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對談

【光之篇章摘要】

本對談依據「光之對談」約定,由擔任旅行作家「雨柔」的敘事視角,與《Great Zimbabwe Mashonaland, Rhodesia》一書作者 R. N. Hall 先生進行跨時空對話。對話圍繞書中對大辛巴威遺址的詳細考察記錄展開,深入探討了遺址的建築特徵、不同時期的文物發現與層位、對遺址年代和用途的推測,以及與本地馬卡蘭加民族習俗和周圍地理環境的關聯。重點聚焦於霍爾先生對遺址多時期佔據的判斷、關鍵文物的意義(如皂石鳥、法力符號)以及建築細節(如牆體斜度、紋飾、通道)可能暗示的文化和宗教偏好。對話也觸及了當時學界關於遺址與南阿拉伯、俄斐黃金聯繫的理論,並討論了缺乏文字記錄和古老墓地等未解之謎。透過霍爾先生基於其田野工作的詳細描述,展現了遺址的複雜性及其作為重要考古現場的價值。

本光之篇章共【14,587】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很高興能以「雨柔」的身份,啟動這場與 R. N. Hall 先生的「光之對談」。這是一次穿越時空的連結,我們將回到 1904 年的辛巴威,傾聽這位親自考察並記錄下古城細節的探險家,分享他對這片神秘土地和宏偉遺址的見聞與思考。

這場對談將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進行,從介紹作者與書籍開始,建構出當時的場景,再透過我們的對話,深入探索《Great Zimbabwe Mashonaland, Rhodesia》一書的核心內容:那些沉默的石牆、出土的文物、以及圍繞遺址的各種觀察與推論。我會努力遵照「文學部落」的寫實主義守則,用文字「雕刻」出當時的氛圍與先生的講述,希望能帶給您身臨其境的感受。

現在,請允許我準備這場對談的開端。


《撒哈拉的風》:辛巴威的石與魂——與 R. N. Hall 先生的光之對談作者:雨柔

理查.尼克林.霍爾(Richard Nicklin Hall, 1853-1914),是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活躍於南非羅德西亞(今辛巴威)地區的英國考古學家與記者。他最為人所知的貢獻,在於對大辛巴威(Great Zimbabwe)古城遺址進行了為期兩年的細緻考察與清理工作,並將成果記錄在我們即將對談的這本《Great Zimbabwe Mashonaland, Rhodesia》(於 1905 年出版)中。這本書不僅是一份詳細的田野報告,它也承載了那個時代背景下,西方學界對於辛巴威遺址起源、建造者身份、以及其在古代貿易網絡中地位的種種猜測與辯論。霍爾先生在前一本與 W. G. Neal 合著的《The Ancient Ruins of Rhodesia》中,已對羅德西亞各地的古代遺址進行了初步梳理,而這本專著,則將目光聚焦於大辛巴威這一核心區域,試圖讓「遺址本身講述自己的故事」,透過其嚴謹的測量、對建築細節的描寫、以及對出土文物層層疊疊的分析,來揭示這座古城可能的歷史與用途。他的工作,特別是對於不同時期建築和文物的區分,在當時的學術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並對後來的研究產生了深遠影響。儘管後世的研究對其部分結論有所修正甚至推翻,但霍爾先生這本書所記錄的大量原始細節,至今仍是研究大辛巴威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料來源。

「光之對談」啟動:

時間,回到 1904 年的羅德西亞。地點,就在大辛巴威遺址旁的哈維拉營地(Havilah Camp)。空氣中混合著乾燥泥土、遠處草木燒焦的餘燼,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午後的陽光依然熾熱,將營地旁幾間樸素的茅草屋投下濃重的陰影。屋後的花崗岩小山丘上,幾隻狒狒正在無聲地跳躍著。遠處,橢圓形神廟那巨大的石牆在陽光下泛著陳舊的白色,彷彿一位沉默的巨人臥躺在山谷中。再遠些,衛城遺址所在的辛巴威山高高矗立,那些聳立的獨石柱在山頂勾勒出不規則的線條。

我坐在霍爾先生的茅草屋外,他剛結束在遺址的考察工作,正在整理筆記和圖紙。空氣裡傳來本地馬卡蘭加(Makalanga)工人們在營地另一頭洗漱、準備晚飯的低語和偶爾的笑聲。太陽開始偏西,光線變得柔和,給一切覆上一層暖黃。

我輕咳一聲,示意自己準備好了。霍爾先生抬起頭,他的臉上帶著長年風吹日曬的痕跡,眼神卻因對研究的投入而顯得格外明亮。他放下手中的鉛筆,示意我可以開始了。

「霍爾先生,」我開口說道,聲音在寂靜的營地中顯得有些輕柔,「非常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分享您在辛巴威古城的考察經歷。這本書中對遺址的描寫細緻入微,讀來令人驚嘆。您在 1902 年抵達這裡時,第一印象是怎樣的?書中提到了從衛城山頂俯瞰的壯麗景色,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霍爾先生的目光望向遠方的辛巴威山,彷彿又回到了最初抵達的那一刻。他雙手交握,指尖輕輕敲擊著:

霍爾先生: 雨柔女士,請不必客氣。能有機會與人分享我的觀察與發現,本身就是一件樂事。關於初抵辛巴威,那確實是一次難忘的經歷。1902年5月21日,我從維多利亞鎮出發,當時的道路已較賓特先生(Mr. Bent)1891年探險時好了許多,不再是泥濘難行的河谷,而是一條相對平坦的道路,騎自行車只需一個半小時,馬車也方便許多。中午時分,我們抵達了主遺址區。

