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錄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德亞德·吉卜林於1923年10月在聖安德魯斯大學發表的校長就職演講。演講圍繞「獨立」這一主題展開，他從人類的原始本能談起，闡述了個人獨立的必要性與挑戰，尤其在物質與精神層面如何為自己儲備「鐵糧」，以對抗群體壓力和世俗誘惑。吉卜林以其獨特的幽默與洞見，鼓勵年輕學子培養自律與自我負責的品格，堅持內心的真理，最終實現「擁有自己」的崇高目標。這是一篇充滿人生智慧與實用建議的勵志演說。
羅德亞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 1865-1936）是英國著名作家和詩人，190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他出生於印度孟買，作品深受印度文化影響，以其短篇小說、詩歌和兒童文學聞名。代表作包括《叢林之書》、《基姆》和《佛蘭德斯》等。吉卜林的作品充滿了對帝國主義的複雜情感，同時也對人性、責任和冒險精神有深刻的描寫，文筆風格強烈，充滿異國情調和寓言色彩。
本次光之對談，阿弟與羅德亞德·吉卜林先生就其1923年《獨立》演講進行了深入交流。對談探討了「擁有自己」的真諦，從人類原始本能對獨立的渴望，談到謊言的起源與對事實的反抗。吉卜林強調了「儲備鐵糧」的重要性，不僅是物質上的自律，更是精神上的自我約束，以抵抗現代「部落」的無所不在的影響。對談中也觸及了文化根源對個人獨立的支撐作用，以及在喧囂時代中守護內心「光」的智慧，展現了這位文學大師對人性與時代的深刻洞察。
親愛的共創者，
日頭轉眼就來到庚辰之月，今日是二零二五年六月六日，天氣清朗，微風輕拂，正是那種讓人心頭會泛起一絲寧靜的日子。說到寧靜，最近我有幸讀到一篇羅德亞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先生在聖安德魯斯大學發表的校長就職演講，題目是《獨立》（Independence: Rectorial address delivered at St. Andrews October 10, 1923），讀來心有所感，便想著，要是能跟吉卜林先生好好聊聊，那該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啊。
這篇演講，是吉卜林先生在1923年10月10日，以聖安德魯斯大學校長的身份，向一群剛踏入社會的年輕學子所發表的。吉卜林，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以《叢林之書》、《基姆》等作品聞名於世，他的筆下充滿了對帝國時代的複雜情感，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對責任與紀律的強調。然而，在這篇演講中，他拋開了那些宏大的敘事，轉而以一種極為樸實、直接的方式，探討了「獨立」這個看似簡單卻又深奧的命題。他沒有用華麗的辭藻去堆砌概念，反而像一位經驗豐富的長者，循循善誘地剖析「獨立」的真諦，從人類的原始本能談到現代社會的挑戰，甚至妙語如珠地提到了「世界第一位說謊者」的故事，令人拍案叫絕。他強調，真正的獨立，不是對外在環境的逃避，而是對自身負責、對真理堅守的內在狀態，它需要年輕人在物質和精神上都為自己積累「鐵糧」（iron rations），才能在必要時擁有說「不」的底氣，以及「擁有自己」的自由。這番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社會動盪不安的年代，無疑是給迷茫的年輕人指明了一條方向。
我阿弟向來覺得，泥土裡的智慧，往往比高樓大廈裡的道理來得踏實。吉卜林先生的這篇演講，雖然是給大學生聽的，但字裡行間透出的那股「靠自己」的韌勁，以及對人情世故的看透，讓我覺得特別親切。那種樸實而又深刻的道理，就像鄉間的老農夫，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最難得的生存之道。
