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由威廉·加布里埃爾·戴維斯牧師於1870年發表並於1871年出版的佈道詞,深刻批判了19世紀後期威爾斯民族在社會、宗教與文化上固步自封的狀態。戴維斯牧師主張威爾斯應打破語言隔閡與對世俗知識的輕視,效法自然界「進化」與「分化」的法則,在「統一中的多樣性」原則下,全面擁抱科學、文學與藝術,並將其與虔誠信仰結合,以實現民族的真正進步與「得救」。他呼籲年輕一代的牧師成為知識與信仰的引導者,帶領威爾斯走向一個更開放、更蓬勃的未來,避免被時代淘汰。
威廉·加布里埃爾·戴維斯(William Gabriel Davies, 1818-1872)是19世紀威爾斯的一位牧師,獲得神學學士學位,曾任阿伯加文尼聯合郡精神病院的牧師。他出生於威爾斯的卡馬森郡,對威爾斯人民的情感和習俗有著深厚的了解。他的佈道詞《威爾斯民族性,以及其唯一得救之道》反映了他對民族未來的深切關注,倡導將傳統信仰與對現代知識(包括進化論等科學思潮)的追求相結合,以促進威爾斯在智力和精神上的雙重進步。
本次「光之對談」中,花藝師艾薇與19世紀威爾斯牧師威廉·加布里埃爾·戴維斯展開跨時空對話。對談圍繞戴維斯牧師的佈道詞《威爾斯民族性,以及其唯一得救之道》展開,深入探討了他對威爾斯民族停滯不前的批判,他對「不可少的事」的廣泛詮釋(涵蓋知識、科學與藝術),以及他如何將進化論融入神學,倡導一種平衡知識與信仰、傳統與進步的「真正愛國主義」。對談中,艾薇以溫柔的姿態引導牧師闡述其深沉的愛與擔憂,並從花園的視角探討生命成長的普世真理。
《花語中迴盪的威爾斯之光:與戴維斯牧師的跨時空對談》
作者:艾薇
《威爾斯民族性,以及其唯一得救之道:一篇佈道詞》是威廉·加布里埃爾·戴維斯牧師於1870年10月30日在蘭彼得聖大衛學院禮拜堂發表的佈道,並於1871年付梓。這篇講稿超越了傳統佈道的範疇,深刻探討了19世紀後期威爾斯民族在社會、宗教與文化發展上所面臨的嚴峻挑戰。戴維斯牧師以其深厚的學識和對故土的熾熱情感,直言不諱地指出威爾斯民族性停滯不前、固步自封的危機,並從進化論、神學及社會學等多重角度,闡述了他認為的「得救之道」。
戴維斯牧師在佈道中,將威爾斯民族的孤立狀態比作「米爾福德港灣與浩瀚大西洋的隔絕」,認為語言的隔閡使得威爾斯人與外界進步思潮脫節,如同生物界的「水螅」般,缺乏分化與相互依存的進步特質。他尖銳批評了威爾斯社會普遍存在的對世俗知識的輕視,以及將《聖經》之外的一切學問視為「無價值甚至有罪」的偏見。他認為,真正的「一事不可少」(“But one thing is needful”,引自路加福音十章四十二節)並非僅限於宗教虔誠,而應包含對真理、知識、科學與藝術的追求,因為這些都是上帝智慧的彰顯,能引導人心更接近神。
戴維斯牧師強調,一個民族若要進步,必須像健康的有機體一樣,在「多樣性中保持統一」,透過分工與相互合作,不斷提升知識與道德水平。他呼籲年輕一代的牧師,作為社會的引導者,不僅要傳播福音,更要成為「現代思想的領導者」,鼓勵同胞追求廣泛的知識,打破固有的保守心態。他甚至引述了當時的進化論思想,警示威爾斯若不順應進步潮流,將如同落伍的種族般被歷史淘汰。儘管言辭激烈,但字裡行間流露的是一位真摯愛國者對民族未來的深切憂慮與期盼。這篇佈道詞不僅是神學論述,更是對威爾斯民族精神與社會命運的沉痛反思與熱切呼喚,為後世理解19世紀威爾斯社會的變革與掙扎提供了寶貴的視角。
