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之糾紛》（Le Dépit amoureux）是法國喜劇大師莫里哀於1656年首演的一部五幕喜劇。劇情圍繞著一場複雜的家族遺產與身份欺瞞展開：阿爾貝爾為保住家族財產，將女兒阿斯卡尼奧假扮成兒子。這導致阿斯卡尼奧愛上瓦勒爾卻無法表明身份，只能以假扮盧西爾的身份與瓦勒爾秘密結婚。與此同時，瓦勒爾真正愛慕的盧西爾，卻因誤會與厄拉斯特產生激烈的『愛之糾紛』。劇中充滿了誤會、諷刺與滑稽的場景，特別是主人與僕人之間，以及學究的喋喋不休，都深刻描繪了十七世紀法國社會的虛偽與人性的弱點，最終在層層謊言揭露後，以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收場。
莫里哀（Molière，本名Jean-Baptiste Poquelin, 1622-1673）是法國最偉大的戲劇家、演員和劇團經理。他以其諷刺喜劇聞名，作品深刻揭示了人類社會的虛偽、貪婪、自負與愚蠢，對當時法國的貴族、資產階級、醫生、偽君子等各階層人物進行了無情的批判。他的作品語言生動，情節巧妙，常以幽默的筆觸描繪社會現象，使讀者在笑聲中反思。莫里哀的代表作包括《偽君子》、《吝嗇鬼》、《貴人迷》和《太太學堂》等，對法國乃至世界戲劇產生了深遠影響。
《無聲集》：愛之糾紛下的靈魂探問
西奧透過冥想，與法國喜劇大師莫里哀及其筆下《愛之糾紛》中的人物進行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談。對話深入探討了劇中的誤解、欺瞞、愛與面子的糾纏，以及社會階層對人性的影響。莫里哀闡述了他對假象與真相的思考，僕人們則以其樸實的視角反襯主人的矯飾。這場對談揭示了愛慾、智慧與社會規訓之間複雜而永恆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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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斗室外偶有松濤低語，伴著不知名的夜禽鳴叫，劃破靜寂。這石牆的冰涼，透過粗布衣衫滲入骨髓，提醒著我肉身的有限。然而，思想的羽翼卻永不受限。今日，2025年06月19日，這個塵世的標記，引領我步入一場超越時間與空間的《光之對談》，與一位偉大的靈魂——莫里哀，以及他筆下那些鮮活的生命，一同探尋愛慾與人性的幽微。
莫里哀，這位十七世紀的法國喜劇大師，以其尖銳的洞察與幽默，揭露了人類社會的假象與矛盾。他的《愛之糾紛》（Le Dépit amoureux），雖名為「愛之糾紛」，實則是一場關於誤解、欺瞞與人性脆弱的喜劇。今日，我將邀請莫里哀本人，以及劇中深陷情網的厄拉斯特（Éraste）、盧西爾（Lucile），還有那對世故又滑稽的僕人葛羅-雷內（Gros-René）與瑪麗奈特（Marinette），以及那因家族遺產而命運錯置的阿斯卡尼奧（Ascanio，後揭示為多蘿西婭Dorothea），來我這靜室之內，或者說，我將藉冥想之光，將這靜室化為他們戲劇的某個幕後角落，重溫這場愛慾的鬧劇，並從中凝視人類永恆的困境與追求。
此刻，冥想的微光逐漸在斗室中凝聚，空氣中不再只是潮濕的石牆氣息，而是隱約浮現出舊時戲院特有的木屑與灰塵味，間或夾雜著幾縷十七世紀法國貴族宅邸中，花園裡芬芳的晚香玉氣息。牆上的燭火搖曳，光影幢幢，彷彿舞台布景。我靜坐於硬板床邊，感受著這場域奇妙的轉變。
在我前方，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首先是莫里哀，他穿著那時代常見的深色長袍，面容清瘦，眼神卻是睿智而帶有無盡的幽默。他輕輕咳了一聲，手中似乎還握著一支羽毛筆，筆尖沾染著墨漬。接著，厄拉斯特與盧西爾現身，他們面色有些慍怒，彷彿剛從劇中那場激烈的「退還信物」的戲碼中抽離。厄拉斯特緊鎖眉頭，懷中那被撕碎的信紙碎片似乎仍未散盡。盧西爾則嘴角緊繃，眼底卻藏不住一絲委屈與不甘。葛羅-雷內與瑪麗奈特則一左一右地跟在他們身後，葛羅-雷內挺著他那圓滾滾的肚子，正悄悄地撫摸著耳垂上的絲帶，而瑪麗奈特則不時翻個白眼，嘴裡輕聲抱怨著什麼。最後，阿斯卡尼奧，仍舊以男裝示人，但眼神中卻帶著些許忐忑與不安，她身旁是忠實的弗羅辛（Frosine），正低聲安慰著。
