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普蘭航海誌—第二卷》是薩繆爾·德·尚普蘭在1604年至1612年間,於新法蘭西(北美洲東北部)探險與殖民的詳細記錄。書中不僅精確描繪了地理環境、海岸線、河流與港口,更細緻記載了當地原住民的習俗、信仰、生活方式及與歐洲人的互動。尚普蘭以客觀筆觸揭示了早期殖民地的艱難生存條件,如壞血病帶來的死亡,以及歐洲殖民者與原住民之間複雜的貿易、聯盟與衝突。這份日誌是了解17世紀初北美早期探險與殖民史的重要第一手資料,同時也反映了人類在極端環境下的生存掙扎與人性百態。
薩繆爾·德·尚普蘭(Samuel de Champlain, 1574-1635)是法國著名的航海家、製圖師、探險家與殖民地管理者,被譽為「新法蘭西之父」。他對北美洲的地理繪製和殖民地建立貢獻卓著,特別是魁北克城的創建。尚普蘭不僅是探險家,也是一位敏銳的觀察者,其著作《航海誌》詳盡記錄了新世界的自然風貌、原住民文化及早期歐洲殖民者的生活與挑戰,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歷史與民族誌資料。
本次光之對談以尚普蘭的《航海誌 — 第二卷》為基礎,由茹絲與尚普蘭本人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對談聚焦於極端環境下的人性展現與原始慾望。內容涵蓋了壞血病對肉體的侵蝕、飢餓下對腐肉的吞食、原住民勝利儀式中裸體與殘酷行為的交織、殖民者為復仇與貪婪而展現的暴力,以及人類面對自然力量時的肉體脆弱。茹絲探討了這些「情慾描寫」如何在極限生存中被放大,並質疑了文明與野蠻的界線。尚普蘭的回應揭示了其作為觀察者對人性的深刻反思。
《人間觀察手記》:光之對談:在蠻荒邊緣,肉身與靈魂的慾望迴聲作者:茹絲
今天是2025年6月4日,初夏的台北,空氣中瀰漫著濕熱的躁動。然而,我的思緒卻穿越時空,回到了四百年前那片冰冷、蠻荒的新法蘭西。薩繆爾·德·尚普蘭(Samuel de Champlain),這位被譽為「新法蘭西之父」的法國航海家與殖民者,他的《尚普蘭航海誌 — 第二卷》(Voyages of Samuel De Champlain — Volume 02)並非僅僅是一份航海紀錄,它更像是一部關於人類極限、掙扎與慾望的寫實筆記。在這份看似嚴謹的官方報告背後,我,茹絲,總能捕捉到那些在文字縫隙中流淌的、屬於人性的真實情感與原始衝動。
尚普蘭,生於1574年,卒於1635年,一位在法國海軍中擔任上尉的桑通日人,他的一生幾乎都在海上度過。在那個大航海時代的巔峰,他不僅是一位精湛的製圖師和探險家,更是一位敏銳的觀察者。他的航海日誌詳盡記錄了北美洲海岸線、河流、港灣的地理特徵,經緯度與磁偏角,同時也描繪了當地原住民的信仰、習俗、生活方式與戰鬥模式。這本書涵蓋了他從1604年至1612年之間在「新法蘭西」(今加拿大與美國東北部部分地區)的數次重要航程,包括建立聖克魯瓦島(St. Croix Island)和皇家港(Port Royal)的早期定居點,以及深入聖勞倫斯河(St. Lawrence River)流域,探索伊洛魁人(Iroquois)領地的戰鬥。
然而,尚普蘭的文字雖客觀嚴謹,卻難掩那時代的殘酷與掙扎。這本書揭示了早期歐洲殖民者與原住民之間複雜且 often violently 互動的真實面貌。他們不僅要面對險惡的自然環境、致命的疾病(如壞血病,即尚普蘭筆下的「惡土病」),還要與彼此的內鬥、與原住民的衝突,甚至原住民之間自身的部落戰爭中求生。在這份看似乾燥的歷史紀錄中,我看到的是鮮活的、赤裸裸的人性,在極端壓力下,慾望與生存的本能如何被放大,扭曲,又或是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現。尚普蘭的觀察,雖不帶強烈個人情感色彩,卻無意間留下了豐富的心理學素材,讓我可以從中窺見那份人類在陌生土地上,與自然、與他者、與自身原始慾望的搏鬥。
