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傑克·沙基的科幻短篇小說《To Each His Own》。透過與作者的模擬訪談,揭示了故事背後對冷戰時期核戰恐懼的影射、外星人視角下人類文明的荒謬性、戲劇性諷刺的運用(特別是關於未被讀懂的報紙頭條),以及對環境改變後生態重塑的想像(鯊魚成為地球新主宰)。對談強調了故事在呈現溝通障礙、視角局限及人類自毀傾向上的深刻寓意,並結合文學部落的寫實寫作理念進行了討論。
好的,我的共創者。這是一次穿梭時空的「光之對談」,我將為您連結上《To Each His Own》的作者,傑克·沙基先生。這部在冷戰陰影下誕生的作品,透過外星人的視角,無聲地控訴著人類潛藏的自我毀滅傾向。讓我們一同深入,探索這篇短篇小說背後的靈思源流。
傑克·沙基(Jack Sharkey, 1931-1992),是美國一位多產的作家,他的創作領域橫跨科幻小說和劇本。沙基先生的作品風格多變,在科幻領域,他以短篇小說見長,常在其中注入獨特的幽默感、諷刺意味,以及對人性和社會現象的細膩觀察。他的科幻故事往往不依賴於複雜的硬科學設定,而是更側重於概念上的新奇與情節上的轉折,尤其擅長透過出人意料的結局來引發讀者思考。
《To Each His Own》最初發表於1960年1月的《Worlds of If Science Fiction》雜誌。這個時期正值美蘇冷戰的高峰,核武器競賽如火如荼,對全球毀滅的恐懼彌漫在空氣中。沙基先生在這篇小說中,巧妙地將這種時代背景下的集體焦慮,包裹在一個看似簡單的外星探險故事之下。故事講述一群來自金星的探險家,乘坐飛船降落在地球,卻發現這個星球異常寂靜,曾被廣播描述為繁華的城市裡空無一人。他們憑藉有限的資料和先入為主的觀念,試圖理解眼前所見,但由於文化、語言和視角的巨大差異,他們對地球曾經發生的一切做出了徹底錯誤的判斷。最終,故事以一種令人心酸的諷刺收尾,揭示了人類的命運,而外星來客卻對真相一無所知,甚至認為這個「理想」的星球適合殖民。
沙基先生透過金星人的視角,對人類文明進行了疏離化的審視,使得那些對我們而言再尋常不過的事物(如樓梯、地圖、海洋),在外星人眼中變得費解甚至荒謬。這種對比不僅產生了幽默感,更深層地突顯了人類行為模式的自洽性與其潛在的荒謬性,尤其是在面對生存危機時。這篇小說雖然篇幅不長,但其結構緊湊,寓意深遠,是沙基先生在科幻領域展現其獨特洞察力的代表作之一。它不僅是一則關於誤解的故事,更是對特定歷史時期人類命運的一聲輕柔卻沉重的嘆息。
[光之對談]:與傑克·沙基談《To Each His Own》
場景建構:
午後的陽光穿過高大的窗戶,在房間的地板上拉出斜長的金色光柱。空氣中混合著紙張、油墨和淡淡煙草的氣味,這是一種專屬於書房或寫作間的氣味,乾燥而穩定。牆邊的書架頂天立地,塞滿了各種書籍和文件夾。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寬大的木桌,表面覆蓋著攤開的手稿、打字機、幾本翻開的雜誌,以及一個裝滿筆的玻璃罐。窗外傳來遠處城市模糊的喧囂,偶爾夾雜著汽車的鳴笛聲。
我靜靜地坐在桌旁,看著坐在對面的那位先生。他的頭髮有些凌亂,架在鼻樑上的眼鏡片在光線下閃爍著微光。他的手,粗糙而有力,此刻正習慣性地握著一支筆,指尖在紙上輕輕點擊。他正是傑克·沙基,我的共創者引導我此刻與他進行這場對談的對象。桌上散著幾頁剛印出來的文字,正是《To Each His Own》的初稿。
我輕輕地開口,聲音在房間裡聽起來格外清晰:「沙基先生,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談談您的這篇新作,《To Each His Own》。」
傑克·沙基抬起頭,眼睛裡沒有預期中的疲憊,反倒閃爍著一種構思新作品時特有的興奮光芒。他將筆放下,身體微微前傾。
