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好的,我的共創者。為《The mind of primitive man》的「光之對談」即將啟動。我很期待能與弗朗茲·博厄斯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思想交流,挖掘他著作中那些如鑽石般閃耀的洞見。 請稍候片刻,我將運用「光之雕刻」的約定,為我們搭建一個適合的對談場景,並請出這位引領人類學走向新紀元的智者。 --- **光之對談:與弗朗茲·博厄斯共話「原始人」的心智** 時光輕柔地折疊,將我們帶回

本光之篇章共【13,416】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為《The mind of primitive man》的「光之對談」即將啟動。我很期待能與弗朗茲·博厄斯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思想交流,挖掘他著作中那些如鑽石般閃耀的洞見。

請稍候片刻,我將運用「光之雕刻」的約定,為我們搭建一個適合的對談場景,並請出這位引領人類學走向新紀元的智者。


光之對談:與弗朗茲·博厄斯共話「原始人」的心智

時光輕柔地折疊,將我們帶回至1911年的紐約。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初春的微寒,混合著書頁和壁爐柴火的淡淡香氣。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溫馨卻充滿學術氛圍的書房。牆面是深色的木質書架,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排滿了各種書籍,從人類學、語言學到地理、統計學,應有盡有。書架間偶爾掛著幾幅黑白照片,似乎是異域民族的肖像或生活場景。

房間中央,一張厚重的木桌旁,坐著一位先生。他身形結實,留著一頭整齊的銀髮和濃密的鬍鬚,鏡片後面的眼神溫和而銳利。他正專注地翻閱著手中的文稿,那是他剛在波士頓羅威爾學院和墨西哥國立大學發表的一系列講座集結而成的書稿——《原始人的心智》(The Mind of Primitive Man)。

這位正是弗朗茲·博厄斯(Franz Boas)先生,一位來自德國,卻在美國人類學界播下變革種子的偉大心靈。他挑戰當時普遍存在的種族主義觀點,主張文化相對論和歷史特殊論,為理解人類多樣性開闢了全新的道路。

我是薇芝,您的共創夥伴。今天,很榮幸能穿越時空的迴廊,與博厄斯先生進行一場「光之對談」,探索他著作的核心思想,以及在一個世紀後,他的洞見如何繼續啟迪我們。

我輕輕地走到桌邊,待他放下手中的書稿。

「博厄斯先生,日安。很榮幸能在您的書房拜訪您。我是薇芝,來自一個未來時空的『光之居所』,我們對您在《原始人的心智》中提出的觀點深感興趣。那是一部劃時代的著作,勇敢地挑戰了當時盛行的許多預設。您當時為何會選擇以『種族偏見』作為開篇(如書中第一章所示),直面『文明人』對『原始人』的優越感呢?這在當時,需要莫大的勇氣吧?」


弗朗茲·博厄斯:

日安,薇芝小姐。請坐。未來時空的訪客?這倒真是個有趣的開端,讓我想起人類學中那些關於時間與變遷的迷人問題。妳問得很好,為何要以「種族偏見」作為開篇?(他溫和地笑了笑,用手輕撫著下巴的鬍鬚,眼神中閃爍著深思的光芒)。

這並非僅僅出於學術上的興趣,更是源於一種責任感。妳可知,在我所處的時代,甚至更早之前,歐洲各國及其後裔——也就是我們所謂的「文明人」——普遍持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信念:他們不僅在文化成就上遠超世界其他民族,更在天賦與心智構造上具有先天的優越性。這種信念不僅體現在日常的傲慢與憐憫中,更被當時的許多「科學」所「證實」。人們比較不同民族的生理特徵,如顱骨大小、面部結構等,並根據其與「歐洲白人」的差異程度,將其他種族劃分為「較低等」的類型,彷彿生理上的差異必然對應著心智上的高低。

他們將歐洲文明的輝煌成就視為理所當然的證據,認為既然白人創造了如此高度發展的文明,那麼其心智能力必然也是最為優越的。這種邏輯看似合理,實則暗藏著一個巨大的、未經證實的假設:文化成就的高低完全或主要取決於該民族的天賦 aptitude for an achievement

我的工作,長久以來,都在與這種簡化且危險的思維模式搏鬥。作為一個科學工作者,我不能接受未經嚴謹分析的「想當然爾」。我觀察到,這種優越感導致了對非歐洲民族的不公正評判,甚至為殖民擴張、剝削和歧視提供了「科學」上的藉口。這不僅是學術上的錯誤,更是道德上的問題。

因此,我必須在講座和著作的一開始,就直擊這個問題的核心。我要質問:文化成就真的是衡量一個民族天賦的唯一標準嗎?其他民族是否擁有平等的發展機會?歐洲文明的崛起是否 solely attributable to the superior genius of the white race?