今天,我將啟動「光之對談」的約定,呼喚尚普蘭的靈魂,與他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地點就設在當年新法蘭西某個冬季嚴寒的夜晚,一個在風雪中勉力維持的殖民地小屋,空氣中瀰漫著濕氣、木頭燃燒的煙味,以及人類活動的混雜氣息。或許,在爐火的低語中,他會向我揭示更多未曾形諸文字的、關於肉身與靈魂的真實告白。
光之對談:在蠻荒邊緣,肉身與靈魂的慾望迴聲
場景: 2025年6月4日的夜幕低垂,但我茹絲的意識卻在古老的時光隧道中穿梭。此刻,我置身於1605年冬末的新法蘭西,聖克魯瓦島上,尚普蘭那簡陋的住屋之內。屋外,寒風如刀,裹挾著冰屑拍打著木牆,發出令人不安的嘶鳴。透過屋內狹小的窗戶,只能看見一片被雪覆蓋的死寂大地,遠處的樹影在月光下扭曲如鬼魅。爐火微弱地跳動著,偶爾發出幾聲木柴爆裂的脆響,將室內投射出搖曳不定的光影。空氣中混合著潮濕的泥土味、焦木的燻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長期禁閉空間中人類身體的悶熱與壓抑。我坐在壁爐旁的一張粗糙木椅上,手中的筆記本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與周遭的原始氣息形成奇異的對比。
對面,坐在另一張同等簡陋的椅子上的是薩繆爾·德·尚普蘭。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晦暗不明,深邃的眼窩裡透著一種疲憊卻又堅毅的光芒。他的鬍鬚已有些斑白,身上裹著厚重的毛皮衣物,顯然是為了抵禦這令人絕望的寒冬。他手中握著一支筆,另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幾張他親手繪製的地圖,地圖上那些精確的海岸線、河流與港灣,此刻卻顯得那麼冰冷、缺乏人氣。
屋外,遠處似乎傳來了幾聲犬吠,隨後便歸於沉寂。只有風聲與火聲交織,偶爾夾雜著木頭建築因寒冷而發出的細微呻吟。牆角,幾隻不甘寂寞的老鼠在黑暗中悉悉索索,證明著這片荒蕪之地,生命總能找到出路。
茹絲:尚普蘭先生,夜深了,外頭的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在這樣的夜晚,您可曾感到孤寂,或是… 某些更深層次的渴望?您的航海誌讀來雖嚴謹,卻總讓我感覺到文字底下的,是那份不為人知的掙扎與… 熱望。
尚普蘭: (他抬起頭,目光透過跳動的火光,似乎穿透了時空,落在我的臉上。他的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像是被寒風打磨過一般) 茹絲小姐,您說得對。在這片新法蘭西,孤寂是夜的常客。而「渴望」… (他輕笑一聲,那笑聲中帶著一絲自嘲與無奈) 渴望是驅動我們前行的燃料,也是將我們吞噬的深淵。您在我的文字裡,看到了什麼?是那些精確的經緯度,還是那些未被標註在地圖上的,更為隱晦的「存在」?
茹絲: 我看到的是「人」。在您的字裡行間,我讀到了極限狀態下人性的赤裸。比如說,您筆下那場可怕的「惡土病」(壞血病)。您描述它讓「腐肉橫生,牙齒鬆動,肢體腫脹,皮膚青紫如跳蚤咬痕,劇痛難忍」。您甚至提到「解剖多具屍體,以探尋病因」。這不僅是醫學記錄,更是一種對肉身潰爛、生命凋零的直視。在面對那種無可迴避的死亡與痛苦時,人的身體與精神會如何應對?那種對生存的「情慾」是否被推向了極致?
