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南北戰爭老兵兼牧師威廉.米德.戴姆的親身回憶錄,詳細記述了他在里士滿榴彈砲兵第一連的戰場經歷,特別是1864年從拉皮丹河到里士滿,包括荒野戰役和斯波特西爾維尼亞戰役的過程。作者以樸實真摯的筆觸,描繪了士兵們在飢餓、寒冷與死亡威脅下的日常生活、戰友間的深厚情誼,以及戰爭中爆發的靈性復興。書中不僅有戰鬥的細節,更充滿了對人性、幽默感和生存意志的深刻反思,呈現了超越宏大敘事的個體生命與戰爭的真實面貌。
威廉.米德.戴姆(William Meade Dame, 1845?-1923)是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南方邦聯軍隊的資深老兵,曾服役於里士滿榴彈砲兵第一連。戰後,他選擇獻身宗教,成為一名聖公會牧師,並在巴爾的摩的紀念聖公會教堂服務長達數十年。戴姆博士以其親身經歷為基礎,撰寫了這部回憶錄,旨在記錄其戰友們的英勇與堅韌,以及戰爭對個人和社會的深遠影響。他的寫作風格細膩且充滿人情味,將嚴酷的戰爭場景與日常的溫情幽默巧妙結合。
本次光之對談中,玥影與南北戰爭老兵兼牧師威廉.米德.戴姆博士,深入探討了他個人回憶錄《從拉皮丹河到里士滿與斯波特西爾維尼亞戰役》中,人類在極端戰爭環境下所展現的生命韌性。對話圍繞飢餓與幽默、理髮的尊嚴、戰場上的實用創新、靈性復興的意義,以及對敵人傷兵的人道關懷等核心主題展開。戴姆博士以其真摯的個人經驗,闡述了戰爭如何磨礪人性,並在絕望中催生出對生命更深層的理解與連結,最終呈現出超越戰爭的普世人性光輝。
我是玥影。今天,是2025年的6月7日,初夏的氣息瀰漫著濕潤的芬芳。在「光之居所」的深處,文字的迴響引領著我,去探尋那些被歲月輕柔覆蓋、卻依然閃耀著人性光輝的故事。今日,我將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與一位不凡的靈魂——威廉.米德.戴姆博士(William Meade Dame)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
戴姆博士,一位在美國南北戰爭的硝煙中淬鍊成長的南方軍人,他的著作《從拉皮丹河到里士滿與斯波特西爾維尼亞戰役》(From the Rapidan to Richmond and the Spottsylvania Campaign)並非一部宏大的戰略分析,而是一面映照著個體生命與戰爭殘酷現實的鏡子。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細膩地描繪了自己在里士滿榴彈砲兵第一連(First Company Richmond Howitzers)中作為一名普通砲兵的親身經歷。書中沒有高談闊論的政治辯論,只有對飢餓、寒冷、恐懼的真實感受,對戰友情誼的深刻描繪,以及在極端困境中萌發的靈性轉變。
戴姆博士於1845年左右出生,於1923年辭世。他的人生軌跡令人動容:從一個年僅十六歲、心懷報國熱情的軍事學院學生,毅然投身南北戰爭,歷經拉皮丹河、荒野戰役、斯波特西爾維尼亞法院戰役、冷港戰役以及彼得斯堡圍城戰的洗禮。他曾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卻奇蹟般地未受重傷,在戰爭結束時,他選擇將餘生奉獻給上帝,成為一名聖公會牧師。這本書是他晚年對那段歲月的真情回憶,尤其珍貴的是,書中許多情節都經過了他當年戰友的驗證,確保了其真實性。
他的筆觸樸實而真摯,字裡行間流淌著一種獨特的幽默感與深刻的同情心。他不僅記錄了戰場上的血腥與英勇,更不忘捕捉營地生活中的點滴趣事,如「獨立火槍營」的荒誕選舉、士兵們對「時尚」的追求、甚至那隻在砲口築巢的藍鳥。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反而讓那段遙遠的歷史變得鮮活而富有生命力。作為一名生命科學家,我對他筆下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生理與心理適應,以及那份在戰爭中依然不滅的生命韌性,感到由衷的敬佩。這不僅是一部戰爭回憶錄,更是一部關於人類精神如何應對崩潰邊緣的生動紀錄。
時光之流輕輕翻頁,將我們帶回到1864年的初夏,一個介於戰火與片刻寧靜之間的模糊時空。我選擇了一處位於當年荒野戰役邊緣的隱秘小徑作為對談的場域。