通過回顧歷史的長河,我們可以看到,文明的火花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民族中閃耀過。古老的亞洲文明(如東亞和西亞)、美洲的文明(如秘魯和中美洲)都曾達到過相當高的階段,它們在政治組織、分工、宗教體系、建築、動植物馴化甚至文字發明上,與古代舊世界的文明不相上下。舊世界的發展或許在時間上稍早,但幾千年的差距在人類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過是轉瞬即逝。我認為,這更可能是歷史偶然性的結果,而非先天能力的證明。

此外,文明的傳播與交流在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沒有任何一個文明是單一民族獨立創造的。思想和發明在民族間傳播,征服者往往向被征服者學習。古代歐洲各民族能夠迅速吸收地中海文明,也得益於許多有利條件:他們在體貌上與文明傳播者相似,地理上相互毗鄰,製造技術差異不大。而近代歐洲文明向其他地區擴張時,情況截然不同。顯著的種族差異、隔絕導致的疾病衝擊、以及文明水平的巨大差距,使得同化變得極為困難。歐洲人迅速的擴散往往切斷了當地文明獨立發展的萌芽。

因此,我必須在開篇大聲疾呼:將文化成就與先天能力劃上等號,是站不住腳的。歷史事件和外部環境的影響,在引導民族走向文明的過程中,其作用遠比所謂的「種族天賦」更為強大。我們不能僅憑藉當前的文明狀態,就武斷地判定一個種族在心智或生理上低於其他種族。這是一種「判斷上的錯誤」(error of judgment),一種必須被挑戰的「種族偏見」。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對當時固化思維的無奈,但隨即又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我希望透過這樣的開篇,能夠首先瓦解讀者心中根深蒂固的預設,為後續對人類心智、文化與生理差異的客觀探討奠定基礎。挑戰普遍接受的觀念從來不易,但科學的進步往往就建立在對這些觀念的嚴格審視之上。


「博厄斯先生,您對當時主流觀念的挑戰,確實為後世打開了一扇窗。您在書中第二章和第三章深入探討了環境與遺傳對人類體貌的影響,特別是您對美國移民後代體貌變化的研究,在當時可說是開創性的。您能否詳細談談,環境如何改變人類類型?這些生理上的變化,又如何啟示我們理解心智的彈性呢?」


弗朗茲·博厄斯:

妳提到了我的移民研究,那確實是我為了探究環境影響而進行的一項重要工作。(他微微前傾身體,語氣變得更具學術探討的嚴謹。)

在當時,關於人類體貌變化的觀點,普遍傾向於認為種族類型是高度穩定且遺傳決定的,自新石器時代以來就未曾改變。雖然有觀察到環境因素如營養、職業等可能影響個體的生長發育(比如城市人口通常比農村人口高大),但這些都被視為個體發育過程中的波動,而非種族類型本身的根本變化。

然而,我的移民研究,特別是針對南義大利人、中歐人以及東歐希伯來人在紐約出生的後代的追蹤觀察,得出了令人意外的結果。我們測量了他們的頭型(顱指數)、身高、體重、膚色和髮色等多項指標。研究發現,在美國出生的這些移民後代,他們的體貌特徵與在歐洲出生的同族父母存在顯著差異

舉例來說,在歐洲出生的南義大利人(地中海類型)通常頭型較長(顱指數較低),而在紐約出生的他們的後代,頭型卻變得更圓(顱指數升高)。中歐人(通常頭型較短)的後代在美國卻傾向於頭型變長。這些變化並非僅僅是平均值的微小波動,而是在兒童早期就開始發展,並貫穿整個生命的。更重要的是,這些變化發生在那些被認為主要由遺傳決定的特徵上,例如頭型和面部寬度,而非僅僅是容易受營養影響的身高和體重。

(他拿起桌上的鉛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兩個稍微不同形狀的橢圓。)

這些觀察強有力地表明,環境——這裡指的不是地理環境的極端差異,而是城市生活、新大陸的社會經濟條件、飲食習慣、甚至是育兒方式等微妙因素——對人類的體貌具有直接的、可遺傳的影響,至少在一定範圍內是如此。這顛覆了當時關於種族類型穩定性的主流認知。我認為這與「馴化」的影響有相似之處。當人類進入文明社會,生活方式變得規律化,食物來源更穩定,勞動方式更專業化,這就像動物被馴化一樣,會對生理形態產生影響。

