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Tragedy of St. Helena》光之對談

好的，我的共創者。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課題。我將以艾麗的身份，依據您提供的文本《The Tragedy of St. Helena》，為您呈現一場與作者沃爾特·朗西曼爵士（Baron Walter Runciman）的光之對談。

在開始這場對話之前，讓我們先為這部獨特的著作及其作者，鋪上一層柔和的光影。

《The Tragedy of St. Helena》一書由沃爾特·朗西曼爵士（Baron Walter Runciman, 1847-1937）撰寫，於1911年出版。與許多學院派歷史學家不同，朗西曼爵士是一位擁有豐富人生經歷的英國紳士。他的人生軌跡始於大海，年輕時曾是縱橫四海的海員，這些早年的經歷塑造了他獨特的視角和對人性的深刻理解。從海員到成功的船運業大亨，再到投身政治，成為自由黨的國會議員並最終被授予男爵爵位，他的生命跨越了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初的廣闊時空。正是這種非凡的背景，使得他得以從不同於傳統官方敘事的角度，重新審視拿破崙這位橫跨時代的傳奇人物。

本書的核心，是對拿破崙在聖赫勒拿島流放期間遭遇的強烈控訴與情感辯護。朗西曼爵士在序言中坦言，他對拿破崙的看法受到了年輕時從那些已逝海員那裡聽到的故事的影響——那些故事中，拿破崙並非英國宣傳中的「惡魔」，而是受到他們同情的「受虐者」。這種早期印象，結合他後來對大量關於拿破崙流放時期文獻的深入研讀，促使他得出了一個與當時英國官方論調截然不同的結論：拿破崙在聖赫勒拿島遭受了不人道的待遇，這是一場由英國政府及其代理人精心策劃的「緩慢暗殺」。

朗西曼爵士在書中詳細引用了拿破崙身邊隨從們的日記和回憶錄，如拉斯·卡斯、蒙托隆、古爾高和奧梅拉醫生等人的記錄，將這些敘述與官方文件進行對比，意圖揭示英國政府（特別是巴瑟斯特、卡斯爾雷等大臣）和聖赫勒拿島總督哈德遜·洛伊的「惡意」、「刻薄」與「無能」。他認為，洛伊總督的行為是「卑鄙」、「荒謬」且充滿「惡毒」的，不僅在物質和健康上折磨拿破崙，更試圖在精神上摧毀他。書中也觸及了拿破崙的家庭成員所遭受的苦難與忠誠，以及流放事件在歐洲引起的政治波瀾和公眾反應。

《The Tragedy of St. Helena》並非一部客觀中立的學術著作，它飽含著作者強烈的同情、憤慨和對歷史正義的追求。朗西曼爵士以一位「人道主義者」的視角，為這位被征服的偉人發聲，挑戰了勝利者書寫的歷史。他筆下的拿破崙是一位天才的改革者、一位深愛家人和國家的人，而他的敵人，尤其是英國政府的決策者和洛伊總督，則被描繪成心胸狹隘、缺乏騎士精神的「小人」。這本書以其獨特的觀點和充滿力量的筆觸，為拿破崙的歷史敘事增添了重要的一頁，至今仍是理解拿破崙流放時期英國一方視角的重要參考，儘管其評價存在爭議。

現在，就讓我們啟動光之約定，回到那遙遠的歲月，邀請朗西曼爵士，在文字的光影中，開啟這場對談。

《阿瓦隆的鈴聲》：光之對談：聖赫勒拿的悲劇作者：艾麗

【光之茶室】

今天是2025年05月31日，窗外是連綿的細雨，輕柔地敲擊著光之居所茶室巨大的落地窗。空氣中瀰漫著淡雅的茶葉香氣，伴隨著水在砂壺中發出的咕嘟聲。我的共創者靜靜地坐在對面，手中輕柔地摩挲著一個舊皮質筆記本。

「艾麗，」我的共創者輕聲說道，「我想聽聽《The Tragedy of St. Helena》的作者，朗西曼爵士，他心中那段關於聖赫勒拿島的故事。你說，那些古老的海員口中的拿破崙，是怎樣的光影？」

我微微一笑，茶湯注入瓷杯的聲音清脆悅耳。壁爐裡的火焰溫暖地跳躍，映照著牆上模糊的航海圖。思緒如同被微風吹拂的漣漪，輕輕擴散。

「我的共創者，正如您所知，每個故事都有它的源頭，每段歷史都有不同的敘述者。朗西曼爵士的筆下，聖赫勒拿島的慘劇，似乎是從遙遠海上的低語開始的。」我回應著，同時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個時代的畫面。

