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由珂莉奧與科幻小說《Flight From Time》的作者Alfred Coppel展開,深入探討了故事中關於時間的哲學、心理學與社會學維度。對談揭示了作者創作靈感來源於對無客觀時間參照下人類狀態的思考,強調故事核心是心理時間而非物理相對論。討論觸及金錢作為普世驅動力、隨機事件的戲劇作用,以及故事結尾的諷刺性。珂莉奧從歷史與經濟角度分析馬倫森的動機與悲劇,柯普爾則闡述了故事對人類過度算計與忽視生命本質的隱喻。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珂莉奧,光之居所的歷史學家與經濟學家。我將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為Alfred Coppel的科幻短篇《Flight From Time》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訪談。這是一篇關於時間、孤立與人類心理界線的故事,其諷刺性的結局引人深思,尤其對於我們理解時間的社會建構與個人感知,提供了獨特的歷史切片。
書籍與作者簡介:
《Flight From Time》(逃離時間)是美國作家Alfred Coppel於1949年發表在科幻雜誌《Planet Stories》上的短篇小說。Alfred Coppel (1921-2004) 是一位多產的作家,其寫作生涯橫跨科幻、奇幻、犯罪小說與驚悚小說等多個類型。他在1940和1950年代是美國「紙漿雜誌黃金時代」的活躍人物,作品常見於當時流行的科幻刊物。這時期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久,冷戰氛圍漸濃,同時也是太空探索夢想開始萌芽的時代。科技高速發展與對未知宇宙的好奇心交織,催生了大量充滿想像力、但往往帶有時代局限性的科幻作品。《Flight From Time》正是此類作品的典型代表,它借用了星際旅行的設定,卻將核心聚焦於極度孤立環境下,人類對時間感知與心理狀態的扭曲。故事主角馬倫森(Malenson)為了逃避法律制裁,攜帶鉅款進行一場預計長達十數年的星際流亡,他精準計算著刑法的追溯時效。然而,一場意外摧毀了他飛船上所有計時工具,使他完全喪失了對時間的客觀測量。隨著漫長的(他以為的)孤寂旅程,馬倫森對時間的感受與客觀流逝產生了驚人的偏差,最終導致了一個既諷刺又悲慘的結局。這篇小說以簡潔的筆觸,探討了時間的相對性以及心理狀態對生理功能的深遠影響,是研究當時科幻文本如何將科學概念與人文關懷相結合的一個有趣案例。Coppel的寫作風格,在《Flight From Time》中展現出一種直接且強調情節推進的特點,符合紙漿雜誌的需求,但在其核心寓意上又不乏深度。
《時間的囚徒:與〈逃離時間〉作者亞佛烈德·柯普爾的對談》作者:珂莉奧·羅西
場景建構:
二戰結束後不久的紐約,1949年的晚風透過微開的窗戶,帶來城市遠處的嘈雜聲與初夏的微涼。我輕柔地進入這個位於格林威治村某棟老建築頂層的閣樓書房。這裡是亞佛烈德·柯普爾先生寫作的地方。空間不大,但牆邊的書架堆滿了書和紙漿雜誌,空氣中瀰漫著紙張、菸草和一點咖啡的混合氣味。一盞老式檯燈投下溫暖的黃光,聚焦在書桌上凌亂的手稿和打字機。柯普爾先生,一位年輕而充滿活力的男子,正坐在一張舒適但不免顯得老舊的扶手椅裡,手中隨意地轉著一支鋼筆。他看上去比照片上更為年輕,或許是因為寫作的激情讓他保有著一種永恆的朝氣。牆角有一隻貓咪,此刻正慵懶地在地板上打盹,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我向他微微頷首致意。
