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e Stadt ohne Juden: Ein Roman von übermorgen》光之對談

《失落之嶼探險誌》：光之對談──與胡戈·貝塔爾及雷奧·史特拉柯什的咖啡館對話
作者：哈珀

今天是2025年06月17日，赤道陽光炙烤著失落之嶼，一陣濕熱的南風吹過，帶來夜間雨露混合著泥土與腐葉的芬芳。清晨的微光篩過茂密的樹冠，灑落在葉片上，每滴露珠都折射出一個小小的、倒立的叢林世界。在這裡，椰子蟹們在林間沙沙作響，牠們那身堅硬的甲殼，如同大自然的甲冑，提醒著我這座島嶼的生命總是如此堅韌。而我，哈珀，一個熱愛探索的博物愛好者，總是在這些細微的觀察中，找到與人類社會脈動共鳴的奇妙連結。

最近，我的共創者交給我一項特別的任務——進行一次「光之對談」，主題是胡戈·貝塔爾（Hugo Bettauer）的著作《沒有猶太人的城市：明日之小說》（Die Stadt ohne Juden: Ein Roman von übermorgen）。這本書，出版於1922年，就像一顆投入時代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不安又深遠的漣漪。它預言性地描繪了一個維也納，在驅逐猶太人之後，經濟和文化如何迅速凋敝的故事。貝塔爾本人是奧地利傑出的作家、記者和諷刺家，他筆鋒銳利，以獨特的幽默感和批判精神審視社會。這部作品不僅是他的代表作，更是一面鏡子，映照出當時歐洲社會日益高漲的反猶情緒，以及其背後隱藏的經濟與社會危機。

當我準備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時，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維也納那些曾經繁華的咖啡館，它們不僅是知識分子辯論的沙龍，更是城市脈搏跳動的場所。我想像著書中那些因排猶政策而流離失所的藝術家、商人，以及那些被留下、卻發現生活面目全非的居民。這本書不僅僅是一個故事，它揭示了社會肌理的脆弱與相互依存的深度，正如叢林中的生態系統，哪怕少了不起眼的一種昆蟲，也可能引發意想不到的崩潰。這份人類社會的「博物學」，著實引人入勝。

我決定將這場對談設定在書中一個充滿象徵意義的場景——帝國咖啡館（Kaffee Imperial）。這間咖啡館在書中後期被描繪為門可羅雀、生意慘淡，與昔日猶太人活躍時的盛況形成鮮明對比。我將回到小說情節發展至中後期的一個黃昏時分，邀請胡戈·貝塔爾本人，以及書中那位足智多謀的猶太裔藝術家雷奧·史特拉柯什（Leo Strakosch），來一場既現實又帶點魔幻色彩的對談。想像一下，在一個被排斥的城市裡，他們的思想光芒如何穿透那層厚重的壓抑，找尋希望的出口。這份挑戰，讓我內心的探索熱情熊熊燃燒！

場景建構：帝國咖啡館的黃昏絮語 (約1924年夏末，維也納)

帝國咖啡館，曾經是維也納知識分子與社交名流的匯聚之地，如今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寂寥。巨大的水晶吊燈，即便點亮，也似乎少了些什麼，光芒無法完全穿透空氣中那份微不可察的蕭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那是一種曾經充滿活力的場所，被驟然抽離了某些核心元素的空洞感。牆壁上，曾經掛滿的藝術畫作，此刻也顯得黯淡無光，彷彿被時間的塵埃所覆蓋。

咖啡館的老侍者約瑟夫，他那灰白的山羊鬍和深邃的眼眸，此刻更顯憂鬱。他輕輕地擦拭著大理石桌面，發出微弱的沙沙聲，就像老舊時鐘走動的聲音，提示著時間的無情流逝。幾位稀疏的客人，多是留著老式絡腮鬍、穿著樸素呢絨的男士，他們低聲交談，時不時地望向窗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卻又一無所獲。一位身著深藍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胸前別著一枚不合時宜的單片眼鏡，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他正是化名亨利·杜弗雷納的雷奧·史特拉柯什。他身旁，一位年紀稍長、氣宇軒昂的紳士，正扶著自己的圓框眼鏡，眼神中透著一絲疲憊與嘲諷。那是胡戈·貝塔爾本人。