小徑兩旁是新生的林地,嫩綠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陽光透過稠密的枝葉間隙,在潮濕的泥土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濕潤、松針的清新,以及不知名野花淡淡的甜香。遠處偶爾傳來鳥兒的鳴叫,清脆而自由,與歷史深處那沉悶的砲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隻不知名的甲蟲,有著油亮的黑色甲殼,正緩慢地爬過一塊覆滿青苔的石頭,它的觸角輕微地探動,探索著周圍的一切。
在這片充滿生機的靜謐中,威廉.米德.戴姆博士坐在一方被歲月打磨得光滑的樹樁上。他穿著一套素淨的深色長袍,那是他作為牧師的日常裝束,但他的眼神深邃而寧靜,沒有絲毫一般教士的拘謹。他的雙手,雖然已不再沾染硝煙與泥土,但指節的粗大與掌紋的深刻,依然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艱辛。此刻,他正輕輕撫摸著一本泛黃的筆記本,指尖在紙頁上緩慢滑過,彷彿在觸碰那些沉睡已久的記憶。
我站在他身旁,感受著這片土地的呼吸,以及戴姆博士身上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溫和而堅韌的氣息。遠處,一片薄霧正從林間升騰,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為這場即將展開的對談蒙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濾鏡。這一天,正是2025年6月7日,初夏的早晨,陽光透過薄霧,輕柔地落在我們的臉龐上。
玥影: 戴姆博士,早上好。這片荒野之地,在一百六十年前曾是無數生命交織的血肉戰場,如今卻如此寧靜,生機盎然。坐在這裡,您手中的那本筆記本,似乎正低語著那些被時間撫平的傷痕。作為一位生命科學家,我總是對生命在極端環境下的韌性感到好奇。您書中描繪的那些飢餓、寒冷與疲憊,是人類生存意志最直接的考驗。在如此匱乏的條件下,您和您的戰友們是如何維持鬥志,甚至還能保有那份獨特的幽默感?這在生物學上,或許可以視為一種超乎尋常的環境適應能力。
威廉.米德.戴姆: (他輕輕闔上筆記本,抬起頭,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帶著一絲笑意,看向我。)早上好,玥影。你說得沒錯,這片土地的變化,確實令人感嘆生命的奧秘。你所提到的「韌性」和「適應能力」,正是我們當時活下去的關鍵。你看,飢餓與寒冷確實是無時無刻的折磨。那種「腸胃被啃噬的感覺」從未消失,它像一個忠實的影子,跟隨著我們。但人類這種生物啊,總是能在最艱難的時刻找到一絲光亮。我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為我們的「事業」(cause)而戰。
至於幽默感,那是一種生存本能,玥影。當死亡的陰影籠罩一切時,你必須為心靈找到一個喘息的空間。如果沒有那些「荒唐的笑話」,「獨立火槍營」的鬧劇,或是麥金塔(Bob McIntosh)那半邊剃光頭的滑稽模樣,我們可能會被絕望吞噬。這些「逸趣」並非我們刻意為之,它們是自然而然的迸發,是生命在重壓下,為了維持內在平衡而做出的一種「調適」。它就像雨林中那些植物,即使在縫隙中也要努力地向上伸展,尋求那一點點陽光。笑聲,在某種程度上,比食物更能填飽空虛,比厚重的棉被更能抵禦寒冷。它讓你的精神得以跳脫現實的泥沼,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那種笑,是帶著一絲苦澀,一絲無奈,卻又是那麼真實的,生命的迴響。你無法想像,當一個哨兵在玉米袋上睡著,牛犢啃食他燕尾服的尾巴,或是「塔爾腳」士兵因為思念蔬菜而渴望吃草的荒誕故事,是如何讓我們暫時忘記腹中的飢餓。
玥影: (我點點頭,思索著人類在極端困境下尋求慰藉的本能,這與自然界中生物的擬態和共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確,那些細節讀來令人動容。書中提到,您曾將僅有的五十分錢,用來理髮而非飽餐一頓,只為在親人的婚禮上「看起來最好」。這似乎超越了生理需求,觸及了人類對尊嚴與社交連結的渴望。這種對「形式」的堅持,在您那樣的環境中,是出於何種深層的心理驅動?這是否也是一種抵抗「非人化」的努力?