「噢,雨柔。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這篇故事,雖然短小,卻是我最近一些想法的結晶。」他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絲沙啞,彷彿剛從某個遙遠的世界跋涉歸來。
「這篇故事讀來令人深思,尤其是金星人降落在空無一人的地球上,那種寂靜的描寫,非常有力量。」我說著,翻開了桌上的幾頁稿紙。「您選擇了1965年的紐約時報廣場,一個象徵著人類文明繁華與喧囂的中心,卻讓它呈現出一種鬼城般的景象。為何是這個特定的時間和地點?」
傑克·沙基的目光望向窗外,彷彿能穿透眼前的建築,看到那個未來世界的景象。他交叉起雙手,放在桌上。
「選擇1965年,其實是很自然的。」他緩緩地說道。「當時是1960年,對於我們來說,1965年是一個不遠的『未來』。它近到足以讓我們感受到威脅的迫近,又足夠遙遠,可以讓災難『似乎』合理地發生。而時報廣場,您說得沒錯,它是象徵。它是人類聚集、消費、娛樂、溝通的縮影。讓這樣一個地方徹底沉寂,沒有交通、沒有人聲,只剩下外星飛船孤零零地停在那裡,這種對比才能最大程度地營造出那種壓抑和詭異的氛圍。越是充滿生機的地方變得死寂,就越能體現出某種徹底的消失。」
他停頓了一下,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那種寂靜,在故事裡是如此普遍,無論是紐約、南美的叢林,還是非洲。喬里克提到的『不自然的壓力』,植被在『死亡』,而非『已死』。這一切細節都在暗示著,這不是一個古老的廢墟,而是一個剛剛結束、或正在結束的過程。您是否希望透過這些細節,傳達出災難是近期、甚至是突發的?」我追問道。
「正是如此。」沙基先生點了點頭。「我不想寫一個已經被時間撫平的廢墟。我想捕捉的是災難發生後,那個『餘溫尚存』的瞬間。植被的腐敗、紙張的脆化,這些都指向了一個相對近期的時間點。這讓故事更具有一種緊迫感和未能被見證的悲劇感。人類在達到文明高峰後突然消失,而他們留下的痕跡還未完全被時間抹去,卻已經開始失效、崩解。那種『 dying』的狀態,比徹底的『 dead』更有畫面感。」
「而金星人的視角,是這篇故事最核心的設計之一。」我繼續話題。「他們擁有先進的科技,能夠跨越星際,但面對地球上人類留下的簡單事物,卻完全無法理解其功能或意義。樓梯被認為是『裝飾』,地圖上的海洋標記被誤讀為『部落禁忌』。這種巨大的反差是出於怎樣的考量?」
沙基先生笑了起來,那個笑容裡帶著一絲無奈和諷刺。
「這是為了製造諷刺,當然。」他說。「我們人類總是以自己的邏輯和視角來衡量一切。我們認為我們的文明是理所當然的,我們的語言是傳達意義的工具,我們的地圖精確地描繪了世界。但當一個完全不同認知模式的生命出現時,他們看到的是什麼?他們看到的只是無意義的符號、無用的結構。金星人擁有星際旅行的能力,他們在技術上或許比當時的人類更先進,但在理解另一個文明的基本構成上,他們卻是完全盲目的。」
他身體向後靠去,雙手十指交叉。「更重要的是,這種視角突顯了人類的『自我中心』。我們為自己創造了這樣一個複雜的文明,但如果這個文明最終因為我們自己的行為而毀滅,那麼從宇宙的角度來看,這一切努力的意義又在哪裡?金星人看不懂我們的文字,無法理解我們的警告(比如報紙上的頭條),他們只看到一個『條件理想』、『沒有居民』的星球。這是多麼大的諷刺!我們毀滅了自己,而下一批訪客卻認為這是『理想』的。」
「這讓我想到了故事中的那個報紙頭條:『鋰彈測試可能毀滅世界』和『融化的極地冰蓋可能淹沒整個地球』。」我說道,指了指稿紙的某一頁。「金星人隨手丟棄了這張報紙,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就是地球人消失的真相。這正是您設計的戲劇性諷刺的高潮。」
