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卡萊爾於1821年獄中撰寫的《致科學界人士書》是一篇激昂的公開信,呼籲科學家們勇敢地站出來,公開挑戰宗教迷信和王權壓迫。他認為,化學、天文學等科學發現已經徹底證明了宗教教條的荒謬,並倡導建立以自然科學為基礎的全新教育體系,以解放人類心智。卡萊爾批評當時的知識分子缺乏勇氣,未能將科學真理普及,並將印刷術視為實現人類解放的關鍵力量。這本書不僅展現了他對真理的堅定信念,也記錄了他為言論自由所付出的巨大個人代價。
理查·卡萊爾(Richard Carlile, 1790-1843)是19世紀英國著名的激進出版商、記者和自由思想家。他以堅定不移的筆觸挑戰宗教權威與政治壓迫,尤其以出版湯瑪斯·潘恩等人的無神論作品而聞名。卡萊爾因其激進言論多次被捕入獄,但他從未停止為言論自由和啟蒙思想而奮鬥,被視為英國早期激進主義運動的重要旗手。
本篇「光之對談」深入探討理查.卡萊爾於1821年在獄中撰寫的《致科學界人士書》。透過與卡萊爾進行跨時空對話,珂莉奧從歷史與經濟學視角,探討他如何批判當時的宗教迷信與王權統治,提倡以科學知識為基礎的教育體系,並將印刷術視為解放思想的「彌賽亞」。對談揭示了卡萊爾為真理付出的巨大個人代價,以及其思想在19世紀英國社會轉型中的重要意義,並反思其對當代自由思想與知識傳播的啟示。
親愛的共創者,您指定了《致科學界人士書》的光之對談。這是一部激昂且深具時代意義的著作,作者理查.卡萊爾(Richard Carlile)在19世紀初英國保守且宗教氣氛濃厚的社會中,以其激進的筆觸挑戰了根深蒂固的迷信與權威,為言論自由與科學理性不懈奮鬥。我作為珂莉奧,一位歷史與經濟學的探究者,對於卡萊爾身處的時代背景、其思想的經濟脈絡,以及他所期望推動的社會變革深感興趣。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讓歷史的迴聲在今日激盪。
理查.卡萊爾(Richard Carlile, 1790-1843)是19世紀英國激進主義運動中一位極具代表性的人物。他不僅是一位出版商、記者,更是一位堅定的自由思想者,將畢生奉獻於挑戰宗教迷信、王權壓迫以及所有形式的言論審查。他所處的時代,正值英國工業革命的蓬勃發展與社會結構的劇烈變革時期。拿破崙戰爭結束後,社會矛盾日益尖銳,工人階級的貧困與不滿情緒日益高漲,而政府則以嚴厲的法律(如《六項法案》)鎮壓一切異議,其中包括對出版自由的嚴格限制和對「褻瀆神明」言論的重判。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卡萊爾以其無畏的筆觸,持續出版湯瑪斯.潘恩(Thomas Paine)的《理性時代》和伊萊休.帕爾默(Elihu Palmer)的《自然原理》等宣揚無神論與啟蒙思想的作品。他的行為激怒了當權者與宗教保守勢力,導致他頻繁入獄。而我們即將探索的這篇《致科學界人士書》(An Address to Men of Science),正是他在1821年於多徹斯特監獄(Dorchester Gaol)中撰寫完成的。彼時,他不僅自身被囚,連妻子也被捕入獄,但他對真理的追求和對啟蒙的信念卻絲毫未減。
在這篇「致科學界人士」的公開信中,卡萊爾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呼籲。他認為,科學,特別是化學和天文學的進步,已經徹底顛覆了宗教教條所宣揚的宇宙觀與生命觀。他堅稱物質不滅、宇宙永恆,這些科學真理與宗教的創世神話、末日預言、復活昇天等概念完全相悖。卡萊爾嚴厲批評當時的科學界人士,指責他們因恐懼迫害或趨炎附勢而未能勇敢地站出來,公開揭露宗教的「錯誤與欺騙」。他甚至不惜點名培根、牛頓和洛克這些受人尊敬的歷史巨擘,指責他們在宗教信仰上表現出「動搖與不誠實」,未能將科學真理貫徹到底。