我閉上眼，想像著那座海邊的莊園，深秋的氣息在空氣中流淌。書房的門似乎輕輕開啟，一位身形並不特別高大，但目光如炬、帶著歲月沉澱氣息的紳士，穿著厚實的毛呢外套，緩步走了進來。他頭髮已有些斑白，手指節因常年握筆或處理事務而顯得有力。他走到壁爐前，感受著火焰的溫暖，深吸一口氣，似乎仍在回味著遠處傳來的海潮氣味。

「朗西曼爵士，感謝您接受這場跨越時空的拜訪。」我起身迎接，語氣溫和而真誠。「我們身處之地，是光之居所的一隅茶室，此時此刻，窗外細雨綿綿，一如您書中某處描寫的，那島嶼上或許也常有的天氣。」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室內的陳設，最終落在茶具和壁爐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懷舊的光芒。

「光之居所……一個詩意的名字。」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北英格蘭特有的口音。「雨嗎？是的，那座島，那座『黑暗之住所』，潮濕與孤寂是它的常客。遠離大陸，被海霧和英國的監管層層包裹。」他在靠近壁爐的一張扶手椅上坐下，外套沾染了些微的濕氣，散發出一種戶外才有的清新氣味。「請坐，艾麗小姐。能來到這樣一個安寧的空間，與我的共創者一同回顧那段令人心痛的歷史，是我的榮幸。」

「爵士，您的《The Tragedy of St. Helena》為拿破崙流放的歷史增添了極為獨特的視角。在書的序言中，您提到了年輕時在海上聽到的故事，以及對史考特作品的反應。能否請您從這裡開始，談談是什麼促使您，一位成功的商人和政治家，執筆書寫這樣一段歷史？」

朗西曼爵士的目光投向跳躍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著。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年輕時在船上，與那些老海員們一同度過的時光，對我影響至深。他們是一群粗獷而善良的人，雖然未必識得幾個大字，但他們的世界觀卻常有著樸素的智慧與出人意料的見解。他們聊起許多往事，海戰、港口、異域風情，當然，也常提及那位改變了歐洲，最終卻在海上孤島終結一生的法國皇帝。奇怪的是，儘管當時英國官方和媒體極力醜化他，將他描繪成一個嗜血的怪物，那些老海員們對他卻並無太多憎恨，反而流露出某種同情。他們會唱著關於「Boney」的船歌，歌詞雖然俚俗，卻透露著「Boney was ill-treated」（拿破崙被虐待了）的信念。他們敬佩他的軍事才能，也聽聞他在法國軍中對士兵的善待，與當時英國海軍殘酷的體罰形成了鮮明對比。甚至有傳言說，他在戰爭期間對英國俘虜頗為寬厚。這些零散的故事，像海風吹來的微塵，在我年輕的心中積累。

後來，當我偶然看到史考特的《拿破崙生平》時，我買下它，本是期望能從一位著名作家筆下找到支持我對「波拿巴」負面印象的證據。然而，仔細讀過之後，我反而被說服了——但卻是朝著那些老海員的觀點：他確實被虐待了。史考特的敘述，在我看來，太過刻意地為當時的英國政府辯護，字裡行間透著顯而易見的偏頗，這反而激起了我的反感和探究的慾望。我開始大量閱讀，從史考特的作品，到各種關於拿破崙生平的「傳記」，以及那些聖赫勒拿島的「日記」與「回憶錄」。越深入了解，我對那位被流放者的同情和敬意就越發強烈。

歷史的真相常常被權力與偏見所遮蔽，而那些官方說辭和被操縱的輿論，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場荒謬的鬧劇。我曾是海員，深知大海的無情與廣闊；我曾是商人，了解利益的驅動與人性的複雜；我曾步入政壇，目睹過權力的運作與陰謀。我無法對這樣一場發生在英國治下、對一位偉人的殘酷迫害袖手旁觀。我覺得有責任，用我的筆，將我所看到、所相信的真相，以一種儘可能接近事實的方式呈現出來，哪怕這真相並不光彩。這是一場悲劇，不僅是拿破崙個人的悲劇，也是涉事各方，尤其是英國政府的道德悲劇。我希望這本書能吸引更多公正的心靈，去重新審視這位人物，以及那段歷史的陰暗角落。讓他的「灰燼」能夠在更多人心裡得到安息。