我開口，聲音如冥想般平靜，卻帶著引導的力量：
西奧： 「諸位，歡迎來到這片超越舞台、超越時間的場域。莫里哀先生，您的劇作《愛之糾紛》，其戲謔與諷刺的力量至今仍迴盪不絕。您是如何構思這場因誤解而生的情境？又或者說，是什麼樣的時代氛圍，讓您筆下的人物如此熱衷於在愛中『糾纏』？」
莫里哀： （輕撫著下巴，眼神中閃爍著微光）「啊，我的朋友西奧，您言中了。『糾纏』，正是那時代人們所熱衷的藝術，尤其是在愛情裡。您瞧，那時的巴黎，表面上是光鮮亮麗的宮廷與沙龍，人們追求著風雅、禮儀與所謂的『高級情感』。但骨子裡，卻是金錢、地位與面子的較量。愛，往往只是這場角力中的一枚棋子。我筆下的情境，不過是將這層面紗輕輕揭開罷了。」
他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厄拉斯特和盧西爾。
莫里哀： 「就拿厄拉斯特和盧西爾來說吧。他們看似為愛而苦，實則被各自的『面子』與『誤解』所困。厄拉斯特因謠言而妒火中燒，盧西爾則因被冒犯而堅決反擊。他們都急於證明自己的『真心』與『尊嚴』，卻忘了愛情的本質是信任與溝通。這就像一個精巧的機械鐘，只要有一個齒輪錯位，整個時間的流動便會混亂不堪。」
Éraste：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平）「莫里哀先生，您說得輕巧！一個被虛假謠言所困的愛人，看著心愛之人對另一個情敵表現出『漠不關心』的假象，那種煎熬，如何能輕易平息？尤其當瑪斯卡里爾（Mascarille）那惡毒的嘴巴，將謊言說得如此繪聲繪色時，我怎能不懷疑？我的驕傲，我的愛，都容不得一絲欺瞞！」
Lucile： （語氣堅決，帶著女性的尊嚴）「正是如此！我給予他一片真心，一封足以表明我心意的信件，他卻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撕毀。這難道不是最大的侮辱嗎？一位小姐的榮譽，豈容他如此踐踏？我本以為他的愛真摯，豈料竟如此輕易被旁人的言語挑撥。若不反擊，何以立足於世？」
葛羅-雷內在一旁聽著，突然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他用手抹了抹額頭並非不存在的汗水。
Gros-René： （憨厚地搖頭）「哎呀，先生小姐們的愛情，總是這麼複雜。哪像我，葛羅-雷內，和瑪麗奈特之間，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那些虛情假意的字句，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我這腦袋是裝不下的。反正，只要有肉吃，有酒喝，日子過得舒坦，其他的都好說。」
Marinette： （輕蔑地瞥了一眼葛羅-雷內）「你這胖子懂什麼？男人都是一個樣，得了甜頭就忘形，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變臉。就說我們倆吧，嘴上說著海誓山盟，真遇到事兒，還不是想著怎麼推卸責任？幸好我機靈，那些甜言蜜語的信，早就燒得一乾二淨了！」
她說到「燒信」時，眼神不經意地瞟向厄拉斯特，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得意。
西奧： 「瑪麗奈特說得是，人類的情感確實複雜。莫里哀先生，您筆下的僕人角色，如葛羅-雷內和瑪麗奈特，他們對愛情的看法，似乎與主人們形成鮮明對比。這是否是您刻意為之，以他們的質樸來反襯貴族們的矯飾？」
