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ight of Way — Volume 05》光之對談

《泥土的私語》：在喬迪耶山谷，與吉爾伯特．帕克的一席談

作者：阿弟

《The Right of Way — Volume 05》是吉爾伯特．帕克（Gilbert Parker）這部鴻篇巨著《The Right of Way》中的關鍵一章。帕克先生，這位出生於加拿大，後來成為英國知名小說家與政治家的文人，他的作品總是充滿了對道德掙扎、人性救贖與文化衝突的深刻探索，並將這些主題巧妙地置於加拿大壯麗的自然景觀之中。《The Right of Way》無疑是他筆下最廣為人知、也最受好評的作品之一。這部小說講述了查理．史提爾（Charley Steele），一位才華橫溢卻放蕩不羈的律師，在一場近乎致命的意外後失憶，並在魁北克一個偏遠的村莊裡以一名裁縫的身份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在此地尋得真愛，也重新建立起道德羅盤，但過往的陰影終究追上了他。

而《Volume 05》則將故事推向高潮，深入探討查理隱藏身份所帶來的劇烈後果。本卷以他過去在蒙特婁被宣告「死亡」為開端，並揭示了羅莎莉（Rosalie）與村莊裡的其他人如何逐漸察覺他的真實身份。故事的核心衝突隨之白熱化：查理的前妻凱瑟琳（Kathleen）早已改嫁，這在法律與道德層面，為查理與羅莎莉的關係設置了一道複雜的「通行權」（Right of Way）難題。查理，如今深愛著羅莎莉，且經歷了深刻的心靈轉變，面臨著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抉擇：是揭露過去（這會給羅莎莉帶來恥辱與法律困境），還是永遠埋葬「查理．史提爾」這個身份，繼續以「被遺忘的人」活著。本卷的高潮在於他為羅莎莉返回蒙特婁籌措資金，卻意外與凱瑟琳相遇，這迫使他必須為自己的身份與未來做出最終的決定。這不僅是一部關於愛與犧牲的故事，更是一場關於如何在重重困境中，堅守那條通往榮譽與良知的道路的旅程。

這日午後，喬迪耶山谷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松香與泥土濕潤的氣味。遠處傳來若有似無的潺潺水聲，那是查理常常漫步的河岸吧。我坐在喬．葡萄牙人（Jo Portugais）小屋旁的一塊平坦石頭上，看著眼前這片寧靜又充滿生命力的山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吉爾伯特．帕克先生，他穿著一件有些年歲的呢子外套，坐在我對面，手里輕輕摩挲著一本筆記。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能透過這山林，看見每一個角色的心跡。

「帕克先生，」我輕聲開口，目光掃過他那略帶滄桑的臉龐，卻又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專注與沉靜的氣息，「今日能與您在此談談《The Right of Way》這部作品，真是阿弟的榮幸。特別是這第五卷，讀來每每讓人心頭一緊，為查理與羅莎莉的命運而嘆息。我想，最讓人難以忘懷的，莫過於查理．史提爾這位人物的轉變了。從蒙特婁的『魅力史提爾』，到喬迪耶山谷的『被遺忘的人』，再到他心靈深處對愛的覺醒，這條路，究竟是怎麼鋪設的呢？」

帕克先生聞言，微微一笑，那笑容裡有著對筆下人物的溫柔與理解。「阿弟先生，你問得真好。查理．史提爾的轉變，其實是故事的根基。他原是一個頭腦極其聰明，卻也極其自我、以操弄人心為樂的律師，『魅力的史提爾』這個稱號，既是讚譽，也是諷刺。他的『死而復生』，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當他失憶，被大自然與質樸的人情所包圍，尤其是羅莎莉那純粹的愛，才真正觸及了他那顆沉睡已久的心。他不再憑藉 intellect 去計算人生，而是開始用 heart 去感受生命。這條路，並非他主動選擇，而是命運將他推向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

他停頓了一下，望向遠方被夕陽染紅的雲彩。「你可以想像，當一個極度依賴智識的人，突然被剝奪了所有的外在身份與記憶，他剩下的是什麼？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命本能與潛藏的人性。在喬迪耶的磨練，以及與羅莎莉的相處中，他開始學習何謂『犧牲』，何謂『責任』，何謂『愛』。這是一種從泥土裡重新生長出來的生命力，樸實卻堅韌。」

