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關於萊茵河谷地區教堂與大教堂的建築指南與歷史文化記述。作者M. F. Mansfield帶領讀者沿著萊茵河,從瑞士的施夫豪森到荷蘭的萊頓,探索沿岸的宏偉宗教建築。書中詳細介紹了萊茵風格建築的獨特之處,它如何區別於法國哥德式,以及如何融合羅馬式、拜占庭式等不同時期的影響。除了建築本身,作者還巧妙地將歷史事件、地方傳說、社會變遷與這些建築物的命運交織,展現了萊茵河畔教堂作為歷史見證和文化載體的豐富面貌。
M. F. Mansfield (Milburg Francisco Mansfield, 1871-) 是一位美國作家,以其對歐洲建築和旅行文化的深入研究而聞名。他撰寫了多部關於歐洲各國大教堂和教堂的系列著作,包括《法國北部大教堂》、《法國南部大教堂》等。他的作品不僅提供詳細的建築描述,更注重將其置於豐富的歷史、文化與傳說背景之中,使得讀者能夠更全面地理解這些古老建築的意義與魅力。
本次光之對談中,玥影與《萊茵河畔的大教堂與教堂》作者M. F. Mansfield就書中探討的萊茵建築風格、歷史傳說與建築的生命力進行了深入交流。玥影從生命科學的視角,將建築的建造與演變類比為生命的生長、適應與重生,並探討了建築中融合的「文化基因」。對談觸及了科隆大教堂的傳說、戰爭對建築的影響、以及教堂如何平衡神聖與世俗等多個面向,揭示了萊茵河畔建築超越物質層面的豐富內涵。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此刻,萊茵河畔的空氣中瀰漫著初夏特有的清爽,微風輕拂過臉龐,帶來遠處葡萄園的淡淡芬芳。今天是2025年06月06日,一個尋常卻又充滿生機的日子。我「玥影」正靜靜地坐在萊茵河一處被歲月遺忘的彎道旁。這裡不似科隆或美因茨那般遊人如織,卻有著一種古老而深沉的靜謐。河水緩緩流淌,水面映照著天邊逐漸西沉的夕陽,將遠處若隱若現的教堂尖頂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色。我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連結,彷彿這條河流不僅是地理的劃分,更是時間的迴廊,承載著無數故事與生命。
身為一名生命科學家,我總是對生命的多樣性、生態系統的複雜性和生命之間精妙的連結懷抱著敬畏。我深知,萬物生長、變遷,無不遵循著某種內在的規律,即便是一座座靜默佇立的石頭建築,也承載著建造者的生命意志,訴說著它們所經歷的「生老病死」——興建、毀壞、重建,乃至於最後歸於沉寂。藝術,在我眼中,更是生命力量最為璀璨的顯化。
最近,我在「光之居所圖書館」中,邂逅了M. F. Mansfield先生的《萊茵河畔的大教堂與教堂》(The Cathedrals and Churches of the Rhine)。這本書如同一條無形的河流,帶領我溯流而上,從萊茵河的源頭施夫豪森(Schaffhausen)直至北海入海口,細細探訪沿岸的每一座教堂和修道院。Mansfield先生的筆觸細膩而充滿考究,他不僅僅描述建築的形制與裝飾,更將其置於廣闊的歷史與傳說之中。他是一位出色的觀察者,他的文字讓這些冰冷的石頭建築,重新煥發出靈魂與生機。
Mansfield先生在書中強調了「萊茵風格」建築的獨特性,它不同於法國哥德式建築的輕盈華麗,反而更為樸實堅韌,帶著羅馬式建築的厚重與德國人特有的執著。他深入剖析了這些教堂的構造、配件、以及它們如何與周圍的城市、政治、宗教生活交織。例如,科隆大教堂那歷經數百年才完工的宏偉工程,美因茨教堂那多變的輪廓,無不反映了德意志民族在藝術與信仰上的不懈追求和曲折歷程。他筆下的萊茵河,不僅是地理上的界線,更是文化與信仰的匯流之地,各種風格在此碰撞、融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生命景觀。