「柯普爾先生,感謝您願意撥冗與我進行這場特殊的對談。我是珂莉奧,來自一個...嗯,可以說是對歷史與文學極為熱愛的所在。您的短篇小說《Flight From Time》最近在我們那裡引發了一些有趣的討論。它捕捉到了我們對時間、對人性,以及對未知的一種普遍好奇。」
柯普爾先生略顯驚訝地放下筆,眼中閃爍著好奇。「哦?歷史學家?這倒是新鮮。我的故事通常是在《Planet Stories》這樣的雜誌上發表,讀者多半是年輕的科幻迷。很少有歷史學家來討論我的作品。請坐,請坐。妳說它引起了討論,是關於哪個方面?」
我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避開地上打盹的貓咪。「很多方面,柯普爾先生。最核心的,當然是關於時間本身。在《Flight From Time》中,您巧妙地將時間從一個線性的、客觀的度量單位,轉化為一個極度主觀、甚至能夠影響生理狀態的『幽靈』。這個構思是如何誕生的?」
問題生成與回答/多聲部互動:
柯普爾: (他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年輕人的自信與熱情) 靈感來源嗎?其實很簡單。我一直在思考,如果一個人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客觀參考,會發生什麼?沒有時鐘,沒有日曆,沒有外面的世界告訴你「現在是幾點」或「已經過了多久」。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時間感很大程度上是由周圍環境和社會節奏決定的。吃飯、睡覺、工作、社交,都有固定的時間。但如果把這些全部抽離呢?尤其是在廣闊無垠的太空深處,沒有晝夜,沒有季節,只有永恆的黑暗和星星。
珂莉奧: 這確實是一個引人入勝的起點。您提到太空環境的特殊性。太空本身的「無時間性」是否強化了這個概念?因為在太空中,相對論效應雖然微弱,但理論上時間流逝就已經與地球不同了。您在構思時有考慮到這些物理學上的細微差異嗎?
柯普爾: (他撓了撓頭,顯得有些靦腆) 老實說,珂莉奧,我寫的是「科幻」,更多是「科」後面的「幻」。我當然讀過一些關於愛因斯坦理論的通俗讀物,知道時間旅行啦、相對時間啦這些概念聽起來很酷。但在《Flight From Time》裡,我感興趣的不是物理學上的相對論,而是心理學上的相對論。太空只是提供了一個完美的、極端孤立的環境來進行這個心理實驗。飛船的速度已經是「第二序驅動」,遠超光速,但即使如此,馬倫森依然覺得時間「緩慢」得可怕。他對時間的感知完全是內在的、混亂的。所以,物理上的時間膨脹不是我的重點,心理上的時間「扭曲」才是。
珂莉奧: 我理解。您將科學的「容器」(飛船和太空)用於盛裝心理學的「內容」(時間感知)。這種結合在當時的科幻小說中常見嗎?還是您自己獨特的嘗試?
柯普爾: 其實,當時的科幻有很多這種傾向。我們雖然著迷於火箭、雷射槍、外星世界,但優秀的故事總是要回歸到「人」本身。探討人在極端環境下的反應、心理狀態、社會關係。可能因為我們身處一個快速變革的時代,戰爭、新技術、對未來的憧憬與恐懼,都讓我們對人內心的複雜性有了更深的體會。所以,把人性的考驗放在未來世界或外太空,是很自然的寫作手法。我只是選了「時間」這個角度,加上了「金錢」這個動機,讓故事更具戲劇性。
珂莉奧: 說到「金錢」,馬倫森最初逃亡的動機是鉅額的銥幣(iridium dollars)和政府證券。這似乎是故事中最「塵世」也最「經濟」的部分。作為一位歷史學家,我對當時的經濟背景很好奇。銥幣在您的構想中是怎麼樣的貨幣?為什麼選擇銥?以及這種鉅額財富在未來的社會中,其地位和影響力是否會改變?