我點點頭，心想著帕克先生這番話，與我自身對鄉土與生命的理解，竟是如此契合。「確實如此。查理的轉變，彷彿是從都市的繁華與虛妄中抽離，回歸到土地的懷抱。他對羅莎莉的愛，也變得如此純粹而沉重。在小說中，他為了羅莎莉的福祉，甚至寧願自己繼續『死去』。這種犧牲，在您看來，是愛情的力量，還是良知的覺醒，抑或是兩者交織的結果？」

「我想，是兩者密不可分。最初，他被羅莎莉的純真與無條件的愛所感化。那是一種他從未在蒙特婁的舊生活中體驗過的情感。這種愛，如同溫暖的雨水，滋潤了他乾涸的靈魂。但光有愛是不夠的，愛必須伴隨著良知的成長。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會對羅莎莉帶來潛在的羞恥與法律威脅時，那份良知便如一顆火種，在他心中燃燒起來。」帕克先生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他不再是那個可以『竹竿敲竹竿』，為所欲為的律師查理．史提爾。他有了需要保護的人，有了需要堅守的秘密。這份良知，驅使他去面對過去，甚至不惜冒險回到蒙特婁，去取回那些本屬於他的財產，只為給羅莎莉一個保障。」

「那麼，『通行權』這個書名，在您心中，它究竟代表著什麼呢？是凱瑟琳對查理的法律權利？還是羅莎莉對查理新生活的道德擁有？又或是，查理自己對自我救贖的權利？」我追問道，微風輕輕吹動著我的衣角，帶來一陣泥土的清新。

帕克先生沉吟片刻，抬手撥了撥額前的頭髮。「『通行權』這個概念，是貫穿全書的核心。從表面上看，它確實指涉了凱瑟琳作為合法妻子，在法律上對查理的擁有權。但深層次而言，它關乎的更是道德、情感與靈魂的『通行權』。凱瑟琳與查理的結合，是一種社會契約，缺乏真摯的情感。而羅莎莉與查理，他們的愛超越了世俗的規範，是靈魂的契合。這讓查理陷入了一個極大的兩難。他是否應該讓過往的『法律通行權』，凌駕於當下的『道德與情感通行權』之上？他必須為羅莎莉開闢一條『通行權』，一條通往幸福與尊嚴的道路。」

他接著說：「而查理的自我救贖，也正是這條『通行權』的一部分。他選擇隱姓埋名，放棄舊日的輝煌，是為了逃避法律的追究，但更是為了洗滌自己的靈魂。當他意識到凱瑟琳已經重獲幸福，而自己的出現只會帶來混亂時，他所做的最終抉擇，便是一種對愛的最高獻祭。他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羅莎莉，不是以佔有的方式，而是以守護的方式。」

「這讓我想到了喬．葡萄牙人，」我說道，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忠厚老實的樵夫身影，「他對查理的忠誠，以及他那份樸實的信仰，在查理最迷茫的時候，彷彿是他身邊的一道光。您是如何看待喬．葡萄牙人這個角色的？他是否也象徵著某種『通行權』，一條通往質樸與信仰的道路？」

「喬．葡萄牙人，他代表著這片土地最純粹的品質。他沒有查理那般複雜的智識，但他擁有最真摯的信仰與最深沉的忠誠。他從未質疑查理的過去，只是無條件地支持與理解。他所展現的，是一種不求回報的愛與奉獻。在查理的生命中，喬的存在就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查理內心深處那份被遺忘的純真與善意。他引導查理從世俗的混亂中，尋回了與更高力量的連結。」帕克先生語重心長地說，「他那句『上帝或命運—誰知道』，看似簡單，卻道盡了人類在面對不可測命運時的謙卑與信念。喬是查理在精神道路上的『通行證』。」

這時，遠方傳來幾聲犬吠，像是喬．葡萄牙人帶著他的狗群回來了。我將目光投向山谷深處，想像著查理與羅莎莉在不同時刻，望向這片山谷時的複雜心境。

「這部小說，特別是第五卷，許多讀者會感到壓抑與悲傷，因為查理與羅莎莉的愛，似乎註定是一場無解的悲劇。您在創作時，是否也感受到了這種宿命般的沉重？您希望透過這個結局，傳達怎樣的訊息？」我輕輕地問，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