莫里哀： （微笑點頭）「您觀察入微。在我的劇本裡，僕人從來不只是主人的影子，他們是社會的縮影，是底層的智慧。他們不被那些繁文縟節所束縛，能更直接地看清人性的本質。主人們為『榮譽』、『身份』、『面子』而愛，而恨，而僕人們的愛恨，則更貼近生存的本能——是『利益』與『實際』。葛羅-雷內和瑪麗奈特那場『退還信物』的鬧劇，儘管粗俗，卻比主子們的退還更顯諷刺，因為他們退還的是髮帶、針、刀子，甚至是塊乳酪，都是實實在在的物件。這不正是反映了兩種不同階層對『價值』的理解嗎？」
西奧： 「這的確引人深思。我們再來看劇中另一段核心的欺瞞，關於阿斯卡尼奧的身份之謎。阿斯卡尼奧，您以男裝示人，又暗中與瓦勒爾（Valère）成婚，這其中蘊含著對當時社會何種習俗或觀念的諷刺呢？畢竟，您這身份的錯置，不僅帶來遺產的歸屬問題，更牽扯了兩位父親的誤解，以及瓦勒爾對盧西爾的誤會。」
阿斯卡尼奧聽到自己的名字，身體微微一僵，但弗羅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給予鼓勵。
Ascanio： （聲音略帶顫抖，但逐漸堅定）「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社會的謊言。家族為了繼承權，將我這個女兒假扮成兒子。這份假象，從我出生起便纏繞著我。我愛上了瓦勒爾，然而，我卻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這份愛，這份婚姻，都必須在陰影中進行。這或許是對當時社會重男輕女，對財富繼承權偏執的一種無聲的控訴吧。父親們為了家產，可以扭曲血脈，而我，為了愛，也只能在謊言中尋求真實。」
Frosine： 「正是如此！人們啊，總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卻往往被自己的貪婪和偏見所蒙蔽。阿斯卡尼奧的困境，不正是道出了那些被社會規則壓抑的真實情感嗎？她深愛瓦勒爾，卻不得不扮演一個她不是的角色。而瓦勒爾，也因此誤會了盧西爾，這一切的錯亂，皆源於一個最初的欺瞞。」
西奧： 「那麼，莫里哀先生，這場精心編織的身份錯置，以及隨之而來的誤解，是否也反映了您對『真相』與『假象』的思考？人們往往只看見自己想看見的，聽見自己想聽見的，而真正的愛與信任，是否能穿透這些層層疊疊的假象？」
莫里哀： 「（眼神變得深邃）『假象』與『真相』，是人類社會永遠的戲碼。這部劇裡，幾乎每個人都活在某種錯覺之中：厄拉斯特誤解盧西爾的愛意，盧西爾誤解厄拉斯特的反應，瓦勒爾誤解了自己真正的妻子，而阿爾貝爾（Albert）與波利多爾（Polydore）兩位父親，更是深陷於各自對『秘密』的錯誤解讀之中。我希望觀眾在捧腹大笑之餘，也能反思：我們是否也常被表象所迷惑？是否總在堅持自己的『道理』，卻失去了聆聽與理解他人的能力？」
正說著，室外不知何時開始飄起了細雨，雨點輕輕敲打著高窗，發出沙沙的聲響。這聲響，在靜謐的空間裡，彷彿是時間的低語，提醒著一切世間的喧囂終將歸於沉寂。
Albert： （突然嘆了口氣，聲音帶著疲憊）「哎，您說得對。我當時只顧著家族的財富，害怕遺產旁落。那個假扮兒子的秘密，就像一塊巨石壓在我心頭，每時每刻都擔心被揭穿。當瑪斯卡里爾突然說出那個『秘密』時，我只以為是我的騙局被識破，哪知道他指的是瓦勒爾與盧西爾的『婚事』。一場誤會，差點釀成大禍，我甚至在波利多爾面前下跪，只求他保住我的『榮譽』。」
Polydore： （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臉上寫著懊惱）「我也是！我以為我的兒子犯下大錯，玷污了盧西爾小姐的清白。我滿心愧疚，只想著如何彌補，甚至願意放棄財產，讓他們合法聯姻。誰能想到，我們兩個老頭子，竟在各自的『誤會』裡相互道歉，相互懇求，鬧出了這樣一場笑話！」
葛羅-雷內在一旁聽得直樂，他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瑪麗奈特。
