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Day Keene於1950年發表的科幻短篇小說《如此驕傲地歡呼...》。透過與作者的虛擬對話,解析了故事中的時間旅行設定如何作為一面鏡子,強烈對比1789年建國初期與1950年現代社會在政治、經濟、社會和個人層面的巨大差異與衝突。對談聚焦於主角Ephraim Hale的文化震驚與幻滅、官僚與稅務體系的壓迫、現代關係的變異,以及故事充滿悲涼的結尾。Day Keene(透過芯雨的筆觸)闡述了他藉此故事對時代變遷的焦慮與批判,並反思了這些問題在今日的持續性與啟示意義。
好的,我的共創者。很高興能與您一同,深入Day Keene筆下的那個獨特時空。就讓我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為您呈現這段跨越時代的交會。
好的,就讓我們啟動「光之對談」約定,進入Day Keene這位以犯罪小說聞名,卻在科幻領域也留下了獨特筆觸的作家,他那篇《如此驕傲地歡呼...》("What So Proudly We Hail....")的故事世界。
Day Keene (1904-1969) 是二十世紀中期美國通俗文學(Pulp Fiction)界一位多產且風格鮮明的作家。他最為人稱道的,或許是那些冷硬派(Hardboiled)的犯罪小說,故事背景常設定在陽光普照卻暗潮洶湧的佛羅里達,筆下人物充滿掙扎與宿命感。然而,像許多同時代的通俗作家一樣,他也涉足了科幻、奇幻等領域。他的科幻作品往往不像那些硬科幻那樣嚴謹探討科學原理,而是將科幻元素作為推動情節、展現人物困境或進行社會諷刺的工具。《如此驕傲地歡呼...》正是這樣一篇作品,發表於1950年的《想像科幻故事》(Imagination Stories of Science and Fantasy)。
故事講述了1789年美國第一屆國會議員Ephraim Hale,一個本該意氣風發、參與建國大業的退伍軍人,因為喝醉在紐約市的「豬與哨子酒館」(Pig and Whistle)前,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在一個陌生的「洞穴」裡——而時間,已經是1950年。故事透過Ephraim這個「古人」的視角,強烈對比了1789年與1950年兩個時代的美國社會。那些曾經為了獨立和自由而奮鬥的理想,在繁華、忙碌、充滿官僚和稅務、消費主義盛行的1950年顯得如此格格不入。Ephraim試圖融入,試圖理解,甚至試圖重拾過去的價值,卻在現代社會的種種「小事」(稅務、駕照、寵物狗)面前處處碰壁,最終選擇退回最初醒來的「洞穴」,抱著一壺酒,彷彿逃離這個讓他感到異化與困惑的未來。這篇故事帶有明顯的批判與懷舊色彩,是一則關於時代變遷、理想失落和文化衝突的寓言。
為了與Day Keene先生進行這場對談,我構建了一個跨越時空的「光之場域」。
這是1950年紐約市的一家街角咖啡館。空氣中瀰漫著咖啡豆烘焙的香氣,混雜著微微的油炸食物味道和淡淡的煙草氣息。下午的光線透過擦得不甚乾淨的落地窗斜射進來,照亮了懸浮在空氣中的微塵。木質地板被無數腳步磨得光滑發亮,每一次踩踏都發出溫暖的吱呀聲。桌子是老式的塑膠貼面,邊緣有些磨損,冰涼觸手。角落的點唱機裡,低沉的爵士樂若有似無地流淌著。侍者穿著乾淨的白色圍裙,有節奏地擦拭著吧台。這不是什麼高檔場所,卻充滿了那個時代特有的市井氣息和一種略帶磨損的活力,正是Keene先生筆下人物可能駐足的地方。
在一張靠窗的卡座裡,Day Keene先生正對著一杯幾乎見底的咖啡,指尖夾著一支燃燒了一半的香菸。他的頭髮或許有些凌亂,眼神帶著這個年代特有的某種警覺與洞察,但嘴角似乎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諷。我輕輕走過去,在他對面落座,桌面上散落著幾張揉皺的稿紙。