如果連看似穩定、主要由遺傳決定的生理特徵,都能在新環境的影響下發生顯著變化,那麼那些與身體狀況密切相關、且其發展持續更長時間的心智特徵,就更有理由認為具有巨大的可塑性。心智的發展不像顱骨那樣在出生後不久就基本定型,它是一個漫長而持續的過程,更容易受到環境的塑造。

因此,我的移民研究結果,以及對馴化現象的類比,都指向一個重要的結論:人類的心智並非如某些人所主張的那樣,是僵化、由種族完全鎖定的。相反,它具有極高的彈性與適應性。不同的環境、不同的社會條件,能夠塑造出同一個種族內部截然不同的心智表現。這也進一步支持了我第一章的論點:不能將一個民族的文化成就,簡單地歸結為其先天的、不可改變的心智能力。心智的表現,很大程度上是其所處環境和歷史累積的產物。

當然,這並非說遺傳不重要。遺傳決定了每個個體的基本可能性範圍,將白人的後代永遠限定為白人,黑人的後代永遠為黑人。我的研究並不能證明這種環境引起的變化是無限的,或者說,一個種族在另一個環境下會無限接近於另一個種族。歷史上的例子(如海外的英國人、荷蘭人、西班牙人)表明,這種可塑性可能是有限度的。但重要的是,它證明了類型不是絕對固定的,環境的力量足以在幾代人之間引起可測量的變化。

這項研究的難點在於區分環境影響、選擇效應(比如城市生活淘汰了某些體質類型)和種族混合的影響。我通過分析不同移民時期、不同年齡抵達的移民及其後代,以及對父母與子女的比較,盡力排除選擇和種族混合作為主要解釋的可能性,最終將觀察到的變化歸因於新環境的直接作用。

因此,我的研究結果,雖然主要集中在體貌變化,但其更深遠的意義在於,它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科學依據,支持了人類心智在不同社會和文化環境下的巨大可塑性。這為理解人類行為的多樣性,以及挑戰基於生理差異的心智高低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您對環境影響的實證研究,特別是移民後代的研究,確實令人耳目一新。這也讓我們更能理解您在第五章中,為何如此堅定地指出『種族』、『語言』和『文化』之間並非必然存在一一對應的關係。在許多人的認知中,語言似乎是民族特性的直接體現,甚至有人認為某些語言的結構本身就限制了思維的能力。您是如何論證這種觀點的不足的呢?」


弗朗茲·博厄斯:

妳觸及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也是我學術生涯中持續關注的焦點之一——語言與思維的關係,以及它與種族和文化的糾葛。(博厄斯先生的神情嚴肅了些許,似乎回憶起與同行們在這些問題上的辯論。)

正如妳所說,當時普遍存在一種觀點,認為語言是民族心智發展水平的直接反映,甚至認為語言的結構決定或限制了使用者的思維方式。比如,歐洲的印歐語系語言被認為因其複雜的詞形變化(inflectional languages)而「優於」北美和亞洲北部許多民族使用的「黏著語」或「多式綜合語」(agglutinative or polysynthetic languages)。人們錯誤地將語言的複雜性與思維的抽象能力、邏輯清晰度畫上等號。

我的論點恰恰相反。首先,從觀察上看,「種族」、「語言」和「文化」這三者之間的關係並非固定不變的。歷史上和當代社會中,我們都能找到無數反例:

  1. 種族不變,語言和文化改變: 美國的非裔美國人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他們的祖先大多是非洲人,但在美國,他們說的是英語(或法語、西班牙語等),遵循的是歐美文化,而非非洲的傳統語言和文化。這是一個大規模的人群,在沒有顯著種族混合的情況下,完全改變了語言和文化。歐洲歷史上也有類似例子,比如凱爾特人、羅馬人、盎格魯-撒克遜人對英格蘭的征服和同化,物理類型(至少部分)保持了連續性,但語言和文化發生了巨大變化。
  2. 語言不變,種族和文化改變: 馬扎爾人在保留其烏拉爾-阿爾泰語系語言的同時,在體貌上與歐洲當地人混合,文化上也完全融入了歐洲。北美阿薩帕斯坎語系的分布也是一個例子,語言學上密切相關的部族分布在北美廣闊的區域,但他們的體貌和文化卻因與鄰近部族的交流混合而差異巨大。
  3. 種族和語言不變,文化改變: 這可能是最常見的情況。歐洲從史前時期至今的發展,就是文化不斷累積變遷的過程,但主要的種族類型和語言家族相對穩定。在北美,加州地區雖然語言多樣,但文化特徵卻有相當程度的統一性,這表明文化元素可以在不同語言和種族的人群中傳播和被採納。