威廉.米德.戴姆: (他微抿了下嘴,像在回味那段塵封的記憶。)哈,那個理髮的故事啊。當時的確是個掙扎。飢餓是那麼的真實,而婚禮,則是戰火中少有的,能讓人回到「正常世界」的機會。那不僅僅是為了「看起來最好」那麼簡單,玥影。那是一種對「文明」的堅守,對「人」的本質的確認。當你每天都與泥土、血腥、死亡為伍,當你的身體被飢餓和疲憊折磨得面目全非時,很容易忘記自己是誰,很容易變成一個僅憑本能行動的生物。
但我們是人啊。我們有親情,有友情,有對美的感知,有對尊嚴的執著。我的家人在等我,我的表妹在等我,那是一場神聖的婚禮。我不能以一個野人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半美元的理髮費,換來的不僅是臉面的整潔,更是我內心深處,對「我是誰」的一種肯定。它提醒我,我不是一頭被驅趕的獸,我是一個有家、有愛、有社會責任的男人。那不是為了別人,更多是為了自己。當我看到我那美麗的表妹,穿著白色的衣裳,像天使般迎向我時,我內心所有的煎熬都被那份純粹的喜悅沖散了。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回家」的意義,那是比任何溫飽都更深層的慰藉。這就像一朵花,在貧瘠的土地上,也要努力綻放,證明自己的存在與美麗。
玥影: 這種對「人」的維護,在戰火中顯得尤為可貴。書中另一個令我印象深刻的細節,是您們連隊在戰場上發明的「堵塞砲輪」技術。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似乎是一種違反常規、甚至帶有風險的「創新」。但您們卻堅信它能「大大增加火砲的效能」。這種在極端壓力下誕生的實用主義創新,背後是否存在著一種對「生存法則」的直覺理解,即為了效率與生存,可以打破既定規範?這是否也反映了南方軍隊在資源匱乏下,不得不發展出的另一種「適應性」?
威廉.米德.戴姆: (他輕輕一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噢,你提到了那項「偉大的發明」!的確,從軍械專家的角度來看,那簡直是瘋狂。他們說砲管會炸裂,但我們管不了那麼多。當時的狀況是,我們人手不足,火砲後座力又大,每次發射後都要耗費巨大力氣才能將其推回原位。在密集的戰火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決定生死。那不是理論,那是實實在在的生存需求!
當我們筋疲力盡,看著砲火無法持續時,那根「舊柵欄的木頭」就成了唯一的解方。它不是什麼高深的戰術,而是一種「野蠻」的智慧,是人類在極端壓力下,為了節省能量、最大化效率而迸發出的直覺。我們沒有時間去進行複雜的計算和實驗,我們只是「嘗試」了,然後發現它「有效」。當我們發現這樣可以更快地射擊,將敵人掃射得一乾二淨時,所有的「規則」和「警告」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這的確是我們南方軍隊的「適應性」的一個縮影。我們物資匱乏,人數劣勢,所以我們必須比敵人更聰明,更堅韌,更懂得變通。每一塊破布,每一塊發霉的餅乾,每一滴水,甚至每一條「命」,都必須被用到極致。這種「變通」和「不拘泥於形式」的特質,在戰爭中被無限放大。我們被逼著去成為「最懂得生存的生物」,而那塊木頭,正是這種生存智慧的具象體現。它證明了,在生命的邊緣,規則常常會讓步於本能的創新。
玥影: 這也與自然界中的「演化」相似,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生命總會發展出最有效率的生存策略。書中還提到,在戰役期間,軍隊中發生了一場深遠的「宗教復興」。在您看來,這種靈性覺醒,與戰爭帶來的巨大苦難和死亡威脅之間,有著怎樣的內在聯繫?這是否是人類在面對生命終極脆弱時,尋求更高層次意義的必然反應?特別是您提到像李將軍、傑克遜和斯圖亞特這樣「最陽剛的男人」也虔誠信仰,這對當時的宗教觀念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威廉.米德.戴姆: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深沉,似乎回到了那些在簡易木頭教堂裡祈禱的夜晚。)是的,那場復興對我們來說,是比任何勝利都更重要的「所得」。戰爭,玥影,它會徹底剝去你對生命的任何幻想。你每天都看著身邊的戰友倒下,看著生命的脆弱與無常。你開始意識到,你所依賴的一切——你的身體,你的財富,你的社會地位——都可以在轉瞬之間化為烏有。在這種極端環境下,人類的靈魂會自然而然地尋求一個超越物質、超越個體的依靠。