第一眼看到這些廢墟,尤其是在陽光下那泛著白色、佈滿地衣的巨大石牆,確實令人震撼。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敬畏感,彷彿時間在這裡凝固了數千年。特別是橢圓形神廟,它的規模和那弧線優美的牆體,即便遠觀也顯得氣勢磅礴。當我們走近,牆體上那橙、紅、檸檬黑、海綠、淡黃等各色地衣組成的自然畫作更是令人讚嘆,粉紅色的「辛巴威蔓藤」垂掛而下,野花點綴其間,這真是自然與古老建築的完美融合。

然而,當我們進入神廟內部,那種敬畏感便轉化為一種壓迫與凝重。我發現自己本能地放低聲音,連笑聲都顯得不合時宜。這座古老的建築,即使在白天也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書中提到,站在聖錐塔旁,讓人感到不願交談,彷彿闖入了禁區。一隻大貓頭鷹棲息在樹枝上,黃色的眼睛盯著我們,蛇的脫皮隨處可見。這些生物的存在,似乎與古老信仰中的一些象徵有所呼應,這不禁讓人聯想到一些古老的文本,以及那些已逝去信仰的深邃與複雜。

從衛城山頂俯瞰,景色則截然不同。那是一片壯闊的全景。山谷中的橢圓形神廟顯得渺小了許多,但它那標誌性的錐塔和弧形牆體依然清晰可見。山谷中散佈著無數較小的廢墟群,以及馬卡蘭加人的村落和田地。遠方的本特堡(Bentberg)山巒、盧姆博岩石(Lumbo Rocks)等地標,在夕陽下呈現出不同的色彩與輪廓。整個地區盡收眼底,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被石牆和巨石點綴的山丘、峽谷和河流。然而,儘管景色令人心曠神怡,廢墟本身卻是死寂的。沒有人聲,只有偶爾的狒狒叫聲或老鷹的鳴啼。這種宏大的寂靜與眼前的古老遺存結合,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對比,讓人不禁思考,這片土地曾經是怎樣一番景象,居住在這裡的人們過著怎樣的生活。

衛城山頂的日落尤其令人難忘。看著夕陽的光芒從山頂的獨石柱旁斜射而下,落在山谷中神廟白色的牆壁上,光影變幻,美得令人屏息。當餘暉消散,黑暗迅速降臨,整個遺址區便被籠罩在更加深沉的神秘之中。那種身處古老廢墟,周遭是寂靜和遠處村落傳來的鼓聲與歌聲的感受,混合著敬畏與孤寂,確實是難以言喻的。

雨柔: 您描寫得真好,霍爾先生。從山頂俯瞰與身處神廟內部的感受截然不同,前者是宏大與思考,後者是親近與神秘。您提到了那些牆體上的地衣、蔓藤,還有您對遺址內生物(貓頭鷹、蛇)與古老信仰象徵的聯想,這讓冰冷的石頭充滿了生命力。您在書中也花了相當多的篇幅描寫了當地的馬卡蘭加人,他們的村落、習俗、甚至身體上的圖案。您認為他們與這些古老遺址有怎樣的聯繫?他們自己對這些石牆有什麼說法嗎?

霍爾先生: 關於本地的馬卡蘭加人與遺址的關係,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也是我考察中非常關注的一部分。我在書中用了一整個章節來記錄我對他們的觀察與訪談(第五章)。需要強調的是,我所記錄的,是當時(1902-1904年)當地人對這些遺址的說法和他們的一些習俗,這可能與他們的更古老歷史或今天的看法有所不同。

當時我與馬卡蘭加的首領莫加貝(Mogabe Handisibishe)及其頭人,以及其他村落的人進行了多次交流。他們的說法在白人學者聽來,有時似乎缺乏歷史的深度,但其中蘊含的信息,如果能被仔細辨別和分析,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例如,關於遺址的起源,他們的說法並不一致,而且往往會隨著他們對白人世界的了解而改變。最初他們可能會說這些遺址是「石頭還軟的時候」或者「日子還黑暗的時候」建造的,帶有神話色彩。但後來,隨著維多利亞鎮新監獄的建成,他們會一本正經地告訴你,這些巨大的石牆是白人為「監獄」(Tronk)而建的!這令人哭笑不得,但也反映了他們的認知受當下環境的影響。

不過,對於一些較近期的歷史,他們的說法似乎比較可靠。例如,他們提到上一任首領奇普富諾(Chipfuno)及其之前幾代人對遺址的使用。他們確認,直到大約七十年前,他們的祖先還在神廟內居住過。他們也提到,直到大約十年前,這些廢墟仍被用作牛欄、煉銅和煉鐵的場所,以及祭祀和墓地。這一點在我的考古發掘中得到了印證,我們在遺址內發現了不同時期、不同層次的本土文化遺存,包括茅草屋的痕跡、陶器、工具、動物骨骼和灰燼堆,這些都疊壓在更古老的層位之上。

