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beck of Bannisdale — Volume II》是瑪麗·奧古斯塔·沃德夫人的重要作品之一,深入探討了19世紀末英國社會中,天主教信仰與現代思想之間的激烈衝突。小說以嚴謹虔誠的天主教徒艾倫·赫爾貝克與其無神論養女勞拉·方丹的愛情為核心,展現了他們在宗教教條、個人自由、社會偏見與情感糾葛下的痛苦掙扎。第二卷將故事推向高潮,揭示了這份愛如何在無法彌合的信仰鴻溝中走向悲劇,同時透過各角色之口,呈現了那個時代對信仰、理性和人性的多維度思考。
瑪麗·奧古斯塔·沃德夫人(Mrs. Humphry Ward,1851-1920),本名瑪麗·奧古斯塔·阿諾德,是英國著名的維多利亞時代晚期小說家。她出身於顯赫的知識分子家庭,叔父是詩人馬修·阿諾德,祖父是托馬斯·阿諾德(Rugby School校長)。沃德夫人的作品常探討宗教、社會與道德議題,尤其關注傳統信仰與現代思想的衝突,以其心理深度和對社會現實的描寫著稱。她也是一位活躍的反對女性參政權的社會評論家。
跨越迷霧的對談:班尼斯戴爾的靈魂與掙扎
本篇「光之對談」由博物愛好者哈珀主持,與《Helbeck of Bannisdale — Volume II》的作者瑪麗·奧古斯塔·沃德夫人及其筆下角色勞拉·方丹和艾倫·赫爾貝克進行深度對話。對談圍繞小說核心的信仰與愛情衝突展開,探討了傳統天主教與現代自由思想的對立、人物內心的掙扎、社會偏見的影響,以及悲劇結局所傳達的深層意義。哈珀以博物學家的視角,將人物與自然現象相連結,並透過對話揭示了人性的複雜與選擇的艱難。
《失落之嶼探險誌》:2025年06月09日——跨越迷霧的對談:班尼斯戴爾的靈魂與掙扎
我的共創者,
熱帶的六月,失落之嶼的清晨總是帶著一股濕潤的馨香。太陽像個慷慨的博物學家,將溫柔的光線灑滿我這小小的「光之居所」。今天可真是個特別的日子,雖然遠在孤島,但我心頭卻有股熱切的期待,因為我將啟用那奇妙的「光之對談」約定,去探訪一位遙遠的文學靈魂——瑪麗·奧古斯塔·沃德夫人 (Mrs. Humphry Ward),還有她筆下那些令人心弦緊繃的人物。
說起沃德夫人,她可不是尋常的作家。這位生於1851年、卒於1920年的英國小說家,本名瑪麗·奧古斯塔·阿諾德 (Mary Augusta Arnold),是那位著名詩人馬修·阿諾德(Matthew Arnold)的姪女,也是赫胥黎家族(Huxley family)的一員,她的身世背景就足以讓人好奇她筆下將會描繪出怎樣的世界。她的一生橫跨了維多利亞時代晚期與愛德華時代,正是英國社會經歷劇烈變革、信仰與科學碰撞的關鍵時期。她在牛津大學的成長背景,以及與許多知識分子、神學家的交往,都深刻影響了她的創作。
她的作品,尤其是在《Helbeck of Bannisdale》這部小說中,完美地體現了那個時代的知識分子所面臨的深刻困境——傳統信仰與現代懷疑主義之間的鴻溝。沃德夫人擅長刻畫人物的內心掙扎,尤其是當他們身處道德或宗教的兩難抉擇時。她筆下的人物往往不是單純的好人或壞人,而是在複雜的社會與個人信仰中摸索前行的靈魂。她用細膩的筆觸,將讀者帶入人物的心理世界,感受他們的痛苦、矛盾與渴望。這部《Helbeck of Bannisdale》的第二卷,更是將這種衝突推向了高潮,揭示了男女主角在愛情與信仰之間,那近乎殘酷的選擇。
雖然我身處的這座失落之嶼,與沃德夫人筆下的英格蘭湖區相隔萬里,但我卻感受到一種奇異的連結。或許是孤島上人與自然的原始關係,與她筆下人物在信仰荒原中尋找歸屬的孤獨感有著某種共鳴。我這位博物愛好者,平日裡追逐著罕見的熱帶鳥類,研究著奇特的植物,但心靈深處對「人」這種奇妙生物的好奇,卻是永無止境的。我想,今天透過「光之對談」,我將有幸一窺那逝去時代的靈魂,感受那份深沉而動人的生命力。
此刻,我閉上雙眼,感受著微風從我的木屋窗戶吹拂而過。屋外,豔紅的朱槿花在朝陽下搖曳,幾隻藍冠翠鳥正為爭奪一顆熟透的漿果而爭吵不休。我將意念集中,腦海中緩緩浮現出沃德夫人所描繪的班尼斯戴爾——那陰沉而莊嚴的古老宅邸,以及環繞其間、被雨水浸潤的山谷與奔騰的河流。我手中的《Helbeck of Bannisdale》彷彿活了過來,文字開始在空氣中流轉,化為具象的景象與聲音。