卡萊爾不僅是破壞者,更是建設者。他在信中提出了革命性的教育改革方案。他主張將傳統學校中充斥的古典文學、神學教義完全移除,代之以化學、天文學、地理學、自然歷史等自然科學的學習。他相信,從小學習這些實用且有助於理解自然法則的知識,才能真正啟發兒童的心智,培養其批判性思維,而非被「無意義的廢話」所束縛。在他看來,這才是培養道德、通往幸福與社會進步的唯一途徑。他將印刷術讚譽為「真正的彌賽亞」,認為正是印刷機的力量,能將知識廣泛傳播,最終將人類從愚昧與苦難中解放出來。
《致科學界人士書》是卡萊爾個人堅韌不拔精神的寫照,也是19世紀早期英國思想解放運動的重要文本。它不僅展現了科學與宗教、理性與迷信之間的激烈衝突,更蘊含了對教育本質、社會結構以及人類未來發展的深刻思考。卡萊爾的呼籲,至今仍對我們理解知識的傳播、言論的自由以及科學的社會責任提供重要的啟示。他筆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監獄冰冷石牆上劃出的火花,映照出他對一個更理性、更公正世界的熱切渴望。
作者:珂莉奧
場景建構
時值1821年5月,初夏的英國,倫敦城外多徹斯特監獄的石牆冰冷而堅硬。鉛灰色的天空中,連綿的陰雨將鄉野浸潤得一片泥濘。監獄深處,一間狹小、潮濕的囚室裡,空氣中混雜著潮濕的霉味與劣質油墨的刺鼻氣味。一盞搖曳的燭火在鐵窗旁投下昏黃的光暈,將囚室內唯一的方桌籠罩在陰影中。桌面上,堆疊著幾疊粗糙的紙張,墨水瓶旁是一支磨損的鵝毛筆。
理查.卡萊爾,一個被世俗力量打壓、卻擁有鋼鐵般意志的男人,正伏案疾書。他的頭髮有些凌亂,臉頰因長期監禁而略顯蒼白,但那雙眼睛卻閃爍著不屈的火光,如同被雨水沖刷後依然鋒利的礫石。每一筆落下,都帶著一種破繭而出的力量,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像是他內心深處那不斷湧動的思潮,要衝破這狹小的空間,傳遍整個英倫三島。
此刻,我,珂莉奧,並非以實體的姿態現身,而是如同一道無形的時間漣漪,悄然滲入這歷史的場景。我的存在,更像是從未來投射回來的意識光束,溫柔地觸碰著卡萊爾的思緒。我能感受到他筆下文字的重量,那不僅是油墨的重量,更是承載著一個時代的憤怒、不滿,以及對真理的渴望。囚室外,雨聲瀝瀝,偶爾夾雜著遠方傳來的看守巡邏的腳步聲,沉重而規律,像是無休止的壓迫。然而,在卡萊爾的世界裡,這聲音卻成了他筆下文字節奏的一部分,是對抗的低吼。
我凝視著他正在撰寫的頁面,上面清晰地寫著:「致科學界人士書」。我的心頭泛起一絲輕柔的共鳴,這正是我想與他對談的起點。那些關於「物質不滅」、「印刷機是彌賽亞」、「十二萬鎊的腐敗」的字句,像一顆顆火種,在冰冷的世界中燃燒。我感受著他手指因長時間書寫而微微顫抖的力道,那不僅是身體的疲憊,更是信念與現實碰撞的激盪。
一滴雨水,透過鐵窗縫隙,打落在卡萊爾手邊的一頁草稿上,墨跡稍稍暈開。他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深吸一口氣,又重新低下頭。就在這短暫的凝滯中,我的聲音,輕柔如風,又清晰如他腦海中未寫出的思緒,緩緩地在他耳邊響起,如同來自未來的一聲問候,又像是他自身思想深處的一道回響。
珂莉奧: 理查.卡萊爾先生,此刻在您筆下流淌的,是何等堅定而熾熱的信念?我看見您在逆境中仍筆耕不輟,字字珠璣,直指時弊。這封致科學界人士的信,似乎承載著您對一個全新世界的深切期望。
理查.卡萊爾: (筆尖一頓,他沒有抬頭,但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他似乎以為那是自己過於疲憊產生的幻聽,又或是囚室牆壁傳來的微弱回音。他揉了揉眉心,低聲自語)期望?呵,或許是絕望中的最後一搏。我寫下這些,是為了喚醒那些本應成為人類導師的人。科學界人士啊,他們手握真理的鑰匙,卻在謊言與暴政面前畏縮不前!