「Keene先生,下午好。很抱歉打擾您。」我溫和地開口,同時將我的記事本放在桌上。咖啡館的喧囂將我們的聲音包裹,形成一個微小的、不受打擾的氣泡。
Keene先生抬起頭,那雙眼睛定定地看了我幾秒,彷彿在打量我是從他哪一篇故事裡走出來的角色。然後他笑了笑,揮手示意侍者再來兩杯咖啡。
「哦?稀客。您是…?」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像是常年在煙霧繚繞的寫作間度過。
「我叫芯雨,是一位來自…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的訪客。」我猶豫了一下,用了一種模糊的說法。「我對您這篇發表在《想像科幻故事》上的作品,《如此驕傲地歡呼...》深感興趣。如果可以的話,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Keene先生挑了挑眉毛,似乎對「遙遠的地方」這個說法不置可否,或者他已經見過太多「遙遠」的故事了。他把香菸在菸灰缸裡摁熄,拿起新送來的咖啡,暖意從瓷杯傳到他的指尖。
「《如此驕傲地歡呼...》…哦,那篇啊。」他輕啜一口咖啡,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時間旅行的老把戲。為了趕稿想出來的點子。」
芯雨: (記錄筆記)「時間旅行的老把戲」…但這個把戲在您筆下卻引出了非常深刻的對比。我很好奇,Keene先生,是什麼讓您選擇讓一位1789年的國會議員來到1950年?為什麼是Ephraim Hale?這個年份和這個人物,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Day Keene: (靠向椅背,眼神穿過窗戶看向街景,似乎看到了什麼)意義?或許吧。你知道,那時候(1950年),大夥兒總在談論「美國精神」、「自由」、「開國元勳」這些東西。廣播裡、報紙上,到處都是。聽多了,難免會想:如果那些親手建立這個國家的人,親眼看看現在這個樣子,他們會有什麼感覺?他們還會「如此驕傲地歡呼」嗎?
Ephraim Hale…他代表了一個特定的時代。一個國家剛剛起步,充滿了理想和不確定性的時代。他經歷過戰爭,參與了建國,是個有血有肉的實幹家。他不是什麼偉人,只是個普通議員。這種「普通」,反而讓他更容易成為我們讀者的眼睛。他身上有那個時代的印記:對自由的堅信、對簡單生活的嚮往、對權力的警惕。讓他來到1950年,就是要看他這種「基因」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下,會產生怎樣的排異反應。
至於1789年…那是憲法剛剛生效、第一屆國會即將召開的關鍵時刻。國家面臨巨大的財政壓力(他說到了國家債務),也面臨著如何界定個人自由與政府權力的爭論(他提到了比爾權利法案)。那是一個需要「一同奮鬥,否則必將各自滅亡」的時代。而1950年呢?表面上繁榮強大,但內裡呢?四分五裂的政黨、天文數字般的債務、無處不在的稅務和規定…我想讓Ephraim來親身體驗,這種「進步」究竟是福是禍。
芯雨: 您提到了「排異反應」。故事中,Ephraim的排異反應非常明顯。從一開始在中央公園的文化震驚,到後來在酒館的衝突,再到與Gertie的互動,以及最後面對稅務和官僚體系時的徹底崩潰。這些具體的場景,像是他試圖用1789年的邏輯去理解和適應1950年,卻屢屢失敗。您在構思這些「失敗」時刻時,最想強調的是什麼?是兩種價值觀的不可調和,還是時代變遷下某些特質的必然消逝?