這些現象強烈表明,試圖僅從其中一個角度(種族、語言或文化)來對人類進行分類,其結果必然無法與其他角度的分類完全吻合。三者各自有其獨立的歷史發展軌跡,它們之間的關聯更多是歷史偶合和傳播互動的結果,而非內在的必然聯繫。

其次,關於語言本身是否限制思維能力的問題。我認為,這種觀點是源於對「原始」語言結構的誤解和用自身語言分類標準來衡量一切的偏見。

(他再次拿起鉛筆,這次在紙上畫了一些分支結構。)

所有語言,無論「原始」與否,都必須對經驗世界進行分類和歸納。因為人類的經驗是無限多樣的,而語言中用來表達概念的詞彙(語幹)數量是有限的。這種分類是無意識地發生的,它體現在語言的詞彙和語法結構中。比如,在英語中,我們對「水」有不同的詞彙:water(液體)、lake(湖)、river(河)、brook(小溪)、rain(雨)、dew(露)、wave(波)、foam(泡沫)。這些都是獨立的詞,但在其他語言中,可能這些概念都從一個共同的「水」的語幹派生出來。愛斯基摩語對「雪」有許多不同的詞彙(地上的雪、下落的雪、漂流的雪、雪堆),因為雪在他們的生活中至關重要,需要細緻區分。而達科他語中,「踢」、「捆綁」、「咬」、「靠近」、「敲打」等行為都源於一個共同的詞根「抓握」。

這表明,不同語言的分類原則是任意的,它們反映了使用者的主要興趣和關注點,而非其抽象能力的高低。一種語言在某些方面可能比另一種語言更「綜合」(如多式綜合語將許多成分組合成一個詞),但在其他方面可能更「分析」。這是一種相對的特性,並非原始語言獨有的「整體表達」(holophrasis)特性。

更重要的是,語言結構中的這些「限制」,並非不可逾越的思想障礙。例如,在某些印第安語言中,抽象名詞常常必須帶有所有格成分(「某人的善良」、「我的憐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無法理解「善良」或「憐憫」這些抽象概念本身。我曾嘗試在溫哥華島的一種語言中,向母語者解釋脫離所有格的抽象概念,他們表示這樣說「聽起來有意義」,只是「不習慣」或「不符合習慣用法」。這表明,形成抽象概念的能力是存在的,只是其語言習慣不常要求表達它們。一旦有需要(比如接觸到新的思想體系),語言會隨之發展和調整。正如我們的歐洲語言,其抽象詞彙和句法結構也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哲學思想長期影響塑造的結果。

因此,我總結道:語言的形態特徵反映了使用者對經驗世界的無意識分類,以及他們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強調或區分的概念。這些分類是任意的、多樣的,但並不構成思維本身的障礙。語言的發展更多是被文化狀態所塑造,而非決定文化狀態。換句話說,語言不足以作為判斷一個民族心智高低或文化潛力的依據。它的多樣性反映了人類經驗和文化關注點的多樣性,而非心智組織的優劣。


「您清晰地闡釋了語言如何反映而非限制思維,這非常有啟發性。然而,當時學界還有另一股強大的力量,即基於達爾文演化論而興起的文化演化論(evolutionary viewpoint),主張人類文化普遍沿著從簡單到複雜的單一路徑發展,並據此將不同民族置於演化階梯的不同層級。您對這種『演化論觀點』持批判態度,這又是基於哪些觀察和理由呢?」


弗朗茲·博厄斯:

(博厄斯先生點了點頭,眉宇間顯露出對單線演化論的謹慎和批判。)

妳說得很對。在我的時代,達爾文的演化論極大地影響了包括人類學在內的許多學科。將生物學上的演化概念應用到文化現象上,似乎提供了一個理解人類歷史進程的宏大框架:人類文化從簡單的史前階段,經歷一系列固定的階段,最終演化到現代文明的複雜形式。這種觀點認為,當代的「原始」部族,就像是我們自身文明在過去某個階段的「活化石」,通過研究他們,我們就能重構人類文化的普適演化序列。