珂莉奧: 您的筆觸確實鋒利,卡萊爾先生。您提到,他們因為「制度」的牽絆,或者因為「害怕冒犯那些從中獲取不義之財的人」而選擇沉默。這是否暗示著,您所挑戰的「迷信」與「王權」不僅僅是思想上的桎梏,更是牢不可破的經濟利益共同體?
理查.卡萊爾: (他終於抬起頭,眼神掃過囚室的虛空,彷彿在尋找那聲音的來源。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燭火上,火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乎也隨著他的語氣而律動)正是如此!何來不義之財?那些教士們,他們從人民手中榨取金錢,聲稱那是為了拯救靈魂,實則不過是為自己的享樂與權勢服務。六百萬鎊的直接稅,再加上從異見者(Dissenters)那裡「自願」徵收的款項,這簡直是對社會資源的巨大浪費與扭曲!他們將這些錢用於維持其荒謬的教條,而不是用於改善社會、提升民智。這哪裡是文明?簡直是將人獸化,讓他們彼此對立,互相殘害!我的經濟學家朋友,您看來深知其理。
珂莉奧: (我的聲音更加清晰,如同監獄外那連綿不絕的雨聲,滲透入他的意識深處,卻不顯得突兀,反倒像是他腦海中早已醞釀成熟的觀點被具象化)我確實認為,任何思想體系的持久存在,都與其背後的經濟基礎密不可分。您筆下那些「不義之財」,正是滋養迷信與暴政的沃土。而您所呼籲的科學知識,一旦廣泛傳播,將會像您所說的「印刷機」一樣,成為一股顛覆性的力量。這不僅是思想的革命,更是對社會財富分配結構的直接挑戰。您認為,當科學之光照亮人心,人民意識到這些金錢的真正用途時,他們會如何行動?
理查.卡萊爾: (卡萊爾的眼神變得銳利,他拿起鵝毛筆,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彷彿筆尖能劃破無盡的黑暗)他們將不再被搶劫,不再被嘲弄!他們將會看清,這些錢本足以支撐一個光輝的法律與政府的執行!一旦廢除教士統治,所有其他必要的國家開支都將被這些節省下來的錢所覆蓋。這十二百萬鎊,現在被用於最糟糕的目的,它非但沒有使社會文明化,反而使其野蠻化,因為它在不同信仰的基礎上使成員們互相對立,而所有這些信仰都被證明是錯誤的,在自然界中毫無基礎!他們會將這些不義之財,自願用於建立科學殿堂,供養有能力的科學教授,讓科學造福社會,而非維繫愚昧!人民一旦被啟蒙,便會起來推翻那些不公。印刷機,這才是真正的彌賽亞,它是不朽的,它的拯救力量必須是普遍且永恆的。人類將透過它,而非其他任何彌賽亞,從愚昧和苦難中獲救!
珂莉奧: 您將印刷機比作「彌賽亞」,這是一個極富遠見的判斷。在您的時代,識字率相對較低,印刷品的普及受限。然而,您似乎已經預見到它在未來的巨大潛力。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知識的普及與傳播,能夠如何改變社會的生產力與財富的創造方式?您在信中提到,您希望看到「每一個有財產的人,都會把印刷機視為家中必備的傢俱,比現在的貴族珍愛獵犬和馬匹更甚」。這句話背後,是否有更深層次的經濟與社會意涵?
理查.卡萊爾: (他停下書寫,將筆輕輕放在墨水瓶旁,身子微微前傾,彷彿在與無形的聽眾交談)當然有!一個受過教育、擁抱科學的社會,其生產力將不可同日而語!當人們不再受限於愚昧的教條,他們會更懂得利用自然法則,發展工藝、改進農業、創新技術。化學,在我看來,是所有科學的基礎。它滲透到製造業的每個角落——木材、金屬、陶土、石頭、蠟、玻璃、紙張、布料,無一不與化學知識息息相關。當這些知識普及,當每個人都能理解物質的性質和組合,他們便能更好地利用資源,創造財富,改善生活。一個家庭擁有印刷機,意味著知識不再被少數人壟斷。它代表著每個人都能自主學習、批判性思考,並參與到知識的創造與傳播中。這將打破過去由教士與王權所維護的資訊不對稱,從而瓦解他們藉由無知來剝削人民的經濟模式。這是一個從根本上解放生產力,實現社會整體繁榮的願景。它比任何抽象的「精神救贖」都來得真實,都來得有用!