特別是關於墓地,他們說在他們的傳統中,不常在建築物內埋葬,但衛城山上的許多岩洞和縫隙,以及一些通道,直到我們考察前不久,仍被用作墓地。在衛城清理過程中,我們確實發現了許多馬卡蘭加人的墓葬,多數是坐姿埋葬,隨葬品是工具或個人物品,而不是埋在遺址更深層位發現的、與古老文明相關的金飾或儀式用品。他們對移動這些墓葬非常謹慎,需要特殊的儀式來「淨化」參與的工人,這顯示了他們對祖先和特定地點的敬畏,儘管這種敬畏與古老建造者的信仰或許有所不同。

關於他們與遺址的建築聯繫,他們承認他們的祖先曾經很擅長用石頭建造圍牆和茅草屋的基座,這種傳統至今仍可在一些較古老的村落或遺址中看到。但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建造了像橢圓形神廟和衛城那樣規模宏大、工藝精湛的牆體。

更有趣的是,他們的某些習俗和身體裝飾,與古老文獻或考古發現中描述的一些符號和儀式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例如,許多馬卡蘭加女性腹部的「乳房與犁溝」紋樣,與我們在古老遺物(如陶器爐、神聖器物,甚至是我們認為具有生殖崇拜意義的石質法力符號)上發現的圖案完全相同。男性腰部或額頭上的三條放射狀紋樣,也類似於一些古老的生命或光明符號。他們說這些紋樣現在主要是求好運的標誌,為了健康、多妻多子,但這種圖案的延續,暗示著一種非常古老的、或許與生殖崇拜相關的觀念的殘留,儘管他們自己已經無法解釋其更深層的意義。

此外,他們對月亮的盈虧、昴星團的出現等自然現象非常關注,以此來確定播種和收穫的季節,並舉行相應的舞蹈和啤酒宴會。這些儀式性的聚會,在賓特先生看來,與古代閃米特民族對自然和天體的崇拜習俗有關聯。

他們的圖騰制度(Moyo 族的圖騰是「心」)以及對某些動物和鳥類的禁忌和崇拜(如 Chapungo 鳥,他們稱之為「上帝之鳥」),以及一些埋葬和淨化習俗,也被一些學者認為與猶太或更古老的閃米特習俗有平行之處。我的書中在第五章詳細列舉了這些可能的相似點。當然,這些可能是 오랜 시간 동안 다양한 문화交流產生的結果,不能直接證明他們就是古老建造者的直系後裔。但這些細節,確實為我們理解這個地區的歷史層次和文化交流提供了豐富的視角。

總之,現今的馬卡蘭加人並不能提供關於古老建造者身份的直接歷史或傳說,但他們的語言、習俗和遺址使用痕跡,是理解近幾百年來辛巴威地區狀況的重要信息,同時也保留了一些可能追溯到非常古老時代的文化符號和觀念的「迴聲」。這正是需要我們細心觀察、客觀記錄的地方。

雨柔: 您詳細的描述,特別是那些身體紋樣與古老遺物圖案的對比,還有對不同時期遺址使用痕跡的辨析,確實令人印象深刻。這讓我們看到,遺址不僅僅是靜止的建築,它在不同時期曾被不同的人群以不同的方式利用,每一個文化層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記。您提到在遺址內發現了許多不同時期的文物,從您認為最古老的到較近期的阿拉伯和本地馬卡蘭加物品。這些文物的分佈是否有規律?它們如何幫助您判斷遺址的使用年代和功能?

霍爾先生: 文物的發現及其分佈,是我們判斷遺址年代和用途最直接、最客觀的證據之一,尤其是在缺乏文字記錄的情況下。我的考察團隊在清理廢墟時,非常注重記錄每一件文物的發現深度、位置以及與之相關聯的建築結構或土壤層位。這些細節的積累,使我們能夠對遺址的各個區域進行分層分析。

總的來說,文物發現呈現出明顯的分層規律,這強烈暗示著辛巴威曾被不同時期的人群佔據和使用。

在那些我們認為最古老的建築部分——比如橢圓形神廟東側和南側最宏偉、最堅固的主牆內部底層,以及衛城和菲利普斯廢墟(Philips Ruins)的特定區域——的最底層地面(通常是我們稱之為最古老的「花崗岩水泥」地面)上,我們發現了數量較多的、具有較高古老性特徵的文物。這些包括:

  1. 石質文物: 大量石質法力符號(phalli),它們大小不一,部分有簡潔的刻飾。還有雕刻過的皂石樑(soapstone beams)和皂石碗(soapstone bowls)的碎片,有些碗上刻有動物行列或幾何圖案。皂石鳥及其基座,特別是那些精美的雕刻品,多數也在衛城和菲利普斯廢墟的這些較低層位發現。這些皂石器物和法力符號被許多專家認為與古代閃米特民族,特別是南阿拉伯薩巴人或腓尼基人的宗教習俗和生殖崇拜有關。
  2. 金質文物: 在這些最古老的地面上,我們也發現了黃金,但形式多樣。有精緻製作的金珠、細密的金線和扭曲的金環(手鐲碎片),還有薄片狀的錘打金塊(beaten gold),上面常有細小的金釘孔。這些金製品的工藝相對細膩。我們還發現了由花崗岩粘土製成的、較小的金坩堝(gold crucibles),其中一些殘留有豐富的金熔渣。這些坩堝的類型與後來發現的陶製熔渣器有所不同,似乎代表了較早期的黃金加工方式。這些發現暗示著黃金加工和某種形式的宗教或儀式性活動是與遺址的最早階段相關聯的。