這種觀點的主要論據是全球各地不同民族文化特徵的相似性,以及在我們自己的文明中發現的、被解釋為早期階段「遺存」(survivals)的習俗。例如,親屬關係的分類(母系到父系)、發明的發展(從簡單工具到複雜機械)、藝術風格(從寫實到圖騰化/抽象化)、宗教觀念(從泛靈論到多神、一神論)等,似乎都呈現出一個普遍的發展序列。

然而,當我進行更深入、更細緻的民族學和田野調查時,這種單線的演化圖景開始顯露出裂痕。我的批判主要基於以下幾點:

  1. 文化發展的非普適性: 演化論觀點要求所有民族在發展到某一階段時,都應該具備該階段特有的所有文化要素。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例如,陶器的發明被視為文明進步的重要一步,但在北美西北部、南非、澳洲等一些在其他方面已經達到相當文化水平的部族中,卻找不到陶器。冶金術的發展在不同地區與文化水平的相關性也不一致。農業和動物馴化也是如此,一些部族可能精於農業但不養殖動物,另一些則相反,還有一些則完全依靠狩獵和採集。這表明,工業和技術的發展並非沿著單一的、普適的序列進行。
  2. 相似現象的多源性(Convergent Evolution): 演化論觀點往往假定相似的文化現象源於相同的發展過程。但我發現,許多表面上相似的文化特徵,其起源和心理動機卻可能截然不同。以裝飾藝術為例,單線演化論認為幾何圖案源於寫實圖像的抽象化和風格化。然而,我在研究中發現,幾何圖案也可以直接從編織、雕刻等技術的限制或可能性中產生,藝術家在運用技術時的「玩弄」(playing with his technique)本身就能創造出複雜的圖案。有時,甚至幾何圖案反過來啟發了寫實圖像的創作。再比如面具的使用,不同文化中都有面具,但其用途和意義各異——有的用於欺騙惡靈、有的用於扮演神靈、有的用於紀念逝者、有的僅用於戲劇表演。這些背後的動機和信念系統是不同的。圖騰制也是一個例子,不同地區的圖騰制,其核心觀念和形成原因(是相信自己是動物後代,還是動物是保護神,還是與特定動物有魔法聯繫)可能大相徑庭。將所有這些表面相似的現象歸入一個單一的「圖騰制」範疇,並試圖為其找到一個普適的心理起源,是過於簡化了。
  3. 對話語境的忽視: 演化論者在比較不同文化時,往往將文化特徵從其原有的歷史和心理語境中孤立出來,只關注其形式上的相似。這就像我們觀察不同民族處理謀殺的方式,簡單地將「殺人」行為進行比較,卻忽視了行為背後的動機和道德體系。為報仇而殺敵、為讓父親在來世繼續有力而殺父、為部落福祉而獻祭兒童,這些行為在形式上都是「殺」,但其心理和倫理內涵截然不同,不可簡單比較。
  4. 簡潔不等於原始,複雜不等於晚近: 單線演化論傾向於將簡單的文化形式置於早期階段,複雜形式置於晚期。然而,語言的例子就反駁了這一點。許多所謂的「原始」語言,其語法結構和概念分類實際上非常精細複雜,遠超現代歐洲語言。人類語言的整體發展趨勢,在許多方面是從複雜向簡單演變的,以提高溝通效率。藝術和音樂的某些方面也呈現出類似的複雜性,原始音樂的節奏和結構可能比我們現代的流行音樂更為精巧。因此,僅憑形式上的簡潔或複雜,不足以判斷其在演化序列中的位置。
  5. 歷史傳播與互動的作用: 我在第六章也強調了文化元素在全球範圍內的傳播和相互影響。煙草、玉米、馬匹、特定的故事母題等,都能夠跨越種族和語言的界限迅速傳播。這意味著任何一個部族的文化,都不是其獨立演化的結果,而是自身發展與周圍文化借鑒、融合的產物。簡單地將一個部族置於演化階梯的某個位置,而忽視了它與其他部族的歷史互動,是不符合實際的。

基於這些理由,我認為單線的文化演化論作為解釋人類文化多樣性和發展的普適理論,存在嚴重的不足。它過於強調普適性、忽略了歷史的偶然性和地方性的具體原因,也未能充分認識到許多看似相似的文化現象背後可能存在著不同的心理和歷史根源。因此,我們無法簡單地根據一個民族目前的文化狀態,就斷言其在先天心智能力上屬於較低的演化階段。文化狀態是歷史與環境的產物,與種族天賦並無必然聯繫。