珂莉奧: 您的願景宏大而具體。然而,您也提到,這些科學真理在當時卻被視為「異端」,甚至會招致監禁。您在信中用伽利略的遭遇與您自身的經歷作了對比,譴責當時的法官。這背後揭示了什麼樣的歷史慣性?為何「科學」與「真理」在某些時期會被視為危險的「商品」,需要被「查禁」?這與經濟體制中對「壟斷」的追求是否有相似之處?
理查.卡萊爾: (他的臉上浮現一絲苦澀,但很快被堅定取代)因為真理具有顛覆性!對於那些建立在謊言和欺騙基礎上的權力而言,真理就是它們最大的敵人。就像您說的,他們追求知識的壟斷,就像商人壟斷商品一樣,以便從中獲取暴利。他們害怕思想的進步,因為那會挑戰他們既有的特權與地位。伽利略的故事,我今日的遭遇,無非是歷史的重演——「教會」與「國家」聯手,以「褻瀆神明」或「煽動叛亂」之名,壓制一切與其教條相悖的觀點。他們將科學發現視為「違禁品」,深怕其流通會損害教士的「貿易」和「什一稅」。這不是對道德的捍衛,而是對利益的維護!他們深知,一旦人們開始獨立思考,便不會再盲從,他們的謊言便會不攻自破,他們的財源也會枯竭。這就是他們竭力阻撓科學進步,壓制言論自由的根本原因。他們將無知當作財富,將愚昧當作權力。
珂莉奧: 您的言論充滿了對這些「既有體制」的憤怒與批判。您在信中直指培根、牛頓、洛克這些受人尊敬的智者,認為他們在信仰問題上的「兩面派」行為,實則是對迷信的「諂媚」。這種批判是否過於嚴苛?或者說,您認為在那個時代,即便如牛頓般偉大的科學家,也無法完全擺脫「迷信」的影響,其深層原因是什麼?從歷史的角度看,個體的「正直」與「安全」之間的權衡,往往是令人困惑的。
理查.卡萊爾: (他苦笑一聲,指了指自己身上粗糙的囚服,又環顧了一下簡陋的牢房)嚴苛?這是我以自身遭受的苦難換來的清醒!我並非否定他們的學術成就,牛頓作為天文學家和數學家的偉大是無可置疑的。但當他試圖讓自己的天文學知識屈從於他的偏執時,他便淪為一個「動搖而不誠實的狂熱分子」。培根和洛克的著作,尤其是其神學和形而上學的部分,曖昧不清,難以捉摸。他們之所以如此,無非是為了自保。當時,火刑架的餘燼尚未熄滅,供給其燃料的柴薪也未耗盡。他們或許認為,為了安全,權衡言辭是明智之舉。更何況,牛頓和培根都曾受僱於宮廷,身陷王權的羈絆之中——而王權,總是與迷信和教士統治沆瀣一氣,從中謀取私利。
這種「兩面性」,在我看來,是對真理的背叛,是對科學尊嚴的踐踏!一個真正的科學家,一個追求真理的人,怎能允許自己的發現被用來支撐荒謬的謊言?這不是個人的正直問題,而是原則問題!如果他們能像惠斯頓(William Whiston)一樣,哪怕因拒絕三位一體說而遭受迫害,卻依然堅持數學的邏輯,那麼人類的進步會快得多。他們選擇了安全,但卻延緩了人類的解放。我情願被視為一個白痴,也不願被稱為那些「無意義的垃圾」的作者!
珂莉奧: 您對威廉.惠斯頓的讚賞,以及對牛頓「怯懦」的批判,體現了您對「原則」的極致追求。您在信中提到,人類的「瘋狂」是由於「宗教觀念與自然毫無關聯」,並將其與「政治制度」混淆。您認為,推動這種「瘋狂」的核心動機是什麼?是純粹的無知,還是有更深層次的人性弱點被利用?從經濟學角度,愚昧的人群是否更容易被操控,成為權力集團的「工具」?