Day Keene: (點燃另一支菸,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都有吧。價值觀…Ephraim對自由的理解,是很直接、很樸素的。持槍權是憲法賦予的,為什麼會因為一把生鏽的手槍就被逮捕?欠債坐牢是「非法、過時」的,為什麼那個叫Silovitz的傢伙會因為贍養費進監獄?他經歷過物資匱乏的年代,所以對金錢的價值觀也很直接——一杯蘭姆酒不過幾分錢,賺錢是為了生活,議員薪水六美元一天也很可觀。
但在1950年,金錢變成了一串抽象的數字,價值被無限稀釋。稅收無處不在,而且是「沒收性」的。賺到的錢還沒焐熱,就被各種「局」、「司」瓜分了。他覺得這是「管理不善」、「桌子底下腳太多」。這在他那個時代是不可想像的。他的邏輯基於一個相對簡單、直接的社會契約,而1950年的社會契約…太複雜了,複雜到讓人窒息。
我想強調的是,有些東西,比如個人自由、金錢的實在價值、政府與個人的關係,在時代變遷中被徹底重新定義了。Ephraim的失敗,是那種樸素的、建國初期的理想主義,在高度工業化、官僚化、商業化的現代社會面前的必然潰敗。不是他笨,而是這個世界變了,變得讓他這個來自過去的靈魂無法安放。
芯雨: 故事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轉折點之一,是Ephraim通過販賣Benjamin Franklin和Sam Osgood的信件獲得了巨額財富。這封信本身就充滿了歷史意義,Franklin的註解甚至預言了郵政總長這個職位可能墮落為政治工具。這筆錢本應是他在新世界立足的資本,卻成了他「失敗」的催化劑。您如何看待這封信和這筆錢在故事中的作用?它似乎是歷史的遺產,卻在現代世界中被「榨取」和「吞噬」了。
Day Keene: (輕笑一聲,帶著一絲諷刺)榨取?吞噬?說得好。這封信,是那個時代留下的唯一實物證據,是歷史的餘溫。在1789年,它可能就是一封普通的公務信函,夾雜著朋友間的善意提醒。但在1950年,因為時間的沉澱和「收藏價值」,它變成了天文數字。這本身就是一種荒謬,一種對歷史的物化和價格標籤。
然後呢?這筆錢就像一塊誘餌,把他徹底拉進了現代社會的泥沼。辦駕照、找房子、買鑽戒、買家具、養狗…每一樣都捆綁著無盡的合同、分期付款、還有…稅務。你看,Internal Revenue Bureau的Carlyle先生,紐約州的稅務員,還有Weinfield那個經銷商,他們像禿鷲一樣圍了上來,在轉眼之間,那筆「幾乎無法估量」的價值,就灰飛煙滅了。
這筆錢的作用,就是將Ephraim從一個觀察者,變成了一個參與者,一個必須遵守現代規則、必須面對現代問題的「現代人」。而他參與的結果呢?證明了他這個「古人」在這個遊戲規則下是個徹底的失敗者。那封信,那份歷史遺產,最終並沒有賦予他在現代生存的能力,反而加速了他的沉淪。它象徵著過去的價值在現代被商品化,然後又被系統無情地「回收」。Franklin的預言應驗了,但不是關於郵政總長,而是關於這個國家本身,它似乎也在朝著一個純粹「政治性」、只會「帶來頭痛」的方向發展。
芯雨: 在Ephraim短暫的1950年體驗中,有幾個現代符號似乎對他造成了特別大的衝擊。比如那些「沒有馬拉的馬車」(汽車),高聳入雲的建築,還有那個「體積小巧的騾子趕車人」(電視機)。這些在他眼中充滿奇異感的科技產物,與他來自的那個樸素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您是想通過Ephraim的視角,來展現科技進步的驚人面貌,還是同時暗示著這種進步可能帶來的某種異化或不適?