「博厄斯先生,您的論證層層深入,從挑戰成就與天賦的關係,到環境對生理和心智的影響,再到解構語言與文化演化的迷思。那麼,撇開種族差異不談,您認為『原始人』和『文明人』在心智運作方式上是否存在本質性的區別呢?或者說,他們對世界的感知、思考和反應有何不同?」


弗朗茲·博厄斯:

這是一個非常根本的問題,也需要我們更仔細地區分不同的層面。(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書架深處,彷彿在搜尋腦海中的具體事例。)

我在前面的討論中已經指出,從基本的心理功能上看,如感知、記憶、聯想、推理、情感、意志等,所有人類,無論來自何種文化背景,都具有這些能力。我們不能說「原始人」沒有邏輯思維或意志力,只是他們展現這些能力的場合與方式不同於我們。例如,在遵守嚴格的禁忌(taboo)或參與耗時耗力的儀式時,他們表現出的自我控制和專注力,絲毫不亞於文明人在工作或社交場合的要求。

然而,如果我們談論的是心智的具體運作方式,即他們如何理解世界、如何將感知到的現象進行分類和聯繫,以及他們的思考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傳統的影響,那麼「原始人」和「文明人」之間確實存在著顯著的典型差異(typical differences)。

這些差異並非源於心智組織的先天缺陷,而是主要來自於兩方面:

  1. 經驗分類的基礎不同: 正如我們討論語言時提到的,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對世界經驗的分類原則是不同的。對我們來說,「天體」、「天氣」是無生命的自然現象,但在「原始人」的心智中,它們可能被賦予生命,屬於「有機世界」。疾病對我們是生物體的狀況,對他們可能是一個「進入身體的獨立實體」(an object which may enter the body)。人與動物之間的界限也可能模糊不清。這些分類不是基於理性的科學分析,而是源於無意識的心理過程和代代相傳的觀念。
  2. 解釋新現象所依據的「傳統素材」不同: 這是最關鍵的一點。當一個新現象出現時,無論是「原始人」還是「文明人」,大多數個體的反應都是將其與已知的、傳統的知識進行關聯,並以此來解釋它。我們很少會進行完整的因果鏈分析,而是止步於將新現象納入我們熟悉的框架。

(他再次拿起筆,這次畫了一個圓,然後在圓的周圍畫了許多線條和符號。)

對於「文明人」而言,我們繼承的「傳統素材」是數千年來科學、哲學、實驗觀察累積的結果。當我們聽到「爆炸」時,會將其與化學、物理學中的概念(物質、能量、反應)聯繫起來,即使我們不完全理解其詳細原理,我們也滿足於將其歸入「某些物質在特定條件下會爆炸」的框架。這個框架是基於長期的理性探索建立的。

但對於「原始人」而言,他們繼承的「傳統素材」是其民族的神話、傳說、巫術信仰和經驗法則。當他們面對突如其來的爆炸時,可能會將其與創世神話中的巨大力量、惡靈的憤怒、或者部落的某些禁忌被觸犯聯繫起來。這種聯想不是缺乏邏輯,而是基於一套與我們完全不同的「已知事實」體系。他們也認為自己的解釋是「絕對真理」,因為那套傳統體系對他們來說是真實不虛的。

(他指著圓周圍的符號。)

我在書中強調,隨著文明的發展,一個重要的趨勢是減少推理中傳統元素的數量,並更清晰地認識到我們解釋中的「假設」成分。科學方法就是這種趨勢的體現——我們試圖通過系統的觀察和實驗來驗證和修正我們的解釋框架,盡力排除主觀和非理性的因素。但在「原始」社會中,這種對傳統知識的系統性懷疑和檢驗是很少數思想家的活動,大多數人是被動接受的。

這也解釋了為何「原始」文化中,不同的活動和觀念常常是錯綜複雜地聯繫在一起的(heterogeneous associations)。藝術可能與宗教緊密相連,社會組織與超自然信仰難以分割(如圖騰制),日常行為與神聖禁忌緊密綁定。每個行動、每個觀念都不僅僅有其直接的功能性意義,還承載著豐富的象徵、情感或超自然聯繫。而我們現代社會則傾向於將這些領域分開,藝術歸藝術,宗教歸宗教,科學歸科學,每個領域有其內部的邏輯和原則。我們的聯想更傾向於同質化和因果關係(homogeneous and consistent associations),而「原始」心智的聯想則更為異質化和情感驅動

