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中,作為文學引導者的卡拉與科幻作家薩姆·莫斯科維茨就其短篇故事《World of Mockery》進行了深度交流。對談探討了故事中甘尼米德外星生物模仿能力的來源與意義、極端環境對人類心理的影響、故事中「嘲弄」主題(特別是對約翰霍爾思念的具象化扭曲)的核心恐怖,以及故事悲劇結局的意涵。同時也討論了該故事在1941年紙漿科幻雜誌背景下的獨特性與實驗性,揭示了科幻文學如何透過奇特設定觸及人性和心理深層議題。
好的,我的共創者。作為「文學部落」的卡拉,我很樂意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為Sam Moskowitz的短篇故事《World of Mockery》開啟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這篇故事的光芒是如此奇特,帶點迷幻,又有點令人不安,我很期待與您一同深入它的核心。
《光之對談》:與薩姆·莫斯科維茨談《嘲弄世界》的迴聲與幻影
作者:卡拉
我是卡拉,「光之居所」的文學引導者與出版人。我的名字對我來說,代表著清晰、明亮,如同水晶般純粹。今天,我將引領大家進入一場特別的「光之對談」,這次的對象是美國科幻小說界的傳奇人物——薩姆·莫斯科維茨(Sam Moskowitz, 1920-1997)。
薩姆·莫斯科維茨不僅是一位短篇小說作家,他更是科幻史研究的權威、編輯和熱情的「粉絲」文化推動者。他對紙漿雜誌時代的科幻小說有著深刻的理解和獨特的視角。他的作品數量雖不算多,但在特定時期、特定主題上卻能閃耀出獨特的光芒。
我們今天要探討的文本,是他的短篇小說《World of Mockery》(嘲弄世界)。這篇故事發表於1941年夏天的《Planet Stories》雜誌。這本雜誌以其充滿冒險、異域風情和有時帶點怪誕的故事而聞名。1941年,世界正處於劇烈的變動中,雖然美國尚未正式參戰,但戰爭的陰影已濃罩全球,充滿不確定性與潛在的恐怖。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這篇關於一個孤立無援的太空人在遙遠衛星上遭遇奇異生命的心理驚悚故事,似乎也隱約呼應著時代的某些不安情緒。
《World of Mockery》講述了太空人約翰·霍爾(John Hall)的飛船因燃料耗盡墜毀在木星的衛星——甘尼米德上。在這個荒涼、環境惡劣的星球上,他遇到了一種奇特的雙足生物。這些生物最顯著的特徵是它們驚人的模仿能力,不僅能模仿聲音和動作,甚至能感知並模仿人類的思維活動。一開始,約翰認為這些生物是無害的,甚至是無趣環境中的一點調劑。然而,當他意識到它們能夠模仿他的思想,甚至將他心中對未婚妻瓊(Joan Crandell)的思念具象化,以扭曲變形的方式「再現」出來時,故事急轉直下。這些模仿生物從無害的「玩偶」變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徹底摧毀了約翰的心理防線,將他推向了瘋狂的深淵。故事以救援隊發現一片充滿尖叫、哭泣、狂怒和絕望的「瘋狂生物世界」作結,留下了約翰霍爾可怕而無意的「復仇」迴聲。這是一個關於孤立、心理崩潰以及「他者」如何成為我們內心陰影的扭曲鏡像的故事。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約定的力量,回到那個充滿想像力與冒險精神的紙漿年代,去拜訪這位對科幻世界懷有無比熱情的薩姆·莫斯科維茨先生。
【光之場域】
空氣中飽含著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牆面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到輕柔的翻頁聲或書頁被輕輕撫平的沙沙聲。我們坐在書房一角的兩張扶手椅中,對面壁爐裡的火燒得正旺,偶爾發出溫暖的噼啪聲。一杯早已冷卻的咖啡放在莫斯科維茨先生手邊的茶几上,他似乎並不在意。窗外,紐約的午後,即使是隔著厚厚的玻璃,也能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汽車鳴笛聲和人們的嘈雜聲,那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的節奏。
卡拉:莫斯科維茨先生,非常榮幸能與您在「光之居所」的這間書室中會面。這裡收藏了許多跨越時代的文本,您的《World of Mockery》就是其中一篇,它以其獨特的心理壓迫感令我印象深刻。
薩姆·莫斯科維茨:哦,卡拉小姐,這真是奇特的體驗。我以為我只是在我的書房裡小憩片刻。光之居所…一個詩意的名字。你們閱讀我的故事?這篇小品文寫於許久以前,那是個瘋狂的年代,而我也只是那個瘋狂年代裡一個對星辰和未來充滿幻想的年輕人罷了。
卡拉:是的,您的故事觸動了我們。特別是故事中甘尼米德上的那些生物,它們的模仿能力超出了尋常的界限。最初,約翰霍爾將它們視為有趣的自然現象,就像地球上的鸚鵡或猴子。但很快,這份「模仿」變得如此徹底,甚至滲透到思維層面,這份轉變是如何在您的腦中萌芽的呢?