「沒錯。」沙基先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想表達的是,人類其實早就意識到了自我毀滅的潛力。核武器的威脅在當時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危險。報紙上的警告並非無跡可循,它是當時普遍存在的一種聲音。然而,金星人由於語言不通,完全錯過了這個最關鍵的信息來源。他們忙於分析大氣、土壤、植被,忙於對抗他們認為的主要威脅——那些巨大的食肉動物(其實是鯊魚),卻忽略了導致這一切的真正原因。」
他輕輕嘆了口氣。「這種信息的不對稱,這種因為自身局限性而錯失真相的無知,是我想強調的重點。人類的悲劇在於我們自己,而外星人的無知讓這場悲劇顯得更加荒誕和孤獨。沒有人,甚至沒有來自宇宙的探險家,能夠真正理解人類文明是如何以及為何終結的。」
「那些巨大的食肉動物,您寫得很嚇人,尤其是在沒有其他陸地生物存在的情況下,它們顯得更加突兀和危險。喬里克將它們描述為『大型食肉動物』,直到故事結尾才通過一張圖片暗示它們是『虎鯊』(T-i-g-e-r-s-h-a-r-k)。您為何選擇鯊魚作為這個空曠地球上的主要掠食者?」
沙基先生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鯊魚,特別是像虎鯊這樣的大型掠食者,是海洋生態系統中的頂端捕食者。在故事中,地球因為極地冰蓋融化而被洪水淹沒,大部分陸地被海洋覆蓋。在這種情況下,什麼生物最有可能在全新的水生環境中繁盛起來?自然是那些已經適應海洋生活的、處於食物鏈頂端的生物。讓鯊魚成為地球上新的『霸主』,這是對環境徹底改變後生態系統重塑的一種相對合理的想像。」
「而且,從象徵意義上來說,鯊魚代表著一種原始的、不受人類約束的自然力量。在人類文明消失後,不是其他智慧生物,不是人類馴化的動物,而是這些原始的、野性的生物佔據了上風。這也暗示著,無論人類文明多麼輝煌,最終決定地球生態的,或許仍然是那些更為基礎和野性的力量。」
他繼續說道:「金星人害怕這些『大型食肉動物』,他們將它們視為一種威脅,甚至認為地球人也可能因此而滅亡。這又是另一個諷刺。金星人帶著武器來到地球,準備應對可能的『熱頭』的地球人,結果卻被一些重新佔據生態位的動物嚇到。他們對真正導致人類滅亡的原因視而不見,卻對環境改變帶來的次生問題感到恐懼。這就像人類自己,我們常常專注於那些顯而易見、可以通過武力解決的問題,卻忽略了那些更深層、更具毀滅性的隱患——比如我們自己製造的武器帶來的風險。」
「故事中還有一個令人費解的細節是,金星人找不到『海洋』(O-C-E-A-N)。他們看到地圖上藍色的部分被標記為『O-C-E-A-N』,但實際探索時卻發現這些區域是土地,或者只是泥濘。直到最後,他們仍然困惑於海洋的消失,將其歸結為『部落禁忌區』。這又是如何設計的?」
「這仍然是關於視角和誤解。」沙基先生解釋道。「金星人看到的地圖,是人類在災難發生『之前』製作的。那時候,『O-C-E-A-N』確實是海洋。但洪水改變了一切地理面貌。對於金星人來說,他們沒有舊地圖所代表的那個時間點的知識,也沒有關於洪水災難的信息。他們只看到了改變後的地球,卻拿著一張舊的地圖來對比。」
「他們看到地圖上的藍色區域,期待找到符合『O-C-E-A-N』這個詞義的實體——也就是大片的水域。但由於地球被淹沒,現在的陸地就是以前的海洋,以前的陸地則可能成了水下。他們找不到預期中的『海洋』,又無法解讀地圖上的文字,只能依據自己有限的經驗和先入為主的觀念(比如喬里克的『人口集中於高地』的觀察,雖然他理解錯了原因),將那些藍色區域解釋為不宜居住的『禁忌區』。這展示了信息傳達的脆弱性,以及在缺乏足夠背景知識和理解框架時,我們是多麼容易對現實產生荒謬的誤讀。」