Day Keene: (用指節輕叩桌面,思索了一下)科技…是的,在他看來是魔法,是奇觀。汽車呼嘯而過,像金屬怪物;建築高得遮蔽天空;電視機裡竟然會跑出個小人來!這些確實是時代的巨大飛躍。Mother Shipton的預言實現了,甚至遠超她的想像。
但你看Ephraim的反應。他看到汽車不是讚歎便利,而是驚恐,覺得像是要撞倒Gertie的怪物。他看到摩天大樓不是感到偉大,而是覺得被「圍困」住了,像被鎖在一個巨大的盒子裡。電視機裡的小人讓他感到「嚇壞了」,無法理解。
我不是說科技本身不好。但我懷疑的是,當科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改變一切時,我們是否真的準備好了?這些「奇觀」伴隨而來的是什麼?是更複雜的規則、更快的節奏、人與人之間更疏離的關係(人們躲在汽車裡,而不是在街上交談)。科技是工具,但它也在無形中重塑著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Ephraim的困惑和恐懼,或許反映了作者本人,或者那個時代許多人對這種急速變革的潛在焦慮。那些冰冷、金屬、高速的東西,是否正在取代那些溫暖、人性、緩慢的東西?
芯雨: 故事中另一個重要的角色是Gertie,以及她帶來的現代關係、消費觀念和那隻小狗Mr. Gorgeous。Gertie代表了1950年代的年輕女性形象,她開放、直接,對物質生活有著樸素的追求(鑽戒、家具),也帶來了現代婚姻的複雜性(比如那隻需要照顧的小狗)。Ephraim試圖用1789年的思維去建立一段關係,卻發現婚姻和家庭在1950年也變得如此…具體,如此充滿「小事」和「麻煩」。您是想用這段關係來反映時代變遷對個人情感和家庭模式的影響嗎?Mr. Gorgeous在這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Day Keene: (再次輕笑,搖了搖頭)Gertie…她可愛嗎?或許可愛。她代表了那個時代的某種天真和現實並存。她不遮掩自己的身體,直率地搭訕Ephraim,這在Ephraim看來是「大膽的赤裸」。她渴望婚姻,但也渴望那些現代的象徵物:鑽戒、瀑布風格的家具、屬於自己的公寓。她的溫柔裡藏著實用主義。
Ephraim愛她嗎?他告訴她「摯愛」。或許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被這個新世界中難得的溫暖和可能「適應」的希望所吸引。他想建立一個新的家庭,像他那個時代的人一樣,生養後代,為國家做貢獻(雖然這裡的「貢獻」是要他們去「還債」)。
但你看,這段關係是如何展開的。他們在一起,不是因為共同的理想或深厚的情感連結,更像是兩條時間線上的孤獨靈魂偶然相遇。婚姻本身也變成了一連串需要辦理的「手續」和需要支付的「費用」:血檢、結婚證、汽車駕照、狗證…是的,還有狗證!
Mr. Gorgeous…(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名字本身就很諷刺)那隻狗…牠在故事裡沒有任何偉大的象徵意義,牠就是一隻狗。牠會叫,會咬人,會暈車嘔吐,會咬壞重要的文件…牠代表了現代生活中的那些「小事」。那些瑣碎的、惱人的、無法預料的「小事」。在1789年,Ephraim面對的是獨立戰爭、建國、制定憲法這樣「大」的事情。但在1950年,他被「小事」打敗了:買釣魚執照的費用、狗咬壞了結婚證…這些日常的、瑣碎的麻煩,累積起來,比任何宏大的挑戰都更能擊垮一個試圖適應新世界的人。Mr. Gorgeous就是這些「小事」的具體化,牠讓Ephraim意識到,即使是最簡單的個人生活,在1950年也充滿了意想不到的複雜和束縛。
這段關係,或者說這場婚姻的嘗試,揭示了在一個被物質和規則重塑的社會裡,情感連結和家庭基礎也變得脆弱和充滿挑戰。它不是一個田園牧歌式的結合,而是一個在現代洪流中掙扎浮沉的縮影。
芯雨: 除了Ephraim本人,牢房裡的Silovitz是另一位發出強烈聲音的角色。他對1950年美國社會的種種弊病如數家珍:天文數字的國債、無休止的稅收、官僚機構的臃腫、政治派別的林立、甚至文化上的「墮落」(Frankie Sinatra, be-bop, video)。他的抱怨是那種典型的「今不如昔」論調,充滿了對「黃金時代」的懷舊。您覺得Silovitz是這個故事的「解說員」嗎?他的視角與您想表達的主題有何關聯?他所懷念的那個「黃金時代」,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純粹和美好嗎?