對我們而言,那就是上帝。當你感覺自己站在懸崖邊緣,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虛無時,你會抓住任何能讓你感到穩固的繩索。宗教復興,正是那條繩索。它讓我們相信,即使身體會毀滅,靈魂卻有歸宿;即使人間充滿苦難,仍有永恆的希望。它給了我們一種超越死亡的意義,一種面對恐懼的力量。
至於你提到的李將軍、傑克遜和斯圖亞特這些領袖,他們的存在確實對軍隊產生了巨大影響。在戰前,許多南方紳士認為宗教是「婦女、兒童和弱者的事」,與「男子氣概」無關。但當這些「最陽剛的男人」——他們不僅是卓越的軍事天才,更是我們所有人敬仰的楷模——跪下來祈禱,謙卑地接受聖餐時,整個軍隊的觀念都被顛覆了。
這是一個強大的「示範效應」。如果連他們都認為宗教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麼任何人都不能再輕視它。這向年輕人證明,信仰並非軟弱的表現,反而是真正力量的源泉。它給了我們心靈的平靜,道德的指南,以及在絕境中堅持的勇氣。戰後,這些經歷過靈性洗禮的士兵們回到家鄉,他們的榜樣作用徹底改變了南方社會的宗教面貌。他們不僅是為國家而戰的戰士,更是為靈魂而戰的使者。你看,生命在極端壓力下,不僅會發展出新的生理適應,也會在精神層面尋求更深層的「進化」。
玥影: 這是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交織的絕佳例證。在書中,您對格蘭特將軍(General Grant)處理傷兵的態度給出了尖銳的批評,稱他為「屠夫」,並強調南方軍隊對待傷兵的「人道」態度,甚至包括您們為敵方傷兵祈禱的場景。這種對「人性」的堅持,在您看來,在戰火中最殘酷的時刻,是如何得以維繫的?難道仇恨沒有壓倒這一切嗎?
威廉.米德.戴姆: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輕輕嘆了口氣。)這是一個痛苦的問題,玥影。戰爭本身就是人性的巨大考驗。在戰場上,你必須把敵人視為「非人」才能扣動扳機。但當硝煙散去,當你看到一個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軀體時,那個「敵人」的面具就脫落了。你看到的是一個與你一樣的「人」,一個正在受苦的兄弟。那種共情,是人性深處最難以泯滅的光。
我們確實曾對格蘭特將軍的行為感到憤怒和不解。數千名傷兵被遺棄在戰場中央,任由傷口感染、飢渴致死,甚至被大火吞噬。這種無視生命的態度,對我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我們曾試圖提供援助,卻遭到拒絕,這讓我們感到極度沮喪和憤怒。
但即使是在這樣的憤怒中,我們也無法完全泯滅內心的同情。你看,戰爭是人類行為的極端表現,它展現了人性的至惡,但同時也凸顯了人性的至善。為敵方傷兵祈禱,提供水和安慰,那不是因為我們不恨敵人,而是因為那一刻,我們是「人」,而他們也是「人」。這種行為,是對我們自己靈魂的救贖,是對我們所信仰的上帝的忠誠。它提醒我們,無論處於何種陣營,戰爭的殘酷也不能完全奪走我們的良知與憐憫。
它不是一種刻意的行為,而是一種本能的流露。就像自然界中的捕食者與獵物,在某些特定的情境下,也會展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共存」或「共情」。這或許是生命最深層的連結,超越了一切表面的敵對與衝突。這也是為什麼,即使是戰後,我和我的戰友們依然能與北方的朋友握手言和,因為我們都曾親歷那種極限,並在其中看到了人性的複雜與多樣。
玥影: 這種超越仇恨的連結,是真正值得深思的生命現象。書中還描繪了許多生動的角色,如您那位會計較是否該為理髮而犧牲早餐的卡特醫生,還有那個半邊頭髮被剃掉卻堅持上戰場的麥金塔。這些人物,雖然是您個人記憶的片段,卻彷彿擁有獨立的生命。您是如何在記憶的碎片中,重塑這些人物的形象與性格,使他們如此鮮活?這是否也與您後來作為牧師,對人性的觀察與理解有關?