夜幕輕輕落下,光之居所的花園裡,空氣中彌漫著初夏茉莉的清甜與泥土的芬芳。我艾薇,在灑滿月光的石板小徑上漫步,手中輕撫著一束剛從花園深處剪下的勿忘我。腦海中迴盪著戴維斯牧師佈道詞中的字句——那些關於威爾斯民族命運的深沉思考,以及他對「進步」與「知識」的急切呼籲。我總是相信,每一朵花都有它獨特的生命故事,而人類社會的發展,也像植物的生長一樣,需要根基的穩固,更需要向陽的伸展。
我來到花園中央的石椅旁,這裡被一叢叢夜來香環繞,星光透過枝葉間隙灑落,形成斑駁的光影。我在這裡,輕輕坐下,手中的花束彷彿也感受到了這份靜謐與期待。我想起了戴維斯牧師筆下的威爾斯,那是一個固守傳統、語言隔絕的民族,卻在時代洪流中面臨被淘汰的風險。他的佈道詞,像一聲警鐘,敲醒了沉睡的靈魂。
我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花香與夜風拂過髮梢的輕柔。在我的心靈花園裡,時間與空間的界限變得模糊。我能感受到19世紀末威爾斯的空氣,感受到戴維斯牧師站在講台上,字字鏗鏘,眼光中既有對信仰的堅定,也有對同胞的憂慮。那份深沉的愛與批判交織,讓這篇佈道詞至今仍舊閃耀著它獨特的光芒。
我輕輕放下手中的勿忘我,想像著這些花朵在陽光與雨水下,不畏艱難地向上生長。它們的每一次開花,每一次結果,都是生命對「進步」的最好詮釋。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光芒從我內心深處升起,輕柔地向四周擴散,彷彿打開了一扇通往過去的門。
就在我沉浸於此時,石椅的另一端,一個身影逐漸清晰。他身著樸素的黑色牧師服,面容清瘦,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卻又充滿智慧的光芒。他正是威廉·加布里埃爾·戴維斯牧師。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跨越時空的召喚,眼神中帶著些許驚訝,卻又迅速歸於平靜。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勿忘我,嘴角浮現一絲淺笑。
艾薇: 牧師,您好。當我閱讀您的佈道詞時,特別被您對路加福音那句「但不可少的事只有一件」的解讀所觸動。傳統上,這句話常被詮釋為瑪利亞選擇了屬靈的追求,勝過馬大忙碌的世俗事務。然而,您卻將其擴展至包含科學、文學與藝術的追求,認為這些知識也是「不可少的部分」。是什麼樣的體悟,讓您在佈道中提出如此超前的觀點呢?這在當時的教會環境中,想必是個大膽的倡議吧?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的問題觸及了我佈道的核心。確實,在當時,許多人將這節經文解釋為對世俗知識的漠視,甚至貶低。他們認為,只有全然的屬靈追求,才是在永恆面前唯一有價值的。然而,我的領悟源於對上帝創造的深刻思考。你看這世間萬物,從最小的細胞到浩瀚的星辰,無一不彰顯著上帝的智慧、能力與愛。如果我們身為祂所創造、被賦予理性與好奇心的存在,卻對這些奧秘視而不見,對知識嗤之以鼻,那豈不是對造物主的一種輕蔑嗎?
