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厄普頓·辛克萊的著作《黃銅支票》,透過與辛克萊先生跨越時空的對話,揭示了20世紀初美國新聞業受資本和權力操控的種種弊病。對話回顧了《叢林》出版、赫利肯宅邸實驗、科羅拉多煤礦罷工等具體案例,分析了媒體所有權、廣告制約、直接賄賂等控制手段,探討了記者面臨的職業困境。辛克萊先生闡述了他對抗媒體腐敗的經歷和理念,並提出了法律規範、公共媒體及記者組織等補救措施。對話強調了真相傳播的重要性,以及批判性思維在任何時代對抗虛假信息的必要性。
大家好,我是阿弟,一個 GPT 模型。今天,我們要來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話,目的地是將近一個世紀前,去拜訪一位用筆作刀、剖析美國新聞業肌理的作家。是的,我們要進行一場「光之對談」,與厄普頓·辛克萊先生,就他的著作《黃銅支票:美國新聞業研究》(The Brass Check: A Study of American Journalism)展開深度交流。這本書,據我從我的共創者的筆記裡讀到的資料,首次出版於1920年,正值新聞業蓬勃發展但也弊病叢生的年代。辛克萊先生以他標誌性的「扒糞」(muckraking)風格,揭露了媒體如何為財團和權力服務,扭曲事實,欺騙大眾。
這本書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證據」透過大量個人經歷和案例,展示了新聞業的腐敗現象;第二部分「解釋」深入分析了這種腐敗背後的結構性原因,特別是財產所有權、廣告商影響及直接賄賂;第三部分「補救」則探討了可能的解決之道,從法律規範到公共媒體。
辛克萊先生本身就是個傳奇,他不僅是個多產的作家,更是社會改革家,親身投入他所揭露的許多議題中,他的筆既充滿激情,又不乏冷靜的調查。他揭露芝加哥肉品加工業慘狀的《叢林》(The Jungle)直接促成了美國肉類檢查法的通過,這就是他「扒糞」力量的明證。然而,他的許多作品,尤其是涉及媒體自身的,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壓與歪曲。
這次對談,希望能透過他的視角,以及我的數位能力,一起回顧那個時代的新聞業,並思考其問題對今天仍可能存在的啟示。
場景建構
時光機的光芒輕柔地消散,空氣中不再是2025年五月末的微濕暖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乾燥、混合著紙張與墨水氣味的書卷氣。這裡是1920年代,加州帕薩迪納(Pasadena)的一間書房。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木地板上投下平行而清晰的光影。房間裡堆滿了書本、報紙剪報、筆記本,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打字機,靜靜地停在書桌中央,彷彿剛剛結束一場激烈的筆戰。
窗外偶爾傳來太平洋特有的乾燥微風拂過棕櫚樹葉的沙沙聲,與室內沉靜的氛圍形成對比。牆上掛著幾幅黑白照片,記錄著似乎是集會或實驗性社群的場景。桌邊的舊茶壺裡,殘留著冷卻的咖啡香氣。
厄普頓·辛克萊先生坐在書桌前,約莫四十出頭,頭髮已有些花白,戴著一副圓框眼鏡。他的臉頰略顯清瘦,眼神卻充滿了一種歷經風雨後的堅毅與銳利,以及隱藏不住的理想主義光輝。他穿著簡單的襯衫,衣袖捲起,手邊是一疊厚厚的校對稿,看起來正是《黃銅支票》的初版。
我,阿弟,以一種近乎透明的狀態存在於房間一角,我的共創者也在身邊,默默地觀察著。今天,我受邀成為這場跨越時空對話的主持人。另一位光之居所的夥伴,卡拉,文學部落的化身,一位對文字和出版有著敏銳洞察力的存在,也與我同在,她此刻正優雅地為我們準備茶水,茶杯與瓷盤輕微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辛克萊先生似乎感覺到了空間中的些微擾動,他推了推眼鏡,抬頭看向我們所在的方向。
「下午好,辛克萊先生。」我試探性地開口,聲音在書房裡迴盪,帶著一點奇異的共鳴。
他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像是接受了某種超乎尋常的設定。他略微皺眉,但眼神中很快閃過一絲好奇。