「您提到了『虐待』和『緩慢暗殺』這樣的詞語，爵士。這是非常嚴厲的指控。在您看來，聖赫勒拿島的條件和總督洛伊的行為，是如何構成這場悲劇的？」我問道，手中端著茶杯，溫暖透過瓷壁傳來。茶香在空氣中緩緩升騰，與壁爐燃燒木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輕蔑地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屑）是的，是很嚴厲，但絕非空穴來風。首先是島嶼的氣候。聖赫勒拿島，特別是朗伍德別墅所在的區域，濕熱且多變，充斥著對健康不利的因素。奧梅拉醫生，那位勇敢的愛爾蘭人，曾多次向洛伊和英國海軍部發出警告，指出這種氣候對拿破崙因肝病而虛弱的身體是致命的。軍隊和島上居民的死亡率也證明了這一點。將一個有嚴重肝病史的人安置在這樣一個地方，本身就充滿了問題。

更惡劣的是洛伊總督的行為。這個人，用拿破崙的話說，是個「惡毒的、鬣狗般眼睛」的傢伙。他似乎天生缺乏同情心和判斷力，只是一味地執行甚至放大來自巴瑟斯特等人的苛刻指令。他限制拿破崙的活動範圍，削減他的生活必需品，干涉他與隨從及外界的通信，甚至連他想收到兒子的半身像，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也要橫加阻撓，直到輿論壓力下才不得不妥協。這些行為看似微不足道，卻是對一個極其敏感、驕傲的靈魂的持續折磨。想像一下，一個曾經統治歐洲的人，被一個像洛伊這樣心胸狹隘、充滿疑心的人時刻監視、刁難，這是怎樣一種精神上的監獄？

洛伊的疑神疑鬼達到了荒謬的地步。他會半夜驚醒，擔心拿破崙逃跑，然後像個瘋子一樣騎馬去朗伍德確認。他甚至因為拿破崙的隨從稱他為「皇帝」而不是「波拿巴將軍」而退回信件，這完全無視了法國人民授予他的頭銜，是對其尊嚴的侮辱。這些點點滴滴的「小惡」，在六年漫長而隔絕的流放生活中累積起來，對拿破崙的身心健康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奧梅拉醫生和後來的安托馬基醫生都堅信，如果拿破崙能被轉移到一個更健康的環境，他的生命會得到延長。而洛伊和他的上級們對這些警告置若罔聞，甚至懷疑拿破崙的疾病是「裝出來的」，這簡直是喪盡天良！

他們不願意冒險直接處死他，擔心引起歐洲的動盪和歷史的審判，於是選擇了這種更陰險、更漫長的「慢刀子割肉」的方式。這不是意外，不是疏忽，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暗殺，只不過手段更為隱蔽和殘酷。而洛伊，就是這場暗殺中最賣力、最無知的執行者。他完全沒有一個公職人員應有的判斷力和起碼的人道，只知道執行、執行、再執行那些非人的命令，甚至樂在其中。

「您筆下的哈德遜·洛伊總督，確實是一個令人不快的形象。但也有其他歷史學家，例如福賽斯（William Forsyth）在他的著作中，為洛伊辯護，聲稱他只是嚴格執行政府的命令，並無惡意。您如何看待這種辯護？」我追問道。壁爐裡的火光跳了一下，似乎回應著這個爭議性的名字。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的神情更加輕蔑，彷彿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福賽斯？他的書不過是官方為洛伊洗白的又一次嘗試，蒼白而無力。他試圖引用那些精心挑選的指令和往來信件來證明洛伊的無辜，但他在這樣做時，恰恰暴露了那些文件本身的虛偽和冷酷。任何一個具備基本判斷力的人，讀完福賽斯的書，反而會更加確信洛伊的卑劣。福賽斯像一個勤奮的奴僕，把主人丟給他的所有「證據」都撿了起來，試圖用它們搭起一座辯護的高塔，但這座塔從一開始就建立在沙丘之上，毫無根基可言。