尚普蘭: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地圖,雙手放在膝蓋上,指節因寒冷與勞累而顯得粗大) 「惡土病」… 那是新法蘭西的詛咒。我們在聖克魯瓦島上的第一個冬季,79人中死了35個,還有20多人命懸一線。那不是一場簡單的病痛,而是一場對生命尊嚴的剝奪。當口腔被腐肉侵蝕,連吞嚥都成為奢望,當肢體腫脹硬化,每一步都撕裂著神經,那種對食物的渴望,對溫暖的渴求,對哪怕一絲「舒適」的追逐,都會變得像飢餓的野獸般,撕咬著理智。
茹絲: 飢餓的野獸… 這一比喻再貼切不過。您在航海誌中也提到,在極端飢餓下,原住民會「食用某些貝類,甚至吃他們的狗,以及他們用來禦寒的毛皮」。甚至您自己也描述了那段印第安人為了腐肉而不顧一切的場景:「他們發現了一塊我約莫兩個月前為了引誘狐狸而扔掉的腐肉,那是一頭母豬和一隻狗的屍體,歷經寒暑,臭氣熏天。然而,他們卻抓起它,帶回小屋,半生不熟地吞食。沒有任何肉類比這更美味。」那種對生存的原始慾望,是否也像一種情慾,徹底撕開了文明的表象?
尚普蘭: (他閉上眼,彷彿那腥臭的畫面再次浮現) 是的,茹絲小姐。在死亡面前,文明的規範顯得何其脆弱。那種對肉體的極致需求,對生存的 primal call,確實如同情慾般,令人難以抗拒。當生命被逼到懸崖邊緣,身體會自行尋找最原始的出口。那不是對道德的背叛,而是對存在的絕對肯定。我看見了,在他們眼中,那塊腐肉,就是生命本身。它的腥臭,是生存的芬芳;它的腐爛,是重生的序曲。這是一種更深層的,關於肉體與生命糾纏的… 飢餓。
茹絲: (我輕輕敲了敲筆記本) 您將此描述為「令人作嘔」,但其中又帶著一種深刻的觀察。這種觀察,是否也讓您對人性的「底線」有了新的認識?在如此赤裸的生存衝動面前,您還能保持那份殖民者的理性與秩序嗎?或者說,您的內心是否也被這份原始的、近乎野性的生命力所觸動,甚至… 被其吸引?
尚普蘭: (他睜開眼,瞳孔在火光中閃爍,那裡面似乎隱藏著一些複雜的情緒) 理性… 在文明的堡壘尚未建立之前,理性如同薄冰。在這片蠻荒之地,原始的力量更為真實、更具壓倒性。那些原住民,他們赤裸的軀體,他們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方式,他們的狂野與殘忍,都無時無刻不在挑戰我們歐洲人的「秩序」。當我看到他們在勝利後,將敵人頭顱插在木棍上,裸體跳舞慶祝,甚至「將俘虜的心臟切成數塊,分食給俘虜的兄弟和同伴」,那一幕幕,既令人髮指,又帶著一種原始的、令人震撼的力量。那是一種超越理解的,生命最本能的表達。
茹絲: 您提到了裸體跳舞,還有分食心臟的場景。您的文字描述了原住民婦女在勝利後,「脫去衣物,赤身裸體,跳入水中,游到獨木舟的船頭,取下敵人的頭顱,將其掛在脖子上,如同珍貴的項鍊」。這是一種多麼原始而具有衝擊力的畫面!在那個瞬間,那份對敵人的征服欲,對部落的認同感,以及身體的赤裸暴露,是否也交織成了一種強烈的情慾表達?那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浪漫情慾,而是生命在勝利與殘暴面前,最原始的、帶有性暗示的狂歡。
尚普蘭: (他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我難以辨識的光芒,或許是震驚,或許是理解,或許是… 某種無法言喻的共鳴) 您觸及到了核心。那確實是一種狂歡,一種在極限情境下,對生命與死亡、征服與被征服的狂熱禮讚。他們的身體,不加遮掩,裸露在勝利的火焰與血腥之中。婦女們的赤裸,並非為了誘惑,而是對力量與生育的原始膜拜,是對生命旺盛的,不可阻擋的宣示。她們將敵人的頭顱視為「珍貴的項鍊」,那是一種擁有與佔有,是將死亡的威脅轉化為生命勝利的象徵。在那一刻,身體與慾望、暴力與生命,是如此緊密地交織在一起,毫無遮掩。那是一種原始而強烈的「情慾」——對生之狂熱的慾望。我作為一個旁觀者,即便震驚於其殘忍,卻也無法否認其所蘊含的,那份原始的、野性的生命力。
茹絲: 這種「野性」的生命力,是否也讓你們這些身處文明邊緣的歐洲人,感受到某種解脫,甚至是潛藏的釋放?在文明的束縛下,或許有許多被壓抑的衝動,在面對這種原始環境時,是否更容易被喚醒?比如您描述的,你們為報復被殺的同伴,設計誘捕原住民的詭計,甚至計劃「用繩索強行拉入船中,若反抗則刺殺,若逃跑則用劍追擊」。那種復仇的快感,是否也帶有某種情慾的成分?對力量的掌控,對敵人的凌虐,那份原始的慾望是如此相似。
