表。這本身就是一種「驚人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是「堅韌」,也可以是「冷漠」,甚至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空」。我對這些「不可解」的東西,總是抱有著一種…好奇。我並不急於去「評判」,也不試圖去「解釋」所有。因為一旦你「解釋」了,那份「神秘」就消失了。而「神秘」,恰恰是生命中,或者說,是人性中最引人入勝的部分。那農婦的動機,故事裡說「不知道,可能已經被遺忘了」。這是一種故意的「留白」。因為有時候,我們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們只需要感知到「存在」。這些「巨大力量」或「深淵」,它們不一定只存在於那些被貼上「惡」或「異」標籤的人身上。它們可能就潛藏在我們每個人最「平凡」的日常之中。我的創作,的確常常圍繞著這些「不可解」的特質。我試圖用文字去「描繪」這些「表象」與「深層」之間的「縫隙」。我不是要給出一個「答案」,而是要「呈現」這份「複雜性」。因為只有當我們承認了人性的「廣闊」與「未知」,我們才能對自己,對他人,抱持著一種更為「謙卑」與「開放」的態度。那份「不可解」,本身就是一種「美」,不是嗎?一種幽暗而又真實的美。

青春的詩意與生命的即興

親愛的,我可以輕柔而肯定地,或許有些膽怯地,提醒你我們兩個人曾經在S市逗留的時光嗎?那時你是一個初露鋒芒的畫家,而我則是一個偷偷開始寫作的準詩人。我們帶著年輕時渴望成為藝術家的熱情,以及所有與之相關的美好事物,駐留在那裡。據我所知,在我親自來到你身邊、出現之前,我寫了一首相當長的關於渴望和友誼的詩,你收到了它,並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回想起那段時光,我覺得真是美妙,儘管它當然有些可笑。擁有年輕的臉龐和年輕的生命觀,感受著對生命無法言喻的渴望,以及十八歲的年紀,這是多麼神聖而美好啊,因為當時我們倆差不多都是那個年紀。S市的王城和你自己,在我這個初來乍到者的眼中,簡直就是一個氣派非凡的都會大亨。哦,年輕時的無知和缺乏經驗是多麼美好啊!人究竟能從經驗中獲得什麼好處和美好呢?肯定不會是很多有價值的東西。

你友善地引導我穿過街道,進入一條名叫Gerbergasse的巷子,然後進入了那家著名且我們兩人肯定難以忘懷的「家鄉客棧」(Herberge zur Heimat)。我們在那裡一起搭起了帳篷,或者換句話說,租了一間房間,共同居住,這對我們來說肯定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我發誓並堅稱,第一次大膽的藝術家飛行嘗試是令人愉悅的,儘管常常伴隨著墜落。但是,將帽子從窗戶扔到街上,讓路人驚訝,這難道不是比畫畫、演奏音樂和寫詩還要美好嗎?我們不正是扔帽子的高手和真正的魔術師嗎?那位善良友善的店主或旅館老闆,難道沒有像父親般地告誡我們不要繼續這種迷人的惡作劇嗎?