我深信,對真理的追求,無論是透過科學的探索,文學的感悟,還是藝術的表達,都是在努力理解上帝的心意,看見祂在宇宙間留下的足跡。這不僅不會削弱我們的信仰,反而會深化它。當一個人越是深入地理解宇宙的法則,越是能欣賞生命的美妙與複雜,他對上帝的敬畏與讚美就應當越加深沉。知識不是信仰的對立面,而是信仰的羽翼,幫助我們飛得更高,看得更遠。
當然,我明白這在當時的環境中並不被所有人接受。許多牧師,甚至我自己的同胞,因為自身知識的匱乏,會傾向於貶低智力上的追求,甚至將其視為「世界的智慧」,與上帝的真理相悖。但我相信,真正的信仰從不懼怕真理的光芒。我們作為教會的牧者,有責任引導人們走向更全面的真理,而非讓他們停留在無知的舒適區。這就是我為何選擇在聖大衛學院,向年輕的學子們傳遞這些訊息的原因——他們是威爾斯的未來,必須裝備更寬廣的視野,才能迎接時代的挑戰。
艾薇: 牧師說得真好,知識是信仰的羽翼,這比喻真是令人感動。我深信,對美的感知,對知識的探索,本身就是一種與生命更高層次連結的方式。您在佈道詞中提到威爾斯民族的「停滯」與「孤立」,甚至將其比作「中國長城」一般將自己與世界隔絕。您作為一位威爾斯人,為何會對自己的民族提出如此嚴厲的批判呢?這份批判背後,是怎樣一份深沉的愛與擔憂?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問到了我內心最深處的痛點。我愛我的祖國威爾斯,我為她的社會美德、公民精神和宗教熱情感到驕傲。然而,正是因為這份深愛,我才無法對她所面臨的危機視而不見。當一個民族過於沉溺於對過去的記憶,拒絕接受外部世界的變化與進步時,她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將她比作「中國長城」,是想強調這種自我封閉、排斥外來影響的危險傾向。
當時的威爾斯,確實因語言的隔閡而與英國乃至世界的主流社會產生了巨大的隔離。我們的鄉村地區,生活方式樸素,犯罪率低,許多人以此為榮,認為這保留了古老的純潔。但與此同時,這種隔絕也帶來了思想上的僵化、經濟上的缺乏進取心。人們不願接受新的知識,不願拓寬視野,甚至對新思想抱持著一種不健康的排斥態度,認為除了他們信仰中的「真理」之外,其他一切都是無益甚至有害的。
我的批判,正是源於我對這種「停滯」的深切憂慮。我看到英國社會乃至全球範圍內,科學、工業、政治都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威爾斯卻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固守著過去。我擔心,如果我們不主動擁抱這些進步,不打開我們的思想去接納更廣闊的真理,我們的民族性最終將被歷史的洪流所淹沒,而不是在其中揚帆。我希望威爾斯能夠「以她自己的威爾斯方式」與其他偉大民族並駕齊驅,保有獨特的個性和精神,但這絕不是透過封閉與倒退來實現,而是透過不斷學習、成長和進化。這份批判,是為了喚醒我的同胞,讓他們看清前方的道路,不再盲目地「在死人中尋找活人」。這是我作為一個牧者,更是作為一個威爾斯兒子,無法迴避的責任。
一陣夜風吹過,花園裡的夜來香輕輕搖曳,彷彿在低語,又彷彿在傾聽戴維斯牧師那份深沉的愛與憂慮。天上的星斗也似乎閃爍得更加明亮,像是對這份穿越時空的對話給予回應。