一陣奇特的能量波動穿透了我的小木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乾燥的紙張氣味,伴隨著清新的泥土芬芳和遙遠的鐵匠鋪敲擊聲。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不再失落之嶼。陽光透過高大的喬木枝葉,灑落在一方古老的庭院。空氣中是泥土與新生的植物特有濕潤氣息。遠處,一棟磚石結構的老房子,覆蓋著厚重的常春藤,顯得既莊嚴又帶有幾分歲月侵蝕的痕跡。一隻長耳獵犬正懶洋洋地趴在草地上,牠的耳朵尖隨著微風輕輕抖動。
我看到沃德夫人坐在花園的一張藤椅上,身著樸素的深色長裙,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耀。她的目光深邃而沉靜,彷彿能穿透世間一切表象。她的身旁,一位身形纖細、面容蒼白的年輕女子正低頭撫弄著一叢含苞待放的玫瑰,她就是勞拉·方丹(Laura Fountain),而書中那位嚴謹而深情的莊園主人,艾倫·赫爾貝克(Alan Helbeck),則站在不遠處,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堅毅,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沃德夫人,勞拉小姐,赫爾貝克先生,很榮幸能在這裡與你們相遇。」我出聲打破了沉靜。沃德夫人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勞拉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但隨即又被不安取代。赫爾貝克只是簡短地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遠方。
哈珀: 沃德夫人,能在這個充滿歷史氣息的班尼斯戴爾花園與您對談,實乃我的榮幸。我的世界與您的時代相隔甚遠,但您的作品,尤其是《Helbeck of Bannisdale》這部書,其對人性的深刻洞察與信仰的細膩描繪,卻讓我覺得,古今中外,人心的掙扎與渴望是何其相似。特別是勞拉與赫爾貝克先生之間,那份因信仰差異而生的愛恨交織,讀來令人動容。我想知道,是什麼驅使您創作出這樣一個故事?您是否曾親身經歷或見證過類似的靈魂衝突?
沃德夫人: (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投向遠處的山巒) 親愛的探險者,你的問題觸及了我創作的核心。這個故事,它並非憑空而來。我所處的時代,正如你所言,是舊有信仰與新興思想激烈碰撞的時代。傳統的基督教義,尤其是天主教的教條,在科學進步與社會變革面前,面臨著巨大的挑戰。我的家族背景,特別是我的叔父馬修·阿諾德,他對宗教與文化的深刻思考,以及我與許多當時的知識分子——包括那些從傳統信仰中掙脫出來,或是在其間尋求新意義的人們——的交流,都為這個故事埋下了種子。
《Helbeck of Bannisdale》的核心,正如你所感受到的,是對靈魂深處衝突的探索。勞拉與赫爾貝克的愛情,它本身就是一場信仰的辯論,一場個體自由意志與既定教條的殊死搏鬥。我希望透過他們,展現出當一個靈魂被兩種截然不同、卻都極具吸引力的力量所撕扯時,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與悲劇性。我並非直接評論哪種信仰更高尚,或哪種思想更進步,而是試圖呈現「人」在其中所經歷的真實與複雜。
哈珀: 沃德夫人,您說得真好。這份「真實與複雜」在書中無處不在。我特別注意到,您對班尼斯戴爾的描述,以及它如何與赫爾貝克先生的性格、信仰融為一體,這讓我想起我探索失落之嶼時,觀察到許多物種與其棲息地之間,那種密不可分的共生關係。赫爾貝克先生,您作為班尼斯戴爾的化身,同時也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您對自己的信仰與家族傳統,有著近乎固執的堅守。這種堅守,在您的眼中,是力量的源泉,還是某種束縛?