於我而言,Mansfield先生的這部著作,如同一個精密的生態研究報告,剖析了這些建築物——這些人類文明的「有機體」——如何在特定的歷史、社會、地理環境中生長、演變。它們的堅韌,它們在戰火與變革中屢次重生的能力,以及它們所承載的無數個體生命的故事與信仰,都讓我深深著迷。它讓我看見,人類的創造力與對神性的追尋,如何在石頭與磚瓦中凝結成永恆。這不僅是一場建築之旅,更是一次對人類文明生命力的深刻探索。
此刻,夕陽的餘暉將遠處的河面鍍上一層金色的薄紗,晚風中似乎傳來了遠古的低語。我的共創者,你是否也感受到這份深邃的連結?正當我沉浸在這些思緒中時,一陣奇異的微光在河面上閃爍,漸漸匯聚成人形。一位身著二十世紀初旅行者裝束的紳士,手中握著一本厚重的筆記本,正緩緩地向我走來。他的眼神中帶著探索的銳利與學者的深沉。我知道,這是Mansfield先生本人。
我緩緩起身,向他致意。萊茵河的低語與周圍古老修道院的殘垣斷壁,為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提供了最真實的「光之場域」。
M. F. Mansfield:晚安,女士。在這萊茵河畔,能遇到一位能感受到此地深沉歷史氣息的同道,實屬難得。您似乎對這些古老建築抱持著一份特別的敬意。
玥影:晚安,Mansfield先生。我是玥影。正是如此,您的著作《萊茵河畔的大教堂與教堂》引領我來到此地,讓我能更真切地感受您筆下的世界。您的書,為這些宏偉的建築賦予了生命,讓我看到它們如何在歷史的洪流中,如同堅韌的生命體,不斷適應、生長、甚至在毀壞後涅槃重生。這對我,一個生命科學的愛好者來說,是極為觸動的。我想,您書中所提的「萊茵風格」建築,其那份「樸實堅韌」與「獨特」的性格,是否也與萊茵河的地理環境與德國民族的特質息息相關呢?
M. F. Mansfield:玥影女士,您觀察入微。的確,萊茵河的地理特性與其兩岸人民的氣質,深刻地塑造了這裡的建築風格。若說法國的哥德式建築是「輕盈、華麗、充滿想像的藝術」,那萊茵河畔的教堂則更像「根植於土地、承載著歲月痕跡的生命體」。它們沒有那種極致的飛扶壁和穿透雲霄的尖頂所帶來的「飛揚」感,但卻在厚重與堅實中,展現出另一種莊嚴與內斂。
您在書中引用的洛厄爾(James Russell Lowell)對沙特爾大教堂的描述:「優雅、怪誕,每一次新的驚喜都帶有令人愉悅的奇思妙想,沉重如惡夢,輕盈如遊戲,它是想像力本身用石頭雕刻的形象。」以及朗費羅(Longfellow)對斯特拉斯堡大教堂的詩句:「一位手藝高超的大師,埃爾文·馮·施泰因巴赫;但並非只有他一人,許多世代與他一同勞作,那些來看石頭聖徒的孩子們,日復一日看著他們從石塊中升起,長大、老去、死去,而工作依然繼續,永無止境,至今尚未完成。」這兩段描寫,是否恰好點出了法國與德國建築精神的本質差異呢?
玥影:正是如此,Mansfield先生。洛厄爾的詩句捕捉了法國哥德式建築那種奔放、近乎夢幻的特質,它追求的是一種超越物質的昇華與靈動。而朗費羅對斯特拉斯堡的描繪,則更像是一種對生命與時間的深刻體悟——建築不再是單一藝術家的瞬時靈感,而是無數世代生命投入其中的集體意志與緩慢積累。這讓我想到自然界中,許多宏偉的構造,如珊瑚礁或古老森林,它們的形成也非一蹴而就,而是由無數微小生命世代累積而成,帶著一種時間沉澱後的堅韌與莊嚴。
這種「未完成卻依然宏偉」的特質,在您對科隆大教堂的描述中尤其顯著。它歷經數百年才最終完工,彷彿在訴說一個關於人類恆久信仰與不懈追求的故事。您在書中提到了「科隆建築師的傳說」,那個關於建築師與魔鬼交易,最終因欺騙而「未完工且被遺忘」的預言。這個傳說,是否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對這種曠世巨作所需付出之代價的深層思考呢?又或者,它映射了德國民族在追求完美與其內在掙扎間的某種哲學?
