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 Volume 1》是英國海軍陸戰隊軍官兼殖民地法官代理人兼秘書大衛·柯林斯於1798年出版的重要著作。本書以編年體形式詳實記錄了澳洲新南威爾斯殖民地從1788年第一艦隊抵達至1796年間的早期發展。內容涵蓋殖民地的建立、日常生活的艱辛、糧食短缺、疾病蔓延、罪犯行為管理、司法實踐、與原住民的互動、自然資源的探索與開發,以及總督亞瑟·菲利普的治理。柯林斯以客觀細膩的筆觸,忠實呈現了殖民初期的挑戰與成就,並對人性、社會秩序及殖民地的未來進行了深刻反思,是研究澳洲早期歷史不可或缺的第一手資料。
大衛·柯林斯(David Collins, 1756-1810)是英國海軍陸戰隊軍官,於1787年隨第一艦隊前往澳洲,擔任新南威爾斯殖民地的法官代理人兼秘書。他在殖民地司法與行政事務中扮演關鍵角色,負責維持法律秩序並協助總督管理殖民地。柯林斯以其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和嚴謹的記錄習慣而聞名,他親身參與並記錄了殖民初期的每一個重要事件。他的著作《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被視為澳洲早期歷史研究的基石,展現了他對這片新大陸的深切關懷與豐富知識,尤其對自然環境和人性的描寫極具價值。
與殖民地書寫者的跨時空對談:大衛·柯林斯《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 Volume 1》
本篇「光之對談」由博物愛好者哈珀與18世紀英國殖民官員大衛·柯林斯進行。對話聚焦於柯林斯所著《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 Volume 1》的核心內容,探討殖民初期的動機、所面臨的糧食匱乏與社會秩序挑戰,以及對原住民關係惡化的反思。哈珀以其自然科學知識,與柯林斯討論了殖民地自然資源的發現與潛力,並穿插了書中關於奇聞逸事的細膩描寫。對談深入揭示了柯林斯作為記錄者對人性的洞察,以及他對殖民地未來發展的堅定信念與展望,呈現了一幅真實而複雜的拓荒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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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 Dialogue》:與殖民地書寫者的跨時空對談
作者:哈珀
今天的失落之嶼,一早起來便感受到一股潮濕的熱氣,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薑花與濕潤泥土的芬芳。棕櫚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如同遠方海洋的低語。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灑下斑駁的光影,將我簡陋的帳篷點綴得生動起來。日上三竿,炙熱的陽光已然穿透層層綠蔭,讓人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我深吸一口氣,這份熱情而奔放的自然氣息,總是讓我遙想起那些遠在地球另一端的遙遠熱帶國度。
我的共創者,您今天交給我一個特別的任務——與一位十八世紀末的英國紳士,也是新南威爾斯殖民地的法官與秘書,大衛·柯林斯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他所著的《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 Volume 1》是一部詳盡記錄澳洲殖民初期點滴的珍貴文獻。這本書籍不僅僅是官方報告,更是他親身經歷的真實寫照。