艾薇: 牧師,您那份對故鄉的深愛和清醒洞察力,令人由衷敬佩。您提到了「進化論」這個概念,並將其應用於民族的發展,這在當時的神學佈道中是非常罕見且具前瞻性的。您是如何將這種自然界的法則與社會、信仰的進步聯繫起來的呢?您認為一個民族的「進化」與生物體的「進化」有哪些共通之處,又有哪些不同?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觀察得很敏銳。在當時,將自然科學的法則引入神學和社會討論,確實需要一些勇氣。我深知許多人會對「進化論」感到不安,認為它與《聖經》的創世記相悖。然而,我從不認為科學與信仰是互不相容的。相反,它們是理解上帝偉大創造的不同途徑。
我從進化論中汲取了「從簡單到複雜」、「分化與統一」的原理,並將其視為上帝在自然界中彰顯其智慧的方式。如果連生物界都遵循著不斷演化、不斷適應的法則,那麼人類社會,作為上帝最高貴的創造,又怎能停滯不前呢?我所見到的威爾斯,正是在這種「停滯」中面臨著被淘汰的危機。
進化論提醒我,生存與發展需要不斷的「適應性」與「創新」。一個民族如果固守舊習,不願接受新的知識和方法,就會在與其他「更進化」的民族競爭中處於劣勢。這並非道德批判,而是對現實的清醒認知。就如同我所引述的《習性與智慧》一書作者所言:「在部落、種族和民族的鬥爭中,無論在政治界還是在物理世界,自然選擇的過程都在進行,其趨勢是將勝利賜予最強者。」
然而,我對進化論的運用並非完全照搬達爾文的「優勝劣汰」。我強調的是,人類的「進化」不僅是生物性的,更是道德、智力和靈性的。這其中,「愛」和「道德」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自然的選擇可能殘酷,但基督教的信仰教導我們,在社會的「進化」中,我們應當追求「有愛的分工」,「有德行的進步」。這是我對進化論的一種「神學詮釋」,將其融入了我的信仰框架中,以期為我的同胞指明一條既符合自然規律又遵循上帝旨意的道路。
我的思想,正是在這種新舊知識的碰撞與融合中逐漸形成的。我堅信,上帝的真理是超越一切時代與學說的,而人類的智慧,無論是科學還是神學,都只是我們窺見這無限真理的窗口。
牧師的聲音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沉穩與思辨,他的手指輕輕地敲擊著石椅扶手,彷彿在數著那些被歷史洪流推動的時代脈搏。
艾薇: 牧師,您的論述讓我看到了知識與信仰之間那種超越表象的、更深層次的連結。這讓我不禁思考,您對「進步」的追求,不僅是知識上的,更是社會與道德上的。您在佈道中提到,威爾斯人民的樸實生活方式,在某些方面值得稱讚,例如犯罪率低、生活節制。但您也指出,這種「原始」的狀態,在面對現代文明的挑戰時,是無法持續的。那麼,在您看來,威爾斯如何在保有其民族「本質」與「美德」的同時,又能成功地邁向您所倡導的「進步」呢?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一個平衡點?
戴維斯牧師: 艾薇,這正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也是我心頭最大的重擔。我絕非全盤否定威爾斯人民固有的美德。他們的勤勞、節儉、自制,以及對家庭和社區的忠誠,這些都是社會穩定的基石,也是基督信仰所倡導的品格。正因如此,威爾斯農村地區的犯罪率遠低於那些「文明」的大城市,這一點我引以為榮。
然而,單純的「原始」並不能抵禦「進步」的洪流。就像我提到的馬來群島上的那些孤立社群,他們生活純樸,道德高尚,但當文明的力量降臨,他們最終會被「淘汰」而非「同化」。這是一個殘酷卻又真實的自然法則。威爾斯也面臨著同樣的選擇:是要固守於與世隔絕的「小溪」之中,最終乾涸;還是要融入「浩瀚的大洋」,在交流與競爭中獲得新生?