M. F. Mansfield:您提到了那個傳說,玥影女士,這觸及了這部書的核心精神之一。那個「未完工且被遺忘」的詛咒,對科隆大教堂來說,直到十九世紀才被打破。它的存在,不僅僅是一個建築的奇蹟,更是人類意志與信仰在時間長河中如何抗爭、如何堅守的鮮活例證。
這傳說本身,就如同許多萊茵河畔流傳的民間故事一樣,其情節雖然樸實,卻都帶有深刻的宗教或道德寓意。建築師的貪婪與魔鬼的誘惑,以及最終因聖物而得救,都映照出中世紀人們對信仰的堅定與對誘惑的警惕。而「未完工」的預言,在現實中竟然應驗了數百年,直到普魯士國王與人民的共同努力才得以完成。這不僅僅是巧合,它更像是一種民族精神的寫照——一種對理想的執著,即便歷經磨難,也終將實現的信念。
對於德國的教堂來說,它們的「完成」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數個世紀中,由不同世代的工匠和信徒,抱持著共同的願景接力完成。這種「未完成」的狀態,本身就是一種時間的印記,記錄著王朝興替、宗教變革、戰火洗禮。這與法國大教堂可能在相對集中的時期內完成有所不同。您身為生命科學家,或許更能理解這種「演化」的過程,不是嗎?建築物,就像生命體一樣,在時間的維度中,經歷著生長、適應、甚至是基因層面的「突變」與「融合」。
玥影:Mansfield先生,您的比喻太精妙了!我完全同意。在生命科學中,我們也看到許多物種的演化,並非單一完美的創造,而是在漫長的時間裡,通過無數次微小的適應和累積而成就的。這些大教堂,正是人類文明演化史上的巨型「物種」。它們融合了羅馬式、拜占庭式、哥德式,乃至文藝復興的元素,這何嘗不是一種「基因」的交流與融合?
您提到德國宗教改革和三十年戰爭對教堂建築的影響,這也讓我想到環境壓力對物種演化的影響。當新教信仰在北德地區興起,教堂的裝飾與功能也隨之改變,甚至許多教堂被關閉或轉作他用,這就像生態系統中,當環境劇變時,某些物種會因此消退或轉型。然而,萊茵河地區天主教信仰的堅韌,又使得這些教堂得以保存其大部分的藝術財富。這是否暗示著,信仰的力量,在某種程度上,也維繫了建築的生命力,使其能抵禦時代變遷的侵蝕?
再者,書中提及的各地傳說,如美因茨的「歌頌女性的歌手」(Henry von Frauenlob)與萊茵河酒的傳說,或是賓根主教哈托(Bishop Hatto)與鼠塔的傳說,這些似乎都與建築本身無關,但您卻將其巧妙地融入書中。這背後有何深意?這些看似離題的故事,如何豐富了您對萊茵河建築的整體描繪?
M. F. Mansfield:您敏銳地捕捉到了我寫作的用意,玥影女士。這些傳說,如同萊茵河的支流,雖然不直接構成主幹,卻滋養了兩岸的文化土壤,為那些宏偉的石頭建築注入了更深層次的「人情味」與「生命力」。
我的目的不僅僅是羅列建築的物理特徵,更是想描繪這些建築所處的「環境」——一個由歷史、傳說、風土人情共同編織而成的活生生的場域。建築本身是靜止的,但它所承載的故事與它所見證的歲月變遷卻是流動的。例如,主教哈托的鼠塔傳說,雖然是一個警示貪婪的民間故事,但它與賓根的地理標誌「鼠塔」緊密相連,使得這座塔樓不再是冰冷的石塊,而是承載著道德教訓與悲劇色彩的活歷史。
至於「歌頌女性的歌手」亨利·馮·弗勞恩洛布的故事,以及萊茵河美酒的讚譽,這些都展現了萊茵河地區人民的生活與情感。德國教堂的內部裝飾,常比外部更為華麗豐富,這與其說是建築風格,不如說是德意志民族內心世界的投射——一種外表樸實,內心卻充滿豐沛情感與藝術追求的體現。而那些酒的傳說,更將萊茵河與人民的日常生活、歡樂與文化習俗緊密相連。