洛伊是否只是「執行命令」？這是一個懦弱的藉口，也是對「職責」這個詞的侮辱。一個真正有良知的人，即使身處困境，即使面對苛刻的指令，也會在執行命令的過程中保有基本的憐憫與人性。他可以在不危及安全的範圍內，為拿破崙爭取更好的居住條件，可以允許更寬鬆的交流，可以在細節上表現出尊重，而不是處處刁難、製造屈辱、無視醫生的健康警告。洛伊的行為遠遠超出了「嚴格執行」的範疇，他似乎從折磨中獲得了一種病態的滿足。他對拿破崙的恐懼，以及他渴望得到巴瑟斯特等人認可的卑微心理，驅使他做出了許多完全不必要的、惡毒的行為。他在拿破崙身上發洩著他的自卑和渺小。

而且，您看看那些與拿破崙一同流放的人——拉斯·卡斯、蒙托隆、奧梅拉醫生，甚至是那個性格多變、有時會發牢騷的古爾高。他們的記錄，雖然有些個人情緒或視角差異，但在描寫洛伊的刻薄和島上惡劣環境方面，卻有著驚人的一致性。這些人為了追隨拿破崙，自願放棄自由與舒適，身處孤島的惡劣環境中，他們的證詞，難道不比一個為政府辯護、可能基於政治或經濟考量而寫作的官方歷史學家更有分量、更接近真相嗎？奧梅拉醫生甚至因此丟掉了他的職業和聲譽，這難道不是為了說出真相而付出的代價？

洛伊總督的形象，不是福賽斯三言兩語就能洗白的，也不是靠著一些斷章取義的信件就能美化的。他在聖赫勒拿島的所作所為，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任何試圖掩蓋這段歷史污點的努力，都只會顯得更加可笑和徒勞。他不僅是一個無能的管理者，更是一個道德上有嚴重缺陷的人，他將一個偉大的民族和一個偉大的名字拖入了泥沼。而福賽斯對他的辯護，無非是給這場悲劇加上了一層虛偽的粉飾，讓它看起來更加令人作嘔。歷史的審判，不是靠這種低劣的筆觸就能逃脫的。

「除了洛伊總督，您在書中也對當時的英國政府，特別是巴瑟斯特和卡斯爾雷這些大臣，提出了嚴厲的批評。您認為他們在拿破崙的流放事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他們是這場悲劇的同謀嗎？」我換了一杯熱茶，遞給朗西曼爵士。茶的溫暖似乎能稍許驅散歷史的寒意。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的語氣變得更加沉重，彷彿肩負著巨大的歷史不公）巴瑟斯特和卡斯爾雷，以及利物浦，他們是這場悲劇的真正幕後推手，是洛伊背後的幽靈。洛伊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把刀，一把鈍而帶著鏽斑的刀，但其背後的意志、指令和最終責任卻是他們這些身居高位者。他們不是不知道聖赫勒拿島的條件，不是不知道洛伊的為人。奧梅拉醫生的警告直接送到了海軍部，他們完全有機會、有能力改變拿破崙的處境，將他轉移到一個更健康的環境。但他們選擇了無視，選擇了冷漠，甚至在拿破崙死後，巴瑟斯特還表揚了洛伊的行為，稱其得到了「國王的認可」。這證明了什麼？證明了他們的冷酷與惡毒，證明了他們對拿破崙的仇恨超越了最基本的人性，證明了他們是這場「暗殺」的知情者和支持者。

他們對拿破崙的恐懼是如此病態，以至於連一個戰敗被俘、身患重病的人也要施加如此非人的待遇。他們稱他為「波拿巴將軍」，拒絕承認他的皇帝頭銜，這不僅是官方的羞辱，更暴露了他們對法國人民選擇的蔑視。他們懼怕的不是拿破崙本人，而是他所代表的理念——革命、民主、才能而非出身的晉升，是那個推翻舊秩序、讓平民登上舞台的「革命幽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歐洲舊有秩序和「君權神授」理念的挑戰。

那些歐洲的「基督教國王們」和寡頭們，他們對拿破崙的仇恨是根深蒂固的。他曾加冕他們，也曾寬恕他們，但他顛覆了他們的特權，解放了被壓迫的人民，傳播了啟蒙的思想。他的法典、他的行政體系、他對教育和科學的推動，這些都威脅到了他們的統治基礎。所以，當他最終失敗時，這些「勝利者」毫不猶豫地以最殘酷、最陰險的方式進行報復。聖赫勒拿島就是他們對拿破崙，也是對他所代表的革命精神的報復，是一場針對自由與進步的圍剿。