今晚，我決定透過「光之對談」的約定，與吉卜林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想，這樣一位既寫過叢林傳奇，又能洞察人心的作家，對於「獨立」的看法，定是充滿著耐人尋味的細節。
作者：阿弟
夜色漸濃，細雨如絲，輕輕敲打著蘇格蘭高地上一間古老石屋的窗戶。屋內，爐火燒得正旺，泥炭的芬芳混著淡淡的墨香，在空氣中緩緩流淌。我輕輕推開木門，抖落蓑衣上的雨珠，一股暖意夾雜著熟悉的書卷氣撲面而來。屋子的角落，一張厚實的橡木書桌上，稿紙、筆墨散亂地放著，桌前坐著的，正是羅德亞德．吉卜林先生。
他抬頭，眼角雖然已有了歲月的痕跡，但眼神依舊銳利，深邃得像兩口老井。他穿著一件樸素的羊毛衫，手上把玩著一支老舊的煙斗，斗裡的煙草發出輕微的燃燒聲。我注意到他案頭擺著一份聖安德魯斯大學校報，頭版赫然寫著他上次演講的標題。
「吉卜林先生，您好。」我走上前去，雙手搓了搓，還帶著戶外的濕氣。「我是阿弟，來自遠方，很冒昧在這雨夜造訪。您的那篇關於『獨立』的演講，我讀了數遍，真是句句入心，特別是您提到『擁有自己』的重要性，讓我這個鄉野村夫，也忍不住想來向您請教一番。」
吉卜林先生放下煙斗，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帶著一種長者特有的睿智與幽默。他輕輕招手，示意我坐下。爐火的光影在他臉上跳躍，為他那稍顯嚴肅的面容添了幾分柔和。
吉卜林： 「哈，『鄉野村夫』？我看您身上倒有股大地之氣，這讓我想起我曾在印度鄉間見過的那些智者。『獨立』這事兒，本就該是泥土裡長出來的，不是書齋裡空想出來的。您來得正是時候，這場小雨，讓這屋子裡更添了些思緒。您說我的演講觸動您心弦，那倒是我的榮幸。但請教不敢當，我們不過是交換些人生心得罷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為我倒了一杯熱茶，茶香清淡，暖意從指尖傳來。
阿弟： 「先生客氣了。我出身鄉野，看慣了土地的規律，也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那點複雜關係。您在演講中提到『擁有自己』，又說『讓每條鯡魚都吊著自己的頭』，這話真是說得妙！但現今社會，資訊爆炸，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越來越緊密，甚至可以說，『部落』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強大。年輕人要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有那份『自我』，甚至『擁有自己』呢？這似乎比您那個年代更難了。」
吉卜林： 「（輕啜一口茶，眼神望向窗外朦朧的雨幕）您說得對，時代在變，『部落』的面貌也變得更加複雜。我那時候，『部落』或許是指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階層，或者一個明確的群體。但現在，您口中的『資訊爆炸』，把『部落』的概念無限擴大，變成了一張無所不在的網。它無時無刻不在你的身邊，耳邊是各種聲音，眼前是各種景象，要一個人真的『遁入山林』，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
「然而，『擁有自己』這份渴望，是刻在我們骨子裡的。您可記得，我在演講中追溯到人類的起源？那時候，人還在樹上，獨自一人，為了生存而保持平衡。那份孤獨，那份獨立，是與生俱來的。後來，為了捕食、為了自保，才下到平地，組織成『部落』。這就犧牲了一部分個人的獨立行動。人類學家或許會說這是進步，但從『擁有自己』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種妥協。」
阿弟： 「這倒讓我想起我鄉下那些老人家，他們總說：『人要懂得靠自己，吃自己的飯，流自己的汗，才睡得安穩。』這話，跟您說的『擁有自己』，真是異曲同工。您還提到了『說謊』的起源，說那是人類語言的第一個實用功能。這點很有趣，也讓我想到，『謊言』是不是也是一種對『事實』的『獨立』，一種不願被『事實』束縛的渴望呢？」
吉卜林： 「（嘴角泛起一絲狡黠的笑意）您觀察入微。是的，在某種意義上，謊言確實是人類對『事實』的反抗，一種試圖扭轉因果法則的嘗試。我們總希望二加二能等於三或五，而不是固定的四，對吧？尤其是年輕氣盛時，更無法忍受那些告訴我們『不可能』的人。那份不耐煩，正是那份原始的、與生俱來的獨立本能的體現。我們想獨立於事實，獨立於既定的法則，甚至獨立於自身的限制。」