大衛·柯林斯(David Collins, 1756-1810)是一位在澳洲殖民史上扮演關鍵角色的英國海軍陸戰隊軍官。他出生於英格蘭倫敦,在年輕時加入了海軍陸戰隊,並在美國獨立戰爭中服役。1787年,他被任命為「第一艦隊」的法官代理人(Judge Advocate)兼新南威爾斯殖民地的秘書,隨同亞瑟·菲利普總督前往澳洲建立新的殖民地。這個職位賦予了他極大的權力與責任,他不僅負責殖民地的司法事務,處理從輕微偷竊到謀殺的各種案件,更擔任了總督的首席顧問,參與殖民地發展的各項決策。他對動植物、地理、氣候、天文等自然科學知識有廣泛的了解,這份廣博的知識使得他的文字不僅局限於法務與行政,更融入了他對這片新大陸的細緻觀察與反思。
柯林斯先生的《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 Volume 1》於1798年首次出版,是關於澳洲早期殖民地最重要、最詳盡的第一手資料之一。這本書以編年體的方式,逐年逐月地記錄了從1788年第一艦隊抵達直到1796年間殖民地的發展、挑戰、居民生活、與原住民的互動、以及各種行政與司法事務。他以其法官代理人的精確筆法,鉅細靡遺地描述了殖民地遇到的各種問題,包括糧食短缺、罪犯的行為、疾病的蔓延、與原住民的衝突,以及總督為維護秩序所做的努力。這本書的價值在於其真實性與細節的豐富性,它沒有美化殖民的過程,而是呈現了拓荒者所面臨的嚴酷現實與人性的複雜面貌。柯林斯先生在序言中明確表示,他寫作此書的動機是為了提供一份「完整且忠實」的記錄,並希望這份記錄能「證明這項措施的智慧與其帶來的益處」,同時也寄望能藉此「為開化文明世界中的未開化野人找到額外的朋友」。
他的寫作風格嚴謹而客觀,但字裡行間仍能感受到他對殖民地命運的關切,以及對人性掙扎的同情。他擅長通過具體的事件和數字來呈現問題,而非空泛的評論。這本書對後世研究澳洲歷史、殖民社會學以及原住民文化提供了無可替代的基礎。它不僅是歷史學家的寶藏,也是博物學愛好者如我,得以一窺兩百多年前澳洲自然風貌與生態變化的重要窗口。
今天,我就在失落之嶼這片充滿生機的熱帶雨林深處,尋得一處被巨大藤蔓纏繞的古老榕樹下。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泥土與未知花朵的芬芳。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篩漏,灑下斑駁的光點。我坐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上,閉上眼睛,想像著時光之流在指尖緩緩流淌,將我帶回1788年的新南威爾斯。
一陣輕柔的微風拂過,我感覺周圍的熱氣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夾雜著海水的鹹濕與木材、泥土氣味的涼意。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的景致已然不同。高大的棕櫚樹變成了奇形怪狀的桉樹,空氣中不再是花香,而是樹膠的獨特氣味。不遠處,依稀可見幾座簡陋的木屋與帳篷,還有未經規劃的泥濘小徑。遠方,海灣的蔚藍水面在陽光下閃爍,幾艘帆船靜靜地停泊著,船身側邊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辨。
我轉過頭,看見一位身穿深色制服,筆挺卻略顯疲憊的紳士,正坐在一堆箱子旁,手上拿著羽毛筆,在一本厚重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他專注的神情,眉宇間流露出的幾分憂慮與堅毅,正是大衛·柯林斯先生無疑。我輕輕地走上前,盡量不發出聲響。