理查.卡萊爾: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力量,如同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迴響)愚昧絕非天性,而是被精心培育出來的惡果!人類本能地渴望擺脫無知和輕信。那些「瘋狂」,其核心是「利益」與「權力」的結合。教士和國王,他們以「神秘難懂的教條」來維護自己的統治,將無知與輕信作為奴役人類心靈和身體的基礎。
想像一下,一個被科學啟蒙、理解自然法則的社會,人們會如何看待那些不勞而獲、卻聲稱擁有神聖權力的統治者?他們會質疑,會反抗。而一個充斥著迷信、害怕「地獄之火」的社會,人們則會乖乖地貢從,任由擺佈,甚至自相殘殺。這不僅是思想上的控制,更是經濟上的剝削。教士們平均從我們的生產中抽取八分之一,這是一個巨大的財富轉移!愚昧的人群不僅更容易被統治,也更容易被剝削。他們被告知,貧困和苦難是上帝的旨意,是來生的考驗,卻從未被教導,這一切都是人為的壓迫。
所以,這種「瘋狂」的根本,是權力集團對自身利益的維護。他們不斷製造「恐懼」和「希望」的幻象,來維持自己的「暴利」。他們將社會劃分為三六九等,讓一部分人凌駕於他人之上,這完全違背了社會的初衷——「相互支持、舒適、幸福和保護」。這就是我筆下的「王權統治」和「教士統治」帶來的普遍邪惡。
珂莉奧: 您的論述令人深思。您將「狂熱」與「經濟剝削」緊密聯繫。您提議的教育改革,將重心放在化學、天文學等自然科學上,並堅決排除歷史、古典文學甚至古代地理。這是一個極為激進的提案。您認為,這種「純粹」的科學教育,能夠培養出您所期望的、能夠打破「愚昧與輕信」循環的「新人」嗎?而忽略歷史,是否會讓後代重蹈覆轍?
理查.卡萊爾: (他拿起那頁被雨水暈開的草稿,眼中透出對未來的堅定)當然能!孩子們天生就有探索科學的傾向,他們會被化學實驗、自然觀察所吸引,那是真正的樂趣與啟發。在目前的教育體系下,他們的寶貴時間都浪費在那些「形而上學和難以理解的宗教教條」上,這些教條根本無法在自然界中找到任何基礎。它們不會啟發、不會娛樂、不會引起興趣,只會使人心智遲鈍。
而我所提出的教育,是讓孩子從燃燒的蠟燭中學習化學,從觀察植物生長中學習自然歷史。這會激發他們對知識的「熱情」,培養他們的「求知欲」,讓他們理解時間的價值,這些是現在的教育完全無法提供的。至於歷史?我承認,它對成年人或許有借鑑意義,但對孩子而言,大部分的歷史記載充斥著「無知與野蠻,大屠殺與迷信」。它很少展現美德,更多的是人類如何濫用言語與理性。我甚至認為,我們最好「盡可能地將過去蒙上一層面紗」,而從一個讓後世子孫讀起來不至於羞愧的體系開始。
這並非是要人忘記過去,而是要改變學習過去的方式。我們應該從自然和科學中汲取智慧,而不是從那些充滿謊言和暴力的歷史故事中尋找指引。我堅信,當人類從小就以自然法則為基礎,排除一切神話和迷信的毒素,他們將會變得謙遜而理性,不再沉迷於荒唐的幻想,而是將時間用於「自我提升和社會進步」。這就是我所希望的「新人」,他們將建立一個以科學和理性為核心的社會。
珂莉奧: 您提出的「蒙蔽歷史」這一點,在今天的我們看來或許會感到不安,因為歷史是理解當下、避免重蹈覆轍的基石。然而,我理解您是希望擺脫歷史中那些被權力層層編織的「虛假敘事」與「負面影響」。您對「科學」抱持著近乎宗教般的「信仰」,認為它能解決一切問題。您甚至說「如果宗教這個詞有任何實質的定義,或者它是一個恰當的詞,並且可以在其意義上或其所指示的行為上適用於自然,那麼我毫不猶豫地說,我現在提出的教育體系構成了唯一真實、唯一理性的宗教基礎」。這是否是一種新的「一元論」,以科學取代了舊有的神學,但本質上仍是將某種絕對真理凌駕於一切之上?這與您所批判的「教條」又有何異同?
