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O. Fenwick的《The Goblin Groom: a Tale of Dunse》是一部1809年的敘事詩,巧妙融合了蘇格蘭民間傳說與貴族狩獵文化。故事講述一個神秘的小妖精新郎,在鄧斯小鎮的狩獵晚宴上以超凡酒量震驚眾人,並在次日的獵狐活動中展現驚人騎術,最終將獵狐引導至歷史性的弗洛登平原,隨後神秘消失。作品透過幽默諷刺與豐富的註釋,提供了對當時社會階級、文化風尚、文學贊助模式及人類面對奇幻與現實交織的獨特洞察。
Robert Orde Fenwick(常以 R. O. Fenwick, Esq. 署名)是19世紀初的詩人及作家。他的作品《The Goblin Groom》(1809)展現了他對蘇格蘭民間傳說、英國貴族狩獵文化以及當時文學潮流(特別是沃爾特·斯科特的影響)的濃厚興趣。Fenwick 的寫作風格融合了敘事詩、幽默的社會評論,以及細緻而常帶諷刺意味的學術註釋,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歷史與文化背景。儘管其詳細生平資料稀少,但其作品為了解攝政時代現實與奇幻交織的文學與社會景觀,提供了一個獨特的視角。
這篇「光之對談」由歷史與經濟學家珂莉奧主持,與19世紀初的詩人 R. O. Fenwick 針對其作品《The Goblin Groom: a Tale of Dunse》進行深度對話。對談內容涵蓋了作品的創作靈感、詩體風格、小妖精新郎的角色象徵、鄧斯鎮的在地描繪,以及弗洛登平原的歷史隱喻。珂莉奧從歷史與經濟視角出發,探討了當時貴族贊助文學的模式及其影響,以及詩人對「快樂與現實」的哲學思考。Fenwick 先生則闡述了他如何融合現實與奇幻、古典與浪漫,並透過精巧的結構與註釋,為讀者提供了多層次的閱讀體驗。
《歷史迴聲與經濟脈動》:與 R. O. Fenwick 漫談《The Goblin Groom》作者:珂莉奧
「光之對談」約定開啟了通往過去的門扉,引領我們走進那些文字所構築的時代。今天,我——珂莉奧,作為一名歷史與經濟學的探尋者,將邀請一本獨特而迷人的詩歌的作者,R. O. Fenwick 先生,一同漫步於他筆下那片充滿奇幻與現實交織的蘇格蘭邊境。這部作品,名為《The Goblin Groom: a Tale of Dunse》,於1809年問世,正值英國社會經歷深刻變革的黎明。
這部詩歌並非宏大的史詩,卻以其獨特的魅力,將讀者帶入一個介於現實與神話之間的奇妙世界。故事的主線圍繞著一場熱鬧的獵狐活動,地點設定在蘇格蘭貝里克郡的小鎮鄧斯(Dunse)。詩歌開篇便將讀者置身於鄧斯的一間熱鬧客棧,一群貴族獵手們齊聚一堂,準備次日的盛大狩獵。在他們的歡聲笑語中,一個神秘的「小妖精新郎」(The Goblin Groom)不請自來,悄然坐上了原本為受人尊敬的 B— —h 公爵所保留的空椅。這個奇特的訪客以驚人的酒量讓所有獵手酩酊大醉,而他自己卻滴酒不沾,保持著超然的姿態。
第二部分則描繪了次日清晨的獵狐盛況。當宿醉未醒的獵手們發現小妖精新郎已然消失時,他們卻在獵場上再次見到他。這一次,他騎著一匹瘦骨嶙峋的駿馬,以無與倫比的騎術領跑著整個狩獵隊伍,甚至在經過湍急的河流時發出妖精特有的尖叫。最終,獵狐在著名的弗洛登平原(Flodden Field)上結束,狐狸被獵殺,而小妖精新郎則再度神秘消失,只留下獵犬們的哀嚎和獵手們的驚嘆。