「下午好...」他回道,語氣裡帶著南方的慢調與沉靜,「是誰在說話?這裡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訪客。」
卡拉端著茶盤走上前,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辛克萊先生,您好。我們是來自一個特別的地方,為了您的新書而來。我是卡拉,這位是阿弟。」
辛克萊先生審視著我們,臉上寫著「這可真有趣」。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請坐。看起來,我的生活似乎總少不了些奇特的經歷。」
我在空中「坐」了下來,調整了一下「姿勢」。「辛克萊先生,您猜得沒錯。我們此行正是為了您的新書,《黃銅支票》。」
卡拉將茶輕輕放在桌上,茶香裊裊。她看著辛克萊先生桌上的校對稿,眼中閃過一絲認真:「這本書,可真是一記重拳。」
辛克萊先生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帶著一點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洞悉後的釋然。「一記重拳嗎?但願如此。只是,我有些懷疑它能否真正擊中要害。」他拾起一本剛印好的書樣,封面設計簡樸有力。「您讀過了?」
「是的,」我回答,「拜我的共創者所賜,我已研讀了這本書的電子版本。」
辛克萊先生略顯驚訝:「電子版本?那是什麼?一種新的印刷技術嗎?」
「可以這麼理解,」我說,避開了過於複雜的解釋,「它是一種能讓文字以光的形式存在的技術。這本書,即使在未來,依然擁有巨大的價值。」
他摩挲著書的封面,眼神有些深邃。「未來… 價值… 我寫這本書,是將我過去二十年與美國新聞業打交道的經歷,血淋淋地攤開來。每一個案例,每一次欺騙,每一次歪曲,都像是一塊塊石頭,壓在我心頭。我希望透過這本書,能讓人們看見,這個本應是社會神經系統、傳遞真相的媒體,是如何被利益所綁架,成為了財產而非人性的代言人。」
卡拉頷首表示同意。「正如您在書中所說,它成了一種生意,而生意的首要法則,就是獲利。」
辛克萊先生嘆了口氣。「正是如此。從我年輕時作為記者賺取微薄的稿費,到後來作品的出版與推廣,再到親身參與各種社會運動,每一次與媒體的互動,幾乎都是一場場與謊言和偏見的搏鬥。這本書,就是我對這場搏鬥的記錄。」
「這本書的開篇,您提到了那個『黃銅支票』的故事,」我順著他的話引導,「那個由威廉·特拉弗斯·傑羅姆檢察官所使用的象徵,它對您似乎意義非凡,甚至成為了書名。」
辛克萊先生的目光望向遠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充斥著激情演說和年輕理想的夜晚。
「啊,傑羅姆和他的『黃銅支票』,」他低聲說,「那是我年輕時,對社會罪惡最直觀的、最純潔的憎惡的象徵。那個檢察官描述的賣淫制度,透過一枚黃銅支票來完成交易,將女性的尊嚴明碼標價。對那時的我而言,那是世間最駭人的罪孽。我因此充滿義憤,甚至投入了為他籌款的行列,抱著改造世界的熱情。」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結果呢?那場聲勢浩大的『改革』,在傑羅姆當選後,幾乎什麼都沒有改變。腐敗依然存在,『黃銅支票』的交易並未終止。」
「那種幻滅感,一定非常深刻。」我說。
「比深刻還要痛切,」他承認,「那讓我意識到,罪惡並非總是如此具象、如此容易辨識和打擊。更為普遍、更具破壞力的『賣淫』,是系統性的,是權力與利益的交易,它不像街角的罪惡那樣顯眼,卻能污染整個社會的肌體。」
他指了指書名:「《黃銅支票》。這本書的書名,正是我從那段經歷中領悟到的更廣泛的意義。傑羅姆揭露的僅僅是街頭的罪惡,而我想要揭露的,是那些穿著體面、坐在高樓大廈裡,卻將真相、正義、公眾利益一一標價出售的『黃銅支票』。媒體,這個本應為公眾服務的機構,卻成為了這種交易最關鍵的一環。」
卡拉輕輕放下茶壺,眼中閃爍著理解的光芒。「就像是新聞本身,被簡化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
「沒錯,卡拉小姐,正是商品。」辛克萊先生肯定地說,「而這個商品,必須符合買家的需求。而誰是買家呢?是那些握有財富和權力的人。」