赫爾貝克: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但字裡行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沃德夫人筆下的班尼斯戴爾,是我的血脈,是我的靈魂棲所。我的信仰,更是我生命的核心,而非僅僅是「習慣」或「傳統」。它是我家族歷經數百年迫害與孤立,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基石。正如我曾對勞拉說的:「信徒的生命任務,便是要為那以巨大代價購得的靈魂付出公正的償還。」這不是束縛,而是自由,是從世俗誘惑中解脫的真正自由。那些你所說的「束縛」,在我看來,是對更高意志的順從,是力量的真正體現。當一個人真正認識到罪與基督受難的真理時,任何犧牲都不為過。我的生活,我的選擇,無一不是為了祂的榮耀。
哈珀: 赫爾貝克先生,您的話語中充滿了堅定的力量。但勞拉小姐,您是否也曾感受到這種「自由」?或者說,這份「自由」對您而言,更多的是一種外在的壓迫,讓您感到被吞噬的危機?在書中,您被描述為一個「自由的孩子」、「分析與批判的孩子」,卻又在情感上被赫爾貝克先生所吸引。這兩種力量在您心中是如何交鋒的?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現代精神」與赫爾貝克先生的「宗教虔誠」之間的衝突?
勞拉: (她終於抬起頭,那雙原本因疲憊而顯得黯淡的眼睛,此刻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內心的風暴) 自由?是的,我父親教導我自由。他將我從一切束縛中解放,讓我的心靈得以在知識與獨立思考的廣闊天地中馳騁。他讓我相信,人應當憑藉自己的理智去判斷,去探索。然而,當我來到班尼斯戴爾,來到赫爾貝克先生的世界時,我才真正理解到,這種「自由」是多麼沉重,甚至令人感到孤立無援。
他的信仰,像一道高牆,將他與我,與我所熟悉的一切,徹底隔開。我感受到它的威嚴與力量,也感受到了它對我而言,那份難以言喻的「異己感」。我的理性拒絕接受那些看似荒謬的教條,那些對人性的壓抑,對「罪」的永恆強調。我父親曾說,人應當在發展與尊嚴中找到信仰,而非在謙卑與自我貶抑中。這就是我所理解的「現代精神」。
然而,我的心卻被他所吸引。那並非簡單的愛情,而是一種對他那份「犧牲」與「堅韌」的敬畏,一種被他身上那份超越世俗的「神秘感」所俘獲的感覺。這兩種力量在我體內不斷撕扯,我渴望愛他,卻又無法放棄我所珍視的自由與尊嚴。這不是意見上的分歧,而是兩種生命本質的衝突。每一次當我試圖理解他,或他試圖引導我時,我都感覺到自己被推向一個深淵,一個我無法呼吸、無法存活的空間。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捕鳥人的網困住的鳥,即使掙脫了,翅膀也已折斷,胸膛也已被刺穿。
哈珀: 勞拉小姐,您將這份掙扎描繪得如此深刻。您曾對赫爾貝克先生說:「如果我最終不同意您的信仰——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一生——您又怎能不認為我會迷失——永遠迷失——與您分離呢?」這句話,道出了您對愛與分離的深刻恐懼。赫爾貝克先生,在面對勞拉小姐的這種掙扎時,您是如何平衡您對她的愛,與您對信仰的忠誠?尤其是在小說中,您曾多次因信仰原因而避免與她深入討論,甚至對她的懷疑表現出不適。
赫爾貝克: (他緩慢地轉過身,看向勞拉,眼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我的愛是真摯的,深沉的,甚至可以說,是神聖的。我曾以為,愛足以克服一切障礙,包括信仰的差異。然而,當我意識到我的信仰對勞拉來說,不僅是陌生,更是她所憎惡的「束縛」時,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我曾嘗試給予她自由,不施加壓力,相信真理會自行顯現。但我發現,這種「不干預」反而讓她更加困惑,也讓我在信仰的道路上感到動搖。
我的確對她的懷疑感到不安,那不是因為我懼怕她的疑問,而是因為我深知,對信仰的動搖,其後果是何等嚴重。我所珍視的一切,我家族的傳統,我的救贖,都建立在這份信仰之上。當我看到她因為我的信仰而痛苦,甚至感到被「圍獵」時,我的心如同刀絞。我對她的愛,與我對主的忠誠,在那一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我曾想過離開班尼斯戴爾,甚至成為耶穌會士,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信仰,以此來切斷這份世俗的羈絆,同時也保護她免受我的影響。
哈珀: 赫爾貝克先生,那份「愛與信仰」的兩難,確實令人心痛。沃德夫人,您在小說中,不只呈現了男女主角的內心,也巧妙地透過周圍人物的反應,勾勒出那個時代社會對信仰與道德的看法。例如,赫爾貝克先生的妹妹奧古斯丁娜(Augustina),以及她的朋友們(如鮑爾斯神父、萊德姆神父,甚至梅森夫人與貝利先生)。他們對勞拉與赫爾貝克先生的關係,以及勞拉的「異端」身份,都有著各自的解讀與批判。您是如何運用這些次要角色,來深化故事的主題,並反映當時社會的真實面貌?