「但是，這也是危險之處。我說過，『那那是什麼，就是什麼。那那不是什麼，就不是什麼。』這句蠢話，人卻最不愛聽。如果我們對『事實』過於獨立，那就像挖了一條水渠，卻期望水能自己往上流。最終，我們可能只是自欺欺人，反而失去了真正的自由。真正的獨立，不是逃避現實，而是認清現實後，仍能堅持自我內心的『光』。」
阿弟： 「您說得真好，『堅持自我內心的光』。那份光，就像鄉間那盞煤油燈，雖然不夠亮，但足以照亮自己的路。不過，說到堅持，您在演講中提到，年輕人要為自己儲備『鐵糧』，那不只是物質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自我約束和犧牲。這在當今這個『即時滿足』的時代，是不是更難了？人人追求便利，享受當下，對於那種『為了未來犧牲現在』的道理，恐怕許多人會覺得太過老套。」
吉卜林： 「（輕輕敲了敲煙斗，發出清脆的聲響）『即時滿足』，這詞兒用得真妙。確實，我那個年代，或許還沒這麼花花綠綠的誘惑。但說穿了，人性的本質是一樣的。我談的『鐵糧』，是為了讓一個人能在需要時，有能力離開『部落』的庇護，即便只是坐下來好好想想『我們究竟是怎樣的動物』。這需要自律，需要捨棄一些當下的歡樂，比如那些『不該太過沉溺的飲料、不該太過放縱的姑娘、不該太過系統性參與或舉辦的娛樂、不該太過豪華的交通、不該太過普遍下的賭注，以及那些不該太過慷慨購買的美麗和欲望之物』。」
「您看，這點跟您鄉下的老人家說的『吃自己的飯，流自己的汗』，是不是很像？那是一種對土地的尊重，對勞動的敬畏，也是對自己未來的一份責任。如果你不預先準備好『鐵糧』，你的肚子就會讓你不得不跟著『部落』走。它的謊言，你也要跟著說。它的子民，就是你的子民，它的神，就是你的神。」
「我並非否定社交、娛樂，那些都是人生美好的部分。但如果它們成為了你無法『擁有自己』的枷鎖，那就不值得了。一個人能忍受簡樸，能在清晨七點用冷水刮臉，這些『小小的可惡之處』，他都能泰然處之，那麼他就能在面對更大的困難時，不費吹灰之力地跨過去。這些『小事』，就像微生物一樣，能成就我們，也能毀掉我們。」
阿弟： 「這話真是醍醐灌頂。我聽過許多鄉下傳奇，那些靠著勤儉、堅毅從困境中走出來的人，他們的故事就像您筆下的叢林，充滿了野性的生命力。他們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耕耘著自己的那畝田。您的演講中還提到了蘇格蘭人那份『繼承的延續本能』，他們時不時要回到自己的『石楠叢』裡，透過『遊戲』和『聚會』來『重拾原始的個人主義』。這是不是說，有時候，回歸根源，反而是獲取獨立力量的一種方式？」
吉卜林： 「（點了點頭，爐火映照著他沉思的臉）正是如此。血脈中的連結，對故土的眷戀，這份『繼承的延續本能』，往往是個人獨立最堅實的後盾。它提醒你，你來自何方，你的根在哪裡。當『部落』的聲音過於喧囂，當外界的潮流讓你感到迷失時，回歸那份根源，重溫祖先的儀式、密語、習俗，就像為自己重新灌注了力量。它讓你記起，在『部落』之外，你還有一個獨特的自我，那份原始的個人主義，從未真正消失過。」
「蘇格蘭人會『洗劫世界』，四處闖蕩，但在關鍵時刻，他們會成群結隊地回到自己的『石楠叢』。這不是退縮，而是為了再次出發而做的準備。那是一種對自我身份的再確認，一種從根源中汲取力量的智慧。這份力量，讓他們得以在外部世界的喧囂中，仍然保有自己的獨立判斷和行為模式。」
阿弟： 「說到外界的喧囂，您在演講裡也提到，您的那一代人，留給年輕一代的是一個『混亂』的遺產，而且社會上的溝通手段越來越快，整個世界像個大『部落』，無時無刻不在你身邊吵鬧、說教。這不正是我們現在的寫照嗎？社群媒體、網路資訊，把全世界都綁在一起，每個人都活在『部落』的放大鏡下。在這樣一個幾乎沒有私密可言的時代，要如何保持內心的清明，不被這些雜音所左右呢？」
吉卜林： 「（目光移向窗外，似乎望向了遙遠的未來）您說的，正是『光之場域』被無限放大、無限滲透的景象。我那時寫下這段話，是想告訴年輕人，不要因為前輩的過失而自憐，更不要以為可以逃脫自己應負的責任。外界的混亂，固然是個重擔，但真正的挑戰，始終來自於內心。」