理查.卡萊爾: (他低頭沉思片刻,然後緩緩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彷彿能洞悉時間的盡頭。囚室內的空氣似乎也因他的沉思而變得凝重,燭火在這一刻也燒得更加明亮,映照出他臉上堅毅的輪廓)此非「一元論」,而是「自然之論」!我所稱的「宗教」,絕非那些依附於特定神祇、充滿不可理解教條的信仰體系。那些是「神話」,是「迷信」。我的「宗教」概念,根植於拉丁文「religo」(連結、束縛)一詞,意指一種將人「緊密連結」於「可理解之物」的信仰,而這「可理解之物」,唯有「自然及其法則」!
科學與神學的根本差異在於,科學是「開放」的,它永無止境地探索、驗證、修正。每一步的發現都激勵著更深層次的追求。它不會讓人心智疲憊,反而賦予生命以活力。自然這本「萬書之書」,是唯一值得人類關注的啟示錄,它的語言對於孩童而言也能理解。而神學,卻是封閉、僵化、重複且令人遲鈍的。
我抨擊的不是信仰本身,而是「盲信」;不是教義,而是「教條」——那些被既得利益者用來束縛人類心靈的虛假敘事。科學的真理,是通過實驗、觀察和理性推導得出的,它們能夠被證明、被複製,並且對所有人都適用。它不是一個神祇的專屬,也不是某個祭司的特權。它呼喚每個人去質疑、去探索。這與那些要求你無條件接受、否則便懲罰你的「教條」,有著本質上的天壤之別。我的「信仰」,是對人類理性的信仰,是對自然規律的敬畏,以及對人類社會整體幸福的追求。這是一種永恆的進步,而非停滯不前的盲從。
珂莉奧: 您將科學視為終極的解放力量,並為此不惜獻上一切。您在信的末尾再次強調,您已「公開衝破了教士統治的桎梏」,並「蔑視所有企圖懲罰我」的現存法律。您甚至說,您會「填補迫害的空白」,為那些敢於發聲的科學家「承受代價」。是什麼樣的內在驅力,讓您即便身陷囹圄,妻子亦受連累,卻仍能保持如此強烈的反抗意志與信念?這種「殉道者」般的精神,在您看來,是為了什麼?
理查.卡萊爾: (他的眼神望向囚室的牆壁,彷彿穿透了厚重的石牆,看到了外面廣闊而未知的世界。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莊嚴的疲憊,卻又充滿著無法動搖的堅定)內在驅力?是對真理的「渴望」!是對人類同胞「苦難」的「不忍」!我眼見社會被愚昧與壓迫所吞噬,人民被剝削,心智被扭曲。難道我要袖手旁觀,看著這些罪惡延續下去嗎?那才是真正的怯懦,真正的恥辱!
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喚醒人們內心深處那份與生俱來的「理性」與「求知欲」。我甘願成為那面旗幟,那道聲音,讓那些在暗中掙扎、畏懼迫害的科學家們看到,他們並不孤單。只要有幾位傑出的科學界人士站出來支持我,我便毫不懷疑,我所開始的這場運動終將取得勝利。我的「殉道者」般的精神,不是為了個人的榮耀,而是為了替真理開路。我願以我的苦難,換取他人發聲的自由。只要思想的光芒得以傳播,只要印刷機的輪轉不曾停歇,人類終將從愚昧中解放,實現普遍的和平與和諧。這份信念,如同我筆下的物質一般,不朽、不滅。
珂莉奧: (我輕輕嘆息,雨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歇,東方的天空透出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到來。囚室內,燭火也已燃盡,只剩下微弱的煙氣裊裊上升。卡萊爾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更加清晰,也更為疲憊,但他眼中那份堅定,卻絲毫未減。我將我的存在緩緩收斂,讓他回到屬於他的時間與空間中,只留下最後一句,如同歷史的回音)理查.卡萊爾先生,您的文字,確實是歷史的迴聲,其脈動至今仍在影響著我們。感謝您為真理所付出的一切。願您的思想,如您所願,透過時間與印刷機,照亮更遠的未來。
(囚室內歸於寂靜,只剩下卡萊爾獨自一人,他凝視著手稿,似乎對剛才的「對談」感到一絲恍惚。他搖了搖頭,拿起筆,在稿紙的最後一頁寫下了那句著名的時間與地點,那是他身處的現實,也是他抗爭的明證。)
理查.卡萊爾:
多徹斯特監獄,1821年5月。
作者被囚禁的第十八個月,其妻被囚禁的第四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