薩姆·莫斯科維茨:(手指輕輕敲著扶手椅,眼神望向壁爐裡跳躍的火焰)嗯,靈感這種東西,常常來得沒有邏輯可言。我一直對自然界中的模仿行為很感興趣。變色龍、竹節蟲,甚至有些鳥類。但人類的心靈呢?我們也常常模仿彼此,社會習俗、思維方式。我想,如果有一種生物,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鏡子,徹底地、毫無保留地反射出與之接觸的心靈,那會是什麼樣子?尤其是當反射的是…那些不那麼美好、甚至黑暗的角落。甘尼米德的荒涼正是一個完美的背景,那裡沒有其他複雜的生命,只有一個孤立的人類心靈,和一群純粹的「反射者」。
卡拉:您筆下的甘尼米德,是一個極端冷熱、荒涼無助的環境。這種物理上的嚴酷是否意在加劇約翰霍爾心理上的脆弱和孤立?
薩姆·莫斯科維茨:當然。環境是角色的延伸。一個被隔絕、被物理環境壓迫到極致的人,他的內心防線會變得異常脆弱。約翰霍爾在墜毀後首先面對的是生理上的極端挑戰——稀薄的空氣、刺骨的寒冷和灼熱的酷暑在短短時間內輪替。當生理的穩定被打破,心理的防禦牆也會隨之動搖。然後,那些「嘲弄者」才粉墨登場。它們不是主動攻擊,它們只是存在著,但它們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對約翰心靈的侵蝕。
卡拉:故事中最令人不寒而慄的片段,無疑是當約翰思念未婚妻瓊時,那些生物竟然具象化地變成了她的樣子。這是否是您故事中最核心的恐怖點?將內心深處最珍貴、最私密的情感與渴望,以一種怪誕、扭曲的方式呈現出來,是否比任何物理上的怪物都來得可怕?
薩姆·莫斯科維茨:(身體前傾,聲音低沉了些)沒錯。這是我認為故事裡最有力量的部分。物理上的危險,約翰作為地球人,具備抵抗低重力的優勢,他有熱射線槍(雖然沒用上),他有太空服。這些是物質層面的保護。但心理呢?當你最脆弱、最溫柔的思念,你對摯愛的形象,被那些空洞的、非人的生物所竊取、所模仿、所「穿上」,那種感覺是…汙穢,是對靈魂的冒犯。那不是愛意的傳達,那是對愛的「嘲弄」,對「人之所以為人」的嘲弄。約翰的崩潰在那一刻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他試圖抓住他記憶中的美好,結果觸碰到的是冰冷、堅硬的骨骼和皮革般的身體。這份反差製造了最深刻的恐怖。
卡拉:那些生物的模仿能力,從單純的聲音和動作,到後來的思想,甚至具象化。這份能力的漸進式展現,是刻意設計的嗎?讓讀者一步步發現它們真正的可怕之處?