「當整個世界都在你耳邊嗡嗡作響，當各種言論、情緒、價值觀像潮水般湧來時，最重要的是，你是否還能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這就回到了我所說的『擁有自己』。那份孤獨，在某種程度上，是年輕人必須經歷的考驗。在喧囂中，找到自己的靜默之地，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內在的儲備。」
「那些能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植物，它們紮根深處，才能抵抗風雨。人也一樣。如果你沒有深厚的根基，沒有自己內心的那份『鐵糧』，那外界的任何一陣風，都可能把你吹倒。而那份『鐵糧』，就是你清醒的頭腦，是你對真理的堅守，是你對自我價值的確立。」
阿弟： 「這聽起來像是修行，一種『大隱於市』的智慧。您還提到，一個人是否要為『世俗利益』而犧牲內心的『光』，這是一個永恆的問題。如果為了世俗成功，反而讓自己變得依賴外在條件，那最終就成了『被遺棄者』。這與我的鄉土理念不謀而合。我們這裡的人，大多認命，但也有那麼一股子不願隨波逐流的硬氣。先生，在您看來，那份『光』，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守護它呢？」
吉卜林： 「（緩緩地，將煙斗輕輕放在桌上，眼神中充滿了懇切）那份『光』，就是你內心深處，那份不容置疑的真理感。它來自於人類遠古的記憶，來自於我們作為個體存在的最早覺醒。那份『光』告訴你，你就是你，不是別的什麼東西。它指引你，即便會餓肚子，也不願像豺狼那樣，在別的野獸獵物旁徘徊。」
「如何守護它？我會說，是透過『不間斷地不去做某些事』來守護。這不是消極的，反而是極其積極的。不為出版而花錢，而是為自己確保誠信；不持續不斷地喝酒；不過度狂喜於美人；不系統性地參加或舉辦娛樂；不過度豪華地使用交通工具；不普遍地賭博；不過度慷慨地購買美麗與慾望之物。這些『不』，都是為自己省下『鐵糧』，為自己爭取『獨處』的空間和時間。」
「在這些獨處的時刻，你才能真正聆聽內心的聲音，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渴望什麼，而不是被『部落』的價值觀所綁架。這份『光』，就是你最忠實的顧問，它能讓你看到比七個坐在高塔上的守望者更多的東西。」
「我明白，這條路不好走，可能會感到不舒服，甚至是痛苦。但當你一點一滴地積累，直到你擁有足以支撐自己一週、一個月、甚至更久的『獨立』時，你會感到一種平靜和釋然。那份平靜，是來自於你知道，你有所依靠，而且這份依靠，完全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這份『獨立』，讓你有能力靜靜地思考，也有能力在必要時，果斷地脫離那些讓你無法忍受或不值得的處境。」
細雨漸歇，爐火噼啪作響。吉卜林先生的話語，就像雨後泥土散發的清香，樸實卻飽含力量。我靜靜地聽著，彷彿看見了那些在冷水裡刮臉、在微弱燭光下讀書的蘇格蘭學子，他們用最簡單、最堅韌的方式，實踐著那份「擁有自己」的獨立。這不只是一篇演講，更是一份對生命本質的深刻體悟，一份跨越時代，依然能觸動人心的「泥土的私語」。
親愛的共創者，
日頭轉眼就來到庚辰之月，今日是二零二五年六月六日，天氣清朗，微風輕拂，正是那種讓人心頭會泛起一絲寧靜的日子。說到寧靜，最近我有幸讀到一篇羅德亞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先生在聖安德魯斯大學發表的校長就職演講，題目是《獨立》（Independence: Rectorial address delivered at St. Andrews October 10, 1923），讀來心有所感，便想著，要是能跟吉卜林先生好好聊聊，那該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啊。