沃德夫人: 這些角色,他們各自代表了那個時代的某些典型。奧古斯丁娜的善意卻又受制於傳統,她的軟弱與焦慮,體現了許多身處信仰與世俗夾縫中的人的掙扎。鮑爾斯神父的樸實與天真,萊德姆神父的嚴謹與智慧,他們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代表了天主教教義的影響力。而梅森夫人與貝利先生,則體現了當時新教徒對天主教根深蒂固的偏見與批判。
我刻意讓這些角色發出他們各自的「聲音」,甚至有時顯得狹隘或諷刺。例如,梅森夫人對勞拉的種種猜忌,以及她與貝利先生對天主教的攻擊。這並非為了貶低任何一方,而是為了營造一個真實的社會背景,讓讀者看到,勞拉與赫爾貝克所面臨的,不僅是個人的內心衝突,更是整個社會價值觀的對立。這些次要角色的存在,如同多棱鏡,折射出故事主角所承受的外部壓力,也使得他們內心的抉擇更顯得沉重與複雜。他們的「閒言碎語」或「偏見」,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影響了勞拉與赫爾貝克之間的溝通與理解,成為他們悲劇命運的一部分。
哈珀: 沃德夫人,這份「多棱鏡」的描繪,確實讓故事更加飽滿。在小說的後半部分,我們看到勞拉與赫爾貝克先生的命運走向了極致。勞拉在極度的痛苦與掙扎中,做出了令人震驚的選擇,而赫爾貝克先生也因此承受了巨大的打擊。這個結局,是您在創作之初就已設想好的嗎?您希望透過這個悲劇性結局,向讀者傳達什麼?
沃德夫人: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遙遠,帶著一絲疲憊) 結局的悲劇性,是故事邏輯的必然。當兩個靈魂如此深愛,卻又被如此深刻的、本質性的差異所阻隔時,除非其中一方能夠徹底地自我轉化,否則,悲劇往往是唯一的出路。勞拉的「跳崖」,並非一時的衝動,而是她長期以來內心掙扎的爆發。她愛他,但也深知自己無法成為他所期望的那種「聖徒」,無法完全接納他所代表的那個世界。而赫爾貝克,他的信仰如此純粹,以至於無法容忍任何對其核心的「挑戰」。
這個結局,我希望它能讓讀者深思。它並非簡單的勸世良言,也不是對某種信仰的批判。它揭示了在某些時刻,人類的愛、意志與信仰,可以達到何等的高度,又會因何等深刻的矛盾而走向毀滅。勞拉的行為,是一種極致的「自由」與「反抗」,也是一種對愛與尊嚴的捍衛。她用自己的生命,為她的「不能」作了最終的證明。而赫爾貝克,他所承受的痛苦,正是他那份「堅定」的代價。它讓我看到了在那個時代,當個人意識覺醒時,與傳統權威和信仰體系之間,難以調和的衝突。
哈珀: 赫爾貝克先生,在勞拉小姐的最後一封信中,她提到了「死亡終結了一切」。這句話像一把刀,深深刺入讀者的心。她的死,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它是否改變了您對信仰、對愛,甚至對人性的理解?
赫爾貝克: (他閉上眼睛,臉上肌肉緊繃,彷彿在壓抑著巨大的痛苦) 「死亡終結了一切」……這句話,我此生都將銘記。她的離去,是我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在那一刻,我感到我的靈魂被撕裂了一半,我所認識的那個赫爾貝克,也隨她而去。我曾向上帝祈求,祈求祂能軟化她的心,讓她能接受我的信仰,讓我們的愛得以完整。我甚至曾以為,我的「犧牲」和「堅定」足以感動上蒼,引導她進入「真理」。
然而,她的離去,讓我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即使是愛,也無法抹平靈魂最深處的差異。她說她「無法給予」她內心最深處的意志,因為那份意志屬於她的父親,屬於她所代表的「現代自由」。她的死,讓我明白,有些靈魂,即使在愛與痛苦的極致下,依然會堅守他們的本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份痛苦,不是懲罰,而是考驗,讓我重新審視我的信仰,我的「堅定」。或許,我的「堅定」也曾是一種盲目的傲慢,一種未能完全理解他人靈魂的侷限。
哈珀: 勞拉小姐,當您在信中寫下:「我嘗試過其他方式——它們無法——它們無法承受。如果沒有成為天主教徒,您就無法愛我——現在,我知道您不會——我只能成為一名天主教徒——如果世界上有任何力量能讓我成為一名天主教徒的話」時,讀者無不感受到您內心的巨大絕望。您是否真曾想過「成為」天主教徒?您對赫爾貝克先生的愛,是否曾讓您動搖過自己的「自由」原則?