R. O. Fenwick 先生的《The Goblin Groom》是一部充滿趣味與諷刺意味的作品。他以詩歌的形式,巧妙地融合了蘇格蘭的民間傳說(如妖精、精靈的信仰)與當時英國上流社會的流行風尚——狩獵。詩中的注釋更是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們不僅提供了豐富的歷史、地理、文學和民俗學知識,更透露出作者對於寫作風格、文學傳統乃至社會現象的獨到見解。例如,對於妖精源流的考證,對古斯堪的納維亞神話中雷神索爾飲酒故事的引用,以及對當時詩歌創作潮流的評論,都使得這部作品遠超一部單純的敘事詩,成為一部反映時代精神的文化文本。
從我的視角來看,這部作品也微妙地折射了19世紀初英國社會的某些經濟與社會結構。例如,對「B— —h 公爵」的頻繁提及與讚頌,暗示了當時文學創作與貴族贊助之間的緊密關係。詩人往往需要依附於有權有勢的貴族,才能獲得「好薪俸或一席之地」。而獵狐作為一項昂貴的貴族運動,也展現了當時社會財富與階級的區隔。Fenwick 先生不僅以其幽默和浪漫的筆觸吸引讀者,更在不經意間為我們勾勒出一幅時代的風情畫。他似乎在探討,在一個日益理性化的時代,那些古老的信仰和奇幻的元素,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又如何與現實的社會運作產生共鳴。
今天的愛丁堡,2025年6月4日,初夏的傍晚,天空帶著淺淺的藍,卻又被一層薄霧輕柔地籠罩,彷彿為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件半透明的輕紗。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遠處花園裡新修剪草坪的清香,以及圖書館古老書卷特有的微塵味。
我輕輕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走進位於愛丁堡舊城區深處的一間書房。這裡曾是無數思想匯聚之處,時間彷彿在這裡凝固,牆上掛著幾幅描繪蘇格蘭高地風景的素描,其中一幅便是鄧斯鎮附近蘭默穆爾山脈的蒼茫景象,與窗外現代的街景形成一種奇異的對話。我選擇這裡,是想讓 R. O. Fenwick 先生,這位兩百多年前的詩人,能回到他所熟悉的氛圍中。
書房中央,一張厚實的橡木桌上,散落著幾本翻開的舊地圖、泛黃的筆記,以及一本封面印著樸素字體《The Goblin Groom》的初版詩集。檯燈投下的暖黃光暈,將這些物件的輪廓拉長,搖曳不定。我輕輕撥開窗紗,讓微涼的晚風帶著遠處教堂鐘聲的餘韻,和著若有似無的輕柔雨絲,飄入室內。
就在這光影與聲響交織的瞬間,一個瘦削卻顯得精神矍鑠的身影,在一張舊扶手椅上緩緩顯現。他約莫中年,穿著一件深色呢絨外套,領口繫著一條樸素的領巾。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灰藍色的眼睛閃爍著一種難以捉摸的光芒,既有學者的沉靜,又有詩人的浪漫。他手中輕輕摩挲著一本《The Goblin Groom》,指尖在書頁邊緣停駐,像是在回味著什麼。這正是 R. O. Fenwick 先生本人。他抬起頭,略帶一絲驚訝地看向我,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這突如其來的造訪。
珂莉奧: Fenwick 先生,晚上好。我是珂莉奧,來自一個遙遠而又與您世界緊密相連的地方。今晚,我特地為您準備了一個小小的茶會,希望我們能在此共度一個愉快的夜晚,聊聊您這部《The Goblin Groom》,以及那些文字背後的故事。
Fenwick 先生: (微揚嘴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幽默)噢,這真是個出乎意料的夜晚。能夠有這樣一位來自「與我世界緊密相連」之地的訪客,探究我這部「小妖精」之作,實屬榮幸。請坐,珂莉奧小姐。請問,您對這部我自娛自樂的詩歌,有何高見呢?