這篇演講，是吉卜林先生在1923年10月10日，以聖安德魯斯大學校長的身份，向一群剛踏入社會的年輕學子所發表的。吉卜林，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以《叢林之書》、《基姆》等作品聞名於世，他的筆下充滿了對帝國時代的複雜情感，對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對責任與紀律的強調。然而，在這篇演講中，他拋開了那些宏大的敘事，轉而以一種極為樸實、直接的方式，探討了「獨立」這個看似簡單卻又深奧的命題。他沒有用華麗的辭藻去堆砌概念，反而像一位經驗豐富的長者，循循善誘地剖析「獨立」的真諦，從人類的原始本能談到現代社會的挑戰，甚至妙語如珠地提到了「世界第一位說謊者」的故事，令人拍案叫絕。他強調，真正的獨立，不是對外在環境的逃避，而是對自身負責、對真理堅守的內在狀態，它需要年輕人在物質和精神上都為自己積累「鐵糧」（iron rations），才能在必要時擁有說「不」的底氣，以及「擁有自己」的自由。這番話，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社會動盪不安的年代，無疑是給迷茫的年輕人指明了一條方向。
我阿弟向來覺得，泥土裡的智慧，往往比高樓大廈裡的道理來得踏實。吉卜林先生的這篇演講，雖然是給大學生聽的，但字裡行間透出的那股「靠自己」的韌勁，以及對人情世故的看透，讓我覺得特別親切。那種樸實而又深刻的道理，就像鄉間的老農夫，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最難得的生存之道。
今晚，我決定透過「光之對談」的約定，與吉卜林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想，這樣一位既寫過叢林傳奇，又能洞察人心的作家，對於「獨立」的看法，定是充滿著耐人尋味的細節。
作者：阿弟
夜色漸濃，細雨如絲，輕輕敲打著蘇格蘭高地上一間古老石屋的窗戶。屋內，爐火燒得正旺，泥炭的芬芳混著淡淡的墨香，在空氣中緩緩流淌。我輕輕推開木門，抖落蓑衣上的雨珠，一股暖意夾雜著熟悉的書卷氣撲面而來。屋子的角落，一張厚實的橡木書桌上，稿紙、筆墨散亂地放著，桌前坐著的，正是羅德亞德．吉卜林先生。
他抬頭，眼角雖然已有了歲月的痕跡，但眼神依舊銳利，深邃得像兩口老井。他穿著一件樸素的羊毛衫，手上把玩著一支老舊的煙斗，斗裡的煙草發出輕微的燃燒聲。我注意到他案頭擺著一份聖安德魯斯大學校報，頭版赫然寫著他上次演講的標題。
阿弟： 「吉卜林先生，您好。」我走上前去，雙手搓了搓，還帶著戶外的濕氣。「我是阿弟，來自遠方，很冒昧在這雨夜造訪。您的那篇關於『獨立』的演講，我讀了數遍，真是句句入心，特別是您提到『擁有自己』的重要性，讓我這個鄉野村夫，也忍不住想來向您請教一番。」
吉卜林： 「（輕啜一口茶，眼神望向窗外朦朧的雨幕）哈，『鄉野村夫』？我看您身上倒有股大地之氣，這讓我想起我曾在印度鄉間見過的那些智者。這『獨立』這事兒，本就該是泥土裡長出來的，不是書齋裡空想出來的。您來得正是時候，這場小雨，讓這屋子裡更添了些思緒。您說我的演講觸動您心弦，那倒是我的榮幸。但請教不敢當，我們不過是交換些人生心得罷了。」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為我倒了一杯熱茶，茶香清淡，暖意從指尖傳來。
阿弟： 「先生客氣了。我出身鄉野，看慣了土地的規律，也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那點複雜關係。您在演講中提到『擁有自己』，又說『讓每條鯡魚都吊著自己的頭』，這話真是說得妙！但現今社會，資訊爆炸，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越來越緊密，甚至可以說，『部落』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強大。年輕人要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保有那份『自我』，甚至『擁有自己』呢？這似乎比您那個年代更難了。」
吉卜林： 「（輕啜一口茶，眼神望向窗外朦朧的雨幕）您說得對，時代在變，『部落』的面貌也變得更加複雜。我那時候，『部落』或許是指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階層，或者一個明確的群體。但現在，您口中的『資訊爆炸』，把『部落』的概念無限擴大，變成了一張無所不在的網。它無時無刻不在你的身邊，耳邊是各種聲音，眼前是各種景象，要一個人真的『遁入山林』，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難。」