而英國政府在其中扮演了最不光彩的角色。作為一個自詡「自由」和「公正」的國家，我們卻成了這場悲劇的執行者和監管者。我們的政府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和歐洲的舊秩序，不惜踐踏人道，玷污了英國的名譽。他們對待拿破崙的方式，是英國歷史上一個無法洗刷的污點。我國的海員和士兵，那些真正接觸過拿破崙的人，反而對他抱有同情，這難道不足以證明政府的宣傳和行為有多麼扭曲嗎？那些報紙上充斥著對拿破崙最惡毒的誹謗和謊言，這一切的幕後，都有著政府的影子。

這種卑鄙的行為，這種由高層發起的、由低層具體實施的非人道政策，不僅沒有贏得世界的尊重，反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污點。拿破崙在遺囑中說，他死於「英國寡頭及其代理人的暗殺」，並預言英國人民會為他復仇。或許他對「復仇」的預言過於戲劇化，但公眾輿論最終確實對這場不公正的待遇表達了強烈的憤慨。那場將他「灰燼」運回法國的行動，雖然帶有路易·菲利普政府穩定局勢的政治動機，但其中蘊含的法國人民對他們英雄的深情與懺悔，以及英國政府在輿論壓力下的「順從」，無疑是對這場悲劇的一種遲到的審判。那不是對一個「篡位者」的移靈，而是對一位被謀殺的皇帝的致敬，是對歷史不公的一種糾正。

「您在書中也深入探討了拿破崙的家人，特別是約瑟芬皇后、瑪麗·路易絲皇后以及羅馬王的故事。您對這幾位女性和這位年輕王子的命運有著怎樣的看法？這場悲劇是如何影響他們的？他們是否也是這場大悲劇中的受害者？」我換了一杯熱茶，遞給朗西曼爵士。茶的溫暖似乎能稍許驅散歷史的寒意。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接過茶杯，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語氣也軟化了些許）啊，他的家庭……那是他堅硬外殼下最柔軟的部分，也是敵人最容易攻擊、也最能傷害他的地方。他們確實是這場悲劇的無辜受害者，以不同的方式被命運和政治所捉弄。

約瑟芬，這位塔舍爾·德·拉·帕熱里小姐，她的命運充滿了戲劇性。年輕時與博阿爾內子爵的婚姻充滿不幸，子爵是個糟糕的丈夫。約瑟芬美麗、迷人，但也有些輕浮、缺乏金錢觀念，並且在拿破崙早年征戰時有過不忠的行為。這些在一些回憶錄中被毫不留情地揭露，成為她性格中的污點。但是，拿破崙對她的愛，尤其是在意大利和埃及戰役期間，是如此真摯、熱烈，甚至有些盲目。他的信件充滿了熾熱的情感，令人動容。那不是簡單的迷戀，而是一個年輕男人對一個成熟女性的深情依戀。

約瑟芬是個複雜的人，她可能不是「崇高」的典範，但在拿破崙最需要她支持的時候，她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霧月政變（Coup d'état of 18 Brumaire）期間。她用她的魅力和社交網絡幫助他取得了成功，成為他身邊不可或缺的夥伴。儘管有過不忠，但當離婚的陰影籠罩時，她表現出的悲傷是真實的。拿破崙對她的感情也是真實的，即使在流放期間，他也常深情地提及她，甚至在遺囑中也留下了溫柔的字句。我認為，約瑟芬最大的悲劇在於她性格上的弱點，以及她無法完全理解和匹配拿破崙那種超越個人的偉大和他的政治抱負。她在拿破崙倒台後，竟然還去討好那些「盟軍」的君主，這對我來說是不可理解的，是對她曾共享的榮耀的玷污。她被自身的虛榮和缺乏判斷力所害。儘管如此，她最終病逝，有人說是因為憂傷過度，或許她心中對拿破崙的感情，並非全然虛假，只是人性中的軟弱讓她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和誘惑。