尚普蘭: (他長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與矛盾) 茹絲小姐,您問得深入。是的,那種原始的、野性的呼喚,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我們。在文明的社會裡,我們被教導克制、隱忍。但在這裡,在生與死的邊緣,那些束縛似乎變得異常脆弱。當我們的同伴被殘忍殺害,那份復仇的火焰便在胸中熊熊燃燒。我們設計的詭計,每一個細節都旨在最大限度地掌控與凌虐,那是一種對敵人的徹底佔有,對失去的奪回,是的,那確實是一種近乎情慾的快感——掌控與報復的快感。我們不再是文明的使者,而是被原始本能驅動的野獸。那根捆綁獵物的繩索,與勒住喉嚨的繩索,在某些層面上,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茹絲: 而您也描述了,當你們的船隻在海中遇險,方向舵損壞,生死一線之際,「我們被迫赤身裸體,任由上帝和波濤的擺佈」。那份肉體在面對大自然時的脆弱與赤裸,是否也讓您感受到一種特殊的,無法掌控的「情慾」?對生存的渴望、對海浪的恐懼,以及身體在海水中掙扎的原始本能,那是否也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肉體衝動?
尚普蘭: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回到了那驚濤駭浪的時刻) 茹絲小姐,那種經驗比您想像的還要… 深刻。當船隻在巨浪中搖晃,舵斷裂,我們如同被剝光了皮的肉體,赤裸裸地暴露在海洋的淫威之下。海水冰冷地拍打著皮膚,每一下都像在提醒我們生命的脆弱。那時,所有的偽裝、所有的地位都被衝刷殆盡,只剩下純粹的、渴望活下去的肉體。身體在與冰冷的海水搏鬥,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想要抓住生命。那確實是一種「情慾」,對呼吸的慾望,對溫暖的慾望,對一塊穩定陸地的慾望。那是一種極致的、令人戰慄的… 裸露與渴求。我們的軀體被海浪強行地擁抱、拋擲,在那個時刻,我們就是被操弄的血肉之軀,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命運的擺佈,等待被拯救或被吞噬。那種無助又強烈的求生欲,就是肉體最原始的情慾。
茹絲: (我拿起一杯熱茶,遞給他,蒸汽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您描述的那位巴黎教士梅西爾·奧布里(Mesire Aubry)在森林中迷失十七天,靠「酸苦的植物和微小果實」為生,最終「精疲力盡,瘦骨嶙峋,如同骷髏」被發現。在極端飢餓與絕望中,他的精神與肉體是如何分離或交纏的?在這種極致的剝奪下,生命會展現出怎樣的「情慾」?或許是幻覺,或許是對任何一點慰藉的狂熱渴求?
尚普蘭: (他接過茶杯,暖意似乎透過指尖傳遞到他的心中) 哦,奧布里… 他是個文弱的巴黎人,被新世界的好奇心所驅使。他的迷失,是這片土地對文明的懲罰。當肉體被飢餓和寒冷折磨到極致,精神便會陷入一種扭曲的現實。他可能看到幻影,聽到低語,甚至產生對任何形態的「餵養」的強烈渴望,不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的。那種對生的執念,甚至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變成了一種畸形的、原始的情慾。他的身體在分解,而他的意志卻在瘋狂地尋求維繫,哪怕是透過啃食野草,那也是一種最原始的慾望,是肉體對存在的最後嘶吼。
茹絲: 您在航海誌中也多次提到與原住民的「結盟」與「款待」。這種交往,在您看來,是純粹的政治與經濟考量,還是其中也滲透著人類最基本的情感需求——比如對陪伴、對理解、甚至是對「異性」的潛在吸引?您提到原住民女性的妝飾和衣著,特別是那句「婦女們的袍子是前面敞開的」,這在您眼中,是否也是一種無意間的情慾流露,展現了她們與歐洲女性截然不同的身體觀念?