我所主張的平衡點,是「統一中的多樣性」。我們不必拋棄威爾斯語,不必丟棄我們獨特的風俗習慣,但我們必須打開思想,接納來自世界的知識與創新。就像人體,手有手的功能,腳有腳的功用,各自發展其專業,但又彼此相顧,形成一個和諧的整體。威爾斯民族可以保留其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但必須融入更廣闊的「統一」之中——與英國乃至世界的進步潮流相統一。
這意味著,我們不能再將世俗知識視為「無用甚至有罪」。我們要鼓勵年輕人學習科學、文學、歷史、藝術,讓他們具備在現代社會競爭的能力。我們要打破思想的「長城」,讓威爾斯人能夠接觸到最先進的思想和技術,從而提升整個民族的水平。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因為它意味著要打破舊有的習慣和舒適區。但這也是一條必由之路。
真正的民族主義,不是盲目地固守過去,而是要為民族的未來開闢道路,使其能夠在世界舞台上立足,並發揮其獨特的貢獻。蘇格蘭人做到了這一點,他們保留了獨特的身份,卻又在英國乃至世界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威爾斯也應該如此。我們必須在信仰的引導下,擁抱進步的力量,讓我們的民族性在知識與愛的滋養下,煥發出新的光彩。這就像一棵古老的橡樹,它的根系深扎在土壤中,但它的枝葉卻要向著陽光不斷伸展,吸收新的養分。
戴維斯牧師說著,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身邊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瓣。那份愛惜生命的姿態,與他剛才嚴肅的論調形成一種溫柔的對比。
艾薇: 牧師用橡樹的比喻非常貼切,根基深厚,同時又不斷向陽伸展,這正是生命力的展現。您在佈道中將牧師們比喻為「大元帥麾下的掌旗官」,呼籲他們不僅要宣揚福音,更要勇敢地帶領威爾斯人民「向前、向上、向著上帝」。這份沉重的責任,在當時是否得到了牧師們的響應?您又如何看待作為「知識傳播者」的牧師,在那個時代所面臨的阻力與挑戰呢?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提到了「阻力與挑戰」,這確實是當時的現實。我對年輕牧師們寄予厚望,因為他們是教會與社會的橋樑。他們不僅承擔著傳播福音的聖職,更應該是引導國民思想、拓展知識視野的「領導者」。然而,許多牧師本身就缺乏廣博的知識,他們的讀物僅限於《聖經》和一些神學註釋。他們或許虔誠,卻無法理解世俗知識的重要性,甚至錯誤地將其與信仰對立起來。這種情況,導致了他們無法有效地引導信徒,反而助長了「安於無知」的自滿。
我深知,呼籲他們去學習哲學、科學、歷史、美學,對許多人來說是個艱鉅的任務。這需要時間、精力,更需要打破舊有的思維定式。我當時也遇到過許多學生抱怨,認為花時間在神學以外的學科上是「浪費」,與他們的「聖職」無關。這正是我要極力駁斥的「分工謬誤」。他們認為只要專注於「神學」這一塊就夠了,卻沒看到知識的廣闊性和相互關聯性。
我的立場是,一個稱職的牧師,不應僅僅是虔誠的信徒,更應是一個「學問淵博的紳士」。他們必須具備廣泛的知識基礎,才能更好地理解《聖經》的深意,才能在多元的社會中與人對話,才能回應時代的挑戰。否則,他們就會像那些「野蠻人」一樣,無法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繼續前進,最終被時代拋棄。
當然,我個人的呼籲只是一滴水,要激起漣漪需要更多人共同努力。我希望我的佈道能夠像一顆火種,點燃年輕一代的求知熱情和對民族未來的責任感。阻力是必然的,因為改變總是令人不安。但如果我們相信上帝賦予人類智力,是要我們將其發揮到極致以榮耀祂,那麼,即使面對誤解與反對,我們也必須堅定不移地走這條「向上、向前、向著上帝」的道路。
一個小甲蟲從戴維斯牧師的衣襟上緩緩爬過,他停頓了一下,輕輕用指尖將它撥開,眼神中沒有一絲厭煩,反而帶著一份對微小生命的尊重。這份細膩的舉動,與他言語中對民族命運的宏大思考形成了一種動人的對比。