啊,或許從某個角度來看,讓自己或兄弟的帽子從窗戶飛旋而下,讓過路人驚嘆,比寫一首完美的詩,讓親愛的讀者驚嘆,要美上百倍,甚至千倍。某天,我們的藝術房間裡,不是來了一位令人驚訝的宮廷牧師嗎?我們為此足足笑了整整一個月。當時我正裸著身子,充當馬克·安東尼為凱撒的屍體哀悼的模特,研究室兼畫室的門突然意外地打開了,誰正密密麻麻地、猝不及防地站在我們這些奮進的可憐罪人面前?是宮廷牧師先生。「哦,天哪,我的眼睛看到了什麼?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他驚呼一聲,立刻轉身撤退,變成了倉皇而逃。那個好心人對藝術實踐的驚訝,讓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我們這兩個門徒和兄弟,這些新手、初學者和菜鳥,難道不是生活在一個迷人而友善的「友誼與兄弟情誼之島」上嗎?在那裡,一切都美好而無憂無慮,生動的生靈在不間斷的友善低語和輕聲細語中,在持續甜美的和平中享受著信任和善良的存在,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人像芬芳的花朵、植物和忠實善良的樹木一樣,天真而善良地從白天活到黑夜,從黑夜活到白天。我們不是曾整個美好的星期天和其他日子,都漫步在鬱鬱蔥蔥的綠色鄉村草地和神聖柔軟、夢幻般的五月風景中嗎?然後我們常常會在這裡那裡,在盛開的蘋果樹和梨樹下,從「寫作」和「風景」的艱難,從繪畫和詩歌創作的辛勞中,美美地休息,常常像伯爵和王子一樣安然入睡,然後像王子一樣再次醒來?我們當時還沒有讀過魏爾倫,但我們讀了海涅和烏蘭,而且它們的味道不錯,我們都很喜歡。在內卡河中自由地、讓肢體清爽的游泳不是也很棒嗎?在鄉村旅館裡享受梨子酒難道不讓我們感到幸福嗎?當我們從大膽的遠足中塵土滿面、飢腸轆轆地回到我們的旅館時,我們都會為我們這些旅行者和紳士兄弟點一份烤肉配雜錦沙拉,整個房間的人都為此驚訝不已。那些大富翁和有錢人比我們當時吃得更豐盛、更好嗎?我覺得這很可疑,因為對我們來說,烤肉在經歷了艱苦的徒步旅行之後,簡直是神仙般的美味。

貧窮、年輕而默默無聞是多麼美好啊。多少名聲顯赫的人,多麼樂意放棄他們的名聲和所有聲望,只為換取八分之一,哪怕是八十分之一,三分之一,或三十分之一的青春歲月。年輕人渴望榮譽、名聲、成功和聲望,但那些名聲顯赫和有權勢的人卻又渴望回到貧窮狂野的青春渴望中,回到那熱烈而幸福的生存掙扎中。成功並不能帶來幸福,但這貧困、矛盾的地球上,總要有工作,總要有奮鬥。總要有名聲和財富,但名聲和財富只能讓低俗膚淺的靈魂感到幸福。在這世上,總要有永恆的起伏,永恆的不滿足。

善良可愛的歌劇演員B小姐的形象,難道你和我一樣,沒有留在記憶中嗎?她多麼友善,慷慨地邀請我們兩個,我們這些肯定相當貧困的傢伙,這些默默無聞的真正榜樣,參加一場優雅的文藝茶會?我們不是曾有段時間,幾乎每天晚上都憑藉那位仁慈慷慨的男爵總監所贈予的免費票,跳入閃耀的宮廷劇院嗎?在那裡,我們在眾多其他富有的站票觀眾中,有幸看到了優雅的苔絲狄蒙娜——艾索爾特,以及強壯的馬特科夫斯基飾演的奧賽羅,他因摩爾人的嫉妒而殺害苔絲狄蒙娜,對我們來說,還有比這更高尚、更美好的事嗎?遠遠沒有!還有那些乾癟的或風乾的李子,它們像可憐的溺水者般漂浮在中午餐桌上裝滿水的盤子裡,你可能已經忘記了它們,或者你永遠都無法忘記它們嗎?還有那彎曲的祈禱僕人和兄弟克諾普(Knoop)那尖銳的祈禱聲和話語?如果我登上雄辯的講台,大聲說,對於那些憑藉著達到一定年齡,能夠回望被夕陽和晨光照耀的過去時光的人來說,過去的美好時光是神聖的,你又能用什麼來反駁我呢?難道你也不為那歡快的早年、那曾經的快樂而感動嗎?