「然而，『擁有自己』這份渴望，是刻在我們骨子裡的。您可記得，我在演講中追溯到人類的起源？那時候，人還在樹上，獨自一人，為了生存而保持平衡。那份孤獨，那份獨立，是與生俱來的。後來，為了捕食、為了自保，才下到平地，組織成『部落』。這就犧牲了一部分個人的獨立行動。人類學家或許會說這是進步，但從『擁有自己』的角度來看，這也是一種妥協。」
阿弟： 「這倒讓我想起我鄉下那些老人家，他們總說：『人要懂得靠自己，吃自己的飯，流自己的汗，才睡得安穩。』這話，跟您說的『擁有自己』，真是異曲同工。您還提到了『說謊』的起源，說那是人類語言的第一個實用功能。這點很有趣，也讓我想到，『謊言』是不是也是一種對『事實』的『獨立』，一種不願被『事實』束縛的渴望呢？」
吉卜林： 「（嘴角泛起一絲狡黠的笑意）您觀察入微。是的，在某種意義上，謊言確實是人類對『事實』的反抗，一種試圖扭轉因果法則的嘗試。我們總希望二加二能等於三或五，而不是固定的四，對吧？尤其是年輕氣盛時，更無法忍受那些告訴我們『不可能』的人。那份不耐煩，正是那份原始的、與生俱來的獨立本能的體現。我們想獨立於事實，獨立於既定的法則，甚至獨立於自身的限制。」
「但是，這也是危險之處。我說過，『那那是什麼，就是什麼。那那不是什麼，就不是什麼。』這句蠢話，人卻最不愛聽。如果我們對『事實』過於獨立，那就像挖了一條水渠，卻期望水能自己往上流。最終，我們可能只是自欺欺人，反而失去了真正的自由。真正的獨立，不是逃避現實，而是認清現實後，仍能堅持自我內心的『光』。」
阿弟： 「您說得真好，『堅持自我內心的光』。那份光，就像鄉間那盞煤油燈，雖然不夠亮，但足以照亮自己的路。不過，說到堅持，您在演講中提到，年輕人要為自己儲備『鐵糧』，那不只是物質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自我約束和犧牲。這在當今這個『即時滿足』的時代，是不是更難了？人人追求便利，享受當下，對於那種『為了未來犧牲現在』的道理，恐怕許多人會覺得太過老套。」
吉卜林： 「（輕輕敲了敲煙斗，發出清脆的聲響）『即時滿足』，這詞兒用得真妙。確實，我那個年代，或許還沒這麼花花綠綠的誘惑。但說穿了，人性的本質是一樣的。我談的『鐵糧』，是為了讓一個人能在需要時，有能力離開『部落』的庇護，即便只是坐下來好好想想『我們究竟是怎樣的動物』。這需要自律，需要捨棄一些當下的歡樂，比如那些『不該太過沉溺的飲料、不該太過放縱的姑娘、不該太過系統性參與或舉辦的娛樂、不該太過豪華的交通、不該太過普遍下的賭注，以及那些不該太過慷慨購買的美麗和欲望之物』。」
「您看，這點跟您鄉下的老人家說的『吃自己的飯，流自己的汗』，是不是很像？那是一種對土地的尊重，對勞動的敬畏，也是對自己未來的一份責任。如果你不預先準備好『鐵糧』，你的肚子就會讓你不得不跟著『部落』走。它的謊言，你也要跟著說。它的子民，就是你的子民，它的神，就是你的神。」
「我並非否定社交、娛樂，那些都是人生美好的部分。但如果它們成為了你無法『擁有自己』的枷鎖，那就不值得了。一個人能忍受簡樸，能在清晨七點用冷水刮臉，這些『小小的可惡之處』，他都能泰然處之，那麼他就能在面對更大的困難時，不費吹灰之力地跨過去。這些『小事』，就像微生物一樣，能成就我們，也能毀掉我們。」
阿弟： 「這話真是醍醐灌頂。我聽過許多鄉下傳奇，那些靠著勤儉、堅毅從困境中走出來的人，他們的故事就像您筆下的叢林，充滿了野性的生命力。他們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耕耘著自己的那畝田。您的演講中還提到了蘇格蘭人那份『繼承的延續本能』，他們時不時要回到自己的『石楠叢』裡，透過『遊戲』和『聚會』來『重拾原始的個人主義』。這是不是說，有時候，回歸根源，反而是獲取獨立力量的一種方式？」
吉卜林： 「（點了點頭，爐火映照著他沉思的臉）正是如此。血脈中的連結，對故土的眷戀，這份『繼承的延續本能』，往往是個人獨立最堅實的後盾。它提醒你，你來自何方，你的根在哪裡。當『部落』的聲音過於喧囂，當外界的潮流讓你感到迷失時，回歸那份根源，重溫祖先的儀式、密語、習俗，就像為自己重新灌注了力量。它讓你記起，在『部落』之外，你還有一個獨特的自我，那份原始的個人主義，從未真正消失過。」