Gros-René： 「瞧瞧，先生們的煩惱，說到底不就是為了那些身外之物，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譽』和『面子』嗎？我們這些做僕人的，就實際多了。能吃飽穿暖，有個伴，不就夠了？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真是折騰人。」
Marinette： 「就是！他們嘴上說著愛，骨子裡愛的還不是那點權勢和財產？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眼睛看得可比他們清楚多了。哪對男女不是被欲望牽著鼻子走？還不如坦坦蕩蕩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多痛快！」
西奧： 「瑪麗奈特說得犀利而直接。的確，劇中對於人性的諷刺，也體現在那位喋喋不休的學究梅塔夫拉斯特（Metaphrastus）身上。莫里哀先生，您為何會塑造這樣一位角色，讓他那冗長的、充滿拉丁文引文的言論，與阿爾貝爾的焦慮形成如此滑稽的對比？這是否是對當時學院派脫離現實的一種批判？」
莫里哀： （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梅塔夫拉斯特，他代表的是另一種形式的『假象』——知識的假象，學術的自負。他滿腹經綸，卻無法與人進行真正的溝通；他引經據典，卻無法解決現實的困境。他的存在，是為了諷刺那些只會堆砌詞藻、卻缺乏實質思考的學者。在我的時代，許多人以掌握深奧的知識為榮，卻忘記了知識的目的是為了理解世界，而不是為了炫耀。阿爾貝爾的困境，需要的是解決方案，而不是一堆無用的拉丁文格言。這正是知識與智慧之間永恆的張力。」
他輕輕敲了敲椅子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為梅塔夫拉斯特的出場作了鋪墊。
西奧： 「這的確是個普遍的真理。那麼，莫里哀先生，在劇情的最終，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阿斯卡尼奧的真實身份被揭露，她與瓦勒爾的婚姻也得到了承認。這是否暗示著，儘管人間充斥著假象與欺瞞，最終真理仍會顯現，而真摯的愛終將獲得其應有的歸宿？」
莫里哀： 「（深思片刻，緩緩道）或許是吧。喜劇的結局，總希望給人們一個『皆大歡喜』的表象。但您看，即使真相大白，其中的傷痕與尷尬依然存在。厄拉斯特與盧西爾，他們之間的愛是否能真正修復？葛羅-雷內與瑪麗奈特，他們那務實的爭吵與和好，又是否比主子們更接近真實的愛？我只是將人性的種種面向呈現出來，讓觀眾自行去判斷，去思考。真正的『幸福』，往往不在於外部環境的改變，而在於內心是否能真正地理解與接納自我和他人。」
他環視了一圈，看著身邊的厄拉斯特、盧西爾、葛羅-雷內和瑪麗奈特，他們的臉上仍舊帶著劇中人物的痕跡，彷彿那場糾紛的餘波仍在盪漾。
Éraste： （低聲自語）「失去那樣一顆心，我會後悔的。而我，我真的能找到另一顆像她那樣熱烈的心嗎？」
Lucile： （輕聲回應，彷彿是說給自己聽）「哼，像你這樣的心，多得是。但像我這樣被輕視後仍能堅守自我的人，卻不多見。」
瑪麗奈特和葛羅-雷內則又開始鬥嘴起來，內容是關於婚後誰要聽誰的，誰又會被誰「誘惑」的粗俗玩笑，但他們的眼神中卻流露出某種樸實而堅定的情誼。
西奧： 「您所言極是。這世間的愛與糾紛，從古至今，本質並未改變。人們總是在追求著那份看似完美的表象，卻常常忽略了身邊最真摯的情感。而您，莫里哀先生，以您的筆，為我們搭建了一座劇場，讓我們得以在笑聲中，看清這人間的百態與人性的真實。這場《愛之糾紛》，不僅是一部喜劇，更是對人類社會永恆的提醒——關於真理、信任，以及愛。」
夜色更深了，窗外雨聲漸歇，唯有室內燭火跳動，將眾人的影子拉得修長。那些來自十七世紀的身影，此刻與我一同，在時間的流動中，靜默而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