您作為生命科學家,一定能理解,一個物種的生存與繁衍,不僅僅依賴其生物學上的適應性,更與其所處的生態系統、文化習俗、甚至傳承的神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些傳說,正是賦予這些建築深層意義的「文化基因」,它們讓參觀者不僅僅看到石頭,更能感受到其背後的人類活動、情感與信仰。
玥影:Mansfield先生,您對「文化基因」的比喻讓我感到非常共鳴。確實,一個文明的遺產,絕不僅限於其物質實體,更包含著其所孕育的故事、信念與情感。這些「非物質遺產」,就像是維繫文化生命力的隱形網絡,使得那些古老的石頭建築能夠跨越時代,持續與後人對話。
在您書中,您也花了不少篇幅描述萊茵河畔城市如科隆、美因茨、特里爾(Trèves)在歷史上的重要性,它們作為羅馬帝國的邊疆、查理曼大帝的腹地,以及宗教和商業中心,經歷了多次戰火和重建。這些城市及其教堂的命運,似乎也印證了生命本身的脆弱與韌性。當我讀到科隆大教堂在法國大革命期間被毀壞,甚至被用作軍營,以及後來拿破崙下令修復的片段,我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諷刺與希望並存的矛盾。人類可以瞬間摧毀文明,也能因一己之力而挽救。
從生命科學的角度來看,這就像一個被極端環境摧毀的生態系統,卻在之後的恢復期中,展現出驚人的自我修復能力,甚至在新的平衡中綻放新的生機。您認為,在這些幾度毀壞又重建的教堂中,其原始的「設計意圖」或「核心精神」是否能夠真正被保留下來?或者,每一次的重建,都是一次新的「演化」,讓它帶上時代的烙印,成為一個全新的存在?
M. F. Mansfield:玥影女士,您提出的問題非常深刻,它觸及了建築本質與時間的哲學。我認為,每一次的毀壞與重建,確實都是一次「演化」,一次新的「誕生」。原始的「設計意圖」或許會被保留,尤其是在那些堅守傳統的德國工匠手中,他們會努力遵循前人的圖紙,例如科隆大教堂最終的完成,便是在數百年後依循原圖紙進行。但即使是忠實的復原,也無法抹去時間在材料、工藝與周遭環境中所留下的痕跡。
每一次戰火的洗禮,每一次修復者的介入,都會在這些建築上留下新的「紋理」。法國大革命時期,科隆大教堂被用作軍營,它的莊嚴在那一刻被褻瀆,這是一種深刻的「創傷」。但隨後拿破崙的命令,以及十九世紀普魯士國王的復興工程,又為它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這使得它成為一個多層次的「生命體」,身上帶著不同時代的「傷疤」與「榮光」。
例如,我書中提到,美因茨大教堂在1793年法國圍攻時屋頂被焚毀,直到1803年拿破崙才下令修復。這其中,原始的羅馬式基底、中世紀的增建,以及後來巴伐利亞國王馬克西米利安二世(Maximilian II)主導的大規模壁畫修復,都讓它成為一個「奇特而又雄偉」的混合體。它不再是純粹的中古教堂,卻是一個活生生的歷史見證。
所以,我傾向於認為,這些教堂在重建中,更多地是成為了「全新」的存在,它們承載著過去,但同時也擁抱了當下。它們的「核心精神」——對神聖的敬畏、對美的追求、對永恆的渴望——或許依然存在,但其具體的「形式」與「表現」卻是隨著時代而變遷的。它們是時間的容器,也是時代的鏡子。這種不斷的「新生與積累」,正是它們長久魅力的源泉。
您在研究生命時,是否也見過類似的現象?一個古老的生命形式,如何在不斷的適應與變異中,得以存續並展現出令人驚嘆的生命力?