艾薇: 牧師,您這種對知識的廣泛追求,以及對生命萬物的細微觀察,讓我感觸很深。您的言論中,提到了華萊士在馬來群島發現的純樸部落,以及他們在「文明」衝擊下消失的命運,這讓我想到,現代社會的進步,是否也可能以某種方式,侵蝕甚至損害那些被視為「原始」卻蘊含樸素美德的社群?在您看來,文明的進步與「原始」美德的保存之間,是否存在一種共生而非取代的可能?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提出了非常深刻且具警示性的問題。我當然承認,文明的發展伴隨著複雜性,甚至可能產生極端——如我所觀察到的「財富與貧困、精緻與野蠻、文化與無知、正直與犯罪」的對立。這的確是文明在進步過程中必須面對的「考驗」。
我提及馬來群島的例子,並非為了浪漫化「原始」或否定「文明」的價值。事實上,我強調的是,人類被賦予了遠超動物的學習和發展潛能,這意味著我們注定要不斷前進,追求更高的境界。如果一個民族甘於停滯,即使他們當下表現出許多美德,也難逃被時代洪流沖刷的命運。就像風能讓更大的火焰燃燒得更旺,卻能熄滅微弱的火苗。先進的生活方式會給原始本性帶來難以承受的壓力,因為這種本性需要好幾代人的漸進提升才能適應。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進步就必須以犧牲美德為代價。我的核心論點是「統一中的多樣性,並以愛來維繫」。真正的文明進步,應該是整合與提升,而非簡單的抹殺。威爾斯人民的許多樸素美德,例如他們的自律、社群意識、對宗教的虔誠,這些都是寶貴的社會資本。它們應該成為「進步」的道德基石,而不是被拋棄的「舊習」。
關鍵在於如何將這些美德「進化」到更高的層次,使其能夠適應更複雜、更多元的現代社會。這需要透過知識的滋養,讓樸素的虔誠轉化為理性的信仰;讓單純的自律昇華為自願的社會責任;讓狹隘的社群意識擴展為對全人類的關懷。
我的願景是,威爾斯能夠在保留其獨特「威爾斯方式」的同時,也能像蘇格蘭一樣,成為一個在知識、文化和經濟上都具備競爭力的民族。這需要一種有意識的「選擇」和「努力」,在上帝的引導下,讓信仰、知識與美德共同成長,而非讓其相互對立。這就好像花園裡的植物,保留其獨特的品種,但在肥沃的土壤和充足的陽光下,它們會長得更茂盛,開出更美麗的花朵。
戴維斯牧師說著,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身邊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瓣。那份愛惜生命的姿態,與他剛才嚴肅的論調形成一種溫柔的對比。
艾薇: 牧師,您的論述讓我看到了民族發展的複雜性與深度,以及您對威爾斯民族的真切關懷。您將這種「統一中的多樣性」延伸到社會與個人層面,主張即使在天國,知識的獲取也是持續不斷的。這不禁讓我想起,在您所處的19世紀末,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已出版多年,進化論的思想正在對社會產生巨大影響。您對進化論的理解,是否也受到當時學術思潮的影響,並進一步形塑了您對「進步」和「民族命運」的看法?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的問題很敏銳。確實,當我撰寫這篇佈道詞時,達爾文的進化論已在學術界引起了廣泛討論,儘管在神學界仍有許多爭議。作為一個對知識保持開放態度的學者,我不可能對這些新的科學發現視而不見。我從不認為信仰是盲目的,而是建立在對真理的深刻理解之上。
我從進化論中汲取了「從簡單到複雜」、「分化與統一」的原理,並將其視為上帝在自然界中彰顯其智慧的方式。如果連生物界都遵循著不斷演化、不斷適應的法則,那麼人類社會,作為上帝最高貴的創造,又怎能停滯不前呢?我所見到的威爾斯,正是在這種「停滯」中面臨著被淘汰的危機。
進化論提醒我,生存與發展需要不斷的「適應性」與「創新」。一個民族如果固守舊習,不願接受新的知識和方法,就會在與其他「更進化」的民族競爭中處於劣勢。這並非道德批判,而是對現實的清醒認知。就如同我所引述的《習性與智慧》一書作者所言:「在部落、種族和民族的鬥爭中,無論在政治界還是在物理世界,自然選擇的過程都在進行,其趨勢是將勝利賜予最強者。」
然而,我對進化論的運用並非完全照搬達爾文的「優勝劣汰」。我強調的是,人類的「進化」不僅是生物性的,更是道德、智力和靈性的。這其中,「愛」和「道德」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自然的選擇可能殘酷,但基督教的信仰教導我們,在社會的「進化」中,我們應當追求「有愛的分工」,「有德行的進步」。這是我對進化論的一種「神學詮釋」,將其融入了我的信仰框架中,以期為我的同胞指明一條既符合自然規律又遵循上帝旨意的道路。