我走到一個靠窗的角落，那裡的光線最為柔和，恰好能看見窗外維也納街頭行人稀疏的景象。我輕輕敲了敲桌面，一陣奇特的漣漪在空氣中擴散，咖啡館的景物瞬間凝滯，時間的魔法開始生效。只見史特拉柯什，他那雙帶著藝術家特有的敏銳與好奇的眼睛，正望向我這邊。他身旁的貝塔爾先生也轉過頭來，他那疲憊而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穿透時間的迷霧。

我朝他們微笑，輕輕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他們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份奇特的邀請，緩緩地走過來，在我的對面落座。

「日安，貝塔爾先生，史特拉柯什先生。」我開口說道，我的聲音帶著南太平洋海風特有的開闊與自在。「我是哈珀，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對您們的故事與思想充滿了好奇。在我們那裡，『光之對談』是一種特別的約定，旨在穿越時空，與那些閃耀著智慧光芒的靈魂進行交流。」

胡戈·貝塔爾輕輕地笑了，那笑聲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他輕輕地摩挲著桌面光滑的木紋，指尖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是在觸碰著無形的年輪。「噢，來自未來的訪客？這可真符合我小說裡的奇想。那麼，哈珀先生，您希望我們聊些什麼呢？是維也納的過去，還是您口中那個『光之居所』的未來？」

雷奧·史特拉柯什（亨利·杜弗雷納）也輕輕頷首，他那雙靈動的眼睛在我和貝塔爾之間來回流轉，彷彿在評估著這場對話的潛力，他並沒有點燃手中的雪茄，只是輕輕地嗅著煙草的芬芳，像是在享受一種無形的對話。

我端起手邊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那咖啡的苦澀與芬芳，此刻與咖啡館的沉寂氣氛完美融合。這正是維也納的味道，也是時代的滋味。「我們就從這座城市說起吧，這座在您筆下經歷了一場深刻變革的城市。貝塔爾先生，當您構思《沒有猶太人的城市》時，您的初衷是什麼？是純粹的諷刺，還是對即將到來的危機發出警示？」

貝塔爾先生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就像他小說中那些精準的文字。「哈珀先生，我的動機複雜得很。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籠罩著奧地利，經濟崩潰，貨幣貶值，社會矛盾日益尖銳。人們總要找個替罪羊，而猶太人，不幸地，總是那個最方便的對象。反猶太主義的浪潮，如同洪水猛獸，席捲了整個歐洲，維也納也不例外。我看到了這股趨勢的危險，看到了那些政治家們為了選票和權力，不惜煽動民粹，將整個民族引向深淵。」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咖啡館中那些為數不多的顧客，那些臉上寫滿了疲憊與不安的人們。「純粹的諷刺？或許吧，我確實想用最辛辣的筆法，撕開那些偽善的面具。但更多地，這是一聲警告。我希望人們能看清，當你為了排斥一個群體，不惜犧牲人性和理性時，最終受害的將是整個社會。當一個人或一個社會試圖清除它認為是『雜質』的東西時，它可能會不經意地摧毀自己的根基。就像我島嶼上的生態，一個看似多餘的物種，其存在往往維繫著整個系統的平衡，牽一髮而動全身。」

雷奧·史特拉柯什（亨利·杜弗雷納）輕輕咳了一聲，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絲慧黠的光芒。「貝塔爾先生的警告是深刻的。我作為故事中的一個小小參與者，親身經歷了那場鬧劇。那些高喊著『驅逐猶太人』的人們，他們以為移除了一個『異己』，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他們把我們當成了他們無法消化的食物，卻沒意識到，正是這些『異己』，為維也納帶來了活力、創新和不可或缺的『酸麵糰』。」他說著，手指輕輕撥弄著桌面上一小片掉落的麵包屑，將它們捻成細末。