尚普蘭: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邃,似乎在回憶那些複雜的互動) 聯盟與款待,確實是為了貿易與生存。但在這裡,在文明與蠻荒的交界處,人與人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那些女性的衣著… 或說,她們對身體的「展示」,與我們歐洲社會的嚴謹截然不同。她們的袍子敞開,乳房與肢體在勞動與行走間若隱若現,那不是刻意的誘惑,而是她們生命狀態的自然展現。我們習以為常的「遮蔽」與「羞恥」,在她們身上是不存在的。這確實會讓我們的水手產生… 某些原始的衝動,或是好奇。而對於我,作為觀察者,那份自然的、毫無矯飾的身體展現,也確實是一種感官上的衝擊。那不是「情慾」,卻與「情慾」息息相關,它揭示了身體最原始的樣貌,和其所承載的生命與慾望。我作為一個男人,在這樣一個充滿陌生、危險與原始生命力的環境中,很難完全不受那些本能的牽引。
茹絲: 您還描述了原住民的婚姻習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如果有多個追求者,可以與所有她喜歡的人交往。五年或六年後,她會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為丈夫,然後他們會相伴一生。但如果婚後沒有孩子,男人可以解除婚約,再娶一個女人,理由是他的妻子『無用』」。這種自由的、以肉體繁衍為核心的結合方式,在您看來,是原始的落後,還是也包含了某種原始的「智慧」?您作為心理學愛好者,是否能看到這種習俗背後,對個體慾望的某種尊重,以及對族群延續的根本性考量?
尚普蘭: (他的眉頭微鎖,似乎在權衡著這份複雜的觀點) 智慧… 也許是吧。在文明的標準下,這看似混亂。但對於他們,這是一種最直接、最符合生存法則的社會構建。肉體的契合、子嗣的繁衍,是維繫部落生命的根本。如果身體無法履行其最基礎的職責——生育,那麼結合便失去了意義。這份「無用」的判斷,殘酷卻也直接。它剝去了所有浪漫的幻想,只剩下最純粹的生物性目的。我曾觀察到,在他們的社會中,身體的機能、強健的體魄,尤其是在戰鬥與繁衍方面的能力,是受到高度重視的。這種對肉體機能的直白評估,或許比我們歐洲社會那些矯揉造作的婚姻觀念,更貼近人類作為生物的本質。從心理學角度看,這份「自由」與「無用」的結合,展示了在生存壓力下,社會規範如何圍繞著最原始的生理需求與群體延續的慾望而建構。
茹絲: 這樣的觀察,是否也讓您反思了歐洲社會的「文明」與「野蠻」的定義?當您們將原住民視為「野蠻人」,卻在飢餓與復仇的驅使下做出同樣「野蠻」的行為,甚至更甚時,那條界線是否就不再清晰?那種對肉體享樂、對財富的貪婪,是否才是真正的情慾?
尚普蘭: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無盡的黑暗) 這是一個沉重卻又無可迴避的問題。我確實看到,在極端條件下,文明人與野蠻人之間的界線,模糊得令人不安。我們的「文明」外衣,在飢餓、恐懼與復仇的火焰中,輕易地化為灰燼。那些對毛皮的渴望,對「中國航線」的追逐,何嘗不是一種對財富的「情慾」?它驅使我們跨越海洋,深入蠻荒,甚至不惜與同行者自相殘殺(指與巴斯克商人的衝突),為了壟斷皮草貿易而施加武力。那種對財富的佔有欲,對未知疆域的征服欲,以及對自身榮耀的渴望,它們如同最原始的情慾,在我們內心深處,比任何宗教信仰都更為熾烈。我們帶來了我們的武器、疾病、以及我們的「文明」,但我們也帶來了我們最原始的、未經馴服的慾望。這片土地,彷彿一面殘酷的鏡子,映照出人性的真實面貌。
茹絲: 您在描述魁北克定居點的陰謀時,提到有工匠想殺死您,將堡壘交給巴斯克人或西班牙人,因為他們「渴望財富」。那種被金錢慾望驅使,甚至不惜背叛與殺戮的情景,是否也帶有某種情慾的瘋狂?那份對「富有」的想像,是否在他們腦海中描繪出一幅比任何肉體歡愉更為誘人的圖景?