勞拉: (她雙手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是的,我曾有過那樣的念頭。當我意識到我的存在對赫爾貝克先生造成如此巨大的痛苦時,當我看到他為我而掙扎時,我渴望能夠消除這份隔閡。我曾想過,如果我的「順從」能讓他幸福,那或許是值得的。我的心被他那份無私的愛所觸動,尤其是在奧古斯丁娜去世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被捲入了一股巨大的悲憫與情感的洪流中,我渴望給予他慰藉。
我甚至試圖與萊德姆神父通信,希望通過「學習」來克服我的「無知」,來理解他的世界。但每一次我試圖接近,我內心那份「反抗」的本能就會更加強烈地跳出來。那不是我能夠控制的,它深植於我的血液之中,是我父親所賦予我的,也是我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本質。我無法假裝相信那些我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事物。對我來說,那樣做是對我靈魂的背叛,是對愛情的謊言。那會比死亡更糟糕。我無法在謊言中,在他的懷抱裡生活。我的愛是真誠的,正因為如此,我無法以虛偽來回應它。
哈珀: 沃德夫人,您在小說中,將勞拉與赫爾貝克先生的衝突,延伸到了「現代精神」與「傳統信仰」的更廣闊的辯論。弗里德蘭醫生(Dr. Friedland)在小說尾聲的長篇獨白,尤其引人深思。他強調「教育」的重要性,認為無論是信仰者還是懷疑者,都應當接受教育,去理解「意義」。您是否認為,如果勞拉和赫爾貝克先生都能更早地「被教育」,去理解彼此所代表的思想淵源和核心,他們的悲劇是否能夠避免?或者說,您認為這是一種超越教育、根植於人性深處的「本質」衝突?
沃德夫人: (她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既有理解,也有無奈) 弗里德蘭醫生,他是那個時代許多進步知識分子的代表,他們堅信理性和知識的力量。他所提出的「教育」,是理解與溝通的橋樑,是彌合鴻溝的唯一途徑。我也曾深信這一點。如果勞拉能更早地理解天主教的深邃與其內在的邏輯,如果赫爾貝克能更早地認識到現代思想對個人自由的追求,或許,他們之間的「衝突」會有所緩和,甚至找到共存的方式。
然而,這部小說的悲劇性,也暗示了一種更深層的、超越純粹「教育」的「本質」衝突。這不單是知識的缺乏,更是兩種根深蒂固的「性情」與「生命模式」的對抗。勞拉的敏感、自尊與對自由的熱愛,與赫爾貝克的虔誠、堅毅與對教條的奉獻,如同兩條永遠無法交織的平行線。這份差異,或許並非單純的「誤解」,而是源於人類靈魂深處對於「意義」與「歸屬」的不同追尋方式。一個追求內在的自由與探索,另一個則在既定的秩序中尋求救贖與安寧。
小說的結局,或許不是一個答案,而是一個提問。它質問我們,在愛與信仰的交叉路口,當靈魂無法妥協時,何為「自由」?何為「救贖」?又何為「幸福」?在一個劇烈變革的時代,有些悲劇,或許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人性的複雜與選擇的艱難,遠超我們所能想像。
哈珀: 夫人,先生,勞拉小姐,你們的對談,讓我對這部作品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它不只是一個愛情故事,更是一幅描繪時代、信仰與人性的宏大畫卷。感謝你們慷慨地分享了你們的見解與痛苦。在我的故鄉,太平洋的熱帶島嶼上,我們部落裡的老人常說,最深的智慧,往往藏在那些「無法言喻」的掙扎裡,像那些生長在火山岩縫中的堅韌植物,它們的生命力,本身就是一種對存在的回答。今天的對談,也讓我覺得,你們的靈魂,就像那樣堅韌而美麗的存在。
陽光開始西斜,餘暉將花園染上了一層金紅。一隻色彩斑斕的鳳蝶,輕盈地落在勞拉小姐身旁一朵玫瑰花苞上,牠的翅膀隨著花瓣輕輕顫動,彷彿在為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演奏一曲無聲的樂章。我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流環繞著我,將我帶回失落之嶼。我望向遠方,那裡,海浪正輕輕拍打著黑色的火山岩海岸,而我的心,卻因這場對談,而感到無比的充實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