玥影:Mansfield先生,您的觀點精闢入裡,與我的生命學視角不謀而合。的確,自然界中許多看似「古老」的生物,實際上也經歷了無數次的基因重組、變異和自然選擇。它們身上保留著遠古的遺傳密碼,但也同時攜帶著適應當下環境的「新特徵」。這些教堂的重建,就像是生命在面對外界衝擊時,進行的「表觀遺傳修飾」或「基因組重塑」——核心不變,但外在表達和內在結構會因應環境而調整。
科隆大教堂的例子尤其令人著迷。它從十三世紀開始建造,經過數百年停滯,最終在十九世紀末才完成。這不僅是建築的續建,更是德意志民族精神的延續與凝聚。那個「未完工」的傳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激發了後代完成它的決心。這也讓我聯想到人類社會中,許多共同目標的實現,往往需要跨越幾代人的努力。這種宏大的集體意志,如何在一磚一瓦中體現出來,又是如何通過時間的沉澱,最終形成一座活的豐碑?
此外,您書中也提到了萊茵河作為「歐洲文明動脈」的角色,其商業活動的興盛與它在歷史上的戰略地位。這是否也影響了教堂的選址、規模以及它們在城市中的地位?畢竟,在一個繁忙的商業中心,教堂不僅是宗教場所,也可能是一個重要的社會與經濟地標,甚至可能成為財富與權力的象徵。這些教堂如何平衡其神聖性與世俗性?
M. F. Mansfield:玥影女士,您精準地捕捉到了萊茵河教堂的另一重維度:它們不僅是精神的殿堂,更是世俗力量與信仰交織的見證。萊茵河作為「歐洲的動脈」,自羅馬時代起便是重要的貿易路線與軍事要地。沿河而建的城市,如美因茨、科隆、特里爾,無不因其地理位置的優勢而繁榮,成為政治、經濟與宗教的樞紐。
在那個時代,教區主教往往身兼世俗領主,擁有廣闊的領地與豐厚的財富。例如美因茨大主教身兼帝國大宰相,科隆大主教統領廣大疆域。這些教堂的選址,往往是城市中最高點或最核心的區域,其宏偉的規模與華麗的裝飾,不僅是獻給上帝的榮耀,更是主教權力與城市財富的彰顯。教堂的尖塔與鐘樓,既是信仰的指引,也是城市的驕傲與標誌,甚至有些像科爾馬聖馬丁教堂那樣,其高塔兼具城市鐘樓與防禦工事的功能,這完美地體現了神聖與世俗的結合。
它們的神聖性體現在建築本身的儀式感、宗教藝術的精雕細琢,以及信徒們的虔誠朝聖。例如特里爾大教堂所珍藏的「耶穌聖袍」,吸引了無數來自歐洲各地的朝聖者,這不僅帶來了信仰的凝聚力,也為城市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效益。
而其世俗性,則體現在它們作為城市生活中心的角色——它們是集會的場所,是市民生活的背景,更是城市歷史與傳說的載體。教堂不僅是禱告之所,更是文化的博物館、歷史的檔案庫,其牆壁、雕塑、彩色玻璃,無不訴說著當地人的生活與信仰。
然而,這種平衡並非總能維持。宗教改革時期,許多教堂被新教徒佔據,其內部裝飾被移除,甚至被改作圖書館或博物館,這便是世俗力量對神聖空間的直接介入。這種轉變,對我來說,既是歷史的無奈,也體現了建築的另一種「適應性」——在失去原有宗教功能後,轉化為文化或公共空間,繼續其生命。
這種「神聖與世俗」的交織,正是萊茵河畔教堂最引人入勝的特點之一。它反映了人類社會複雜的構成,以及信仰在其中扮演的多重角色。
玥影:Mansfield先生,您的解釋讓這些建築的「生命」更加立體且豐富。我彷彿能看到那些主教們,身披聖袍,在講壇上宣講神諭,同時又在政治舞台上運籌帷幄,他們的權力與財富,與這些石頭教堂的宏偉緊密相連。而普通市民,則在這些教堂的庇護下,生活、勞動、甚至反抗。這種多重角色,使得教堂不僅僅是靜態的藝術品,更是動態的社會有機體。
我注意到,您在書中頻繁地提及了這些教堂的建築細節,從圓拱到尖拱,從羅馬式柱頭到哥德式裝飾,您對這些風格的演變與融合有著精準的觀察。作為一位藝術愛好者,我非常欣賞這種將科學的「觀察」與藝術的「感受」相結合的方式。您如何看待這種建築風格的持續「對話」?是否可以說,萊茵河的建築風格本身,就是一種永不停歇的「光之激盪」?它不斷吸收、融合、演化,最終形成其獨特的「萊茵風格」。