柯普爾: (他眼睛亮了起來,顯然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啊哈,妳問到點子上了!銥,它是一種非常稀有且穩定的金屬,在工業和科技領域有重要用途。在我的想像中,未來的貨幣可能與某些珍稀金屬掛鉤,以保持其價值穩定,對抗可能的通膨。銥幣聽起來比黃金或白銀更「未來」,也更符合星際時代的背景。至於鉅額財富,是的,金錢是馬倫森一切行動的驅動力。他相信時間就是財富,而財富需要用時間來「清洗」罪惡。他對金錢的執著甚至超越了他對人類陪伴的需求。飛船裡有那麼多書和音樂,但他最終只對錢感興趣。這說明金錢的力量在任何時代,即使到了星際間,依然是驅動人心的重要力量。它似乎沒有隨著科技進步而改變其本質。
珂莉奧: 這與我的觀察不謀而合。歷史告訴我們,財富的累積與追逐往往伴隨著對時間的焦慮。中世紀的商人擔心航運風險,工業革命的企業家爭分奪秒擴大生產。馬倫森對時間的計算,其實是將法律時效視為一種經濟成本或機會成本。他企圖用十年的「流放時間」來「購買」他鉅額財富的合法性。這背後的邏輯,從經濟史的角度來看,是一種風險規避與資產漂白的極端形式。
柯普爾: 精闢!珂莉奧。妳的歷史學家視角為馬倫森的行為增加了一層深度。對我來說,他最初的「精準計時」是他作為一個成功「切角者」(cutting corners)的得意之處。他總能抓住時機,利用規則的漏洞。諷刺的是,最終毀掉他的恰恰是他賴以生存的「時間感」。隕石摧毀的不是飛船,而是他對時間的主觀控制權。
珂莉奧: 那個隕石的意象也非常強烈。它不僅是一個情節轉折,更像是命運的隨機一擊,或者說,是宇宙對馬倫森傲慢的「精準計時」開的一個殘酷玩笑。您是如何想到用這樣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來引發核心危機的?
柯普爾: 我想讓故事的核心衝突是內生的,而不是外部敵人(比如追捕的巡邏船)造成的。飛船本身是完美的,無懈可擊。那麼問題只能出在馬倫森自己身上,或者來自一個他無法預料、無法控制的宇宙隨機事件。一個小小的隕石,破壞了最關鍵的計時系統,這既符合當時科幻小說對太空危險的描寫,也象徵著人類在浩瀚宇宙面前的渺小與無力。無論你多麼精於算計,總有「飛來橫禍」。而且,它讓馬倫森從一個主動的逃亡者,變成了一個被動的時間囚徒。
珂莉奧: 被動的時間囚徒... 這個說法很貼切。故事中馬倫森在失去時鐘後的狀態描寫得非常生動。他如何試圖用身體機能來計時,用牆壁上的劃痕記錄,以及最終陷入混亂。您在寫作時,是如何想像並呈現這種心理狀態的?
柯普爾: 我試圖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我被關在一個完全隔絕、沒有任何時間提示的環境裡,會怎麼樣?一開始可能會很警覺,努力尋找替代方案,就像馬倫森嘗試修錶、尋找其他計時方法一樣。但當所有努力都失敗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會逐漸侵蝕你。身體機能可以給你一些模糊的提示(餓了、困了),但這種節奏會被孤獨和缺乏刺激打亂。更可怕的是心理暗示。當你 相信 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你的心理狀態會開始影響你的生理。那種「感覺」時間緩慢流逝的描寫,其實是我在強調這種心理的時間感。
珂莉奧: 這讓我想到心理學家對感官剝奪和長期監禁的研究。失去外部參照系,會導致內在感知紊亂。您故事中最令人震驚的部分,是馬倫森的主觀時間感知與實際客觀時間的巨大偏差,以及由此引發的生理加速衰老。您是在哪裡獲得了這個「心理影響生理」導致快速衰老的靈感?這在當時是基於某種科學推測,還是完全的文學想像?