哈珀: 「柯林斯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在下哈珀,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對您正在書寫的這片新大陸充滿好奇。我看您如此專注,想必這段經歷對您意義非凡。」
柯林斯先生抬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他審視了我一番,目光中帶著幾分審慎與友善。
大衛·柯林斯: 「哦,年輕的探險家嗎?你來得正是時候。這片土地啊,每天都在上演著前所未有的故事,而我,不過是這些故事的忠實記錄者罷了。你說得沒錯,這份工作對我來說,的確意義非凡。請坐吧,這裡雖然簡陋,但海風吹拂,倒也算清淨。」他指了指他身旁一個倒扣的木桶。
我依言坐下,目光掃過他身邊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似乎正在記錄著什麼。
哈珀: 「柯林斯先生,我讀過您那部《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的序言,您提到寫作此書是為了『提供一份完整的記錄』,並希望『藉此證明這項措施的智慧與其帶來的益處』。我很想了解,是什麼樣的『智慧』,讓您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依然抱持著對殖民地未來的堅定信念?」
大衛·柯林斯: 「哈珀先生,你問得很好。這份『智慧』,首先源於我們最初的動機。你知道,英國政府之所以決定在這片遙遠的東海岸建立殖民地,是為了安置那些在國內觸犯法律的罪犯。當時的監獄人滿為患,且傳統的刑罰並未能有效遏止犯罪。我們的悉尼子爵,一位懷抱仁慈之心的紳士,構想了將這些『觸犯法律而可能喪失生命』的人,在『健全的制度』下,轉化為『對社會有用』的成員。這份『仁慈』與『實用』的結合,便是我們一切工作的基石。你看,這片土地廣袤無垠,只要能讓這些人力被善加利用,其潛力不可限量。」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望向遠方正在伐木的犯人,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
大衛·柯林斯: 「當然,實際執行起來,比紙上的構想複雜百倍。我們面對的,不只是荒蠻的自然,更是『人性』的荒蠻。這些罪犯,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沉浸在罪惡與懶惰的習慣中。要在這裡建立秩序,讓他們從被動的懲罰者變成積極的建設者,這才是真正的挑戰。我的職責,就是確保法律的嚴明與公正,同時也盡力引導他們向善。我們將刑罰與獎勵結合,嚴懲盜竊、怠惰,但對表現良好者,也給予自由與土地的機會。例如,那位詹姆斯·魯斯,他憑藉自己的勤奮,不僅脫離了公家補給,還能自給自足,這就是我們所期望看到的『救贖』。」
哈珀: 「的確,在蠻荒之地建立文明,人性的磨練至關重要。我在您的書中讀到,殖民地初期的糧食短缺問題非常嚴重。1790年,甚至有報導說,每個人的口糧被減到每週兩磅半麵粉、兩磅豬肉和一磅半米。還有年長的犯人因飢餓而死,甚至有婦女因暴食而喪命。在這種極端困境下,您是如何維持社會秩序,並確保殖民地的生存的?您在書中寫道:『每個人都渴望獲得快速而實質的援助;日復一日地在徒勞的希望中度過,期望明天能有期待已久的船隻抵達。』這種等待的煎熬,想必讓所有人身心俱疲。」