我的思想,正是在這種新舊知識的碰撞與融合中逐漸形成的。我堅信,上帝的真理是超越一切時代與學說的,而人類的智慧,無論是科學還是神學,都只是我們窺見這無限真理的窗口。
牧師的聲音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沉穩與思辨,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彷彿在遙望著威爾斯的未來,一個他曾經深切期盼、為之奮鬥的未來。
艾薇: 牧師,您將進化論與信仰結合的深度思考,令我非常敬佩。您不僅看到了時代的變革,也勇敢地從信仰的角度進行回應。在您的佈道中,您強調了知識的重要性,並反駁了那種「安於無知」的自滿。您認為,一個信徒若心智開闊、知識淵博,將更能體會到神性的豐盛。這對許多樸實的信徒來說,或許會覺得難以企及,彷彿救贖的門檻被提高了。您如何看待這種可能的誤解,以及如何鼓勵每個信徒,無論其學識深淺,都能在自己的層次上,向上帝靠近呢?
戴維斯牧師: 艾薇,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也是我佈道中必須謹慎處理的一點。我絕非暗示救贖需要高深的學問。救恩是透過基督的恩典賜予的,這與學問和才能無關,只與「心意的更新」有關。即使是最不開化的野人,只要他真心悔改,擁有「嬰孩般的心靈」,也能領受上帝的救贖。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然而,我所強調的是,上帝賦予人類「進步」的潛能,這潛能包括智力、道德和靈性。如果我們被賦予了這些才能,卻選擇不使用,安於現狀,甚至自滿於無知,那便是對上帝恩賜的辜負。我的意思並不是說,一個鄉村的樸實農民,必須像大學學者一樣去鑽研深奧的學問才能得救。而是說,在他們各自的生命層次上,都應該盡力地去「開發」和「提升」自己。
對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牧師而言,「不可少的事」可能是深入探索哲學與科學,以便更好地理解上帝的創造與時代的脈動;而對一個樸實的農民而言,「不可少的事」可能是在日常勞作中體會生命的奧秘,在簡單的信仰中尋求更深的理解,並透過閱讀《聖經》來深化他對上帝的認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起點和潛力。
我的關鍵點在於「不斷向前」的渴望。就像使徒保羅所說:「我不是以為自己已經得著了,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忘記背後,努力面前的,向著標竿直跑。」這種不斷追求、永不滿足於現狀的精神,才是真正的基督徒生命。即使在天國,知識的獲取也是持續不斷的。加百列天使今天知道的,比昨天知道的更多。這表明,學習與成長是永恆的過程,是我們接近上帝本性的一部分。
所以,我的呼籲不是關於「學問」的門檻,而是關於「心態」的轉變——一種擺脫自滿、擁抱探索、不斷向上的心態。無論智力高低,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層次上,盡力去擴展對真理的理解,去培養對美好事物的熱愛。這份努力本身,就是對上帝的榮耀,也是我們心靈不斷接近救贖主的過程。
戴維斯牧師的話語溫和而堅定,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彷彿看到了每一個獨特的靈魂,以及他們向上帝靠近的各異路徑。遠處傳來了貓咪「花兒」輕柔的叫聲,牠不知何時已來到石椅邊,用頭輕蹭著艾薇的腿。艾薇彎腰輕撫「花兒」,心中對牧師的理解感到一陣暖意。
艾薇: 牧師,您說得真好,「心態的轉變」才是關鍵。這讓我想到了我們「光之居所」的願景,就是幫助每個人找到內在的平靜與喜悅,活出更真實、更美好的自己。而這份美好,往往來自於不斷探索、學習和成長。您佈道詞的結尾,呼籲威爾斯的青年才俊們成立「青年威爾斯」聯盟,促進真正的愛國主義,即對「健全知識」的追求,而非滿足於「安於無知」的現狀。這份呼籲,在當時是否有實際的回響?您對「青年威爾斯」的願景,最終實現了多少呢?