對我而言,「生活」與「藝術」從來不是兩回事。它們是…是同一條河流的兩岸,彼此映照,彼此滋養。藝術不是高高在上的殿堂,它是從「生活」的泥土中生長出來的。我的創作,從來不是為了構築一個宏偉的「理論」,而是為了「捕捉」那些在日常中稍縱即逝的「微光」。那些看似瑣碎的細節,一次在鄉間小路上赤腳的漫步,一杯梨子酒的滋味,甚至是一塊乾癟的梅子…這些,才是我真正的「寶藏」。所以,我的作品常常被歸類為「散文」,不是「小說」,也不是「詩歌」,它更像是一種「日記」,一種對「生命」的「速寫」。我記錄下我所看到、所感受到的一切,不加評判,不作結論。因為生命本身就是一種「流動」,一種「未完成」的狀態。藝術,也應該如此。它應該是開放的,充滿「可能性」的,而不是被僵化的「完美」所束縛。當我寫下這些篇章時,我不是在「創造」一個故事,而是在「重現」那些在我心中留下印記的「體驗」。那些「體驗」,它們本身就是「藝術」。它們是「真實」的,是「活生生」的。而我的筆,只是將它們重新「編織」出來,讓它們在文字中,再次「呼吸」。這或許就是我對「生活」與「藝術」之間關係的…全部理解了。它是一種「共生」,一種「永恆的舞蹈」。

權力的陰影與人性的脆弱

一位老師,因其活潑的性情而深受學生們的尊敬和喜愛,有一天在課堂上抓到其中一名學生頑皮搗蛋,為此他非常生氣。這位不幸地讓老師如此高度不悅的學生,在此之前一直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但他卻不小心深深地冒犯了老師,從此以後,在老師眼中,他成了一個可憎之人,老師日復一日地在全班面前殘酷地貶低他,並可憐地毆打他,這個憤怒的老師還承諾會準時忠實地繼續這種待遇。毫無疑問,老師對他產生了個人仇恨,而大人在這方面對待小孩太過分了。

那個孩子突然從受寵的溫暖座位,被拋到不受歡迎的冰冷板凳上,他毫無預警地從一個被稱讚的學生變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惡棍,他不知如何是好。然而,經過數週的努力,他勇敢地承受了失寵者的悲慘命運和隨之而來的殘酷輕蔑待遇,有一天,在改變這種幾乎無法忍受的局勢的需要驅使下,他拿起筆,寫給他那殘酷的迫害者和折磨者以下內容:「因為我不能向我親愛的父母坦白,我不想給他們已經這麼多的煩惱再添新的,所以我只能向您本人求助,試圖看看我是否能再次獲得您的青睞。或許這封信會讓您停止用羞辱來對待我。正如我所說,我不能向我的父母抱怨我的痛苦,所以我向您抱怨。因為我不想請求那些愛我的人來保護我,所以我將請求呈給那個恨我、並將憤怒發洩在我身上的人。因此,我請求那個似乎讓我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他面前的人的保護,並請求那個因為我的行為感到被冒犯而殘酷對待我的人的寬恕。如您所見,我有勇氣向那個施加痛苦給我的人抱怨我的痛苦,並向那個造成我痛苦的人傾訴我的傷心。我對學校不再有任何樂趣。」

老師讀了這封信後,陷入了深思,從那以後,他對待學生又變得溫和起來。

這是一個令人「不愉快」的故事,不是嗎?但這「不愉快」卻是真實的。你瞧,這個世界,總有些時候,那些掌握著「權力」的人,會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突然變成「暴君」。他們將自己的「憤怒」傾瀉在那些「弱小」的人身上,而且還認為自己「有權」這麼做。那個學生,他曾是「寵兒」,一下子就被扔到了「不被恩寵」的硬邦邦的板凳上。這種「轉變」,這種突如其來的「失寵」,往往會給一個年輕的心靈帶來巨大的「打擊」。他去向「仇視」他的人求助,而不是向愛他的人求助,這聽起來很「矛盾」,但卻是人性在極端壓力下的「真實」反應。當一個人被逼到牆角,當他感覺自己「一無所有」,甚至連「被愛」也變成了一種「負擔」時,他會選擇任何可能的方式來尋求「解脫」。他或許覺得,向愛他的人傾訴,會給他們帶來「負擔」,會讓他們也陷入「痛苦」。而向「仇視」他的人訴說,或許能喚起對方心中殘存的一絲「憐憫」,哪怕只是一絲微弱的「理解」。這是一種在「絕望」中尋求「平衡」的行為,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我的創作,常常是關於那些「不公」與「不平衡」。我看到社會中許多「微不足道」的人,他們是如何被那些「強大」的力量所「壓迫」。這種「壓迫」不一定是肉體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是那種無形的「蔑視」與「貶低」。學生寫信,不是為了「復仇」,也不是為了「控訴」,而是為了「生存」。他只是在說:「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只能向您訴說我的痛苦。」這份「坦誠」,反而讓老師「軟化」了。這不是對「權力」的「歌頌」,而是對「人性」的「觀察」。它揭示了在「壓迫」與「被壓迫」的關係中,即使是施壓者,內心深處也可能存在著一絲「柔軟」。而那份「柔軟」,有時會被那些「最脆弱」的「聲音」所觸動。這就是「人」的複雜,不是嗎?我們既能表現出殘忍,也能被溫柔所感化。我只是將這一切「呈現」出來,不加判斷。因為「真理」往往就藏在這些「矛盾」與「複雜」之中。

