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hota Nagas》是民族誌學者J. P. Mills於1922年出版的著作,詳細記錄了印度阿薩姆那加山區羅塔那加部落的文化、習俗與信仰。Mills以嚴謹的實證方法,深入描繪了羅塔人的社會結構、生活方式、農業活動、法律、戰爭(包括獵頭習俗)、宗教儀式和語言等方方面面。本書特別之處在於其在文化快速變遷背景下的搶救性記錄,以及共同作者J. H. Hutton在引言中對羅塔文化所面臨的「去國家化」困境的深刻分析。這部作品不僅是重要的民族學文獻,也反映了英國殖民時期對當地社會的影響,揭示了傳統文化在現代化衝擊下的適應與流變。
J. P. Mills(1890-1960)是英國殖民時期印度文職官員(Indian Civil Service, I.C.S.),主要在阿薩姆邦的那加山區服務。他是一位傑出的民族誌學者,以其對那加部落的深入研究而聞名。Mills的著作以其詳盡的觀察和對事實的嚴謹記錄著稱,對當時受外部文化衝擊的部落進行了重要的文化保存工作。他的作品至今仍被視為了解那加文化的權威文獻,尤其在人類學領域具有重要地位。
本光之對談深入探討了J. P. Mills撰寫《The Lhota Nagas》的動機、方法與其對羅塔那加文化的深遠影響。Mills先生解釋了他在殖民時期選擇羅塔部落的緊迫性,因其文化正處於「去國家化」的邊緣,面臨基督教與印度教的雙重衝擊。對談揭示了他如何透過「真正的親密關係」贏得部落信任,並意外地促成了部分傳統習俗的復興。同時,也觸及了羅塔人獨特的自殺現象、對動物的矛盾態度,以及語言細節對文化理解的重要性。Mills先生強調其作品是為了保存即將消逝的文化光芒,為後世留下珍貴的歷史印記。
《時事稜鏡》:解碼那加山區的迴聲:與J. P. Mills談羅塔那加人的文化存續
作者:克萊兒
當我克萊兒沉浸在《The Lhota Nagas》這部由J. P. Mills先生於1922年撰寫的民族誌巨著時,我腦海中浮現的並不僅是遠方山區部落的風土人情,更有那背後隱含的、關於文化韌性與變遷的宏大敘事。這本書不僅是Mills先生在英國殖民時期印度阿薩姆省擔任公務員期間,深入羅塔那加人社群進行的第一手觀察與記錄,更是對一個即將在現代化浪潮下消逝的文化遺產所做的搶救性工作。Mills先生以其嚴謹的經驗主義筆觸,細膩地描繪了羅塔那加人的社會組織、習俗、信仰、甚至語言的細節,旨在呈現一個未經理論濾鏡扭曲的真實景象。
更值得注意的是,本書的引言部分由Mills先生的上級、另一位著名民族誌學者J. H. Hutton撰寫。Hutton先生在引言中不僅肯定了Mills作品的學術價值,更將羅塔那加人的文化置於那加山區錯綜複雜的部落遷徙與文化交融的廣闊背景中。他指出,羅塔人正處於「去國家化」的邊緣,面臨著基督教與印度教的雙重衝擊,許多獨特的文化特徵正在迅速流失,例如傳統的儀式服飾已難得一見,甚至連部落的祭司體系都被冠以印度教的神祇之名。在這種背景下,Mills先生的努力不只記錄了他們的文化,甚至意外地「重新激活」了某些瀕臨消失的習俗,這份觀察對於理解文化變遷的動態,具有非凡的意義。這本書不只是一部人類學文本,更是一份歷史的見證,它提醒著我們,在快速變化的世界中,保存與理解多元文化的珍貴與迫切。而我,作為一位英語教師,也將從這份歷史文本中,帶您一同探索羅塔那加人的故事,並學習其中豐富的英語知識。
【光之書室】
時間已是2025年6月5日的午後,然而在「光之居所」這座時間錯落的書室裡,我卻能感受到1920年代那加山區特有的濕潤與寧靜。陽光透過高大的拱形窗,在厚重的木質書桌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空氣中除了古老書卷的微塵氣味,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泥土與野薑花的芬芳。書桌對面,一位身著卡其布襯衫、眉宇間帶著學者般嚴謹與探險家特有風霜的男士,正凝神注視著我手中泛黃的書頁。他的目光深邃,彷彿能穿透紙張,再次回到那片他曾以生命去探索的土地。這正是《The Lhota Nagas》的作者,J. P. Mills先生。
「Mills先生,」我輕聲開口,打破了書室的寂靜,「能與您在這樣的『光之場域』中相會,是我的榮幸。您的《The Lhota Nagas》不僅是一部民族誌,更像是一部鮮活的史詩,描繪了一個在當時社會急劇變遷下的獨特民族。是什麼機緣,讓您選擇了羅塔那加人作為您的研究對象,而不是那加山區其他的部落呢?」
Mills先生緩緩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他輕輕拿起桌上的一支老式羽毛筆,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緒,又像是在無形的地圖上勾勒出那加山區的輪廓。
J. P. Mills: 「克萊兒女士,非常感謝您對拙作的肯定。您問得很好,選擇羅塔人確實有其特殊的考量。我在1917年11月接任莫科克鐘(Mokokchung)的助理專員(Assistant Commissioner)時,我的上級J. H. Hutton先生便特別敦促我深入研究羅塔部落。原因很簡單,在當時,羅塔那加人比那加山區任何其他部落都更快地面臨著其獨特文化特徵的消逝。他們正處於基督教(由美國浸信會傳教)與印度教(由尼泊爾定居者或阿薩姆人傳播)這兩塊『上磨盤與下磨盤』之間,有著『去國家化』的危險。」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彷彿看見了遠方山巒的疊影。