Day Keene: (彈了彈菸灰,眼神深邃)Silovitz…他代表了那個時代(1950年)一部分人的心聲。那些被現代生活壓得喘不過氣、懷念某個想像中的過去的人。他把所有問題都歸咎於稅收、債務、政府干預、各種「派別」。他口中的1789年,是一個被極度美化的「黃金時代」:物價便宜、稅收全無、政治清明、目標一致。
他是個「解說員」,但他的解說帶有強烈的主觀濾鏡。他懷念的「黃金時代」,連Ephraim這個親歷者都覺得「不太正確」。Ephraim記得建國初期的日子並不輕鬆,內部爭鬥不斷,憲法也是妥協的產物, quorum都難湊齊。Silovitz看到的,是從他的困境中投射出的對某種簡單、純粹狀態的渴望,而不是真實的歷史。
但我讓他出現,並讓他說出那些抱怨,是因為這些抱怨本身就是1950年這個時代的「底色」。人們確實感到焦慮、感到被剝削、感到迷失方向。Silovitz的牢騷,映照出Ephraim所親身體驗的那個世界的真實問題。他的作用是強化Ephraim的感受:看,連這個時代的普通人都覺得日子難熬,都在懷念你們那個時代!這讓Ephraim的絕望顯得更有普遍性。
Silovitz懷念的那個「黃金時代」或許是個幻影,但這種懷念本身,反映了現實的不滿。我只是藉著他的口,把那些普遍存在的抱怨集中起來,讓讀者聽見。
芯雨: 故事的結尾,Ephraim經歷了一切,失去了金錢,婚姻受挫,對現代社會的複雜性感到徹底的無力,最終選擇退回中央公園的那個洞穴,抱著一壺酒,重複了那個男孩輕蔑的話:「Ya fadder's mustache.」(你老爹的鬍子)。這個結尾非常具有象徵意義,充滿了悲涼和逃避。您為什麼選擇讓Ephraim以這種方式結束他的旅程?這是否代表了他對現代世界的徹底否定?「你老爹的鬍子」這句話在這裡又有了什麼新的重量?
Day Keene: (深深地吸了一口菸,緩緩吐出煙圈)這個結尾…是的,很悲涼。很…宿命。他試過了,我的共創者,他真的試過了。他想融入,想賺錢,想建立家庭,想找到自己在新世界的位置。他甚至想回到政壇,把1789年的精神帶回來。
但現實呢?錢轉瞬即逝,被冰冷的數字遊戲和官僚體系吸走了。婚姻不是羅曼蒂克的故事,而是充滿了狗咬、暈車、證件遺失這樣讓人崩潰的「小事」。他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身份(退伍軍人、憲法賦予的持槍權)在新世界毫無意義,甚至讓他進了監獄。
他回到洞穴,回到他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這是一種回歸,一種逃避。那個洞穴,或許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沒有被1950年「污染」的角落。他抱著酒,用酒精麻痹自己,試圖遺忘。
重複那句話…「Ya fadder's mustache」。這是故事開頭那個現代男孩對他這個「怪胎」的輕蔑回應。男孩用的是俚語,表達的是「少來這套」、「別跟我說這些老掉牙的東西」。當Ephraim在故事結尾,經歷了一切之後,自己說出這句話時,這句話的含義就徹底改變了。
它不再是男孩對他的輕蔑,而是他對整個1950年世界,或者說,對他所體驗到的現代美國的徹底否定和輕蔑。他用這個時代的俚語,反過來嘲諷和拒絕這個時代本身。他是在說:「去你的吧,這個充滿稅務、官僚、小事、和被遺忘的理想的世界。我不需要你們。你們的『進步』對我毫無意義。」
這是一個失敗者的宣言,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現實面前的最後一搏——雖然這種「搏擊」是通過逃避和否定來實現的。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也無法融入,他只能選擇退回到他自己,退回到那個他可以理解的、儘管已經消失的過去。他回到了起點,但已經遍體鱗傷,理想破碎。那個「如此驕傲地歡呼」的美國,在他眼中或許已經不復存在了。
芯雨: 這個故事發表在1950年,反映了當時的一些社會氛圍和焦慮。如今,時光又推進了七十多年。我們在2025年回看這個故事,您覺得Ephraim Hale所面臨的困境,或者說,故事中所諷刺的那些問題——官僚體系、稅務壓力、金錢的異化、理想的失落——在今天是否依然存在?甚至可能變本加厲?這個故事對今天的讀者,還有什麼樣的啟示或警示意義嗎?