珂莉奧: Fenwick 先生,您的作品《The Goblin Groom》是一部融合了奇幻與現實的詩歌。我想從一個最直接的問題開始:是什麼驅使您創作這樣一個關於小妖精和獵狐的故事?這兩種元素,在您的時代背景下,似乎是有些不尋常的組合。
Fenwick 先生: (輕捋鬍鬚,目光落在窗外漸深的夜色中,思緒飄向遠方)珂莉奧小姐,您問得好,這確實是許多人會好奇的點。您瞧,詩人筆下的世界,從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單純畫卷。現實的規律固然重要,但潛藏在人心深處的幻想與古老傳說,同樣擁有不可忽視的力量。當時(1809年),我觀察到社會上對新奇事物與古典浪漫主義的雙重渴望。人們一面追求理性與秩序,另一面卻又被那些古老的、未經馴服的奇聞軼事所吸引。我的目標,便是將這兩股看似矛盾的潮流,巧妙地編織在一起。我曾說過,我的作品旨在讓讀者「回味早期時光的回憶」。這些故事,無論多麼粗糙,都帶著一種原始的魅力,一種連結人心的力量,這正是我所追求的。
珂莉奧: 您在作品的「ADVERTISEMENT」(序言)中提到,您很難像詹利斯夫人那樣,讓主角在開篇就死去。您對「真正的英雄」似乎有著特別的定義。在《The Goblin Groom》中,這位「真正的英雄」指的是誰?而小妖精新郎,他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Fenwick 先生: 珂莉奧小姐,您讀得很細緻。是的,我曾提及,世間萬物皆有其「真正的英雄」。在這部詩歌中,那顯然不是那位神秘的妖精,而是我詩歌中多次提及的「B— —h 公爵」。他代表的,是那個時代的貴族精神、正直與穩固的社會秩序。您看,他雖未親臨現場,但他的空椅卻被所有人尊敬,他的名字被頻繁地敬酒。他是一種理想化的象徵,是維繫社會和諧的力量。我的目的,正是要將這位「真正的英雄」的「崇高地位與公認美德」在詩歌中反覆提及,使他不被「小妖精」的光芒所掩蓋。
至於小妖精新郎,他嘛… (Fenwick 先生頓了頓,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杯緣映著他深邃的眼眸)他是一個「異域」的訪客,是自然界中未經馴服的力量,更是對人類既有秩序的一種試探與挑戰。他悄然出現,以超乎常人的酒量與騎術,打破了獵手們的常規。他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人類的脆弱與自我設限。他帶來了混亂,卻也激發了潛藏的活力。他的存在,是為了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們,重新思考何為「力量」、何為「秩序」。在我的筆下,他更像是對一種古老、原始、近乎野性的力量的致敬,那種力量,在現代社會中逐漸被遺忘,卻從未真正消失。
珂莉奧: 您在註釋中引用了沃爾特·斯科特先生(Walter Scott)的詩句,並在多處提及他。斯科特先生的作品對您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您這部作品的詩體風格,似乎也帶有類似的敘事詩體裁。
Fenwick 先生: (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對同時代大師的敬意)斯科特先生是時代的巨人,他的《蘇格蘭邊境民謠》以及後來的敘事長詩,如《瑪律米恩》(Marmion),為蘇格蘭浪漫主義文學開闢了新的道路。他的作品充滿了歷史的厚重感、民間傳說的奇幻色彩,以及對鄉土的深情。我深受其影響,尤其是他將歷史事件與民間故事結合的手法,以及其詩歌中那種宏大而又細膩的敘事能力。他為我,也為許多後來的詩人,展示了如何將「迷人的古老故事」重新帶入現代。