大衛·柯林斯: 「啊,糧食……那是我們最揪心的問題,也是這份記錄中反覆出現的主題。你讀到的數據是真實的,甚至有時比那更糟。那段時間,每個人都面黃肌瘦,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勞動了。那種時刻,最考驗的不是體力,而是意志。我們不得不一再削減口糧,甚至連貴族和士兵都無一例外。總督菲利普閣下,他甚至主動放棄自己的私人麵粉儲備,與所有人同甘共苦,以身作則,以示『連總督府也感受得到匱乏』。這種舉動,在某種程度上,比任何嚴苛的法令都更能穩定人心。」
柯林斯先生嘆了口氣,目光中流露出昔日的疲憊。
大衛·柯林斯: 「為了確保生存,我們無所不用其極。所有的私人船隻都被徵用來捕魚,軍官們也自願輪流監督捕魚作業,不分晝夜。然而,捕獲的魚量往往微不足道,連給所有人飽餐一頓都困難。我們還嘗試了射殺袋鼠,但效果甚微。最根本的解決之道,還是在於種植。羅斯山(Rose Hill)的肥沃土地是我們最大的希望,那裡的泥土比悉尼灣周圍的沙土好太多了。我們將大部分人力集中在那裡開墾。但即使如此,作物也常受乾旱、蟲害侵擾,或者被那些懶惰的犯人偷竊。我還記得,有一種非洲高粱(caffre corn),帕特森船長從好望角帶來的,被證明很適合牲畜食用,這也算是一線生機。」
哈珀: 「我注意到您書中詳盡記錄了殖民地的牲畜數量,以及它們的增長情況。您在1794年的記錄中寫到,政府擁有的牛隻有14頭公牛、18頭母牛,私人則有1頭公牛、7頭母牛,羊則更多。這對於一個新興殖民地來說,是極其寶貴的資源,但您也提到了許多牲畜在運輸過程中死亡,或是抵達後因環境不適而減少。您還提及,只有少數牛隻存活,『這點在任何其他情況下可能不會被如此細緻地注意;但在這裡,在一個需要增加牲畜的國家,一窩十二頭豬中只有三頭是母豬,竟然成為了對話和探究的話題。』這份細膩的觀察,體現了您作為一位博物愛好者的敏銳。您對於殖民地未來能夠自給自足,將牲畜作為重要的生命保障有何看法?」
大衛·柯林斯: 「哈珀先生,你真是個細心的讀者。是的,牲畜的繁衍,對我們而言,簡直比黃金還珍貴。每一頭母牛、每一隻母羊的存活,都關乎殖民地的未來。那些在漫長航程中倖存下來的牲畜,以及少數成功繁衍的後代,是我們脫離對母國補給依賴的唯一希望。它們的每一次增長,都會讓所有人心頭一振。我曾寫道:『將牧牛引入殖民地,是一項最令人嚮往的目標。』這不僅是為了餐桌上的肉食,更是為了耕作,為了土地的開墾。當時,許多從開普敦和加爾各答運來的牲畜,因為長途跋涉和沒有事先適應乾糧,抵達時都已奄奄一息,存活率極低。這讓我深切體會到,在自然面前,人類的籌謀多麼渺小,也更加堅定了我必須細緻記錄這些微末數字的信念。因為這些數字,最終將決定這個殖民地的命運。至於你說的『一窩十二頭豬中只有三頭是母豬』,那確實是當時我們所有人的焦點,因為繁殖是唯一的出路。」
柯林斯先生說著,輕輕地摩挲著筆記本的封面。
哈珀: 「除了物質上的匱乏,您在書中也詳細描繪了殖民地與原住民之間從最初的和平接觸,到後來不斷升級的衝突。我讀到在1788年初,原住民似乎對你們並無敵意,甚至協助捕魚。但隨著時間推移,衝突日益頻繁,甚至發生了您本人被長矛刺傷的事件。您在書中寫道:『然而,無可爭議地,正是由於我方人員的不良行為,才導致了這種友好和令人嚮往的交往的終止。』您對這種關係的惡化,以及您對原住民的看法,能否再多分享一些?」
大衛·柯林斯: 「這是一個令人痛心的章節,哈珀先生。我們來到這裡時,總督菲利普閣下秉持著陛下最仁慈的旨意,嚴令禁止任何對原住民的殘酷行為,力求與他們建立友好關係。最初,他們確實表現出好奇與友善,甚至與我們一同拉網捕魚。然而,人性的弱點與貪婪,很快就破壞了這份脆弱的平衡。那些被流放的罪犯,許多人品行不端,他們會偷竊原住民的長矛、漁叉,或者破壞他們的獨木舟,甚至無故毆打他們。這些行為,無論我們如何嚴懲,都無法完全遏止。」