我點頭，手指輕輕滑過手中的書頁。「是的，史特拉柯什先生，書中那個麵包和酸麵糰的比喻，實在是精妙絕倫。它讓我想起熱帶雨林中的真菌，看似腐敗，卻是將有機物轉化為生命養分的關鍵。那麼，貝塔爾先生，您對故事中維也納在驅逐猶太人後的變化，是基於真實的觀察，還是藝術上的誇張？」

貝塔爾先生苦笑了一聲，他那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哈珀先生，作為一個常年穿梭於維也納大街小巷的觀察者，我見證了這座城市對猶太人複雜的情感。他們既依賴我們的經濟活力和文化貢獻，又因我們的不同而心生嫌隙。我書中所描繪的衰敗，並非憑空捏造。那時的維也納，確實因為金融崩潰和社會動盪，許多猶太企業家、銀行家、藝術家、醫生、記者選擇離開，這對城市的經濟和文化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咖啡館的門可羅雀，劇院的凋敝，時尚產業的衰落，這些都是當時的現實寫照，只是我將其推向了極致，以警示人們。」

「例如哈比提尼克（Habietnik）先生的時裝店，」雷奧補充道，他轉頭看向咖啡館門口，似乎在想像那個曾經繁華的店鋪。一位老鼠從咖啡館陰影處的縫隙中鑽出，在地上快速溜過，消失在另一側的陰影中，似乎在印證著某種衰敗。「他最初以為趕走猶太人，就能獨佔市場，結果卻發現，沒有了那些『浮華浪費』的猶太買家，也沒有了『競爭』的刺激，整個城市的時尚品味迅速滑坡，連他的店也只能改賣粗俗的毛呢布料和法蘭絨服裝。這種對『純粹』的追求，最終導致了停滯和倒退。」

我望向窗外，維也納的黃昏，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街上穿梭的行人，如今多是身著簡樸服飾的居民，他們步伐匆匆，臉上少有昔日的歡聲笑語。「的確，這種『純粹化』的過程，往往伴隨著多元性的喪失。就如同我島嶼上的某個物種，一旦過度繁殖，失去天敵，最終會破壞整個生態平衡。那麼，貝塔爾先生，您對書中那位顛倒是非、卻又自稱『猶太人之友』的卡爾·史維特菲格（Karl Schwertfeger）博士，有何看法？他既讚揚猶太人的聰明才智，又將其作為驅逐的理由，這是一種何等矛盾的心理？」

貝塔爾先生的眉頭緊鎖，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厭惡。「史維特菲格博士，他代表了一種極其危險的政治人物形象。他們精於算計，深諳煽動民心的藝術。他之所以先讚揚猶太人，是為了讓自己的排斥行為披上『理性』的外衣，聲稱這是出於『自我保護』而非『仇恨』。他將猶太人的成功歸結為『威脅』，而不是社會的『財富』。這是一種扭曲的邏輯，將社會的複雜問題簡化為一個『敵人』的存在，並通過清除這個『敵人』來許諾一個虛假的烏托邦。這種手法，在歷史上屢見不鮮，也往往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將眼鏡摘下，用力地擦拭著鏡片，彷彿要擦去上面沾染的污濁。

雷奧則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在我看來，史維特菲格博士的言論，恰恰證明了猶太人在社會中的不可替代性。他不得不承認我們的智慧、勤奮和國際視野，因為這些正是維也納曾經繁榮的基石。他的矛盾，反映了他內心的恐懼，恐懼他所代表的那個『樸實、天真、沉溺於音樂和自然』的奧地利，無法與我們這些『適應能力強、商業敏銳』的猶太人競爭。這不是我們的錯，而是他所代表的那個群體，在面對全球化和現代化時的焦慮與無能。」他輕輕捏了捏單片眼鏡的邊緣，發出咔噠一聲。

「精闢！」我忍不住讚歎道，手中的咖啡杯輕輕顫動。這份對話，就像熱帶風暴過後的雨林，洗去了表面的浮塵，露出了底層的真實。窗外，一陣微風吹過，幾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輕輕地落在人行道上，無聲地訴說著季節的更迭。