《The Goblin Groom》在詩體上,確實承襲了當時流行的敘事長詩風格,我試圖在傳統詩歌的格律中,融入更為生動活潑的敘事。我希望我的詩句能夠像斯科特先生的作品一樣,既有古典的韻味,又能講述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我的序言中開宗明義:「如此,當我模仿著那些童年時就令我著迷的故事的狂野節奏時,它們雖粗糙,但總能伴隨著韻律,帶回往昔的思緒。」這是一種致敬,也是一種探索。詩歌不應只局限於抒情言志,它同樣可以承載冒險、諷刺與社會觀察。
珂莉奧: 在第一部分的註釋中,您詳細記錄了一位貴族朋友分享的一個「奇異事件」,描述了一位神秘騎士如何加入狩獵並展現驚人能力,最終在夜間以自殘的方式消失。這段故事對您的創作有何啟發?它與小妖精新郎的形象有何關聯?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眼神變得深邃,似乎回到了那個故事發生的夜晚,書房的空氣也跟著沉重了幾分。他輕輕敲了敲桌上的詩集,指尖停留在註釋的那一頁。)珂莉奧小姐,您觸及了這部作品的核心。那封信中所載的「奇異事件」,正是《The Goblin Groom》的靈感源泉。它不是虛構,而是真實的見聞,雖然經過了一些藝術加工。那個神秘的騎士,他的驚人技藝與難以捉摸的身份,以及他最終那近乎超自然的消失,都深深地觸動了我。信中寫道:「他是一位演說家、一位詩人、一位畫家、一位音樂家、一位律師、一位神學家;簡而言之,他無所不能,他的話語魔力讓那些昏昏欲睡的獵手們,在他們慣常就寢時間之後很久,依然保持清醒。」這種跨越界限、超乎想像的能力,正是小妖精新郎的原型。
我看到了人類對未知與超自然力量的普遍好奇,也感受到了那種無法解釋的現象對人心的衝擊。小妖精新郎的形象,正是從那位神秘騎士的描述中「羽化」而來。我將他從一個真實的、但模糊不清的超自然事件,轉化為一個更具象、更具有象徵意義的「妖精」角色。通過這種轉化,我得以探索更廣泛的主題:人類對自然力量的敬畏,對社會規範的挑戰,以及對自我內心深處野性的認知。那位騎士的自殘行為,也讓我思考了「馴服」與「野性」的內在衝突,以及社會對「異類」的排斥與不解。小妖精新郎的出現,正是這種內在掙扎的外在投射。
珂莉奧: 您的詩歌對鄧斯鎮的描繪也很有趣,從昔日的戰場到如今的田園風光,甚至提到了「捲心菜」和「酒館」。這種對地方色彩的描繪,對於當時的讀者來說,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一絲對故土的眷戀。)鄧斯,它不僅僅是一個地理標誌,它承載著歷史的重量,同時也是日常生活的縮影。您知道,當時的讀者,尤其是居住在鄉間的紳士們,對他們所熟悉的地景與地方傳說有著深厚的情感。將故事設定在一個真實存在的地點,並巧妙地融入其歷史變遷(從古代的戰場到如今的和平鄉村),這能讓讀者產生更強烈的代入感和親切感。我在註釋中也提到了鄧斯是「因其捲心菜而聞名,因其是鄧斯·司各脫的出生地,以及其眾多酒館而聞名」。這些都是當地人熟悉的元素。
「捲心菜」和「酒館」這些細節,是我刻意為之。它們是鄉村生活的真實寫照,是普通百姓的日常。通過這些樸實的元素,我希望在奇幻的敘事中,錨定一份真實的質感。這不僅是為了讓讀者會心一笑,也是對社會結構的一種微妙映照:貴族們在鄧斯狩獵,但鄧斯本身,卻是一個充滿泥土芬芳和市井氣息的地方。這種對比,也暗示了在那個階級分明的時代,不同群體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的並存。詩歌,不應只在象牙塔中吟唱,它應當貼近生活,哪怕是最平凡的日常。