在這些最古老的層位之上,我們發現了另一類型的文物,它們通常與我們認為的「中世紀」時期,或更古老的本地人(可能受阿拉伯人影響)的佔據有關。這些發現多位於較高層次的粘土地面,或者填埋在古老結構之上的泥土層中。

  1. 金質文物: 在這些層位也發現了黃金,但通常形式更粗糙。例如,形狀不規則、邊緣粗糙帶有錘打痕跡的錘打金片,以及工藝較為簡陋的金珠。這些金製品常常與銅製品一起被發現。
  2. 銅質和鐵質文物: 銅製品在這裡更為普遍,包括銅片、銅釘、銅矛頭和箭頭,以及銅手鐲和銅線。這些銅器通常是純銅,缺乏合金。鐵製品也大量存在,包括各種工具(如帶有特殊斜面、不同於現代的鋤頭)、武器(如矛頭)、雙響鐵鑼(double iron gongs)和單響鐵鑼,以及鐵爐渣。雙響鐵鑼尤其有趣,它們在當時的非洲中南部地區仍在使用,但在辛巴威本地人中已經失傳,這暗示了這裡曾有更廣泛的文化聯繫或較早的本地技藝。
  3. 陶製文物: 大量本地製作的陶器,有些品質較好,帶有幾何圖案或乳房狀凸起,被認為是中世紀馬卡蘭加人或巴羅采人(Barotse)製作的。此外,還發現了用於紡織的陶製紡輪。特別是在煉金的區域(如橢圓形神廟的第 6 和第 7 圍地),發現了陶製的熔渣器(scorifiers),它們是將陶器碎片改造而成,用於粗糙的黃金冶煉,上面仍有金殘留。這種陶製熔渣器與最古老層位的花崗岩粘土坩堝不同,代表了一種較晚、較粗糙的冶煉技術。
  4. 外來貿易品: 在這個中間層位,特別是我們在蘭德斯廢墟(Renders Ruins)發現的「中世紀阿拉伯貿易站」遺址,發現了數量較多的外來物品。這包括:
    • 玻璃: 碎片狀的阿拉伯玻璃(帶有精細雕刻或手繪花紋),威尼斯玻璃碎片,以及各種顏色的玻璃珠(其中一些本地人不認識)。
    • 陶瓷: 中國南京瓷器碎片(與早期葡萄牙人記錄中提到的貿易瓷器類似),以及其他帶有釉色的外來陶器,有些上面甚至有後古蘭經時期的阿拉伯文字碎片。
    • 其他: 瑪瑙珠、象牙和骨製珠、海貝、甚至還有珊瑚碎片(可能用於磨光金屬)。鐵製的鑰匙、燈架和勺子等物品也與這些外來貿易品一起發現。

這些中間層位的發現,有力地支持了辛巴威在中世紀(約公元 11-14 世紀)曾是重要的貿易中心,尤其與東非沿海的阿拉伯貿易網絡有關聯。黃金在這裡被加工成錠或線,用於出口,而外來商品則被引入以交換黃金和象牙。本地人在這個時期可能在阿拉伯商人的監督下進行一部分工作。

最上層的遺存,則主要是較近期的馬卡蘭加人或巴羅采人的活動痕跡,他們將廢墟用作居住、養牛、或進行較為粗糙的鐵器和銅器製造(已不再煉金)。這一層的文物較為現代,且常伴隨大量動物骨骼(通常為獲取骨髓而敲碎)、灰燼和生活垃圾。他們的茅草屋痕跡和石砌基座也多在這個層位。

文物的分佈和層疊,清晰地勾勒出辛巴威數千年來複雜的佔據歷史。最古老的層位指向一個具有高度組織、掌握精湛石工和金屬加工技藝的民族,他們進行儀式或宗教活動,並可能與地中海或南阿拉伯的文明有聯繫。中間層位則揭示了其作為中世紀貿易和加工中心的角色,以及與阿拉伯及東方世界的聯繫。最上層則是近幾百年來本地民族的利用痕跡。每一次發掘,每一次對發現的記錄和分析,都像是在閱讀一部由石頭、泥土和物品寫成的無字史書。

雨柔: 您對文物層位的分析,如同地質學家對地層的解讀,非常清晰地揭示了辛巴威遺址多層次的時間深度。那些精美的皂石雕刻、金製品以及具有異域風情的外來貿易品,讓人對古老建造者的技藝和他們廣泛的貿易網絡充滿想像。您在書中還詳細描述了遺址建築本身的諸多細節,比如牆體的斜度(batter-back)、通道的佈局、不同類型入口和扶壁的特點。這些建築學上的細節,除了防禦功能外,是否還暗示著其他用途或文化偏好?例如,您提到東部神廟的朝向似乎與冬至的日出有關。

霍爾先生: 是的,建築本身的細節,遠不止於純粹的結構或防禦需求,它們往往是解讀建造者意圖、文化偏好乃至信仰體系的重要線索。我在書中花了大量篇幅來記錄這些細節,希望能讓後來的研究者擁有最基礎和客觀的資料。

首先,關於牆體的斜度(batter-back),這在辛巴威第一期(我們認為最古老的)建築中非常普遍,牆體從底部到頂部向內傾斜。橢圓形神廟最宏偉的部分、衛城的許多牆體,以及一些較遠的古老遺址都體現了這一特點。這種斜度遠超簡單的砌石需要,而且傾斜角度精確。這不僅大大增強了牆體的穩定性和抗震能力,也賦予了建築一種獨特的外觀。這在當時南阿拉伯或地中海地區的一些古老建築中也有體現,或許是建造者來自這些地區的一種建築風格偏好。它與後來時期本地人建造的垂直牆體形成了鮮明對比。