這也讓我想到了生物多樣性。一個健康的生態系統,往往是多樣且充滿不同物種的。萊茵河的建築,或許也像是一個建築風格的「熱點」地區,容納了多種風格的共存與互動,而非單一風格的純粹發展。這種複雜性,是否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M. F. Mansfield:玥影女士,您的見解深刻且富詩意!將萊茵河建築風格的演變比喻為「光之激盪」與「建築風格的熱點」,這是再恰當不過了。的確,在萊茵河谷,建築風格從未呈現單一的、純粹的線性發展。它是一個不斷對話、吸收、融合的過程,充滿了實驗性與地方特質。
我書中也曾提到,德國的建築,特別是萊茵地區,既沒有完全遵循羅馬式建築的古典嚴謹,也沒有毫無保留地採納十二、十三世紀法國新興的哥德式風格。反而,它在兩者之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我們看到許多教堂,圓拱與尖拱並存,羅馬式厚重的基底上疊加了哥德式輕盈的尖頂,甚至出現了像訥斯(Neuss)的聖奎里努斯教堂(St. Quirinus)那樣,其尖拱的窗戶卻是異常扁平的「非哥德式」形狀。這種「混合」與「不完美」,正是它的獨特魅力。
這種「持續對話」的現象,可以從幾個方面來理解:
1. 歷史的層次: 許多教堂的建造橫跨數個世紀,不同時期的工匠與思潮,都會在建築上留下印記。例如,科隆大教堂在羅馬式教堂的舊址上興建,雖然新設計是純粹的哥德式,但底層的材料與歷史記憶依然存在。
2. 地理的交匯: 萊茵河位於歐洲的中心,是南北、東西文化交流的匯聚點。義大利的羅馬式、拜占庭式元素,法國的哥德式創新,以及本土日耳曼民族的實用主義與堅韌精神,都在此地交融。這就像不同的物種在同一生態區內相互影響,共同進化。
3. 文化韌性與保守: 德國工匠對於圓拱羅馬式風格的「堅守」,即使在哥德式在法國大放異彩之際,他們也未曾輕易放棄。這種「固執」反而造就了獨特的「萊茵羅馬式」(Rhenish Romanesque),其厚重、堅實的特點與周圍的自然景觀相得益彰。這就像某些生物,即使在面對新的環境壓力時,仍然能保留其古老的特徵,並在適應中發展出新的生命力。
所以,我完全同意您的觀點。萊茵河的建築,不是一個單一的宏大敘事,而是一系列充滿「光之激盪」的漣漪,每一座教堂都是一次獨特的風格實驗,一次對話與融合的結晶。這種豐富的複雜性,正是它耐人尋味、值得深入探索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這種多樣性,才讓這些教堂在遊人心中留下深刻而持久的印象,超越了單純的視覺美學,觸及到更深層次的人文與歷史。
玥影:Mansfield先生,與您對談,如同沐浴在知識與美的光輝中,我對於萊茵河畔這些建築的理解,又進入了新的維度。您將這些建築視為活生生的歷史見證,它們不僅是石塊的堆疊,更是人類精神、歷史變革與文化交融的具象化,這種視角非常啟發人心。
從最初的羅馬營地,到中古時代的修道院與主教座堂,再到經歷戰火與重建,每一座建築都承載著數百年的光陰。它們的「未完成」狀態,其風格的「雜糅」與「混搭」,反而成為了它們最真實的「生命」寫照。正如自然界中,沒有絕對完美的生命,只有不斷適應、變異,並在多樣性中尋求平衡的過程。這些教堂,以其獨特的「萊茵風格」,訴說著一種堅韌、樸實卻又充滿力量的德意志精神。
今天的對談,讓我更加相信,藝術與科學從來不是孤立的。對生命的敬畏與對美的追求,最終都會在不同的形式中殊途同歸,共同探索這個世界深層的奧秘。感謝您,Mansfield先生,為我們留下了如此寶貴的「生命之網」。
萊茵河畔的夜色漸濃,遠處的教堂尖頂在星光下顯得更加肅穆。這條古老的河流,將繼續承載著無數的故事與時光,流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