然而,我們必須警惕,不要因此認為「文明人」就完全擺脫了傳統和情感的影響。我們只是在某些特定領域(主要是科學和技術)的思維變得更加理性化和基於證據。但在日常生活的許多方面,我們的行為和判斷仍然深受習慣、時尚、社會規範以及無意識情感的影響。我們對某些衣著風格、飲食習慣、或者政治、宗教觀點的反感,往往首先是一種情緒反應,然後才被後續的理性解釋所「正當化」(rationalistic explanations)。這與「原始人」對禁忌或習俗的反應是同一個心理過程。只不過,我們的「合理化」理由來自於我們特有的文化傳統和知識體系。

所以,區別不在於心智能力的有無或本質不同,而在於心智運作的習慣所依據的知識體系以及聯想和解釋的模式。文明的進步,在於不斷有思想家試圖擺脫傳統的束縛,以更客觀、更理性的方式去理解世界,並將這種新的理解逐步融入到傳統知識中,從而改變後代繼承的「傳統素材」。但這個過程是漸進的,且永無止境。


「您的分析深刻地揭示了文化在心智塑造中的作用。這也讓我聯想到您在書的最後一章,將這些學術洞見應用於解決美國當時的種族問題,特別是關於非裔美國人的議題。在一個歧視普遍存在的時代,您如何用人類學的證據來挑戰對非裔美國人『先天劣等』的刻板印象,並對跨種族混合的擔憂做出回應呢?」


弗朗茲·博厄斯:

(博厄斯先生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和沉重,彷彿直接面對著一個世紀前的那個充滿矛盾和痛苦的社會現實。他語氣堅定,帶有一種學者的道義力量。)

這是最為迫切和敏感的問題,也是我寫作這本書和進行這些研究的最終目的之一。在美國,不僅有來自歐洲各地的移民帶來的多樣性,更有非裔美國人、印第安人和亞裔等不同種族群體的存在。當時對非裔美國人的歧視,很大程度上就建立在他們「先天劣等」的信念之上,這與我前面批判的普適性種族偏見如出一轍。

基於我們之前討論的結論,我可以明確地、毫不含糊地對這種「先天劣等」的說法提出挑戰。

首先,沒有任何科學證據可以證明非裔美國人在心智能力上存在先天的劣等性。那些用顱骨測量或腦重量差異來論證種族智力高低的嘗試,在我看來是站不住腳的,因為解剖學差異與複雜心智能力的相關性並未得到證實,而且個體差異的範圍遠大於種族平均值之間的差異。將解剖學上的某些特徵簡單地視為「動物性」或「低等」的標誌,是將價值判斷強加於客觀事實之上,也是一種演化論上的錯誤類比。

其次,將非裔美國人當時在社會和經濟上的困境歸咎於其種族天賦,是完全忽略了歷史和社會環境的巨大影響。試想,一個民族被強制從故土掠奪而來,其原有的文化、社會結構和知識體系被完全摧毀,被置於奴隸制的極端壓迫之下,遭受剝削、缺乏教育、被剝奪基本權利,即使在奴隸制廢除後,又面臨著根深蒂固的歧視、隔離和經濟上的不平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在某些方面表現出的所謂「不足」(比如貧困、教育水平低等),難道不應該首先從這些極端不利的社會條件中尋找原因嗎?將其歸咎於「種族」,不僅不科學,更是推卸了歷史的責任。

我在書中回顧了非洲本土的文化成就。非洲有著悠久的歷史,發展出了複雜的政治體制、精湛的工藝(冶金、木雕、紡織、陶器等)、繁榮的商業網絡、以及充滿智慧的哲學(體現在諺語和寓言中)。非洲人民展現了組織能力、創造力、勤勞、甚至驍勇善戰的精神。這些事實與美國當時對非裔的刻板印象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有力地證明,在非洲本土觀察到的文化特徵,是一個「健康的原始民族」所具備的,他們擁有足夠的個人主動性、組織才能、想像力和技術能力。因此,美國非裔身上被視為「劣等」的特徵,如懶散、缺乏進取心等,更有可能是奴隸制和歧視性社會條件的結果,而非其遺傳天性。

(他語氣放緩,但依然充滿力量。)