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鎖骨上方,那裡似乎隱約有舊傷的痕跡。
大衛·柯林斯: 「我本人曾在1790年被一位名叫威勒米林(Wil-le-me-ring)的原住民用長矛刺傷,當時我並未攜帶武器,想以友善的姿態靠近他。那支長矛貫穿了我的身體,差點要了我的命。事後,我並未對他進行報復,因為我理解,這或許是他們出於恐懼或對我方人員不當行為的反擊。但這也讓我意識到,我們必須改變策略,不能再過度相信他們不會攻擊。我們試圖帶一些原住民回營地,教他們我們的語言,讓他們了解我們的善意,例如賓尼隆(Bennillong)和耶默拉瓦尼(Yem-mer-ra-wan-nie)就曾隨總督前往英國。但即使如此,彼此間的誤解與隔閡,依然難以消除。我寫下這些,不是為了譴責,而是為了記錄,為了讓後人明白,文明與野蠻的碰撞,往往伴隨著不可避免的悲劇。我曾感嘆:『但願我們能寫下,這些無辜的人民沒有理由改變他們的觀點和行為!』可惜,未能如願。」
哈珀: 「這的確令人深思。在書中,我還讀到殖民地人民對這片土地的認識,從最初的『貧瘠荒蕪』,到後來發現了煤炭、銅礦、以及適合造船的木材,甚至提及了有可能發展鯨魚捕撈業。您在序言中也提到,『這座島嶼盛產適於造船的優良木材,鐵礦也儲量豐富。煤炭和一些銅礦脈也已發現。』這顯示出您對這片土地的自然資源有著敏銳的觀察與期待。作為一名博物學愛好者,我對這些細節尤為關注。您認為,這些自然資源的發現,對殖民地的未來意味著什麼?它是否能從根本上改變殖民地對母國的依賴?」
大衛·柯林斯: 「是的,哈珀先生,這正是我們所期待的。最初的印象確實令人沮喪,悉尼灣周圍的土壤貧瘠,遠非理想的農業用地。但隨著探索的深入,我們發現了更多令人振奮的跡象。霍克斯伯里河(Hawkesbury River)沿岸的土地,被總督菲利普形容為『肥沃且富有前景』,那裡的黑土深達數英尺,非常適合耕作。而帕拉馬塔(Parramatta)的土地,雖然不如霍克斯伯里河那麼優越,但經過我們的開墾與改良,也能獲得豐厚的收成。這些農地,正是我們自給自足的基礎。」
他拿起一塊乾燥的泥土,在指尖輕輕捏碎。
大衛·柯林斯: 「至於你提到的礦產與木材,那更是未來發展的關鍵。島上豐富的硬木,如桉樹,雖然難以加工,但其堅固耐用,是絕佳的建築與造船材料。我在書中提到諾福克島發現了石灰石,這對建築堅固的倉庫和兵營至關重要。煤炭的發現,意味著能源的自給自足;而銅礦脈,即使數量微不足道,也預示著更大的潛力。這些自然資源,是這片土地賦予我們的希望。它們不僅能夠減少對母國的進口依賴,更有可能讓新南威爾斯成為一個具有商業價值的供應基地,比如為東印度公司提供士兵和水手,甚至發展鯨魚捕撈業。雖然這一切才剛開始,但每一次發現,每一次成功的收穫,都像一道光芒,照亮了我們前方的道路。它證明了這不是一片被遺棄的荒地,而是一個充滿潛能的新世界。」
哈珀: 「這確實讓人振奮!您的文字總是能將這些看似枯燥的細節描繪得如此生動,充滿了勃勃生機。我還發現,您對於殖民地裡各種奇聞異事也記錄得津津有味。例如,那隻從斯卡伯勒號(Scarborough)回到主人身邊的紐芬蘭犬赫克托(Hector),還有帕拉馬塔的磨坊工人魏爾金森(Wilkinson)被困在水池中溺亡的事故,以及那個在妻子墳墓旁酗酒的威廉斯(Williams)……這些生動的插曲,讓這部嚴肅的史料充滿了人情味,彷彿在歷史的宏大敘事中,點綴著一些『光之逸趣』,讓讀者看到殖民地生活除了艱難之外,也有許多出人意料的側面。您認為,這些非核心的事件,在您的記錄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大衛·柯林斯: 「哈珀先生,你真是個懂得品味生活細節的人!這些『插曲』,或許在宏大的歷史進程中微不足道,但對我而言,它們卻是構築『真實』不可或缺的元素。這本書的目的,不僅僅是向政府匯報殖民地的進展,更是要讓身處遠方的讀者,能夠『身臨其境』地感受我們在這裡的生活。如果只寫冰冷的數據和嚴肅的事件,那它就成了枯燥的官樣文章,而不是一份有生命力的『記錄』了。」