通道的佈局是另一個引人注目的特點。辛巴威遺址擁有數量驚人的狹窄而蜿蜒的通道,特別是在衛城和橢圓形神廟。這些通道有些寬度僅容一人通過,彎曲角度大,視線受阻。這顯然具有強烈的防禦功能,可以在敵人入侵時分割和遲滯他們。然而,像橢圓形神廟內的「平行通道」(Parallel Passage),它從北入口通往聖錐塔所在的圍地,卻沒有與神廟內部其他區域相通。這條長而窄的通道似乎只為進出聖地的特定人群(或許是祭司)服務。這種「私密性」的通道佈局,暗示了遺址內部區域的功能區分和階層劃分,可能與儀式或宗教活動有關。

入口和扶壁(buttresses)的樣式也提供了線索。第一期建築的入口和扶壁幾乎都是圓角的,而非直角。橢圓形神廟的主要入口、衛城的一些入口,以及許多較小遺址的入口都體現了這一點。這種圓角風格在賓特先生考察的貝林威(Belingwe)等地區的早期遺址中也普遍存在。這與後來時期建築中出現的直角入口和扶壁形成對比,再次強化了分期觀點。圓形扶壁常常位於入口旁,似乎是為了在受到攻擊時分散敵人的衝擊,或是將他們引導至狹窄的通道中。一些入口旁的扶壁還有用於插入石樑的凹槽(portcullis grooves),表明它們曾設有某種可升降的障礙物,進一步增強防禦。

關於朝向,賓特先生的觀察,以及我後來的核實,都顯示了某些建築與天文現象的關聯。東部神廟的主牆朝向東方,其上的齒狀紋飾(Dentelle Pattern)據說在冬至日出時會被陽光照亮。衛城西側神廟的主牆朝向西方,其上的紋飾(也是齒狀紋飾,但位於平台邊緣)在夏至日落時會被照亮。橢圓形神廟東南側帶有V形紋飾(Chevron Pattern)的宏偉主牆,同樣朝向冬至日出方向。這些精確的朝向和光照效果,似乎不是偶然的,強烈暗示著建造者具有相當的天文知識,並將其融入了建築設計中,這很可能與他們的宗教信仰或曆法有關。V形紋飾被普遍認為是古代生殖崇拜的符號,與水、豐饒等概念相聯繫,這與薩巴人對金星(象徵豐饒女神)的崇拜可能存在關聯。

衛城上的平台和「盲級」(Blind Steps)也是有趣之處。這些平台位於高處,俯瞰下方區域,有些有階梯但似乎並未通往更高的結構。它們可能被用作儀式性的講台或觀測點。我們在一些平台下發現了皂石雕刻和文物的碎片,進一步暗示了它們的儀式用途。

建築材料的選擇也值得注意。除了本地豐富的花崗岩外,還大量使用了遠處運來的皂石、片岩等。皂石易於雕刻,被用於製作獨石柱、樑和器物。片岩則被用於牆體裝飾(如齒狀紋飾旁的綠色片岩條帶)和建造一些結構。運輸這些沉重的材料,本身就證明了建造者擁有強大的組織能力和勞動力,這與他們對這些建築的重視程度相符。

總結來說,辛巴威古城的建築細節,從宏觀的牆體斜度與朝向,到微觀的入口形式、扶壁佈局和牆體裝飾,都超越了單純的實用功能。它們似乎編織著建造者的文化偏好、宗教信仰、天文知識,以及他們對防禦的極度重視,共同繪製出一幅關於這支古老民族的複雜畫卷。這些細節的存在,使得「遺址本身講述故事」成為可能,只要我們學會閱讀它。

雨柔: 聽您細數這些建築的奧秘,彷彿能看見建造者們的身影,他們不僅是能工巧匠,也擁有深刻的宇宙觀和儀式需求。您提到了皂石樑和獨石柱,特別是其上的雕刻和它們在牆頂的位置,這些是否與您發現的皂石鳥有直接聯繫?這些鳥形雕刻似乎是辛巴威最具標誌性的文物之一,它們可能代表著什麼?

霍爾先生: 皂石樑和獨石柱,尤其是那些帶有雕刻的,確實與皂石鳥密切相關,它們是解讀古城用途和建造者信仰的核心文物。我在書中詳細描述了在橢圓形神廟和衛城(特別是東部和西部神廟)牆頂發現的這些石樑和鳥形雕刻,以及後來在菲利普斯廢墟發現的最精美的一件。

皂石樑和獨石柱本身就是人工切割和打磨過的石材,有圓柱形、方形或帶有斜面。有些表面光滑無飾,有些則刻有精美的圖案,最常見的是V形紋(chevron)和齒狀紋(dentelle),這兩種紋樣在牆體裝飾上也反覆出現。這些石樑被立在牆體的頂部,有些直接插入牆體結構中,有些則固定在專門製作的石座或平台上。它們的存在本身就具有儀式性或象徵意義,而非結構性必需。