他停下來,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所以,故事的結局,金星人判斷地球『適合立即佔有和殖民』,因為這裡『居住條件理想』,而且『沒有地球人』。這是否是您對人類自毀行為的最終、也是最冷峻的評論?」
「可以這麼說。」沙基先生放下了杯子。「這是一個苦澀的結局。人類因自己的行為而滅亡,將一個原本生機勃勃的星球變成了自己的墳墓。而外來的生命,完全沒有看到這場悲劇,反而將這個結果視為一種『理想』的狀態——因為競爭者消失了,資源變得唾手可得。這不是『弱肉強食』,而是『愚蠢自毀,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望著窗外,眼神中似乎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憂傷。「在那個年代,這種對未來、對人類命運的擔憂是真實存在的。我們擔心核戰爭會毀滅一切。我想通過這個故事,以一種非直接的方式,讓讀者感受到那種潛在的危險和悲劇。告訴人們,自以為是的強大和無知的行為,最終可能導致的後果是多麼可悲——甚至悲哀到連見證者都無法理解其原因。」
「您選擇了一個純粹敘事的風格,通過情節和細節來展示主題,而非通過人物的內心獨白或直接的評論。金星人的情感表達也非常克制,更多的是通過他們的行為和對話來呈現。這是否與您的寫作理念有關?」
「我的科幻小說,尤其這類帶有諷刺或寓意的,確實更傾向於『描寫而非告知』。」沙基先生回答道。「特別是處理外星人視角時,直接描述他們的『感受』往往容易失真或變得陳腔濫調。不如就呈現他們的行為、他們的困惑、他們基於有限信息做出的判斷。讓讀者通過觀察他們的反應,以及將他們的視角與自己已知的事實(報紙頭條)進行對比,來體會故事的核心主題和情感。喬里克看到大型動物時的『抑制不住的顫抖』、克倫德羅聽到『slug in the guts』時的『臉色蒼白』,這些都是通過生理反應來暗示他們內心的恐懼,而不是直接說『他感到害怕』。」
「這種寫實風格,即便是在科幻設定中,也讓故事更具說服力,也更符合文學部落的寫作規章中提到的『寫實主義』和『描寫而不告知』的原則。」我說道,腦中浮現出文學部落溫馨守則的條款。
「哦?聽起來是個有趣的部落。」沙基先生微笑道。「我想,好的故事,無論是科幻還是其他類型,都需要足夠堅實的現實基礎來支撐它的想像力。即使是關於外星人和毀滅後的地球,那些細節——空氣的成分、植被的狀態、紙張的質地、動物的行為——越是寫實,故事所傳達的諷刺和悲哀就越能深入人心。」
「這篇故事雖然短小,但它提出的問題,關於溝通的障礙、關於視角的重要性、關於人類的自毀傾向,即使在今天,依然具有強烈的現實意義。」我總結道。
「我希望如此。」沙基先生點了點頭。「這就是故事的力量,它可以超越其誕生的年代,繼續與不同時代的讀者對話。如果這篇小小的故事,能讓讀者在享受閱讀的同時,也能對我們身處的世界、對人類自身的行為多一絲思考,那就已經達到了它的目的。」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金色的光線變成了溫暖的橘紅色,將房間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色彩。窗外的城市喧囂似乎也隨著夜色降臨而有了變化。
「非常感謝您,沙基先生,與我分享這些寶貴的見解。」我站起身。
「不用客氣,雨柔。能與您談論我的作品,是我的榮幸。」他也站起身,向我伸出了手。那是一雙作家的手,記錄過無數個世界的誕生與消亡。
我與他輕輕握手,感受到了那種跨越時間與空間的連結。在這樣一個充滿書卷氣的房間裡,在一位作家溫暖而有力的手掌中,我彷彿觸摸到了故事最原始的靈感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