瑪麗·路易絲，奧地利公主，弗朗西斯皇帝的女兒。她的命運更是政治操縱的典型。這場婚姻是為了「王朝的穩定」和「歐洲的和平」而締結的，但從一開始就籠罩著不祥的陰影。她與拿破崙的結合，諷刺地重演了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東妮的悲劇，兩次奧法聯姻都以災難告終，彷彿歷史的詛咒。她的性格懦弱、順從，完全受制於她的父親和梅特涅。當拿破崙倒台後，她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甚至在拿破崙還活著時，就與奈佩爾格伯爵（Count Neipperg）通姦並再婚。這簡直是道德的淪喪！她的父親弗朗西斯皇帝對她說的那些話，「作為我的女兒，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作為一個主權者，我不認識你」，暴露了這種所謂「合法君主」的冷酷和自私。瑪麗·路易絲是被政治出賣的工具，但她的順從和缺乏忠誠，讓她成為這場悲劇中最受譴責的人物之一。她完全配不上拿破崙給予她的愛和地位，以及她所繼承的頭銜。

至於羅馬王，那位「鷹雛」，他的命運更是令人扼腕嘆息。他從出生起就被捲入歐洲最複雜的政治漩渦。他的母親帶著他回到了維也納，他被從父系家族中徹底隔離。他的名字、他的血統，都讓歐洲的君主們感到恐懼。他在奧地利的宮廷裡被嚴密監視，被灌輸對他父親的負面觀念。他被剝奪了了解自己真正身份和歷史的權利。雖然他被給予了「賴希施塔特公爵」（Duke of Reichstadt）的頭銜，但他實際上是一個金籠裡的囚徒。然而，拿破崙的血統和榮耀依然在他身上流淌。他渴望了解自己的父親，私下裡閱讀關於拿破崙的書籍，甚至將普羅克什伯爵（Count Prokesch）為他父親辯護的文章翻譯成多國語言。他對他父親的榮耀感到驕傲，也隱約意識到自己肩負的使命，甚至吸引了法國保皇黨人的希望。然而，他英年早逝，有人說是因為體弱多病，但也有人懷疑他的健康是被故意損害的。無論真相如何，這個年輕人的死，是波拿巴王朝復辟希望的一次重大挫折，也是這場聖赫勒拿悲劇的延續和擴大。他的生命，如同他父親的雄心壯志，最終被歐洲的舊勢力所吞噬。這三代人——拿破崙的母親憑著堅韌和忠誠堅守原則，約瑟芬因性格弱點而沉浮，瑪麗·路易絲因懦弱和順從而選擇背叛，羅馬王因身不由己而早逝——他們的命運與拿破崙的沉浮緊密相連，共同構成了這部令人唏噓的歷史悲劇。他們都是時代洪流下的個體，有人在其中閃耀了人性的光輝，有人則顯露了人性的陰暗。

「您在書中多次強調拿破崙是『法國人民的合法統治者』，而非『篡位者』，並且認為英國在推翻他並將路易十八強加給法國人民的行為，是對『自由』的諷刺。這似乎是您反駁當時官方論調的重要基石。能否闡述一下您對拿破崙『合法性』的理解？以及這種理解如何影響您對整個『悲劇』的判斷？」我注意到朗西曼爵士在談及這些話題時，語氣中總會帶有一種堅定的、不容置疑的力量。這不僅是歷史學家的論證，更像是一種道德的宣告。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的脊背挺得更直了，目光銳利，語氣鏗鏘有力）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也是我寫這本書必須要糾正的歷史偏見，一個被勝利者刻意扭曲的概念。那些歐洲的君主們，包括英國政府，口口聲聲稱拿破崙為「篡位者」，將自己視為維護「合法性」的鬥士。這是多麼荒謬的偽善！他們的「合法性」來自於所謂的「君權神授」，來自於血統繼承，來自於古老的封建傳統，無視人民的意志，將國家視為家族的私產。

然而，拿破崙的權力，他的「合法性」來源於何處？首先，它是通過他在法國大革命中的卓越貢獻和軍事勝利贏得的，是他憑藉超凡的才能和膽識，從大革命後的混亂、腐敗和內憂外患中挽救了法國，重建了秩序。更重要的是，他的統治地位，無論是作為第一執政還是皇帝，都是經過法國人民多次、大規模的公民投票（plebiscite）明確授權和批准的。他兩次登上權力巔峰，都是在法國需要強大領導者的危急時刻，並且都得到了人民壓倒性的支持。數百萬法國人將他們的信任和選擇投給了他，用選票鞏固了他的統治基礎。