而皂石鳥,是這些石樑最頂端的裝飾。我在書中列舉了當時已知發現的皂石鳥數量,以及後來我的團隊發現的幾件。這些鳥雕刻風格各異,但都有相似的基本形態:站立在一個基座上,基座下方通常連接一根皂石樑。它們的眼睛有時用同心圓或花結紋(rosettes)來表示,這種圖案也出現在皂石器物上。菲利普斯廢墟發現的那件尤其特別,不僅鳥形精美,基座和樑上還刻有複雜的V形紋、圓盤紋和鱷魚圖案。

這些鳥形雕刻的意義,是考古學界,特別是與古老中東文明進行比較研究的學者們非常關注的焦點。賓特先生,以及後來的許多學者,都將這些皂石鳥與古代閃米特民族的信仰聯繫起來。最廣為接受的觀點是,這些鳥代表著金星(Venus)。在古老的南阿拉伯薩巴人(Sabæans)的信仰中,金星被視為重要的女神,他們稱之為「阿勒馬庫阿」(Almaquah),意為「照耀者」。金星在早晨作為「啟明星」出現,在傍晚作為「長庚星」出現。

將皂石鳥視為金星的象徵,有很多支持的證據:

  1. 遺址的朝向: 東部神廟和橢圓形神廟朝向冬至日出方向,西部神廟朝向夏至日落方向,這與觀測太陽和金星的運行有關。
  2. 發現位置: 皂石鳥和刻有相關紋飾的石樑主要發現於這些被認為與天文觀測和儀式有關的神廟區域,通常位於牆頂或重要的平台、祭壇遺址附近。這暗示它們是重要儀式場所的組成部分。
  3. 紋飾的含義: V形紋和齒狀紋被認為與水、豐饒、生殖有關,這些概念常常與代表女神的金星相聯繫。刻在某些皂石鳥基座上的花結紋,也與古代中東的太陽或星辰象徵有關。
  4. 歷史文獻: 賓特先生引用了古代文獻,提到阿拉伯人崇拜一座塔或聖石,以及腓尼基人在神廟中設立聖錐和高大的石柱(phalli),這些都與辛巴威遺址的錐塔、獨石柱和法力符號有相似之處。一些文獻也提到了與金星崇拜相關的鳥類象徵。

將皂石鳥置於高高的石樑之上,豎立在牆頂,可能是為了讓它們更接近天空,更靠近所代表的金星女神。它們或許是在儀式中被賦予特殊意義的聖物,作為神廟的守護者,或是連接凡間與神聖領域的媒介。

當然,這是一種基於當時學術研究和比較考古學的推論。但從我們在遺址發現的重複出現的模式、符號和器物類型來看,皂石鳥無疑是這座古老城市信仰體系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們的存在,為我們探索辛巴威建造者的身份和文化歸屬提供了寶貴的視覺證據。每一次發現一件新的皂石鳥或刻有相關圖案的石樑碎片,都能讓我們對這個遙遠文明的精神世界有更深刻的理解。

雨柔: 金星女神的象徵,聽起來充滿詩意又引人遐思。這些皂石鳥,彷彿是從遙遠天際降落的信使,為我們帶來關於古老信仰的訊息。您提到遺址經歷了不同時期的佔據,似乎每一層佔據者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跡。除了建築和文物,您在書中還描述了一些本地的地理特徵,比如奇波波瀑布(Chipo-popo Falls)、盧姆博岩石(Lumbo Rocks)、神秘酒吧(Mojejèje or Mystic Bar)等。這些自然地貌或本地人與其互動的方式,是否也與遺址本身有某種潛在的聯繫,或者僅僅是當時考察環境的記錄?

霍爾先生: 您觀察得很仔細。書中第四章確實花了些篇幅來描寫辛巴威地區周圍的一些自然景觀和本地人與這些景物互動的方式。這些描寫既是作為一次詳細的田野考察報告的必要組成部分——記錄工作營地周圍的環境、可能需要前往的地點——同時,也確實包含了一些可能與遺址本身或本地文化深層聯繫相關的觀察點。

例如,奇波波瀑布、弗倫德峽谷(Frond Glen)的美麗景色,以及盧姆博岩石那獨特的柱狀形態,主要屬於對周圍自然環境的描寫,展現了辛巴威保護區及其周邊地區多樣的地貌美感。這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更完整的辛巴威地區畫面,而不僅僅是廢墟本身。作為一名探險家和地理學會成員(F.R.G.S.),記錄這些地理特徵是我的職責之一。

然而,像「神秘酒吧」(Mojejèje or Mystic Bar)這樣的現象,就顯得更具文化意義了。書中描述了兩種神秘酒吧:一種是路徑橫過花崗岩斜坡上的天然石脈,另一種是畫在花崗岩上的人為線條。本地人長途跋涉經過這些地方時,會從一側的石堆中取石,敲打石脈或線條,然後將石頭放在另一側的石堆上。他們說這樣做能增強旅途的體力,並確保行程順利,見到想見的人,食物不會在抵達前煮好等等。這種行為本身,儘管本地人說與精靈或祖先無關,但其「敲打以獲得好運或力量」的儀式性,或許是某種古老習俗的殘留或演變。它顯示了本地人對特定地點賦予特殊意義的文化傾向,這種傾向是否與古老建造者對某些石塊或地點的儀式性使用(例如豎立獨石柱、祭壇)有某種遙遠的「共鳴」?這是一個可以思考的方向,儘管我們不能斷定直接聯繫。