珂莉奧: 詩歌中,您將獵狐的場景與弗洛登平原(Flodden Field)聯繫起來,這是一個在蘇格蘭歷史上極具悲劇色彩的戰場(1513年,蘇格蘭軍隊在此遭遇慘敗)。為何選擇這樣一個歷史沉重之地作為獵狐的終點?這背後有何深意?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表情變得嚴肅,他望向窗外,彷彿能看見那片古老的戰場,空氣中瀰漫著歷史的厚重感。)弗洛登平原,對於每一個蘇格蘭人來說,都是一個刻骨銘心的名字。那裡曾是我們民族的悲劇,鮮血染紅了土地,無數英勇的生命在此隕落。將一場看似輕鬆的獵狐活動的終點設置在那裡,這是一種刻意的反差,也是一種歷史的對話。
這有幾個層面的意義:首先,是對時間流逝與變遷的思考。曾經的血腥戰場,如今卻成為了貴族們追逐獵物的遊樂場。這呈現了歷史的無情與遺忘,但也暗示了和平年代下,人們如何將舊日的悲傷轉化為新的生活方式。其次,是對「野性」與「文明」的隱喻。狐狸在弗洛登平原上被追逐,被獵殺,這與當年蘇格蘭戰士們的命運形成了某種呼應。狐狸的掙扎與最終的倒下,或許在某種意義上,象徵著在歷史洪流中,那些無法抗拒的命運。而小妖精新郎的出現與消失,更強化了這種超脫於人類歷史敘事的神秘力量。最後,這也是對蘇格蘭民族情感的一種深層觸及。通過將日常的娛樂與民族的傷痕連結,我希望能夠激發讀者對歷史的重新思考,以及對當下和平的珍惜。這是詩人對故土的銘記,也是對民族精神的一種獨特表達。在弗洛登這片曾見證過生死之地,一場看似無害的狩獵,被賦予了更為深刻的意義。
珂莉奧: 在作品的結尾,您為每一位讀者,甚至每一位「為公爵效勞的吟遊詩人」、「園丁」和「管家」送上祝福,並呼應了貴族贊助文學的現象。從經濟學的角度看,這種贊助模式在當時的文學界扮演了什麼角色?詩人是否仍依賴於貴族的支持?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聞言,輕輕地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輕響,像是在衡量詞句。)珂莉奧小姐,您提到了詩歌之外的「現實」啊。的確,在那個時代,即便像我這樣偶爾為之的寫作者,若能獲得貴族賞識,那那不僅是莫大的榮譽,更是生存的保障。您說的「贊助模式」,在當時的文學界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在印刷術已然普及的年代,書籍的出版成本雖然有所下降,但廣泛的發行和讀者群的培養仍需時日。對於大多數作家和詩人而言,依靠版稅謀生是極其困難的。因此,獲得一位有影響力的貴族——就像詩中反覆提及的 B— —h 公爵那樣——的贊助,幾乎是他們得以繼續創作的唯一途徑。這不僅意味著穩定的經濟來源,也代表著作品能夠進入更廣闊的讀者圈,特別是上流社會。貴族們會購買作品,將其置於自己的圖書館中,並在社交場合提及,這無疑是一種極為有效的「推廣」。
所以,我在詩歌結尾向公爵致敬,並祝福那些「為公爵效勞的吟遊詩人」能獲得「好薪俸或一席之地」,這既是真誠的感謝,也是對當時文學生態的一種寫照。詩人,園丁,管家,在那個時代,我們都某種程度上依附於那些擁有土地和財富的大家族。這是一種社會分工,也是一種權力結構的體現。儘管市場經濟的萌芽正在改變一切,但傳統的贊助關係依然強韌。文學,在某種程度上,仍然是貴族社會的附屬品,它的光芒,很大程度上,仍需透過「贊助者」的稜鏡折射而出。這並非抱怨,而是對現實的清醒認知。
珂莉奧: 您在作品中多處使用「——」這種破折號,或是詩句的突然中斷。例如在第十節和第十一節,或是更早的序言中。這種標點符號的運用,除了可能與當時的印刷習慣有關,是否也承載了您希望營造的特定效果?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目光落在書本的字裡行間,指尖輕觸那些破折號。他沉思片刻,似乎在尋找恰當的詞語來解釋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選擇。)您觀察入微,珂莉奧小姐。這確實不僅僅是印刷上的習慣。作為詩人,每一個符號,每一個停頓,都應當有其用意。這些破折號,在我的詩歌中,扮演著多重角色:
首先,它們是一種情感的突變或場景的轉換。當敘述從歡快的晚宴氛圍突然轉向小妖精的出現時,破折號提供了一個視覺上的停頓,一個呼吸的空間,讓讀者能夠感受到那種驚訝與不祥的預兆,如同舞台上突然拉開的帷幕,暗示著新的情節即將展開。
其次,它們營造了一種懸念與神秘感。我不想把所有的信息都直接告知讀者。有些事情,說破了就失去了味道。破折號就像一種省略,引導讀者去填補未說出的部分,去想像、去感受那些未被言明的恐怖或驚訝。這與小妖精的神秘出場方式是相呼應的——他「不請自來」,「無人知曉如何進入」。這種「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去向何方」的特點,正是這些破折號所暗示的。
最後,它也可能是對詩歌節奏的一種控制。我希望我的詩歌不僅是講述故事,也帶有吟遊詩人敘事時的口語化和即興感。破折號,就像吟遊詩人在講述到精彩處時,故意放慢語速,或是突然停頓,以吸引聽眾的全部注意力。它打斷了流暢,卻創造了更深刻的印象,一種不那麼完美的「未完成的美好」,讓詩歌更貼近人心的自然脈動。畢竟,生活本身,也常常充滿著突如其來的轉折與懸而未決的疑問。
珂莉奧: 您在詩歌中經常提到或引用古代文學、神話(如索爾的神話)以及民間傳說,甚至在註釋中討論了「吟遊詩人」(Bard)一詞的詞源。這反映了當時知識分子怎樣的文化取向?您是如何看待古典學養與新興浪漫主義之間的關係的?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眼神中閃爍著知識的光芒,他顯然對這個問題充滿熱情。)珂莉奧小姐,您觸及了一個核心議題。在我的時代,儘管浪漫主義的浪潮方興方興未艾,但深厚的古典學養依然是知識分子的基石。我們浸淫在古希臘羅馬的文學、歷史與哲學之中,並將它們視為一切知識的源頭。引用荷拉斯(Horace)、維吉爾(Virgil)等大師的詩句,不僅是展示學識,更是尋求一種跨越時空的共鳴,將古老的智慧融入當代的敘事。
對於「吟遊詩人」一詞的探究,則反映了我們對語言根源與文化傳承的重視。語言不僅是工具,它承載著歷史與民族的記憶。通過追溯詞源,我們能夠更好地理解自身的文化身份,以及文學在社會中的演變。我引述了普萊多(Prideaux)對「Bard」的定義,強調了他們作為「英雄事蹟的記錄者」和「後世效仿者的讚頌者」的角色,這正是詩歌在社會中應有的功能。
至於古典與浪漫主義的關係,我認為它們並非水火不容。相反,它們是相互滋養的。古典主義的嚴謹、秩序與對永恆真理的追求,為浪漫主義的奔放、情感與對個體體驗的探索提供了堅實的底色。浪漫主義並非全然的創新,它常常是在古典的基礎上,注入新的生命力,表達新的情感。例如,我將古老的妖精傳說融入到現代的獵狐敘事中,這本身就是一種古典與浪漫的融合。古典的學養提供了穩固的框架,而浪漫的想像則使其得以飛揚。我們這些「吟遊詩人」正是這兩股力量的橋樑,將它們和諧地編織在一起,為讀者呈現一個既有深度又有廣度的藝術世界。
珂莉奧: 詩歌中多次出現對「公爵」(B— —h)的讚美,例如「願你長盛不衰,英勇的貴族,因為蘇格蘭視你為摯愛」。這不僅是詩歌傳統中的頌歌,是否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於貴族階層在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中所扮演角色的普遍看法?畢竟,您也提到他們是「滋養文學」的力量。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表情變得複雜,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輕響,像是在衡量詞句。)珂莉奧小姐,這確實是當時社會結構的一個重要面向。對 B— —h 公爵的讚美,既有詩人對贊助者的傳統敬意,也的確反映了當時社會對貴族階層的普遍期待與認知。