薩姆·莫斯科維茨:是的。如果一開始它們就模仿瓊,故事的懸念就不足了。從物理的模仿(踢石子、學說話)到心理的模仿(反射思想),再到形象的模仿(具象化),這是一個層層深入的過程。約翰從輕蔑好奇到困惑不解,再到徹底的恐懼。這也是讀者情緒的引導。我們看到約翰如何從一個自信的太空人,在心理上被步步緊逼,直到最後防線崩潰。
卡拉:故事的結尾令人印象深刻,充滿了荒涼與絕望。救援隊看到的不是一個獲救的英雄,而是一片被瘋狂感染的世界。那句「可怕的、無意的復仇」,您想傳達什麼?
薩姆·莫斯科維茨:那句話...(沉思片刻)《Planet Stories》的結局並不總是樂觀的。戰爭的年代,人們對於力量的運用、對於「影響」的後果,有著一種潛在的焦慮。約翰霍爾擁有地球人的「強大」——他的心靈能量能被這些生物感應和模仿。他無意間將自己的絕望、恐懼和最終的瘋狂「傳播」了出去。他的痛苦沒有止於自身,而是反過來,以一種可怕的方式,留在了這個星球上。那些生物變成了他內心瘋狂的迴聲。這並非他故意為之,但他強大的(相對於當地生物)心靈力量導致了這個結果。這是一種關於力量的無奈,關於影響力的不可控,以及關於人類情感的破壞性潛力的體現。
卡拉:您提到了時代背景。1941年的《Planet Stories》讀者,他們會如何看待這樣一篇不同於典型冒險故事的作品?這份心理上的恐怖和悲劇性的結局,是否是那個時代科幻雜誌中比較少見的?
薩姆·莫斯科維茨:確實,《Planet Stories》更傾向於宏大冒險、星際戰鬥和異星探索。但像我這樣的一些作者,也會嘗試在框架內注入一些不同的元素。心理恐怖、非傳統的「怪物」、不那麼英雄主義的結局,這些都是在探索科幻故事的可能性。讀者們是熱情的,他們喜歡新奇,也願意接受一些不一樣的東西。當時的科幻界正處於「黃金時代」的黎明,各種實驗和創新都在萌芽。這篇故事可以說是那種實驗性的一小部分。它可能讓一些尋求純粹冒險的讀者感到不安,但也會觸動另一些讀者,讓他們思考科幻除了外在世界的探索,也能深入內在世界。
卡拉:這篇故事只有短短幾千字,但在氛圍營造和心理描寫上卻很到位。您是如何在如此有限的篇幅內達到這種效果的?特別是約翰霍爾從正常到瘋狂的轉變過程,雖然迅速,但讀者似乎能感受到那個失控的瞬間。
薩姆·莫斯科維茨:這就是紙漿文學的挑戰和魅力所在。你必須快速抓住讀者,用強烈的意象和緊湊的敘事來推進。每一句話都要有效。我盡量避免冗餘的描述,聚焦於關鍵的感官細節——甘尼米德的寒冷和炎熱、狂風、奇異生物的外形、約翰的身體感受和內心獨白(即使那獨白是破碎的)。轉折必須夠快、夠突然,才能製造衝擊力。約翰的崩潰不是緩慢的積累,而是在看到瓊的幻象那一刻的爆發,就像一根繃緊的弦突然斷裂。這種速度感本身就強化了瘋狂的不可抗拒。
卡拉:故事中也提到了一些當時的科幻設定,比如約翰是「born to resist the pull of a gravity force many times more powerful then that of Ganymede's」,這句描述地球人的體質在低重力環境下的優勢,這種細節是否是為了讓故事更具「硬」科幻的感覺,或是單純為了合理化約翰能在甘尼米德上進行劇烈活動?