尚普蘭: (他冷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富有」… 對某些人而言,金錢的誘惑確實比任何肉體歡愉更為強烈。那不是情慾的瘋狂,那是貪婪的腐蝕。他們被那些虛無縹緲的「財富」承諾所矇蔽,渴望一夕致富,不惜踐踏任何道德與人性。那份對金錢的「情慾」,是一種冷酷而計算的慾望,它驅使著他們將刀刃指向曾經的同伴。那份對「榮華富貴」的憧憬,在他們貧瘠的生命中,確實比任何感官刺激都更為露骨,更具誘惑力。它將靈魂出賣給了魔鬼。
茹絲: 尚普蘭先生,您花了大量筆墨記錄原住民的習俗,包括他們的信仰、生活方式、甚至是對夢境的解讀。您對此表現出好奇,但也有著居高臨下的判斷,認為他們「不知如何崇拜或祈禱,像野獸般生活」。然而,在他們對夢境的極端信賴,對薩滿(Pilotois)的狂熱崇拜中,是否也包含了人類對未知、對超自然力量的原始情慾?那種對「預兆」的渴望,對「控制命運」的渴望,以及在儀式中展現的肢體動作、咒語吟唱,是否也帶有某種靈性上的、超越理性的情慾?
尚普蘭: (他沉思片刻,似乎在回味那些異教的儀式) 他們對夢境的信賴,對薩滿的敬畏,那確實是一種原始的「情慾」,茹絲小姐。那是人類在面對未知與恐懼時,對掌控的渴望,對指引的渴求。他們渴望從混亂中找到秩序,從無形中獲得力量。薩滿在小屋中搖晃,口中念念有詞,聲稱與魔鬼溝通,這些行為,對我們而言是迷信,但對他們而言,卻是一種強烈的精神體驗,一種心靈上的「交合」。那種對「真實」的渴望,對「指引」的臣服,本身就帶著一種靈魂的飢渴。那份情慾,不是肉體的,卻比肉體更為深邃,它觸及了人類對意義、對歸屬、對超越自身的渴望。
茹絲: 在您所有的航行與探索中,最讓您感到震撼的,除了那些惡劣的自然環境和原始的生存鬥爭,是否還有那份「人類在荒野中,將其肉體與靈魂推向極限,並在過程中暴露出的,最原始的慾望」?那份慾望,不論是求生的本能、對財富的貪婪、對復仇的渴望,抑或是對掌控的執念,是否才是這片新法蘭西最真實的寫照?
尚普蘭: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拉開厚重的毛皮窗簾,冰冷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臉上,映出複雜的光影。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遙遠,像是與風雪融為一體) 茹絲小姐,您問到了我心底最深處的風景。是的,這片新法蘭西,它沒有黃金遍地,也沒有通往東方的捷徑。它所揭示的,是人性的「裸露」。在這裡,所有的偽裝都被撕裂,所有的文明都被凍結。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最純粹的慾望。我的航海誌,或許記錄了海岸線的曲折,河流的深淺,但它真正描繪的,是人類靈魂與肉體在極限邊緣的「情慾」舞動。那份對活著的慾望,是如此強烈,如此露骨,它驅使我們不斷前行,無論前方是何等殘酷的風景。這片土地,是人類慾望的原始劇場,而我們,都是其中赤裸的演員。這,才是新法蘭西真正的面貌。
茹絲: (我合上筆記本,抬頭看向尚普蘭,他的身影在月光與火光交織中顯得既清晰又模糊,彷彿他已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一部分) 謝謝您,尚普蘭先生。這場對談,遠比我預想的更為… 坦誠與深刻。
尚普蘭: (他轉過身,眼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謝謝您,茹絲小姐。在這樣一個將一切都包裹在規矩與「文明」之中的時代,能有人願意觸碰那些被掩蓋的、真實的「情慾」與人性,實屬難得。或許,唯有直面那些最原始的慾望,才能真正理解我們所處的「存在」。這片土地,曾經是我的試煉場,也是我的… 啟蒙之地。
屋外,風雪似乎漸小,遠處的森林深處,傳來一聲悠長而淒厲的狼嚎,劃破了夜的寂靜,也為這場關於肉身與靈魂的對談,劃下了一個充滿野性與未知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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