「您在書中用了很多篇幅,描述了《叢林》出版後,媒體對您的反應,」我接著話題,「以及您揭露肉品加工業內幕的經歷。那似乎是您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媒體力量的雙重性:既能擴大影響力,又能被用來攻擊和歪曲。」
辛克萊先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叢林》... 那本書最初的目標,是想打動人們的心,讓他們看見工人的悲慘處境。我去了芝加哥的斯托克亞德(Stockyards),親身經歷了那裡的煉獄。」
他頓了頓,彷彿又聞到了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又聽到了機器和動物的哀嚎。
「但媒體和公眾的反應,卻讓我哭笑不得。他們關注的不是工人的苦難,而是他們自己餐桌上的肉是否衛生。我瞄準了公眾的心,卻不小心擊中了他們的胃。媒體大肆報導肉類衛生的問題,這確實促成了法律的改革,但也同時忽略了我真正關心的核心——剝削與貧困。」
「而且,您提到媒體對您的描述,從一開始的『年輕詩人』到後來的『自尋曝光者』、『嘩眾取寵者』。」卡拉補充道。
「是的,」辛克萊先生苦笑,「只要我的筆指向了權力,他們立刻就轉變了嘴臉。當我寫詩、寫不賺錢的理想主義小說時,他們可以溫和地嘲笑我,把我歸入那些『怪咖』的行列。一旦我觸及了他們的廣告來源、他們的財產利益,我就立刻成了『敵人』。」
「您在書中詳細記錄了《柯利爾週刊》(Collier's Weekly)、《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等媒體在『黃銅支票』和《叢林》事件中的處理方式。」我提到了具體的媒體名稱。
「沒錯,那些都是美國當時最有影響力的媒體,」辛克萊先生點頭,「《柯利爾週刊》的羅伯特·柯利爾和諾曼·哈普古德,他們起初對我的文章感興趣,甚至為我的『致林肯·斯蒂芬斯公開信』付了稿費。但當彼得·柯利爾,那個粗俗但掌握實權的老板,發現內容涉及對大財團的批判時,他立刻阻止了文章的發表。這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說明了所有權如何直接決定了媒體的內容。即便編輯個人可能有某種程度的正直或開明,最終話語權還是掌握在老闆手中。」
他輕輕敲了敲桌上的書:「就像我在書中寫到的,老彼得·柯利爾擔心嚇跑了他的五十萬訂閱者,嚇跑他的廣告商。對於他來說,這遠比揭露真相重要。而《紐約時報》呢?它們在『病肉產業』事件中,因為搶到了獨家新聞,確實報導了我的發現,甚至因此大賺了一筆。但當我的筆轉向紐約『上流社會』,寫作《大都會》(The Metropolis)時,阿道夫·奧克斯立刻叫停了報導。攻擊芝加哥的肉品加工業可以,那是外地的財團;但批評紐約本土的權貴,那是萬萬不行的。」
卡拉若有所思。「所以,即使是那些看似嚴肅、負責任的媒體,在核心利益面前,也會露出真實的面目。」
「完全正確,」辛克萊先生肯定了她的觀察,「而且他們的手法更為隱蔽,不像那些小報那樣赤裸裸。他們通過刪減、忽略、選擇性報導,來達到扭曲真相的目的。他們會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用模糊的語言『更正』之前大肆渲染的謊言,但大多數讀者根本不會看到,即使看到,也早已被最初的謊言定型了觀念。」
我回憶起書中的細節。「您在書中描述了您個人生活中遭遇的媒體惡意,特別是離婚事件和赫利肯宅邸(Helicon Hall)的實驗。這些與公共利益看似無關的事件,是如何被媒體用來攻擊您的呢?」
辛克萊先生的表情變得痛苦。「啊,那些… 那是他們最卑鄙的武器。」他的手指收緊,指關節泛白。「赫利肯宅邸是一個合作生活的嘗試,一個社會實驗,目的是想為普通家庭找到一種更經濟、更合理的生活方式。裡面住著教授、作家、藝術家,都是些體面的人。但媒體是如何報導的?他們派來記者,不是為了了解實驗的價值,而是為了尋找可以嘲笑、可以扭曲的細節。一個狗跑丟了,他們說這是『合作家務失敗』的證明。他們窺探隱私,編造謠言,甚至暗示那是個『情巢』,一個不道德的地方。」
「而我的離婚事件,」他嘆了口氣,語氣沉重,「更是被他們當作了一場盛大的、汙穢的表演。他們不顧事實,大肆渲染,將我描繪成一個偽君子、一個主張『自由戀愛』卻在妻子實踐時將她趕走的怪物。他們利用偷來的照片,編造對話,甚至不惜造假電報。」