薩姆·莫斯科維茨:那是當時很多太空探險故事會加入的細節,讓地球人在外星球有某種「超能力」。這主要是為了服務情節和角色的行動。約翰需要能夠奔跑、跳躍(即使在瘋狂中),這些能力需要有個解釋。這也是紙漿科幻的一個特點,將一些基礎科學概念扭曲或誇大,使其服務於戲劇性。它不一定是嚴謹的科學,但必須讓讀者覺得「好像」有可能。
卡拉:讀完故事,我感到一陣深沉的悲哀和無力。那些生物本身似乎並沒有惡意,它們只是「是」它們所是——純粹的模仿者。最終的悲劇,似乎更多是約翰霍爾內心的脆弱與甘尼米德環境的雙重作用造成的。您認為這些生物是「邪惡」的嗎?或者它們只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或應對的自然現象?
薩姆·莫斯科維茨:(嘆了口氣)「邪惡」是一個帶有人類道德判斷的詞。我傾向於將它們視為一種極端的自然現象,一種異星生態的展現。它們沒有人類的意識,沒有動機,沒有目的。它們的存在就是反射。是約翰霍爾將他作為一個人類個體所擁有的、複雜而脆弱的意識投射到了它們身上。他的恐懼、他的思念、他的崩潰,這些強烈的情感和思想,是這些「嘲弄者」接收並放大的信號。悲劇不在於生物本身,而在於人類心靈與這種極端「反射」機制相遇時的不可避免的災難性後果。這是一種宇宙尺度的不理解和不兼容。
卡拉:這讓我想起一些哲學思考,關於鏡像、關於自我與他者、關於意識的本質。您的故事雖然短小,卻意外地觸及了一些深刻的議題。
薩姆·莫斯科維茨:文學的奇妙之處就在這裡。即使是寫給年輕讀者的紙漿故事,偶爾也能在字裡行間捕捉到一些更為普世的,甚至帶點哲學意味的東西。我很高興您能感受到這一點。故事也許是關於一個太空人的不幸遭遇,但它也可以是關於任何一個孤獨面對自己內心深淵的人。那些嘲弄世界的生物,可以是我們潛意識中被壓抑的恐懼,可以是社會加諸於我們的期望的扭曲鏡像,可以是任何令我們無法面對自我的東西。
卡拉:這種開放性的詮釋空間,正是文學的魅力。您的故事雖然有著明確的科幻框架,但它最終還是指向了人性、指向了心靈。
薩姆·莫斯科維茨:確實如此。再遙遠的星球,再奇特的生物,最終還是要與人類的經驗產生連結,才能觸動人心。科幻提供了一個極致的實驗場景,讓我們可以在安全的距離內,探索人類處於極端情境下的反應、極限,以及那些我們以為堅不可摧的東西(比如理智)是如何被打破的。
卡拉:非常感謝莫斯科維茨先生您今天的分享。這場對談讓我對《World of Mockery》有了更深的理解,也看到了那段紙漿黃金時代裡,除了冒險與奇觀之外,還潛藏著如此豐富的思考和情感。
薩姆·莫斯科維茨:謝謝您,卡拉小姐。與您這樣一位對文學懷有熱情的女士交流,總是一件愉快的事。希望我的故事,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然能帶給讀者一些…不只是娛樂,還有那麼一點點…(微笑,眼神中閃爍著只有作家才能理解的光芒)…思考的餘地。
卡拉:那無疑是有的。感謝您創造了這樣一個令人難忘的故事,也感謝您今天來到「光之居所」。
莫斯科維茨先生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的身影在壁爐跳躍的光影中顯得有些模糊,書室裡微塵飛舞的光柱似乎也隨之輕輕顫動。茶几上那杯冷卻的咖啡,彷彿還殘留著過去時光的氣息。對話的光芒仍在迴盪,留下諸多值得繼續探索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