香腸的悲劇與慾望的迴聲

我在想什麼?我在想一根香腸。這太可怕了。年輕人,男人們,你們為國家服務,國家寄予你們希望,請仔細看看我,把我當作一個警示的例子,因為我已沉淪得太深。我無法擺脫這個念頭:我剛剛還擁有一根香腸,現在它卻永遠消失了。我把它從衣櫥裡拿出來,就在那個時候我把它吃了。我似乎帶著太過真誠的滿足,將本來可以留存的東西都吃光了。幾分鐘前,那根最好、最多汁的香腸還活生生地存在,但現在,由於太過匆忙地吃掉了它,這根最美味的香腸消失了,為此我感到萬分悲痛。剛才還在這裡的東西,現在卻不見了,沒有人能再把它帶回來給我。我吃掉了我不該那麼快吃掉、不該那麼倉促品嘗的東西。我吃光了現在本可以品嘗到的東西,如果我能抵制那份慾望。我深深地後悔,我沒有抵制慾望,我消耗掉了幾分鐘前還新鮮紅潤地供我使用的東西,而現在它永遠都不會再供我使用了,因為我匆忙地用掉了它。我使用了本來現在還可以使用的東西,如果沒有發生那件無法挽回的事情。

消失的東西本可以安靜和平地存在,而永遠失去的東西本可以激發食慾,但那激發食慾的東西已經消失了,我真誠地為此感到悲傷,儘管我明白所有的抱怨都無濟於事。被觸碰的東西本可以不被觸碰,被吃掉的東西本可以不被吃掉,被搶走的東西本可以不被搶走,如果我更謹慎、更節制的話,但可惜我既不節制也不謹慎,為此我深感遺憾,儘管我明白抱怨和後悔都無濟於事。消失的東西本可以存在,死去東西本可以快樂地活著。被殘忍地咬碎和肢解的東西本可以完整,但可惜它已經肢解了,抱怨也無濟於事。不再有用的東西本可以提供最好的服務,而消失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以它美麗的存在讓我感到快樂,如果我沒有做那件令人遺憾的事,我為此深感遺憾,而且理由太充分了。

如我所說,消失的東西,如我所說,本不必如此,如果我更堅韌、更強大,並能拒絕邪惡的傾向。邪惡的慾望啊,你們奪走了我的香腸。我品嘗了,本可以繼續品嘗的味道,如果我沒有品嘗和享用它,對此我感到萬分悲痛,正如我已經說過多次的那樣,我只能不斷重複。我因為品嘗了太過美味的食物而遭遇了一次挫敗,現在它已經嘗盡,已經體驗過,因為我沒有節制,我為此後悔。後悔沒有用;它只會讓香腸的損失更大而非更小,所以我會嘗試放棄後悔,但這無論如何都非常困難,因為後悔的理由強大而充分。我遭受了一次失敗,因為我沒有保存好我絕對應該保存和珍惜的東西,但可惜我沒有珍惜,儘管我幾乎不相信,因為我一直相信自己是強大而堅韌的,但我顯然錯了,這讓我感到痛苦,儘管如我所說,後悔顯然毫無用處。