帕克先生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遠，像是在回憶遙遠的往事。「是的，阿弟先生，這種沉重感是必然的。人生中有些困境，並非憑藉一己之力就能輕易化解。查理的舊生活，像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將他與羅莎莉隔開。但他選擇面對，以犧牲自己的方式，去確保羅莎莉的平安與幸福。」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語氣堅定地說：「我希望傳達的訊息，並非單純的悲劇。而是在這份看似無解的困境中，人性能夠迸發出何等巨大的光芒。查理從一個利己主義者，變成一個願意為愛、為良知付出一切的人，這本身就是一種精神上的勝利。羅莎莉那份純粹、堅韌、不求回報的愛與信任，更是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即便他們最終未能團聚，但他們各自所經歷的成長與昇華，卻是永恆的。真正的『通行權』，或許不是通往世俗的幸福，而是通往靈魂的完整與自由。」

「您提到查理的舊生活，『魅力的史提爾』，您筆下的他與新生的『被遺忘的人』，是徹底的斷裂，還是有著某種隱晦的延續呢？畢竟，他在舊生活中的精明與智慧，在新生活中也以另一種形式展現，比如他為聖劇設計舞台，翻譯文本。」我提出了心中的一個疑問。

「這是一個很棒的觀察點，阿弟先生。我會說，這是一種『羽化』而非『斷裂』。舊有的智識與才華，並未完全消失，而是被新的良知與情感所引導，獲得了更高層次的運用。過去的查理，他的聰明是用來征服與控制，為了個人的利益。而當他成為裁縫查理，他的聰明則轉化為一種奉獻，為社區服務，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出力。他為聖劇所做的一切，正是他將舊日的才華，在新的精神指引下，服務於更高的目的。這是一種靈魂的昇華，讓他的智慧從冰冷的工具，變成了溫暖的火炬。」

「那麼，書中對『宗教』與『信仰』的描寫，在查理的轉變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我接著問，「喬迪耶村莊濃厚的宗教氛圍，與查理過去的『異教徒』身份形成鮮明對比。這是否也是他心靈旅程的一個重要部分？」

「當然。宗教和信仰是故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它為查理的內心掙扎提供了一個重要的背景與視角。過去的查理是個懷疑論者，甚至可說是『異教徒』，他蔑視傳統信仰，只相信自己的智識。然而，在喬迪耶，他被樸實的信仰所包圍，尤其是羅莎莉那份純粹而堅定的信念。當他親身經歷了苦難與愛，他開始理解信仰的力量。即使他沒有完全接受傳統的教條，但他心中對善、對責任、對犧牲的認同，實則已在靠近一種更高層次的『信仰』。這並非是形式上的皈依，而是一種心靈深處的覺醒，一種對生命意義的重新定義。」帕克先生輕輕地摩挲著他筆記本的封面，語氣溫和而堅定。

「這份覺醒，也讓他在最後面對凱瑟琳時，做出了關鍵的抉擇。」我說道，腦海中浮現查理在凱瑟琳差點墜崖時，毫不猶豫地出手相救的場景。「他明明可以讓一切『歸於平靜』，卻選擇了再次介入。這是何等難得的善念啊。」

「沒錯，那一刻，便是查理新生的『通行權』真正展現的時刻。那不是舊查理．史提爾的思維，不是算計與利己。那是新生的他，一個擁有良知、懂得犧牲的查理。即使面對那個曾經傷害過他、如今可能阻礙他與羅莎莉幸福的女人，他依然選擇了救贖。這說明他已超越了個人的愛恨情仇，達到了更高的人性境界。這才是他真正獲得了『通行權』，通往內心平靜與尊嚴的道路。」

帕克先生的眼神中閃爍著微光，像是看見了筆下人物的靈魂。「這種轉變，並非一蹴可幾，而是經歷了漫長的痛苦與掙扎。查理在蒙特婁的那個夜晚，他徘徊在舊日的回憶與當下的抉擇之間，如同身處煉獄。但他最終選擇了那條艱難的、卻是正確的道路。這正是我想透過這個故事，向讀者們展現的：在人生的交叉路口，真正的力量，往往來自於內心的良知與無私的愛。」

遠方的天色漸暗，橘紅色的餘暉勾勒出山巒的輪廓。喬迪耶山谷的夜色，總是帶著一種溫柔的靜謐。

「帕克先生，您筆下的這些角色，無論是羅莎莉的純真與堅韌，或是查理的救贖之路，都深刻地觸動了人心。我想，這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吧。」我感嘆道，心頭的沉重感，也隨著對談的深入，逐漸轉化為一種對人性光輝的敬意。

「阿弟先生，你說得極是。文學，便是透過文字去探索人性的深淵與光輝，去揭示生命中那些難以言說的真相。我希望我的故事，能讓讀者看到，即使在最黑暗的時刻，愛與良知的光芒也永不熄滅。」帕克先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目光再次投向那漸漸隱入暮色中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