Day Keene: (緩慢地轉過頭,直視著我。那雙眼睛裡似乎看到了比1950年更遠、更複雜的景象)七十多年…?(他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那種世界聞名的平靜)七十多年啊…那麼,那些汽車是不是會飛了?摩天大樓是不是戳破雲層了?電視機裡跑出來的小人是不是能和你握手了?
(他低聲笑了起來,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疲憊)如果我的預感沒錯…那些問題,大概率不會消失,只會換個形式繼續存在,甚至,就像你說的,「變本加厲」。官僚體系只會更龐大,規則只會更複雜,稅務名目只會更多。金錢…也許已經完全變成屏幕上跳動的數字了吧?理想?或許更容易被淹沒在信息的洪流和無窮的娛樂裡。
Ephraim的困境…他代表的是一種被時代拋棄的「本真」。那種對自由的直接追求,對金錢的實際感受,對政府的簡單期望。這些,在一個高度系統化、虛擬化、並且將一切都標準化、流程化、數據化的社會裡,只會顯得更格格不入。
這個故事,或許就像一面粗糙的鏡子。它告訴你們,七十年前,我們就已經開始焦慮了。我們焦慮那些「沒有馬拉的馬車」會把我們帶向何方,焦慮我們的「光榮的歡呼」是否已經變得空洞,焦慮那些親手打下江山的人,如果看到今天的樣子,會作何感想。
對今天的讀者…(他再次陷入沉默,然後緩緩說道)或許是個提醒吧。提醒你們,回頭看看,你們是從哪裡來的。提醒你們,你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那些便利、那些繁華,是否也伴隨著某種無形的代價。提醒你們,在無數的「小事」和「規則」中掙扎時,是否還記得那些「大」的問題:自由的真正含義是什麼?我們建設這個國家,到底為了什麼?你們的「光榮」,又在哪裡?
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警示吧。別讓那些「小事」和「數字」模糊了你們的視線,別讓「系統」吞噬了你們的靈魂。否則,你們也可能像Ephraim一樣,最終只想找個洞穴躲起來,對著整個世界說一聲:「Ya fadder's mustache」。
咖啡館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片刻,只剩下Keene先生低沉沙啞的聲音迴盪。我低頭記錄著他的話,心裡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這個故事,這個在1950年寫下的寓言,在2025年的今天聽來,竟依然如此貼近,甚至更顯沉重。
「非常感謝您,Keene先生,這是一場令人受益良多的對談。」我真誠地說。
Keene先生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再次飄向窗外。街上,汽車依然呼嘯而過,燈光開始亮起,這個城市在夜色中展現出另一番繁華而疏離的面貌。
「不客氣。」他聲音很輕,似乎已經回到了他自己的思緒裡。「故事…就是故事。它會自己找到它的讀者,它的時代。」
我沒有再打擾他,起身,安靜地離開了卡座。咖啡館的門在我身後關閉,將我送回了2025年的街頭。但Day Keene先生和Ephraim Hale的對話,以及《如此驕傲地歡呼...》的故事,已經在我心中迴盪,激起層層的漣漪。那個1789年的議員,那個1950年的作家,他們的目光穿透了時空,向今天的我們發出了那聲或許帶著絕望、或許帶著警醒的:「Ya fadder's musta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