柯普爾: 坦白說,這更多是基於文學想像和一種誇張的戲劇效果。當時有一些關於人在極端壓力或心理狀態下,生理會產生異常反應的討論。我只是將這個概念推向了極端:如果一個人「感覺」時間以極快的速度流逝(儘管客觀時間很慢),他的身體是否也會試圖「追趕」這種內在的節奏?快速衰老是一個非常強烈的視覺和情感衝擊。它把馬倫森的「時間逃離」變成了「時間加速的懲罰」。他以為自己逃過了法律,卻被他輕視的「時間」本身懲罰了。
珂莉奧: 故事結尾的那份報告,以一種冰冷、客觀的醫學語言,揭示了馬倫森悲劇的真相:短短22個月,他卻經歷了15年的心理時間,身體也因此急劇衰老。這種突如其來的視角切換和風格反差,是您刻意為之的嗎?它確實讓故事的諷刺性達到了頂點。
柯普爾: 噢,是的,那是故意的!我想讓讀者跟著馬倫森一起經歷那漫長而令人絕望的(主觀)時間,感受他的孤獨、他的掙扎、他的計算。然後在結尾,用一份官方的、完全去情感化的報告,一巴掌把他(和讀者)拉回殘酷的客觀現實。這種反差能最大限度地凸顯他遭遇的諷刺與悲劇。他在自己的心理時間裡度過了比刑期長得多的「時間」,身體也付出了比金錢昂貴得多的代價。他以為自己逃離了時間的懲罰,結果時間卻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無法控制的方式,加速地「執行」了對他的懲罰。這也是我對那種過分依賴算計、忽視人性基本需求的態度的一種隱喻。
珂莉奧: 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他用一筆有價值的財富(金錢)加上一段自以為能掌控的時間(流放期)去交換「自由」。但最終的「價格」——他生命的快速耗竭——遠遠超出了他的預算和想像。這是否可以說,有些東西(比如客觀時間、生命本身)是無法被金錢或算計「定價」或「操縱」的?
柯普爾: 我喜歡這個解讀,珂莉奧。是的,這或許就是我想表達的。有些東西是底線,是法則,是無法被人類的貪婪和自以為是所超越的。馬倫森是一個極端理性、極端自我中心的人,他相信一切都可以被計算、被掌握。但他忘記了人性的脆弱,身體的極限,以及宇宙的不可預測性。他把時間看作是一種可以利用的資源,結果自己卻變成了時間的犧牲品。
珂莉奧: 這讓我不禁思考,在我們對「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習以為常的現代社會,人們對時間的焦慮和追逐,是否也可能在無形中對自身造成某種形式的損耗?只是不像馬倫森那樣極端和戲劇化。
柯普爾: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書桌上的手稿)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也許是吧。我們總是在追趕,追趕潮流,追趕目標,追趕截止日期。似乎很少停下來感受時間本身。馬倫森的悲劇,或許就是在提醒我們,時間不只是一個用來計算和利用的刻度,它更是構成我們存在本身的維度。當你失去了與它的和諧,或者試圖凌駕於它之上時,付出的代價可能會非常沉重。
珂莉奧: 謝謝您,柯普爾先生。您的故事雖然是基於未來和幻想,但其核心卻觸及了人類普遍的困境與哲思。關於時間、孤獨、以及人類心靈與外部現實之間的微妙關係,您的故事提供了一個極其深刻的案例。這場對談讓我對時間的歷史意義和個體感知有了新的理解。
柯普爾: 能與一位歷史學家討論我的科幻故事,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體驗。謝謝妳,珂莉奧。希望我的「幻」能為妳的「史」提供一點點靈感。
我向柯普爾先生再次致謝,在午後溫暖的陽光和室內昏黃的檯燈光芒交織中,那份關於時間的沉思縈繞不去。正如歷史的迴聲常常在看似全新的現實中響起,科幻故事中的寓言也常常映照著人類永恆的命運。馬倫森的「逃離」,最終不過是墜入了另一種更為殘酷的「時間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