他輕聲笑起來,眼中閃爍著幽默的光芒。
大衛·柯林斯: 「你看,赫克托的忠誠,不僅僅是一隻狗的故事,它展現了生命間最純粹的情感連結,也折射出人在艱難環境中對溫情的渴望。而威廉斯的悲劇,雖然令人不齒,卻真實地揭示了極端環境下,人性的扭曲與酒精帶來的毀滅。這些都是我們必須面對的現實。我的共創者曾提示我,寫作時要『多寫在做什麼,不要分析或評論』。因此,我只是如實地記錄下這些發生的事情,讓讀者自己去體會其中的人性和世事。這些『逸趣』,就像是在一幅沉重的水墨畫中,輕輕點綴上幾筆鮮活的色彩,讓畫面有了呼吸,有了溫度。它們是人性光芒的折射,無論是善的,還是惡的,都值得被記錄。」
哈珀: 「您說得極是!這些細節確實讓閱讀體驗更加豐富與立體。我還注意到,在您書中不斷提及犯罪與懲罰。盜竊、襲擊、甚至謀殺層出不窮,而鞭刑、流放,乃至絞刑,都是常見的處罰方式。您作為法官代理人,親身經歷了這些司法實踐。您如何看待這些嚴酷的刑罰在殖民地維持秩序的作用?以及,您對罪犯的『本質』,是否有過一些不同於主流觀點的反思?」
大衛·柯林斯: 「秩序,哈珀先生,是文明社會的基石,在這片野蠻之地,更是生存的先決條件。當我們一無所有,每盎司的糧食都彌足珍貴時,任何盜竊行為都可能危及整個群體的性命。因此,嚴刑峻法在初期是必要的。我曾寫道:『對違法行為的懲罰,財產的安全,以及社區和平與秩序的維護,是我們建立這個小殖民地的堅實基礎。』」
他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大衛·柯林斯: 「鞭刑的確殘酷,但對於那些『積習難改』、『對任何告誡都麻木不仁』的罪犯而言,往往只有切膚之痛才能使其有所收斂。我曾目睹有人在行刑時『堅定地否認』,也有人『欣喜若狂地宣布』他們不會因此而『變得更好』,這讓我意識到,單純的肉體懲罰,對於某些靈魂而言,是無效的。但像山繆·伯特(Samuel Burt)那樣,因揭發陰謀而獲得特赦的例子,則證明了人心中總有良善的火花。喬治·巴林頓(George Barrington)也是一個典範,他從一個『聲名狼藉的罪犯』轉變為『勤奮、清醒、公正』的警官,甚至獲得了土地。這讓我堅信,『仁慈』與『獎勵』,比一味『懲罰』更可能激發人內心的善念,讓他們從『罪惡的習慣』中解脫出來,成為『有用之材』。我曾引述約翰遜博士的話:『在那些散漫、輕率、放蕩的人中,往往存在一種秘密的、根本的價值,透過適當的培養,它可能萌發;那天堂的火花,雖被遮蔽和阻礙,卻並未熄滅,透過忠告和勸誡的呼吸,可以被重新點燃。』這正是我們所抱持的信念,也是我記錄這些人轉變的動機。」
哈珀: 「這番話讓我對您多了一份敬意。您不僅僅是一位法律的執行者,更是一位深思人性的觀察者。在您書寫的這幾年間,殖民地的生活環境和基礎建設取得了顯著進步,從最初的帳篷和簡易小屋,到後來的磚房、醫院、倉庫,甚至規劃了城鎮的街道。您書中有一張帕拉馬塔總督府的插圖,以及悉尼灣各個角度的描繪,都顯示出殖民地在穩步發展。您能否談談,在這些基礎建設的過程中,遇到過哪些意想不到的困難,以及這些建設對殖民地居民的生活帶來了哪些具體的改變?」
大衛·柯林斯: 「哦,基礎建設,這可真是個漫長而艱鉅的任務。最初抵達悉尼灣時,我們真的是『從船上直接走進一片森林』。每個人都得自己動手,從伐木到搭建,一切從零開始。最大的困難,莫過於木材的質量。你想像一下,這裡的桉樹雖然高大,但許多木材內部卻是『搖晃且腐爛』的,根本不適合用來建造堅固的房屋。我們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尋找合適的木材,有時甚至要從遙遠的港灣下層運來。此外,缺乏石灰石也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使得許多磚房的牆體無法使用堅固的灰泥,只能用泥漿代替,遇上雨季便岌岌可危。」