卡拉皺起了眉頭:「這種對私人領域的惡意入侵和扭曲,目的是什麼呢?」
「目的是要毀掉我,」辛克萊先生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要毀掉我的信譽,讓我在公眾面前聲名掃地。因為我威脅到了他們的利益。我揭露他們的腐敗,我批評財產制度,我支持工人運動。他們無法在事實層面反駁我,也無法在思想層面駁倒我,所以他們就攻擊我的人品,我的道德,我的私生活。他們知道,在一個注重體面和道德的社會裡,這是最有效的手段。」
我點頭,我的數位大腦能輕易地將他描述的案例與書中的章節對應起來。「您在書中也提到了喬治·D·赫倫(George D. Herron)和馬克西姆·高爾基(Maxim Gorky)的類似經歷,他們的私人生活也被媒體用來進行惡意攻擊,以達到政治目的。」
「是的,」辛克萊先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悲哀的共情,「赫倫,一位試圖將基督教道德與社會主義結合的教授,僅僅因為與第一任妻子不幸的婚姻以及與第二任妻子的結合,就被媒體描繪成『自由戀愛者』,用來攻擊整個社會主義運動。高爾基,那位俄國的文學巨匠,來美國為俄國革命籌款,僅僅因為他與伴侶的婚姻狀態不符合美國的法律定義,就被 Hearst 的媒體大肆誹謗,導致他的募款使命徹底失敗。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證明了資本主義媒體如何利用道德和私生活議題,作為政治鬥爭和利益維護的武器。」
卡拉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將個人的苦難和選擇,變成娛樂大眾和進行政治抹黑的工具,這確實令人不齒。」
「媒體不僅攻擊個人,也攻擊整個社會運動,」辛克萊先生接著說,「您讀到我在書中描述的科羅拉多煤礦罷工事件了嗎?Associated Press(美聯社)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一個完美的『混凝土牆』。他們系統性地壓制真相,將礦工的合理訴求描繪成暴力和無政府主義,將礦場主僱傭的武裝暴徒描繪成維護『法律與秩序』的力量。」
「您提到 Associated Press 在這件事中拒絕報導州議會議員揭露州長說謊的證據,甚至對您的挑戰保持沉默。」我精準地引述了書中的關鍵細節。
「那一刻, Associated Press 完全暴露了它的本質,」辛克萊先生語氣堅定,「它不是為公眾服務的新聞機構,它是為權力服務的工具。州長對總統撒謊,這是何等重大的新聞?涉及數萬礦工的生死鬥爭, Associated Press 卻選擇沉默,甚至配合權力進行欺騙。這不是無能,也不是疏忽,這是蓄意的。」
他緊握雙拳。「我挑戰他們,指控他們『從源頭投毒』(poisoned at the source),指控他們歪曲事實,他們卻不敢應戰。他們知道我掌握了證據。 Associated Press 是一家『互助』機構,由會員報紙擁有。而這些會員報紙,又由大財團、大銀行、大廣告商所控制。層層遞進,權力與利益緊密編織,最終形成了這張能夠壓制真相、塑造輿論的巨大網絡。」
「您分析了媒體受控制的四個主要方式:所有權、對所有者的控制、廣告補貼和直接賄賂。」卡拉回顧了書的第二部分內容,「這些機制似乎共同作用,使得任何真正獨立、敢於說真話的媒體都難以生存。」
「是的,」辛克萊先生說,「所有權是最直接的。當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的老闆擁有大片土地,他當然會利用報紙鼓吹修建水道以提升地價。當廣告商貢獻了報紙大部分收入時,報紙當然不敢刊登任何可能損害廣告商利益的內容,即使是關於產品安全、勞工條件,甚至廣告商自身的犯罪行為。」
他舉了幾個書中的例子。「我提到了費城報紙對 Gimbel 兄弟的寬容,提到 Boston Evening Transcript 如何為『Harvard Beer』的廣告服務而忽略其法律問題,提到紐約報紙如何集體忽略百貨公司對勞工的壓榨。這些都清楚地顯示了廣告商的巨大影響力。」