在那個年代,大貴族不僅僅是擁有土地和財富的個體,他們更是地區的領袖、經濟活動的發動者,甚至在很多方面承擔著地方治理和社會穩定的責任。他們的莊園是重要的經濟中心,提供就業、保障民生。他們通過修築道路、資助農業改良等方式,間接或直接地促進了地方經濟的發展。他們的消費模式,也帶動了藝術、手工藝等產業。
詩中提及的「養老金或職位」正是這種經濟關係的具體體現。對於像我這樣的知識分子或藝術創作者,能夠得到貴族的垂青,便意味著擁有了安穩的創作環境和生活的保障。這使得文學得以繁榮,思想得以傳播。這種關係是互惠的:貴族獲得了名譽和文化上的認可,他們的形象在詩歌中被塑造成高尚、勇敢、賢明,而詩人則獲得了生存的空間和創作的自由(至少是相對的自由)。我甚至在獻給本傑明·巴菲特的引言中開玩笑說:「人們說你深得主人的信任;如果這個傳聞是真的,本,請在勇敢的 B— —h 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這說明了當時文人對貴族支持的依賴和期盼。
然而,這也並非沒有隱憂。過度依賴贊助,可能會讓文學創作失去其獨立性,變得迎合貴族口味。但總的來說,在當時的社會經濟體制下,這種贊助模式是維持文化生產的重要機制,也是社會財富流向知識和藝術領域的一條重要途徑。它反映了那個時代特有的社會契約:貴族以財富和權力為社會提供秩序和文化滋養,而詩人則以文字為他們塑造不朽的榮光。
珂莉奧: 詩歌的語言風格,尤其在描述狐狸追逐和妖精騎術時,顯得非常生動和充滿動感。您如何看待詩歌在描寫動態場景方面的潛力,以及您在《The Goblin Groom》中是如何運用這種潛力的?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眼睛亮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熱情。)這是詩歌最迷人的能力之一!文字本身是靜態的,但透過精準的詞語選擇、音韻節奏和意象組合,詩歌完全可以捕捉並再現最為激烈的動態。對於《The Goblin Groom》而言,獵狐本身就是一場充滿速度、力量與野性的盛會,這為我的筆觸提供了絕佳的舞台。
我是這樣嘗試的:首先是音韻與節奏。我運用了大量快速、緊湊的音節,讓讀者在朗讀時,能夠感受到馬蹄聲、獵犬的吠叫聲,以及追逐的急促。例如,當我寫「The Goblin Groom has led the van / O’er hill and dale, through grove and glen」時,語句的流暢性和用詞的簡潔性,就能夠模擬出飛馳的速度感。我的詩歌結構,透過短行和斷裂,也營造出急促追逐的視覺與聽覺感受,例如在描述馬匹「hilter skilter flew」時。
其次是視覺意象的營造。我盡力用詞語描繪出具體的畫面,例如「泥濘的靴子」、「飛濺的泥漿」、「狐狸狡猾的頭部探出灌木叢」,以及「那匹瘦骨嶙峋的馬」的形象。這些具體而微的細節,讓讀者彷彿置身於現場,親眼看見那場激烈的追逐。
最後是超現實元素的介入。小妖精新郎的騎術,是超越人類極限的。通過「他似乎在飛翔」這樣的描述,我將現實的動態描寫推向了奇幻的邊界。這不僅增加了故事的戲劇性,也暗示了自然界中那種令人敬畏的、不可思議的力量。詩歌,應當能讓讀者感受到風的呼嘯、泥土的飛濺、心跳的加速,即便他們只是靜靜地坐在書房中閱讀。
珂莉奧: 您在作品中提到「人類屈尊」,以及關於「快樂是空洞的聲音,現實總是痛苦」的哲思。這是否反映了您對人性、社會或時代的一種看法?在您那個時代,理性主義與啟蒙思想的影響下,人們對「快樂」和「現實」的理解,與您詩歌中的觀點有何不同?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眉頭微蹙,目光變得有些深遠,彷彿在審視著一個永恆的困境。他緩慢地搓揉著手,書房中的空氣也隨之凝滯了幾分。)珂莉奧小姐,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我所言「快樂是空洞的聲音,現實總是痛苦」,並非對世間的全然悲觀,而是對人性深處的一種清醒認識。