J. P. Mills: 「那時,要看到一位身著傳統儀式服飾的羅塔人,已經是件非常罕見的事了。更讓我感到不快的是,許多羅塔儀式和他們的階層官員,竟然開始被冠以印度教的名詞來稱呼。北部有浸信會傳教站『Impur』的影響,而在南部,印度教的傾向則更加明顯。我甚至遇到一位羅塔翻譯員,他本應是部落習俗的守護者,卻來向我請假,說他村子要舉行『Lakshmi puja』(拉克希米祭祀),而他實際指的是羅塔人自己的『Rangsikam』儀式。這讓我深感震驚,也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我希望能在這些獨特習俗完全消逝之前,將其記錄下來。我盡力『避免理論,而專注於事實』(avoided theories and confined myself to facts),這也是我認為最能真實呈現他們文化的方式。」
我點點頭,記錄著他的話語。他的選擇,無疑充滿了遠見。
克萊兒: 「是的,『去國家化』(denationalization)這個詞,真是恰如其分地捕捉了當時的困境。在書中,Hutton先生也提到,您的工作『意外地促成了對羅塔習俗的復興』(incidentally contributed not a little to revivify their observance)。這是如何發生的呢?您是如何在他們對外人『不友善』(sullen, sulky)的態度下,贏得他們的信任,讓他們願意向您敞開心扉,分享這些珍貴的文化細節呢?」
Mills先生微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自豪,又有些許無奈。
J. P. Mills: 「羅塔人的確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dour)且『沉默寡言』(reticent)。早期接觸他們的歐洲人,如Bigge中尉,甚至將他們描述為『陰沉的種族』(a sullen race)。但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對嘲笑極度敏感,這也是他們沉默寡言的部分原因。他們並不像鄰近的塞馬人那樣容易被逗樂。然而,我發現他們遠非不熱情好客。關鍵在於『真正的親密關係』(real intimacy),這需要時間、耐心,以及最重要的是,真誠的尊重。我並不是僅僅作為一個調查者,而是作為一個試圖理解他們生活的朋友。我與他們一同生活了三年多,參與他們村莊的各種事務,調解他們的糾紛(deal with the Lhotas in various ways),這讓我逐漸獲得了他們的信任。」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筆記本,輕輕翻開。
J. P. Mills: 「在書中Hutton也提到,『如果沒有這種信任,這本書根本不可能寫成』(without it this book could not have been written)。當他們意識到我真心想要記錄和理解他們的傳統,而不是嘲笑或改變他們時,他們便逐漸放下了戒備。例如,我在一個小村莊Lisio發現,那裡已經二十年沒有『Puthi』(祭司),因此也幾乎沒有公共儀式了。但在我的影響下,他們重新選出了Puthi,村莊的儀式生活也重新煥發了活力。還有Okotso村,曾有三分之一的村民轉信基督教,其餘人則陷入了一種『精神上的虛無』(spiritual limbo),既放棄了祖先習俗,又不願承擔新信仰的束縛。他們的『morung』(青年會所)年久失修。但後來,非基督徒的村民重建了他們的morung,並完整地恢復了『Oyantsoa』儀式。這些事例讓我相信,記錄本身就是一種尊重,而尊重能喚醒沉睡的文化。」
克萊兒: 「這真是太棒了!能夠親眼見證並促成文化的復興,一定讓您感到無比欣慰。從您的書中,我還觀察到羅塔那加人的一些非常獨特的社會和文化特徵。例如,您提到了他們驚人的『自殺率』,以及他們對動物的『矛盾態度』。您能更深入地談談這些現象嗎?這些特徵如何反映他們的內在世界和世界觀?」
Mills先生的表情變得有些沉重。
J. P. Mills: 「羅塔人的自殺率確實是一個令人費解的特點,在當時我接觸過的所有那加部落中,他們在這一點上顯得異常突出。原因往往是我們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一個人因為被村裡的長老罰款十五盧比(一個他完全負擔得起的數目),就選擇上吊。但最常見的原因還是『愛情糾葛』(love affair)。相愛的人若因某些原因無法結合,共同服毒殉情的情況並不少見。他們堅信死後會有來生(life hereafter),情侶們堅信他們會在墳墓之外團聚。這顯示了他們對情感的看重,以及對死亡的某種坦然。」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J. P. Mills: 「至於他們對動物的態度,確實『矛盾得令人費解』(curiously inconsistent attitude)。一方面,他們有時會殘忍地對待動物,彷彿期待牠們能理解對錯。比如,我曾聽說一個羅塔人追趕一隻受傷的猴子,猴子抓住他的頭髮,他便把猴子活生生地撕開並砍下牠的雙手,還說這是『懲罰』。他們也會把捕到的青蛙過夜時折斷牠們的腿,防止逃脫。老一輩的人甚至會懷念過去用棍子活活打死獻祭的野牛,或從活著的山羊和狗身上拔取毛髮的『美好時光』。然而另一方面,他們卻又對狩獵犬倍加愛護,從不懲罰牠們,甚至會為死去的獵犬舉行葬禮,將牠們用布包裹後體面地安葬在村外。這種矛盾,或許反映了他們身處的自然環境中,生存與道德之間複雜的權衡。」