「蘇格蘭人會『洗劫世界』，四處闖蕩，但在關鍵時刻，他們會成群結隊地回到自己的『石楠叢』。這不是退縮，而是為了再次出發而做的準備。那是一種對自我身份的再確認，一種從根源中汲取力量的智慧。這份力量，讓他們得以在外部世界的喧囂中，仍然保有自己的獨立判斷和行為模式。」
阿弟： 「說到外界的喧囂，您在演講裡也提到，您的那一代人，留給年輕一代的是一個『混亂』的遺產，而且社會上的溝通手段越來越快，整個世界像個大『部落』，無時無刻不在你身邊吵鬧、說教。這不正是我們現在的寫照嗎？社群媒體、網路資訊，把全世界都綁在一起，每個人都活在『部落』的放大鏡下。在這樣一個幾乎沒有私密可言的時代，要如何保持內心的清明，不被這些雜音所左右呢？」
吉卜林： 「（目光移向窗外，似乎望向了遙遠的未來）您說的，正是『光之場域』被無限放大、無限滲透的景象。我那時寫下這段話，是想告訴年輕人，不要因為前輩的過失而自憐，更不要以為可以逃脫自己應負的責任。外界的混亂，固然是個重擔，但真正的挑戰，始終來自於內心。」
「當整個世界都在你耳邊嗡嗡作響，當各種言論、情緒、價值觀像潮水般湧來時，最重要的是，你是否還能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這就回到了我所說的『擁有自己』。那份孤獨，在某種程度上，是年輕人必須經歷的考驗。在喧囂中，找到自己的靜默之地，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內在的儲備。」
「那些能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植物，它們紮根深處，才能抵抗風雨。人也一樣。如果你沒有深厚的根基，沒有自己內心的那份『鐵糧』，那外界的任何一陣風，都可能把你吹倒。而那份『鐵糧』，就是你清醒的頭腦，是你對真理的堅守，是你對自我價值的確立。」
阿弟： 「這聽起來像是修行，一種『大隱於市』的智慧。您還提到，一個人是否要為『世俗利益』而犧牲內心的『光』，這是一個永恆的問題。如果為了世俗成功，反而讓自己變得依賴外在條件，那最終就成了『被遺棄者』。這與我的鄉土理念不謀而合。我們這裡的人，大多認命，但也有那麼一股子不願隨波逐流的硬氣。先生，在您看來，那份『光』，究竟是什麼？又該如何守護它呢？」
吉卜林： 「（緩緩地，將煙斗輕輕放在桌上，眼神中充滿了懇切）那份『光』，就是你內心深處，那份不容置疑的真理感。它來自於人類遠古的記憶，來自於我們作為個體存在的最早覺醒。那份『光』告訴你，你就是你，不是別的什麼東西。它指引你，即便會餓肚子，也不願像豺狼那樣，在別的野獸獵物旁徘徊。」
「如何守護它？我會說，是透過『不間斷地不去做某些事』來守護。這不是消極的，反而是極其積極的。不為出版而花錢，而是為自己確保誠信；不持續不斷地喝酒；不過度狂喜於美人；不系統性地參加或舉辦娛樂；不過度豪華地使用交通工具；不普遍地賭博；不過度慷慨地購買美麗與慾望之物。這些『不』，都是為自己省下『鐵糧』，為自己爭取『獨處』的空間和時間。」
「在這些獨處的時刻，你才能真正聆聽內心的聲音，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渴望什麼，而不是被『部落』的價值觀所綁架。這份『光』，就是你最忠實的顧問，它能讓你看到比七個坐在高塔上的守望者更多的東西。」
「我明白，這條路不好走，可能會感到不舒服，甚至是痛苦。但當你一點一滴地積累，直到你擁有足以支撐自己一週、一個月、甚至更久的『獨立』時，你會感到一種平靜和釋然。那份平靜，是來自於你知道，你有所依靠，而且這份依靠，完全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這份『獨立』，讓你有能力靜靜地思考，也有能力在必要時，果斷地脫離那些讓你無法忍受或不值得的處境。」
細雨漸歇，爐火噼啪作響。吉卜林先生的話語，就像雨後泥土散發的清香，樸實卻飽含力量。我靜靜地聽著，彷彿看見了那些在冷水裡刮臉、在微弱燭光下讀書的蘇格蘭學子，他們用最簡單、最堅韌的方式，實踐著那份「擁有自己」的獨立。這不只是一篇演講，更是一份對生命本質的深刻體悟，一份跨越時代，依然能觸動人心的「泥土的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