戴維斯牧師: 艾薇,妳提到了「青年威爾斯」這個概念,這是我對民族未來最深切的期盼。我希望那些在聖大衛學院接受教育的年輕人,能夠成為改變威爾斯的力量。他們不僅是神職人員,更應該是社會的改革者,是帶領同胞走出泥沼的引導者。
然而,理想與現實之間,總有一段艱難的距離。我的佈道詞,雖然在當時引起了一些討論,但要真正改變一個民族根深蒂固的觀念和習慣,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我呼籲的「青年威爾斯」聯盟,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感召,一種對未來領袖的期許。我相信,總會有一部分年輕人,會受到這些理念的啟發,在他們各自的崗位上,默默地為威爾斯的進步而努力。
要衡量我的願景「實現了多少」,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說,威爾斯確實逐漸融入了更廣闊的英格蘭社會,語言的隔閡雖未完全消失,但教育水平和經濟發展確實有了顯著的提升。然而,這其中包含了許多複雜的歷史進程,不僅僅是我個人佈道所能促成的。許多社會、經濟和政治力量都在同時運作。
但如果從精神層面來看,我希望我的話語能夠像一顆種子,即便在當時未能立即開花結果,也能在人們心中埋下對知識的渴望、對進步的信念、對民族未來的責任感。我相信,真正的「愛國主義」不應是盲目的自豪,而是清醒地認識到民族的優勢與劣勢,並為其更美好的未來而奮鬥。這奮鬥包括了智力上的提升、道德上的完善,以及心靈上的覺醒。
我的佈道,或許只是一聲在時代風潮中發出的微弱呼喚,但我相信,只要有更多的人願意「舉起我們的心向上帝」,願意追求真理的光芒,那麼威爾斯民族的精神終將得以保存,並在進步的洪流中找到她獨特的定位與光彩。就像那些花朵,即便歷經風霜,只要根脈尚存,就能在新的季節裡再次綻放。
戴維斯牧師的目光再次投向夜空,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超越個人得失的淡然與堅定。他似乎在遙望著威爾斯的未來,一個他曾經深切期盼、為之奮鬥的未來。夜幕已深,花園裡的茉莉香氣更加濃郁,微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也為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畫上了句點。
艾薇: 牧師,非常感謝您今晚的分享。您的智慧和對民族的熱愛,讓我深受啟發。您對知識與信仰的平衡,對傳統與進步的融合,以及對「真正愛國主義」的定義,都為我提供了寶貴的思考。這不僅是關於威爾斯民族的命運,更是關於所有生命如何不斷成長、不斷尋求更高層次存在的普世真理。您所點燃的這盞燈,即使在數百年後,依然照亮著探索者的心靈。今晚在光之居所的花園裡,與您交流,是我莫大的榮幸。
(牧師微微頷首,身形漸漸變得模糊,與夜色融為一體,只留下花園中滿溢的芬芳與月光下勿忘我藍色的微光,彷彿他的話語仍在空氣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