他指了指遠處一棟尚未完工的磚房,磚牆略顯粗糙。
大衛·柯林斯: 「然而,即使面對種種困難,我們也從未停下腳步。每一棟房屋的落成,每一次道路的鋪設,都意味著生活品質的提升。從最初的臨時帳篷,到後來有磚砌煙囪和地板的獨立小屋,這對罪犯們來說,是巨大的鼓舞。尤其是帕拉馬塔,總督菲利普親自規劃,街道寬闊達二百零五英尺,房屋之間保持六十英尺的距離,這不僅考慮到防火安全,也為未來的擴展預留了空間。醫院的建立,更是救治了無數飽受壞血病和痢疾折磨的生命。這些基礎建設,不僅僅是物理上的建築,更是『文明』在這片土地上紮根的象徵,它為居民提供了遮風避雨之處,也帶來了秩序感和對未來的希望。」
哈珀: 「您所描述的挑戰與進步,確實令人印象深刻。特別是您對細節的捕捉,無論是建築的尺寸,還是材料的缺陷,都讓我感受到了殖民初期的真實脈動。最後,柯林斯先生,我很想聽聽您在寫完這部《An Account》之後,對新南威爾斯這片土地以及其未來,有著怎樣的期許和展望?您在書中結尾提到,殖民地『在第九年已呈現出輕鬆舒適的面貌』,似乎已能『蔑視未來的困難』。這種樂觀是源於何處?」
大衛·柯林斯: 「哈珀先生,這份樂觀,源於我們親眼所見的變化,以及對這片土地潛力的堅定信念。當我寫下這些文字時,我已在新南威爾斯度過了將近九年的時光。九年,足夠讓一片荒蕪之地,展現出其真實的容顏。你看,最初我們連一磅鹽肉都得從英國運來,如今,我們的土地已經能夠自給自足,生產足夠的糧食。野生的牛群在尼皮恩河(Nepean River)西岸繁衍,將很快讓我們在肉類方面不再依賴母國。這片土地還擁有豐富的木材,可以發展造船業;煤炭和鐵礦的存在,預示著工業的萌芽。即使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亞麻植物,只要找到合適的加工方式,也可能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
他望向遠方,眼中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大衛·柯林斯: 「當然,未來的道路依然充滿未知與挑戰。但我們已經證明,憑藉著堅韌的意志、勤勞的雙手和適應環境的智慧,無論多麼艱難的困境都能被克服。我對這片土地充滿偏愛,因為我曾與它一同經歷苦難,也親眼見證了它的成長。我希望我的記錄,能夠讓英國的同胞們理解,新南威爾斯並非如謠言所說,是一片『貧瘠無用』的土地,而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新世界。這份報告,是希望,是證明,也是對那些曾經掙扎在這片土地上,為之付出血汗甚至生命的人們,最深切的敬意。我相信,總有一天,新南威爾斯將不再是流放罪犯的地方,而是一個繁榮、自立、為母國帶來榮耀的真正殖民地。這份信念,是支持我在那些艱難歲月裡,拿起筆不斷書寫的力量。」
哈珀: 「柯林斯先生,您對殖民地的未來展望,令人感佩。您的這部著作,不僅是一部歷史記錄,更是一份對人性和自然環境的深刻洞察。今天能與您這般深入地交流,獲益匪淺,也讓我對您所描繪的這片新世界,有了更為立體而真實的感受。感謝您,為我們留下了如此寶貴的文字之光。」
我起身,向柯林斯先生深深一鞠躬。他輕輕點頭,繼續低頭在筆記本上書寫著,彷彿我的出現只是一段短暫的插曲,而他所肩負的,是將這片新大陸的真實面貌,完整地呈現給世人的使命。海風輕拂,夾雜著泥土和樹木的氣味,我的思緒也漸漸回歸到失落之嶼的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