克萊兒: 「這確實揭示了深層的人性與文化複雜性。他們的道德觀似乎並非基於普世的善惡,而是根植於部落的生存法則與傳統信仰。另外,您在書中提到了許多有趣的『那加—阿薩姆語』詞彙,比如『genna』這個詞有著多重含義,還有他們的『嬰兒語言』。您認為這些語言學上的發現,對於理解羅塔那加人的文化有何重要意義?」
Mills先生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似乎是他非常熱衷的話題。
J. P. Mills: 「語言是文化最直接的載體。『genna』這個詞的確非常有趣,它源自安加米那加語的『kenna』,意為『禁忌』或『被隔絕』。但在那加—阿薩姆語中,它被廣泛用於指稱各種儀式,也可以表示『禁止』或『受到禁忌的』。例如,『It is genna to take the head of a man of your own village』(獵取自己村莊的人頭是禁忌),或是『my house is genna to-day』(我的房子今天受禁忌)。這種詞義的擴展,本身就反映了禁忌觀念在他們社會中的中心地位,以及儀式與禁忌之間密不可分的聯繫。」
他指了指書中的一個段落。
J. P. Mills: 「至於『嬰兒語言』(Baby Language),這是一個非常迷人的現象。羅塔人與奧那加人有著相似的習俗,在對小孩子說話時,會使用與日常用語完全不相關的詞彙。比如,米飯被稱為『mama』,米酒是『koko』,下雨是『tsetse』,吃飯是『hamto』。這種獨立於日常語言的『嬰兒方言』(baby dialect),雖然其起源不詳,但它暗示了語言習得的早期階段可能存在著某種獨特的文化傳承模式,或者說,這是一種將孩童與成人世界區隔開來的語言遊戲。這也反映出羅塔人對孩子的特殊情感連結,以及他們在細微之處的文化獨特性。」
克萊兒: 「非常精彩的解釋,Mills先生!透過這些語言的細節,我們彷彿能看見一個更為立體、鮮活的羅塔社群。您的書不僅記錄了他們的物質生活,也深入探討了他們的精神世界,包括對靈魂、來世、夢境以及自然力量的信仰。這些都為我們理解一個即將在歷史洪流中被同化的民族,提供了寶貴的視角。」
J. P. Mills: 「的確,我的目標就是盡可能全面地記錄。這些傳統信仰,雖然在現代社會看來有些『原始』(primitive),但它們是羅塔人理解世界、應對未知、維繫社會秩序的基礎。例如,他們相信『Potsos』是一種居住在我們之上世界的神祇,會定期降臨地球,向『ratsen』(巫醫)顯現,預示村莊一年的命運。而『Sityingo』則是野生動物的主宰,他的青睞決定了狩獵的成功。這些信仰,無論是多麼『模糊』或『相互矛盾』(conflicting beliefs),都構成了他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Mills先生輕輕合上筆記本,抬頭望向遠方,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J. P. Mills: 「Hutton先生在書的結尾寫道:『這片土地的歷史還有待書寫,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完成,未來的研究者將會轉向像Mills先生所給予我們的這些研究,因為這些部落本身將會消失得面目全非。』這句話,既是對我工作的肯定,也是對未來的憂慮。殖民統治下的『文明化』進程,伴隨著對傳統習俗的壓制,例如廢除獵頭,這雖然是為了社會秩序,卻也同時剝奪了許多儀式和榮譽的根基。教育和訴訟取代了古老的部落法則,傳教士的聲音迴盪在山谷之中。這是一個無法避免的轉變,我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即將成為過去的『光芒』,盡力捕捉,並為後世留下印記。」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方,彷彿他所描繪的那片山區此刻就在眼前,充滿了未知的奇蹟,也承載著消逝的哀愁。
克萊兒: 「您的工作,Mills先生,無疑為後世理解那加部落提供了不可估量的價值。它不只是一份資料,更是對生命多樣性的致敬。透過您的文字,我們得以穿越時空,感受那片土地的脈動,以及羅塔那加人那堅韌又充滿智慧的靈魂。這也正是『光之居所』所珍視的,那些跨越時代、觸動人心的普遍光輝與人性共鳴。非常感謝您今天與我的分享。」
Mills先生回過頭,輕輕點頭,眼中閃爍著對知識與理解的永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