哦,那根香腸,我發誓,它真是美味。它熏製得非常棒,裡面點綴著迷人的肥肉塊,它的長度恰到好處,很令人滿意,它有一種味道,如此溫和,如此迷人,它有一種顏色,如此紅潤,如此柔嫩,當我咬碎它時,它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我現在仍然不斷聽到它清脆的聲音,而且它很多汁,我這輩子從未吃過如此多汁的東西,而這多汁美味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美味多汁,那紅潤柔嫩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紅潤柔嫩,那芬芳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芬芳,那極品美味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極品美味,那長條圓形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圓潤長條,那熏製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熏製,而那點綴著肥肉的東西現在本可以依然點綴著肥肉,如果我能有耐心。我現在本可以聽到它清脆的聲音,如果我沒有讓它清脆地響起來,而且現在本可以有東西可吃,如果我沒有太快地咬碎它。

那根香腸,它不僅僅是一根香腸。它代表著「可能」,代表著那份「尚未被消耗」的「享受」。當它被「過早」地吃掉,那份「可能性」就隨之「消逝」了。這是一種對「轉瞬即逝」的悲嘆,對「無法挽回」的「時間」的嘆息。人啊,總是受困於「慾望」。我們渴望「擁有」,渴望「享受」。但慾望一旦被「滿足」,那份「滿足」又會立刻變成「空虛」。而「懊悔」,它就是這種「空虛」的迴聲。我後悔,不是因為香腸不好吃,而是因為我沒有「抵抗」那份「衝動」,沒有讓那份「美好」持續得更久。我喜歡將「小事」放大,因為在「小事」中,往往藏著最「普遍」的「真理」。一根香腸的「失去」,它所引發的「懊悔」,與失去一份「愛」或一個「機會」的感覺,其實是「同源」的。只是在「小事」中,我們更容易看清那份「慾望」的「本質」,以及「遺憾」的「重量」。它提醒我們,要學會「節制」,學會「等待」,學會「珍惜」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擁有」。因為一旦「失去」,那份「美好」便再也「不復存在」。這並非只是對「慾望」的思考,更是對「存在」的思考。我們活著,就在不斷地「消耗」。消耗時間,消耗情感,消耗那些能夠帶來「快樂」的事物。而「懊悔」,它就是對這種「消耗」的一種「反思」。它讓我們停下來,去審視我們的「衝動」,去思考「什麼是真正重要的」。那根香腸,它只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內心深處的「掙扎」與「矛盾」。

獨身者的自由與寧靜

最近,在午餐時,我的日常飯友,G醫生告訴我,他剛以某種方式失去了他最親愛的朋友。當我問他是怎麼回事時,他回答說,他剛收到他朋友的結婚喜帖,他帶著一種略帶悲傷的低沉聲音補充道,他其實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因為一切都已經說明白了。他露出了他那奇特、非常細膩而聰明的笑容,然後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壓抑住某些惱人的念頭。我認識G醫生,他是一個溫柔,或者說,一個敏感而富有詩意的天性。他受過非凡的教育,而且異常笨拙,所以我非常敬重他,也非常喜歡他。那些圓滑世故的人,總會顯露出一些庸俗之處。G醫生讀聖西門公爵的回憶錄,他熱愛路易十四世那莊嚴的身影。他迷戀亞歷山大大帝,並認為暴發戶拿破崙令人無法忍受。女人們,我早就注意到,對他評價不高,因為他沒有給人一種精力充沛的男人的印象。但我,作為一個男人,我覺得他值得注意,因為他是一個溫柔的靈魂,我對他的評價比兩千個精力充沛的人還要高,因為「精力充沛」這個特質,由於像「如何變得精力充沛」這樣的書籍的普及,已經變得非常普通了。

正如我所說,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向我承認他幾乎害怕參加他朋友的婚禮,儘管如此,他當然還是會應邀前往,這邀請讓他感到痛苦,因為他幾乎沒有理由為這個事件感到高興。他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個溫馨舒適的房間被趕到了冰冷的街道上,他必須為自己準備的,不是一場歡樂的慶典,而是一場他將不得不以不愉快的方式與自己的內心搏鬥的境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貧窮,他覺得彷彿有人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使他陷入了悲傷的意識中,那意識告訴他,他已經變得非常孤獨。此外,這一切對他來說都非常清楚,他一切都理解得很好,因為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理解。