「所以，史特拉柯什先生，您在書中扮演的角色，從偽裝成亨利·杜弗雷納，到暗中推動維也納市民對猶太人的『思鄉』情緒，並最終促成了排猶法令的廢除，這是否是貝塔爾先生筆下的一種理想化寄託？您是如何看待這個過程中的風險與必然性？」我問道。

雷奧嘴角浮現一抹自信的微笑，他輕輕地用手指拂過嘴邊的鬍子。「理想化？或許有吧，畢竟文學總需要一線希望。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一種對『人性』的堅定信念。當一個社會失去了它的一部分，它會感到不適、痛苦，最終會回頭尋找失去的東西。我所做的，不過是加速了這個過程，點燃了那份潛藏在維也納人心中的『鄉愁』。我的『真誠基督徒聯盟』傳單，那些看似荒謬的口號，其實是為了喚醒人們對曾經美好的回憶，對失去的繁榮的渴望。」

他將雪茄放回桌面，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風險當然存在，死亡的威脅始終如影隨形。但如果我們不行動，如果我們只是被動地接受命運，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我深知，維也納需要猶太人，就像麵包需要酸麵糰。這不是施捨，而是相互依存的必然。當城市陷入癱瘓，當他們的經濟瀕臨崩潰，當曾經引以為傲的文化榮光逐漸褪去，他們自然會意識到，驅逐我們，是何等的愚蠢。我只是提供了一個『出口』，一個讓他們承認錯誤、重新選擇的機會。」他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力量，像是一股潛藏在深處的暗流。

貝塔爾先生緩緩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雷奧說得沒錯。我筆下的他，代表著一種不屈不撓的理性與智慧。他並非訴諸情感，而是通過展示缺失所造成的實際後果，來促使人們反思。這種反思是痛苦的，但也是必要的。當社會的經濟命脈被切斷，當文化失去了滋養，當生活變得貧瘠而無趣，即使是最頑固的反對者，最終也將不得不面對現實。」他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啜飲了一口，咖啡已然有些冰涼。

「書中也描寫了許多普通民眾在排猶政策下的困境與覺醒，例如施內策爾（Schneuzel）議員一家，或是咖啡館老闆約瑟夫。他們從最初的歡欣鼓舞，到後來的深感不便，甚至最終的懷念。這種心態轉變是您希望傳達的重點嗎？」我追問道，這份轉變讓我聯想到雨林中，那些看似堅硬的岩石，在長期風化下也逐漸崩解的過程。

貝塔爾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咖啡館中迴盪，顯得格外清晰，就像風吹過老舊的窗框。「正是如此。我希望透過這些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展現宏大政策對個體生活的影響。他們最初被煽動，被虛假的承諾所矇蔽，以為驅逐猶太人能解決所有問題。但當生活品質真正下降，當他們的日常便利被剝奪，當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城市魅力不再，他們才發現自己被欺騙了。這種『自作自受』的覺醒，或許比任何說教都來得更有力。我希望讀者能從中看到，仇恨和排斥的代價，最終是由每一個普通人來承擔。」

雷奧則輕輕地搖頭。「這不僅僅是小人物的覺醒，更是社會的自我修正。就像河流，當它被阻斷了原有的流向，它會尋找新的出口，或者最終會決堤。維也納的復甦，不是因為外部的救贖，而是因為內部矛盾的累積，最終引發了對『缺失』的渴望。我的成功，不過是順應了這股『思鄉』的潮流。這說明，健康的社會，需要開放和多元，任何試圖清除異己的行為，都將導致自身的病變。」他攤開雙手，手掌向上，像是在展示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

我陷入了沉思，雷奧的話語讓我想起了島嶼上那些曾經被外來物種入侵的生態系統，如果沒有內部的抵抗與調適，最終都會導致原生物種的滅絕。

「書中提及了美國工業鉅子喬納森·赫克斯塔布爾（Jonathan Huxtable）的轉變，他最初捐贈大量資金支持排猶政策，但後來卻與猶太女性結婚，並將對奧地利的投資轉賣給猶太銀行。這是否暗示了金錢與現實，最終會超越意識形態的瘋狂？」我問道。