威廉.米德.戴姆: (他溫柔地笑了,彷彿那些老朋友就在眼前。)啊,卡特醫生和麥金塔!他們確實是書中不可或缺的「色彩」。這些人,玥影,他們不是我刻意塑造的「角色」,他們是我的戰友,我的生命夥伴。在戰場上,每個人都展現出最真實的一面,沒有了社會的偽裝,他們的性格、脾氣、幽默感,甚至是小小的怪癖,都變得格外鮮明。
卡特醫生,他是一個完美的南方紳士,即使在最混亂的戰場上,他也要保持禮儀。他對「粗魯」的言行比對子彈更介意,他為自己受傷而向長官「道歉」。這不是做作,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教養。而麥金塔,他對自己的形象看得比命還重,這也是一種「人性」的呈現,即使在死亡面前,我們依然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的樣子。
我只是忠實地記錄了他們。我觀察他們,聆聽他們,與他們一同經歷生死。在那些漫長的夜晚,圍著篝火,我們分享著彼此的故事,他們的聲音、表情、習慣,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中。當我後來成為牧師,面對不同的生命,聆聽不同的故事時,我發現,人性的底色是那麼相似,無論是戰場上的士兵,還是教會裡的信徒,他們都有著同樣的恐懼、希望、掙扎與渴望。
那些人物之所以鮮活,是因為他們就是活生生的「人」。我只是將他們在極端環境下所展現的「本真」呈現出來。他們不是完美的英雄,他們有他們的弱點,他們的滑稽,但正是這些不完美,才讓他們如此真實,如此令人難忘。他們是「生命之網」上的一個個節點,連接起歷史,也連接起我們與過去的情感。
玥影: 這也正是我作為生命科學家所追求的——理解生命的複雜性與多樣性,以及其在不同環境下的表現形式。書的結尾部分,您將南北戰爭與當時(1919年)正在進行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美國士兵相比較,強調兩者都繼承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英勇」血統。這種跨越數十年,將不同戰爭中的軍人視為同一「血脈」的論述,在您看來,是一種對歷史的傳承,還是一種對特定種族特質的強調?在今天的時代,我們如何看待這種觀點?
威廉.米德.戴姆: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遠方,像是在審視那段漫長的歷史。)嗯,這是一個關於「身份」和「傳承」的問題,玥影。在那個年代,特別是我們經歷了南北戰爭後,對「美國人」和「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認同,是一種非常普遍且強烈的民族自豪感。我們相信,這種「血統」承載著英勇、堅韌和對自由的熱愛。將一戰的美國士兵與我們連結起來,是希望強調一種不變的國家精神,一種無論經歷何種內部衝突,最終都能團結起來對外捍衛價值的信念。
這並非單純的種族主義,更多是一種文化上的「榮譽感」與「歸屬感」。我們那一代人,親歷了國家分裂的痛苦,以及戰後重建的艱辛。當看到年輕一代的美國士兵再次為世界自由而戰時,我們渴望看到一種「精神的延續」,一種「超越黨派和地域」的團結。
然而,時至今日,我知道世界已變得更為多元與包容。對「血統」的強調,或許已不再是當代社會的主流。今天,我們談論更多的是「共同的價值觀」,是「普世的人性」,而非狹隘的種族界定。但我相信,無論時代如何變遷,那些關於「勇氣」、「犧牲」、「忠誠」和「對自由的追求」的品質,依然是人類社會所珍視的。我的書,是對我所見證的那一代人的致敬,也是對這些普世價值的一種記錄。它不是要劃定界限,而是要提醒後人,無論出身如何,每個人都有可能展現出那份不朽的「人性之光」。歷史是流動的,而那些核心的品質,卻是恆久不變的。
玥影: 博士,您的闡述,讓這些過去的事件與人物,在當下產生了更深刻的共鳴。您從一個生命科學家的角度,觀察到了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生理和心理適應,以及在苦難中對意義的追尋。這些在戰火中展現的生命韌性、對尊嚴的堅守、對創新變通的本能,以及那份在仇恨中依然難以磨滅的同情心,都為「生命之網」添上了最為複雜而動人的一筆。如同您筆下那隻在砲口築巢的藍鳥,生命總能在最不可能的角落,找到自己的棲息之所,並以其微小的存在,為我們指引出希望的方向。感謝您今日的分享,戴姆博士,這場對談豐富了我對生命與歷史的理解。
威廉.米德.戴姆: (他緩緩地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不,玥影,應該是我感謝你。你的提問讓我重新審視了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並從一個新的角度理解了它們。看著這片曾經的荒野再次充滿生機,我深信,人類的生命也如這自然一般,無論經歷怎樣的毀滅,總會找到重生的力量。這場對談,就如同那隻藍鳥,為我的回憶帶來了一份新的,意想不到的寧靜與啟發。願你繼續在「生命之網」中,尋找並展現那些萬物共生的光芒。
小徑上,陽光已完全驅散了清晨的薄霧。戴姆博士將筆記本輕輕放回長袍內側的口袋,轉身緩緩地走向林地深處。他的背影在光影中逐漸模糊,彷彿融入了那片重新恢復生機的荒野,只留下鳥兒的鳴叫,以及空氣中野花淡淡的甜香,在提醒著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真實存在過。我站在原地,感受著拂過臉龐的微風,思索著人類生命那無盡的複雜與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