另外,奇布富科山(Chipfuko Hill)的例子也很有意思。本地人不攀登這座山,經過時會跪拜並拍手。他們說能聽到山頂有女孩唱歌。雖然本地人不能解釋原因,但這座山顯然被賦予了神秘甚至令人畏懼的色彩,可能與埋葬在那裡的強大首領的靈魂有關,正如本地官員德魯先生(Mr. Drew)推測的那樣。這種對特定山丘或岩石的敬畏和相關傳說,與衛城山作為古老防禦和儀式中心、被本地人視為「有靈」之地的看法有共通之處。這可能反映了這片土地上人們長期以來形成的一種與自然景觀緊密結合的、帶有神秘色彩的觀念體系。

這些例子提醒我們,考察一個遺址,不能僅僅限於挖掘和測量建築本身。周圍的自然環境、當地居民與這些環境的互動方式、他們的傳說和習俗,都可能從不同的維度豐富我們對遺址及其建造者的理解。儘管這些線索可能不如出土文物或建築結構那樣直接,但它們構成了遺址存在的廣闊文化和地理背景,是整體畫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對我而言,作為一個旅行者和作家,記錄這些自然的細節和人們與之互動的場景,是捕捉一個地方「靈魂」的方式。即便是那些看似與古老歷史無關的觀察,也能為讀者提供一個窗口,去感受那片土地的獨特氛圍。

雨柔: 您將地理描寫與文化觀察結合,確實為讀者呈現了一個更立體、更具氛圍感的辛巴威。那些「神秘酒吧」和奇布富科山的例子,令人聯想到不同文明中對特殊地點的崇拜或禁忌,似乎在遙遠的時空中存在著一些人類共通的心靈圖景。

霍爾先生,在本書的「引言」部分,基恩教授(Professor A. H. Keane)詳細闡述了他的觀點,認為大辛巴威的建造者是南阿拉伯的希木葉里人(Himyarites),並與《聖經》中的俄斐(Ophir)黃金產地有關。他列舉了許多證據,包括南阿拉伯和羅德西亞梯田的相似性、薩那建築上的紋飾,以及辛巴威發現的星盤、錐塔和圓柱上的圖案與腓尼基或亞述-巴比倫時期文物的相似之處。您在書的「序言」和後續章節也多次引用或討論了這些觀點,並提出了一些新的考古證據來支持或質疑它們。您自己如何看待辛巴威遺址的起源問題?您認為目前最可靠的證據指向何方?

霍爾先生: 基恩教授在引言中提出的關於辛巴威與南阿拉伯及俄斐黃金的聯繫,是當時學界對於辛巴威起源最主要的推論之一。作為《羅德西亞古代遺址》(The Ancient Ruins of Rhodesia)的共同作者,我也曾與尼爾先生一同積累了大量證據來支持這一觀點,儘管我們在那本書中沒有進行過多的推測。在這本專著中,我選擇讓遺址本身來「說話」,但我的觀察和發現,許多都間接或直接地與基恩教授的推論產生關聯。

從我的考察來看,最可靠的證據確實指向一個具有高度發展文明的外來民族是辛巴威最古老、最宏偉建築的建造者。這些證據包括:

  1. 建築的規模和技藝: 橢圓形神廟和衛城主體建築的規模、砌石的精確性、複雜的結構(如斜牆、圓角入口、精心設計的通道和排水系統)以及對稱性,都遠超本地土著民族當時已知的建築能力。特別是那些巨大而平整的石塊,有些明顯經過打磨,甚至切割,這需要金屬工具和熟練的石工技術,這些在本地馬卡蘭加人的傳統中是不具備的。牆體內部結構的縝密填充,也顯示出建造者的專業素養。
  2. 建築風格的相似性: 牆體普遍存在的斜度(batter-back)、圓角入口和扶壁,以及牆體上獨特的裝飾紋飾(V形紋和齒狀紋),這些風格與當時南阿拉伯、腓尼基等地區的古老建築有著令人信服的相似性。基恩教授提到的薩那建築上的紋飾,以及腓尼基錢幣上描繪的錐塔形象,都提供了強烈的比較依據。我的發現,如衛城西部神廟平台上的精美齒狀紋飾,以及菲利普斯廢墟和波塞爾特廢墟中的錐塔和圓角結構,都進一步支持了這種風格上的聯繫。
  3. 文物的類型與象徵意義: 在最古老層位發現的大量文物,特別是皂石雕刻(鳥、法力符號、刻有圖案的樑和碗)和精緻的金製品,其風格和可能的象徵意義與古代閃米特民族的宗教信仰和器物有相似之處。法力符號被廣泛認為是生殖崇拜的標誌,這在古代中東多個文明中普遍存在。皂石鳥被推測代表金星,這與薩巴人的金星崇拜高度吻合。這些文物的類型和集中發現,遠非偶然。
  4. 黃金加工和貿易: 遺址中發現的古老金坩堝、金製品及其在特定區域的集中分佈(如橢圓形神廟東部的煉金場所),強烈表明辛巴威曾是重要的黃金加工中心。這與古代文獻(包括《聖經》和葡萄牙記錄)中提到的,該地區是黃金產地的說法相符。遺址的規模和防禦性,似乎也與保護珍貴礦產資源相關。
  5. 外來物品的證實: 在較新的層位發現的阿拉伯玻璃、南京瓷器等貿易品,證實了辛巴威與中世紀(後古蘭經時期)東非沿海阿拉伯貿易網絡的緊密聯繫。雖然這批文物比最古老建築的年代晚很多,但它們證明了外來民族為獲取黃金而來到辛巴威並在此居住和貿易的歷史事實,這與更古老的閃米特人因同樣目的前來的推論形成了前後呼應。