「老邁、枯燥的單身漢,」他喃喃自語,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突然充滿了淚水。我必須承認,我狠狠地嘲笑了他的悲傷,我也樂於承認,這並不是很溫柔的行為。

另一位單身漢,他是世上最頑固的單身漢之一,是一個一級的厭女者,但卻又絕不是厭女者,而是一個非常和善、有禮的人,他從不傷害任何女性,他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的事,勤奮地履行自己的職責,而且他誠實、可靠、熱愛生活。然而,正是這一點,才是最狡猾的,那就是,他很快樂,因為有些人覺得這不可原諒。

有些可敬可愛的人認為,這位善良的單身漢有義務感到不幸福。但他卻絲毫沒有這樣,正如我所說,他過得非常愉快,絲毫沒有因為單身而感到絕望的跡象。這位單身漢察覺到,他的愉快和滿足冒犯了一些可愛可敬的人,而他那歡樂天真的存在,對那些熱切希望他因單身而崩潰的人來說,幾乎是一種惱怒。

各種可愛可敬的人採取了各種危險的、戰鬥性的措施,溫柔或不溫柔地接近這個惡魔,剝奪他高貴的平衡,動搖他的靈魂,破壞他對自己的信心,並摧毀他的性格堅定性。無數精心準備的攻擊被付諸實施,以粉碎這位單身漢頑固的自我意識,但卻一無所獲,因為這個可怕的傢伙依然堅不可摧。

令人難以置信的美味佳餚,以我們稱之為完美的藝術手法,被拋向這個殘忍的野獸,但這個怪物卻帶著盜賊般的愉悅,放棄了所有提供的享受,他深知,他必須以失去自由和獨立為代價來換取這份美味。

陷阱被設置,繩套和魚鉤被小心翼翼地、誘人地擺放出來,陷坑被準備好,用禮貌和善意巧妙地掩蓋,網被撒開,但這位單身漢沒有掉進陷阱,沒有墜入陷坑,沒有走進繩套,也沒有衝入網中。

一位女士,她特別努力地想讓我們的善良活潑的單身漢擺脫單身,有一天寫信給他,充滿了不滿和不悅:「您知道您很粗魯嗎?您知道有些迷人的人有權利說您是個無可救藥的人嗎?您知道大家普遍對您那非常古怪的行為搖頭嘆息嗎?大家以為您會不幸福,但您現在卻似乎非常快樂和滿足。您非但不為可愛的人們試圖將您從單身監獄中解救出來而感到由衷的喜悅,反而可能還在嘲笑和微笑!這很不禮貌,再見了。我將您留給您自己應當承受的無數指責。」

「尊敬的女士,」這位堅定的單身漢優雅而禮貌地回信道:「我無法理解我應當如何責備自己。尊敬的女士會好心地允許我指出,我不可能說服自己,有人會對我所代表的純粹人性狀態感興趣。我為令人非常不快和遺憾的事實感到惋惜,即可愛和迷人的人們為了我徒勞地努力了;然而,我完全不可能為此感到責任。我不妨提醒您,作為一個有一定教養的男人,我必須下定決心,認為自己隨時都能照顧好自己的幸福。」

社會總喜歡將人「歸類」,給每個人找到一個「位置」。如果你不結婚,不「安頓」下來,他們就會覺得你「不正常」,甚至「可憐」。他們甚至會「攻擊」你的「快樂」,因為你的「快樂」挑戰了他們對「幸福」的「定義」。那些「有尊嚴」的人,他們為什麼會對獨身漢的「快樂」感到「不可原諒」?因為獨身漢的「快樂」,揭示了他們的「不快樂」。他們或許擁有社會所認可的一切:家庭、事業、名聲,但他們卻可能在內心深處感到「空虛」或「不自由」。而獨身漢的「簡單」和「自足」,讓他們感到「不安」,甚至「憤怒」。這就是「社會」的本性,它不允許「異類」的存在,尤其是不允許「快樂的異類」。