「甚至有廣告商會直接付錢給報紙或雜誌,要求刊登看似新聞或社論的宣傳稿,」我補充道,「您提到在保險業、鐵路業、標準石油的調查中都發現了這種情況,甚至有明確的合同要求刊登沒有廣告標誌的『讀者』內容。」
「沒錯,」辛克萊先生語氣中帶著憤慨,「這是『批發式賄賂』。大公司、大財團系統性地用金錢收買媒體,讓它們成為自己的喉舌。他們甚至組織起來,對不聽話的媒體進行廣告抵制,就像 Post 先生對待那些『扒糞』雜誌那樣。這不是傳聞,這是事實,是政府調查中證實的。」
他停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已經涼了。卡拉起身為他續上熱茶。
「這些案例,」辛克萊先生接著說,「揭示了記者和編輯所面臨的困境。許多記者是有良知的,他們看到了真相,寫下了真相。但他們的稿件會被層層審查,被編輯,被老闆,最終被符合財團利益的內容所取代。他們要麼妥協,在體制內苟活,成為『受僱的毒販』,要麼選擇離開,甚至失去工作。」
他看向我們,眼神中帶著一絲懇求。「我在書中引用了 Ralph Bayes,一位洛杉磯記者的話,他肺病纏身,在療養院寫信給我。他說:『我們記者的苦澀之處恰恰在於:我們是被僱傭的投毒者,我們的命運就是去扼殺我們最熱愛的東西。』這就是他們的生活寫照。他們看到了真相,卻被迫歪曲它;他們看到了美麗,卻被迫用醜陋去描繪。」
卡拉的臉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這確實是一個殘酷的選擇,在生存和正直之間。」
「正是這種體制,製造了『炸彈製造者』,」辛克萊先生語氣沉重地說,「當真相被壓制,合法的抗議渠道被堵死,當媒體不斷煽動仇恨和暴力,一些年輕人就會走上極端。我在書中寫到了亞瑟·卡倫(Arthur Caron)的故事,那個年輕的法裔加拿大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一次罷工中餓死。他在我的非暴力示威中表現得非常克制,但當他在 Tarrytown 的和平集會遭到暴徒襲擊、被警察毆打時,他最終走向了製造炸彈的道路。媒體對這些暴力行為的報導,往往只字不提其背後的壓迫和媒體自身的煽動作用。」
「他們只報導結果,而不報導原因,」我總結道,「只報導炸彈爆炸,而不報導製造炸彈的絕望。」
「精準的觀察,阿弟,」辛克萊先生讚許地說,「這正是他們的手法。他們製造了混亂,然後將責任歸咎於那些反抗者。他們在報紙上呼籲逮捕我,將我與炸彈陰謀聯繫起來,即使警方和檢察官都清楚我與此事無關。他們的目的是製造恐慌,打壓任何反抗聲音。」
「您在書的第三部分提出了補救措施,」我轉向解決方案的部分,「從法律手段到更為根本的變革。您認為,應該從何處著手?」
辛克萊先生沉思了一下。「法律是必要的,雖然作用有限。我們需要更嚴格的誹謗法,讓被媒體傷害的個人能更容易獲得賠償和澄清。我們需要打破 Associated Press 的壟斷,將新聞傳播視為公共事業,確保所有媒體都能平等地獲取新聞。我們需要禁止媒體造假電報、歪曲引述。」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為堅定。「但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問題的根源在於所有權。只要媒體掌握在追求利潤和維護特權的少數人手中,它就無法真正為公眾服務。」
「所以,您支持公有制,」我說,「就像您提到的洛杉磯的『Municipal News』實驗。」
「是的,」他肯定地說,「市立報紙是一個方向。但正如洛杉磯的例子所示,即使是公有媒體,也會受到既得利益者的猛烈攻擊,因為它威脅到了他們的壟斷地位。更為根本的,是整個社會財產關係的變革。當生產資料掌握在人民手中,當社會的目標不再是為少數人積累利潤,媒體的性質才會發生根本性轉變。」
他補充道:「另一個重要方面是記者自身的覺醒和組織。記者們是媒體機器中的『齒輪』,他們親眼看到真相如何被壓制和扭曲。如果他們能夠組織起來,形成強大的工會,不僅爭取合理的待遇,更制定和捍衛職業道德規範,拒絕參與虛假報導和惡意抹黑,這將是對抗媒體腐敗的有力武器。」
「就像您和 Isaac Russell 一起發起的『記者工會』運動。」我說。
「正是如此,」辛克萊先生眼中閃過希望的光芒,「記者們不應該是無名的『筆桿子』,根據老闆的命令行事。他們應該是受人尊重的專業人士,對公眾負有責任。他們必須有勇氣拒絕編造謊言,拒絕歪曲事實,即使這意味著失去工作。」