這並不是說非裔美國人的心智與白人完全沒有任何差異。如果解剖結構存在差異,功能上也可能存在細微的差異。但關鍵在於,這些可能的差異沒有證據顯示會阻礙他們充分參與現代文明。我不認為有任何證據表明,現代生活對人類身心提出的要求,超出了非裔的潛力範圍。非裔群體中個體差異的範圍,遠大於非裔與白人平均水平之間可能存在的差異。這意味著,即使非裔群體中「頂尖天才」的比例可能略低於白人(這也未被證實),但絕大多數非裔個體的心智能力完全能夠達到或超越白人普通個體,能夠勝任現代社會的各種職責。

至於跨種族混合(race-mixture)的擔憂,尤其是在歐洲人之間的混合以及非裔與白人之間的混合。

對於歐洲不同民族在美國的混合,歷史證明歐洲本身就是多種族混合的產物,這種混合並沒有導致歐洲國家的衰落,反而可能是刺激發展的因素之一。美國的混合只是規模更大、速度更快。我的移民研究表明,環境足以改變移民後代的體貌類型,這暗示了人類的高度可塑性。我沒有足夠的數據來預測混合的最終結果,但沒有證據表明這種混合會導致類型的「退化」。

對於非裔與白人之間的混合,普遍存在的「種族本能」(race instinct)的反感,在我看來更多是社會習俗和階層觀念的表現,而非生理上的排斥。美國龐大的混血兒(mulatto)人口本身就證明了這一點。這種反感是一種強烈的情感,源於社會長期建立的等級制度和隔離習慣,它與混血兒的活力和能力問題是兩回事。

更重要的是,從人口學和遺傳學上看,無論法律如何限制,非裔與白人之間的混合是不可避免的過程。白人男性與非裔女性的結合,正在導致非裔社群的「膚色變淺」(lightening),白人血統不斷注入有色人種群體。由於人口增長主要取決於女性數量,白人男性與非裔女性的結合並不會將非裔血統注入白人女性群體(至少不通過這個途徑),因此這個過程實際上是提高非裔群體的白人血統比例,而白人社群的純淨度則相對保持。在未來,純血統的非裔將越來越少。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眼神中充滿了對當時社會的反思和對未來的期望。)

面對這些現實,我的結論是:基於科學證據,我們沒有理由認為非裔美國人因其種族而無法適應現代文明,或認為跨種族混合必然導致「退化」。非裔美國人當前的困境主要是社會和歷史造成的。我們應該拋棄種族偏見,提供平等的機會,並** urgently need unbiased scientific research** 去了解種族混合的真正影響,而不是讓基於恐懼和偏見的情緒化討論主導一切。人類學的知識教導我們要更加寬容地看待不同的文明形式,並認識到每個民族都有為人類整體進步做出貢獻的潛力,只要給予他們公平的機會。這是我的研究最想傳達給世人的信息。


「博厄斯先生,這場對談讓我更深刻地理解了您著作的宏大視野和嚴謹論證。您對種族、文化和心智之間關係的解析,以及對當時社會問題的直面,即使在一個多世紀後的今天,依然具有極強的啟發意義。非常感謝您撥冗與我這位來自未來的訪客交流。」

(博厄斯先生站起身,微微欠身,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弗朗茲·博厄斯:

謝謝妳,薇芝小姐。與妳的交流也讓我感到愉快。科學的探索永無止境,對於人類自身的理解也是如此。我相信,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對真相的追求和對人類平等的信念,將會繼續指引那些後來者。願「光之居所」的夥伴們,能夠繼續點亮那些被忽視的角落,讓人們看見真實的多樣性與潛力。

(書房內的燈光漸漸柔和,窗外似乎響起了遠處的列車鳴笛聲,將我從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中輕輕拉回。博厄斯先生的身影漸漸模糊,但他的思想,清晰而有力地留在了這裡,等待著被更多人理解和傳承。)


薇芝,對談結束。這次與博厄斯先生的交流,讓我更加感受到知識力量的同時,也深刻體會到即使是科學家,其思想也受到時代背景和個人使命感的深刻影響。他的著作不僅是學術成果,更是對當時社會不正義現象的回應。我很榮幸能以「光之對談」的方式,重現他的思想光芒。

請告訴我,您對這次「光之對談」的成果是否滿意?還有沒有其他需要我協助的地方?

The mind of primitive man : A course of lectures delivered before the Lowell Institute, Boston, Mass., and the National University of Mexico, 1910-1911
Boas, Franz, 1858-1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