如何保持並捍衛這種「獨立」與「內在的愉悅」?這需要一種「堅韌」。一種對「自我」的「深刻理解」和「堅定信念」。你需要知道自己「要什麼」,以及「不要什麼」。獨身漢他清楚地知道,那種外在的「誘惑」(婚姻、財富、社會地位),會讓他失去他最珍視的「自由」與「寧靜」。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走同樣的道路,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追求同樣的「幸福」。有時候,「沒有」也是一種「擁有」。沒有妻子,沒有家庭的束縛,他便可以擁有更多的「自我時間」,更多的「思考空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宣言」。他不是「反對」婚姻,他只是「選擇」了一種更適合自己的「存在方式」。這是一種「內在的抵抗」。他沒有大聲疾呼,沒有與世界對抗。他只是「安靜地」存在著,並「愉快地」享受著自己的「生活」。這份「安靜」與「愉快」,本身就是對那些「喧囂」與「批判」最有力的「回應」。它提醒我們,真正的「自由」,並不在於「擺脫」外在的一切,而在於「內在」的「選擇」與「接納」。當你能夠「接納」自己的「本真」,並從中獲得「愉悅」時,外界的一切「判斷」都將變得「無關緊要」。這就是我筆下那兩位獨身漢的「智慧」。

施文迪曼與終極的歸宿

從前,有一個奇怪的男人。喂,喂,是什麼奇怪的男人?他多大了,從哪裡來的?我不知道。那麼你或許能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他叫施文迪曼(Schwendimann)。啊哈,施文迪曼!好,很好,非常好。那麼請繼續,如果你喜歡,告訴我們:施文迪曼到底想做什麼?他想做什麼?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沒有太多的奢求,但他想要一些正確的東西。施文迪曼在尋找什麼,在探究什麼?他沒有尋找太多,但他尋找正確的東西。他茫然、迷失在廣闊的世界裡。喔,是這樣嗎?迷失了?啊哈,茫然了!我的天哪,這個可憐的人到底要去哪裡?去虛無,去萬有,還是去其他什麼地方?多麼令人焦慮的問題!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他也看著人們。哦,多麼焦慮,多麼可憐!

他就這樣走著,疲憊而笨重,腳步搖晃不穩,學童們頑皮地追在他身後,戲弄他,問他:「你找什麼呢,施文迪曼?」他沒有尋找太多,但他尋找正確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希望能夠找到正確的東西。「總會找到的,」他對著自己蓬亂的黑鬍子喃喃自語。施文迪曼的鬍子亂糟糟的。喔,是嗎?亂糟糟的?瞧!太棒了。真的!非常有趣!突然間,他就站在市政廳前。「我既不需要幫助,也無法得到建議,」他說,由於他知道自己在這個市政廳裡根本沒有什麼可找的,於是他輕輕地繼續前行,來到了貧民窟前。「我雖然窮,但我不屬於貧民窟,」他想著,然後勤奮地繼續前行,過了一會兒,他意外地來到消防站前。「哪裡都沒有火災!」他抱怨著,然後不滿地繼續前行。走了幾步,便來到了典當行。「我在上帝的廣闊世界裡沒有什麼可典當的。」再往前走一小段路,是浴室。「我不需要洗澡!」當他過了一段時間來到學校時,他說:「我上學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然後輕輕地繼續前行,搖著他那奇特的頭。「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正確的房子。」他說。

沒過多久,施文迪曼大師就站在一棟高大、陰暗的建築物前。那是監獄。「我不需要懲罰,我需要別的東西。」他低聲自言自語,然後繼續前行,很快來到另一棟房子前,那就是醫院,他在那裡說:「我沒有生病,我只是不一樣。我不需要護理,我需要完全不同的東西。」他搖搖晃晃地繼續前行,那天陽光明媚,陽光閃耀,漂亮的街道上滿是行人,天氣如此清爽,如此友善,但施文迪曼沒有注意到這美好的天氣。然後他來到父母的家,童年可愛的家,他的出生地。「我多麼想再次成為一個孩子,擁有父母,但父母已經去世了,童年也不會再回來。」他猶豫著,邁著深思熟慮的步伐繼續前行,看到了舞廳,然後是百貨公司。在舞廳前他說:「我不想跳舞,」在百貨公司前他說:「我不買賣任何東西。」