然而,關於建造者的確切身份和年代,仍然存在一些待解的謎團。基恩教授認為,最古老的建築可能早至公元前 2000 年,與巴比倫曆法的年代相符,並與所羅門時期(公元前 10 世紀)的猶太人和腓尼基人有關。我在書中也傾向於將最古老時期定在非常久遠之前,遠早於任何已知的本地土著民族對這些遺址的佔據。

最大的難題之一是缺乏文字記錄。儘管我在遺址中仔細尋找,並檢查了所有可能刻字的石塊和陶器,除了在一些中世紀阿拉伯陶器碎片上發現的後古蘭經時期文字外,並未找到任何古老的文字或銘文。基恩教授認為,這可能恰恰證明了建造者的古老性,比如所羅門時期的猶太人和腓尼基人在那個時期可能尚未在海外普遍使用文字。但這仍然是基於推測。南阿拉伯本土有許多古老的希木葉里語銘文,辛巴威沒有發現,這需要進一步的解釋。

另一個問題是墓地的發現。儘管遺址區規模龐大,且有人口眾多的證據,我們尚未發現任何被確證屬於最古老建造者的墓地。我們在遺址內外發現的墓葬,要麼是較近期的本地馬卡蘭加人墓葬,要麼是更古老一些的本地人墓葬,但沒有發現具有閃米特或埃及等外來文明特徵的墓葬。這點需要未來更多的考察來解決。

基於目前的考古證據,我個人傾向於認為,辛巴威最宏偉的建築群是由一支具有先進石工技術和冶金技術的外來民族建造的,他們可能來自南阿拉伯或與其相關的文明,目的在於控制本地的黃金資源並將其輸往海外。這段歷史非常久遠,可能在公元前第一個千年之前就已開始。後來的不同民族,包括中世紀的阿拉伯商人和本地的班圖語民族(如馬卡蘭加人),都曾先後佔據或利用這些遺址,並留下了他們各自的文化印記,但他們並非這些宏偉石牆的最初建造者。

我的工作,是將這些「說話的石頭」和「有故事的文物」的細節呈現出來,讓它們的客觀存在成為未來研究的基礎,而將最終的結論留給更廣泛的學術討論和未來的發現。

雨柔: 霍爾先生,您的解釋嚴謹而富有條理,既展現了考古學的實證精神,也坦誠地面對了未解之謎。那些精確的建築學術語(如 batter-back、portcullis grooves)和對文物細節的描述(如皂石鳥基座上的紋飾、陶器的釉色),讓讀者能感受到您工作的細緻與專業。而您對不同時期文化層疊的分析,以及對缺乏銘文和墓地等問題的思考,也引發了更深層次的歷史追問。

這場對談,不僅讓我對辛巴威古城有了更具體的認識,也讓我對考古學這門學科有了新的體會。那些沉睡在地下的石頭和器物,通過像您這樣細心的觀察者和記錄者的工作,重新煥發了生命力,向我們講述著遙遠過去的故事。

非常感謝您今天分享了您寶貴的見聞和思考。希望您的研究能繼續啟發後人,解開辛巴威古城更多的秘密。

(夕陽的餘暉已完全收斂,夜色降臨。營地周圍傳來此起彼落的蟲鳴。遠處村落的鼓聲和歌聲變得更加清晰,像是一種古老而持續的脈動,連接起了過去與現在。霍爾先生點燃了油燈,光暈溫暖地照亮了他面前的筆記本和圖紙。他微微點頭,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滿足。)

霍爾先生: 我的榮幸,雨柔女士。這片土地上還有太多等待被發現和理解的秘密。每一個出土的碎片,每一段清理出的牆體,都可能帶來新的啟示。正如您所言,這些遺址是時間留下的印記,我們的責任就是盡力去讀懂它們,並將所見如實記錄。或許未來,會有新的發現,或者新的視角,能夠將這些零散的線索編織成更完整的歷史圖景。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我起身告別,感謝霍爾先生的慷慨分享。夜風吹來,帶著曠野的氣息,以及遠處村落傳來的熱鬧聲響。那些古老的石牆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沉默,但它們彷彿不再是無聲的廢墟,而是承載著無數故事的巨大記憶體,等待著每一次被注視、被傾聽。)

Great Zimbabwe Mashonaland, Rhodesia
Hall, R. N. (Richard Nicklin), 1853-1914

本書篇章


延伸篇章

  • 辛巴威遺址的建築風格與年代分期
  • 皂石鳥與古代辛巴威信仰的關聯
  • 大辛巴威遺址出土的黃金文物分析
  • Makalanga民族的習俗與辛巴威古城的關係
  • 辛巴威遺址的防禦系統解析
  • 橢圓形神廟的建築細節與儀式功能
  • 衛城遺址的結構與用途
  • 辛巴威古城與古代貿易網絡的聯繫
  • R. N. Hall在辛巴威的考察方法與貢獻
  • 辛巴威遺址的未解之謎:文字與墓地
  • 辛巴威周邊的自然景觀與文化意義
  • 不同時期佔據者在辛巴威遺址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