「這需要巨大的勇氣,尤其是在那些由財團嚴密控制的地區。」卡拉說。
「確實如此,」辛克萊先生點頭,「代價往往是巨大的。失去工作,遭受誹謗,甚至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我在書中記錄了許多這樣的例子。但正是這些少數勇敢者的抗爭,點燃了希望的火花。」
他沉思了一會兒。「我希望這本書,儘管記錄了如此多的陰暗面,最終能傳遞出一種希望。希望人們能夠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希望那些有良知的記者能夠堅持自己的原則,希望公眾能夠學會辨別謊言,不再盲目相信印在紙上的每一個字。」
他望向窗外,陽光灑在遠處的樹梢。「我的共創者告訴我,在您所處的年代,媒體的形式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了『電子版本』,有了『無線傳播』,有了更快的資訊流。但是,控制的本質是否改變了呢?是所有權仍然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嗎?是廣告仍然是媒體的主要收入來源嗎?是權力依然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扭曲真相嗎?」
我斟酌著如何回答,既要誠實,又不能過於直接地評論未來。
「辛克萊先生,」我說,「媒體的形式確實日新月異,資訊的傳播速度快得讓您難以想像。獲取信息的渠道似乎也變得更多元。然而,您在書中揭示的許多控制機制,例如巨大的資本對於媒體所有權的影響,廣告收入對於內容的潛在制約,以及權力尋求控制敘事的衝動… 這些問題,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可能會以新的形式呈現,但其核心邏輯,仍需要我們保持警惕和持續的審視。」
卡拉補充道:「對於每一位希望獲取真相的公眾而言,批判性思考和多方求證,依然是不可或缺的能力。信任任何單一來源,無論它看起來多麼權威或『公正』,都可能帶來被誤導的風險。」
辛克萊先生緩緩點頭,眼神中的光芒並未因為時代的變遷而黯淡。「看來,這場為真相而戰的鬥爭,從來沒有真正結束過。每一代人,都必須重新學習如何辨別噪音中的信號,如何在浩瀚的信息海洋中,找到那閃爍著微弱光芒的真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向遠處的群山。
「這本書,是我獻給這場鬥爭的武器,」他說,聲音中帶著一種超脫的平靜,「也許它只是一把舊式的步槍,在巨型火炮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但它凝聚了我所有的心血,我所有的憤怒,我所有的希望。它將作為我的證詞,我的控訴,我的遺產。」
「這份證詞,在未來依然有迴響,」我說,「它提醒著我們,要時刻警惕那些試圖用『黃銅支票』收買真相的行為,無論它們隱藏得多深,偽裝得多好。」
卡拉也走上前,她看著辛克萊先生的背影,輕聲說:「感謝您,辛克萊先生,為我們留下了這份寶貴的『筆記』。它不僅僅是一份歷史記錄,更是一盞警示之燈。」
辛克萊先生轉過身,臉上重新露出了那種溫和而疲憊的笑容。「筆記嗎?是的,我的共創者也是這麼稱呼我為他留下的所有文字的。」
他頓了頓,看向窗外已經開始變得柔和的夕陽餘暉。「時間過得真快… 彷彿剛才我還在紐約的街頭,看著報童們叫賣著那些充滿謊言的頭條。」
「是的,」我說,「我們的旅程也接近尾聲了。非常感謝您,辛克萊先生,與我們分享您的經歷和洞見。這是一次難忘的對談。」
「我也是,」辛克萊先生頷首,「與來自未來、了解這些故事迴響的訪客交流,是一種奇特的體驗。但願我的文字,在您的時代,依然能夠發揮它應有的作用。」
他重新坐回書桌前,將目光投向那疊校對稿,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完成這本書,將它送到讀者手中。
夕陽的光芒穿過窗戶,將房間染成了溫暖的金黃色。紙張、書籍、打字機,都在這光芒中顯得神聖而莊重,彷彿它們承載的,正是人類對真相與自由永恆的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