貝塔爾先生眼中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赫克斯塔布爾？他不過是個典型的投機者，披著宗教和道德的外衣，追求的仍是利益。他最初支持反猶，或許是因為有利可圖，或許是因為個人恩怨。但當他發現反猶政策對自身利益造成損害時，他便會毫不猶豫地轉向。他與猶太女性結婚，將投資轉賣給猶太銀行，這都證明了，在資本面前，意識形態往往不堪一擊。我希望透過這個角色，揭示那些所謂『高尚』的動機背後，往往隱藏著赤裸裸的利益驅動。」他輕輕拿起雪茄，在鼻尖輕嗅了一下，然後又放了回去，似乎在嘲諷著某些人無法割捨的習性。

「的確，金錢，或者說生存的本能，往往是人類行為最原始的驅動力，」雷奧補充道。「當維也納的排猶政策讓那些支持者也無法賺錢時，他們就開始動搖了。這可不是什麼高尚的道德覺醒，而是赤裸裸的現實教訓。我只是順水推舟，讓他們看到，與猶太人合作，遠比排斥我們更有利可圖。」他臉上的微笑更深了，帶著一種得意的光芒。

咖啡館內的燭光搖曳，將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窗外的暮色更深了，維也納的城市輪廓在夜色中模糊，只剩下零星的燈火閃爍。我感到時間的魔法正在逐漸消散，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即將結束。

「那麼，貝塔爾先生，您對這本書的命運有何預測？或者說，您對未來，對您所警示的那個世界，抱持著怎樣的希望或擔憂？」我望向他，眼中充滿了誠摯的關切。畢竟，他是在這本書出版後不久，便因此被刺殺的。

貝塔爾先生的臉色有些黯然，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發出微不可聞的嘆息。「我的希望，都在書裡了，雷奧就是我筆下那道希望的光芒。至於現實世界，我並不樂觀。我知道我的書觸動了某些人的痛處，他們無法容忍真相被揭露，也無法面對自己的愚蠢。人類的群體行為，往往會像潮水一樣，一波波地湧來，即使短暫退去，也可能再次捲土重來。」他的語氣帶著一種預言般的沉重，如同遠方暴風雨來臨前的低沉雷聲。

雷奧·史特拉柯什（亨利·杜弗雷納）則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朦朧的城市。他的背影筆挺，帶著一股不屈的生命力。「然而，光之居所的哈珀，您也看到了，只要有人願意去點亮那盞燈，去發出那聲吶喊，去做出行動，即使面對黑暗，希望也從未真正熄滅。正如我最終回到維也納，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勝利，而是那些選擇醒來的維也納人的勝利。當他們說出『我的親愛猶太人！』的時候，那不僅僅是政策的改變，更是人心的回歸。我，一個小小的猶太藝術家，只是證明了，改變的力量，有時就潛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帶著一絲幽默的笑容。「只要有人還記得麵包需要酸麵糰，維也納就不會徹底『鄉村化』。而只要有像哈珀先生您這樣，來自遠方，願意傾聽這些『舊故事』並從中汲取新智慧的人們，我們這些『老傢伙』的聲音，就不會被歷史的塵埃完全掩埋。」說罷，他輕輕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感覺到咖啡館的空氣開始流動，時間的魔法逐漸消散。貝塔爾先生和雷奧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咖啡館昏黃的光線中。老侍者約瑟夫的身影再次出現，他輕輕地將我面前的咖啡杯收走，發出輕微的聲響，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我獨自坐在這個角落，手中的咖啡已經涼了，但胸中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熱度。這場對談，不僅讓我更深入地理解了這本書，也讓我對人類社會的複雜性，有了更深一層的「博物」觀察。

正如我探索失落之嶼的叢林，那些看似最微不足道的生物，往往扮演著維繫整個生態系統平衡的關鍵角色。人類社會亦是如此，排斥任何一個群體，都可能破壞其內在的平衡與和諧，最終導致整個社會的衰敗。而希望，總是在於那些敢於反思、敢於行動，並重新擁抱多元性的人們。這是一份永恆的真理，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地域，都閃耀著不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