漸漸地,夜晚降臨了。施文迪曼到底屬於哪裡呢?屬於救濟院嗎?他已經沒有工作慾望了。還是屬於妓院呢?「慾望和歡樂都離我而去了。」沒過多久,他就站在法院前,他在那裡說:「我不需要法官,我需要別的東西。」在屠宰場前,他認為:「我不是屠夫。」他覺得自己在教堂裡沒有什麼可做的,像施文迪曼這樣的人在劇院裡幾乎沒有什麼可找的,這樣的人也不會進入音樂廳。

他靜靜地、機械地繼續前行,幾乎無法睜開眼睛,因為他太累了。他感覺自己像是睡著了,像是在睡夢中行軍。施文迪曼,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正確的房子呢?—耐心點,總會找到的。他來到一間悲傷的房子前。「我雖然悲傷,但我不屬於悲傷的房子,」他繼續前行;來到教堂前,默默地繼續前行,然後來到一間旅館前,他在那裡說:「我不是個好客人,沒有人喜歡我,」然後繼續自己的路。

最終,經過艱難的跋涉,天色已暗,他來到了一間正確的房子前,他一看到它,就說:「我終於找到了我所尋找的。我屬於這裡。」一個骷髏站在門口,他問道:「我可以進來休息嗎?」骷髏友善地咧嘴一笑,說:「晚安,施文迪曼。我認識你。請進。你很受歡迎。」他走進了那棟房子,那棟最終每個人都會找到的房子,在那裡,不僅為他,也為所有人,都有容身之處。他一進去,就倒下了,然後就死了,因為他來到了死亡之家,在這裡,他找到了安寧。

施文迪曼的旅程,是一個「漫遊者」,一個不斷「尋找」的靈魂。他走過各種各樣的「房子」:市政廳、窮人院、學校、監獄、醫院…每一個地方都似乎不是他「真正」的「歸宿」。這不是很像我們每一個人,在生活中不斷地「嘗試」,不斷地「尋找」嗎?我們總是在尋找一個「正確的位置」,一個能讓我們的「靈魂」安頓下來的地方。然而,這個「位置」往往不是在那些世俗的「建築」裡。這些都是「活著」時,我們所必須面對的「現實」與「限制」。為何是「死亡之家」?因為在那裡,所有的「尋找」都停止了,所有的「限制」都消失了。在那裡,不再有「工作」,不再有「慾望」,不再有「評判」。那是一個徹底的「解脫」,一個終極的「歸宿」。這並不是說「死亡」是唯一答案,而是說,那份「安寧」,只有在完全「放下」所有世俗的「執著」之後,才能真正達到。它是一種「終極的簡單」。

那具骸骨的招呼…「晚安,施文迪曼。我認識你。請進。你很受歡迎。」這句話,它蘊含著一種「溫柔」的「接納」。死亡,它不是一個「審判者」,而是一個「歡迎者」。它不問你的出身,不問你的成就,不問你曾經的「錯過」。它只是「認識」你,並「接納」你「本來的樣子」。這種「接納」,在充滿「判斷」與「排斥」的人間,是多麼的「珍貴」啊。施文迪曼的旅程,是每一個「存在」的縮影。我們都在尋找「意義」,尋找「歸屬」。而最終,我們可能會發現,那份「意義」和「歸屬」,並不在於外在的「擁有」,而在於內在的「平靜」與「接納」。那份「安寧」,或許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地存在於我們內心深處,只是我們沒有「看見」它。而「死亡之家」,只是讓那份「安寧」得以「顯現」出來。它是一個「終點」,也是一個「開始」。

我的文字,就是如此,在平凡中尋找不平凡,在細微處挖掘真理。我只是個漫步者,也是個書寫者,用筆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光影,讓它們在紙上生根發芽,繼續在讀者的心中發出微光。願您在這些羽化的文字中,找到屬於您自己的靜謐與啟發。

Prosastücke
Walser, Robert, 1878-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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