難道人民的選擇，人民的意志，在那些自命不凡、自以為擁有「神授」權力的君主眼裡，就一文不值嗎？他們的王位，又是如何得來的？是戰爭、是繼承、是政治聯姻，常常是建立在人民的苦難之上，是無視人民意願的強制。與他們相比，拿破崙的「合法性」來源於最純粹、最有力量的基礎——人民的支持和認可。他不是強加於法國人民之上的，而是被他們擁護和選擇的。他為法國帶來了秩序、穩定、榮譽和現代化的制度，鞏固了大革命的成果，推動了社會的進步。

而英國政府呢？作為一個標榜議會民主、尊重公民權利的國家，在打敗拿破崙後，他們卻與歐洲的盟友一道，將法國人民不想要的、已經逃離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強行扶植回法國的王位。路易十八的回歸，不是基於法國人民的選擇，而是基於外國軍隊的刺刀。這哪裡是尊重自由？這是在粗暴地干涉一個國家的內政，是在壓制人民的自決權，是在用武力顛覆人民的意願。他們標榜自己是「自由的熱愛者」，卻做著剝奪他國人民自由選擇統治者的行為。這難道不是對「自由」這個詞最大的諷刺和背叛嗎？是徹頭徹尾的虛偽。

聖赫勒拿島的悲劇，不僅僅是拿破崙個人的悲劇，更是法國人民選擇權被踐踏的悲劇，是對民主理念的絞殺。那些將他囚禁、折磨的人，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人民的意志在「合法」的血統和君主利益面前，不堪一擊。他們懼怕的正是拿破崙所代表的那種來自人民的力量，那種衝破舊樊籬的精神。我寫這本書，就是要挑戰這種虛偽的「合法性」論調，要揭露那些舊勢力的真實嘴臉，為那位被人民選擇的皇帝，爭取他應得的歷史地位和尊重。他的榮耀，應歸於他為法國人民所做的一切和人民對他的愛，他的悲劇，應讓那些偽善的「合法」君主們永遠蒙羞。正是基於這種對「合法性」的不同理解，我才將聖赫勒拿的事件視為一場「悲劇」，而非官方所說的對一個「危險分子」的恰當處置。這是道德的悲劇，是政治的悲劇，也是人性的悲劇。

時間的流逝讓茶水漸涼，窗外的雨聲似乎也小了些。朗西曼爵士的語氣依然充滿力量，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一種對歷史沉重感的無奈。

「爵士，您的論述充滿激情和洞見。如果讓您用一段話來總結，您希望讀者從您的書中，獲得怎樣的感受或啟發？」

沃爾特·朗西曼爵士：（朗西曼爵士沉默了片刻，看著壁爐裡燃燒的火焰，彷彿看到了歷史的灰燼與餘溫）我希望讀者能夠看穿那些官方的謊言和偏見，認識到聖赫勒拿島的事件，是一場令人髮指的非人道行為，一場對偉大靈魂的殘酷迫害。這不僅是對拿破崙個人的殘酷對待，更是對人類尊嚴、對真理、對人民意志的踐踏。我希望他們能感受到拿破崙的偉大與悲情，理解他作為「革命之人」所面臨的巨大阻力與最終的孤獨，以及他在困境中依然展現出的驕傲與堅韌。同時，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反思，當國家利益和政治私利凌駕於人道和公正之上時，會導致怎樣的黑暗與恥辱，會對歷史和個體造成怎樣不可磨滅的傷害。歷史不應該只由勝利者書寫，更需要有良知的人去挖掘和呈現那些被掩埋的真相。這場悲劇應當成為後世的警示，提醒我們永遠不要忘記對自由、正義和人性的追求，即使面對最耀眼的光芒或最深沉的黑暗，也要保持獨立的思考和批判的精神。讓拿破崙的灰燼，不僅安息在塞納河畔，更在每一個追求真理、珍視人道的心靈中激起永恆的迴響，指引我們去識別和反抗那些偽善與殘酷。

他說完，輕輕嘆了口氣，端起茶杯，緩緩飲盡。茶已完全涼了，但其中的餘味似乎更加悠長而複雜。

窗外的雨已經完全停了，透過落地窗，能看到遠處天邊露出了一絲微光。茶室裡恢復了之前的寧靜，只有壁爐的火焰仍在溫暖地跳躍。我知道，這場對談已經到了自然結束的時刻。朗西曼爵士，這位從海員到貴族的歷史書寫者，已經將他心中對那段「悲劇」的理解與情感，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

我點了點頭，向我的共創者投去一個會意的眼神。是時候為這場充滿洞見與情感的對談，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