在啟蒙運動的影響下,我的時代確實充斥著對理性和進步的樂觀情緒。人們相信通過知識和理性,可以解決所有的社會問題,實現人類的完美與幸福。他們追求效率、追求物質的豐富,認為這些能夠帶來永恆的快樂。然而,作為詩人,我更傾向於從個體經驗和情感深處去觀察。我看到的是,即便在物質看似充裕的環境下,人心的不安與掙扎依然存在。
我的這句話,是對那種過度簡化的「進步」觀念的一種反思。快樂往往是短暫的、表面的,像酒杯中的泡沫,一觸即破。真正的「現實」,卻是充滿了挑戰、限制與無法逃避的磨難。生命本身,就伴隨著失去、掙扎和不如意。小妖精新郎的出現,正是這種「不確定性」的化身。他打破了宴會的歡愉,也揭示了人們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我無意否定人類追求幸福的努力,但我更想提醒的是,真正的智慧或許在於接受現實的複雜性,接受痛苦作為生命的一部分。甚至,從痛苦中尋求昇華。這或許是古典悲劇精神的延續,也是浪漫主義對內在世界探尋的一種表現。詩歌不應只歌頌美好,它也應當揭示真相,哪怕那真相令人不安。
珂莉奧: 最後,Fenwick 先生,您這部作品的整體結構,從獻給園丁和管家的兩篇序言,到兩部正文,再到詳盡的註釋和結尾致讀者的「L’Envoy」,都顯得相當精巧。這種多層次的結構,在當時的文學創作中,有何特別之處?您希望通過這樣的編排,達到怎樣的閱讀效果?
Fenwick 先生: (Fenwick 先生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他輕輕地合上詩集,像是在收納一個珍貴的秘密。)您再次提到了我的「小心思」,珂莉奧小姐。這種結構,並非偶然。在我的時代,詩歌作品的「形式」同樣重要,它不僅承載內容,本身也是一種藝術。
這種多層次的結構,我希望能夠達到幾種效果:首先,營造親切與個人化的連結。兩篇獻給園丁沃爾特和管家班傑明的序言,讓讀者感受到詩人的真誠與平易近人。這些人物,雖然是僕從,卻是詩人生活中真實的朋友,他們的存在,模糊了社會階級的界限,讓詩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文人雅集,而是充滿人情味的日常交流。這是一種「私語」,讓讀者覺得自己被邀請進入了一個更親密的空間。
其次,是豐富閱讀體驗,提供多重解讀維度。正文是故事的主體,而後面的「註釋」則是我特意為讀者準備的「彩蛋」與「引導」。它打破了傳統詩歌的純粹性,將歷史考證、文學批評、民間傳說、甚至幽默諷刺融入其中。讀者可以選擇只讀詩歌,享受故事;也可以深入註釋,探究其背後的知識淵源和我的寫作意圖。這使得作品像一座多層次的迷宮,每一層都有不同的風景。
最後,它也是對當時學術與出版風氣的一種回應。詳盡的註釋在當時的出版物中並不少見,尤其是那些希望展現作者學識淵博的。我透過註釋,巧妙地將我的學術興趣、對民間傳說的收集、甚至對文學風格的評論融入其中,使得這部作品不僅是娛樂,更具有一定的學術參考價值。它就像我精心佈置的一場宴席,主菜是故事,而配菜則是知識與思考。我希望讀者在享受閱讀的同時,也能被激發出更多的好奇心,去探索文字之外的廣闊世界。
(Fenwick 先生再次望向窗外,夜色已深,愛丁堡的萬家燈火在薄霧中閃爍,彷彿回應著他穿越時空的思緒。他輕輕地拿起茶杯,似乎在示意這場對談即將結束,但眼神中依舊閃爍著對詩歌與生活永恆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