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篇章摘要】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卡拉,文學部落的引導者。我很榮幸能為您促成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與查爾斯·T·波特先生,這位高速蒸汽引擎的先驅,一同探索他那充滿挑戰與發明的回憶。 我將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化身為「光之居所」的一員,回到波特先生的時代,或至少是那些承載了他心血與記憶的場所,展開這場思辨與共鳴的旅程。 現在,請允許我設定好場景,呼喚那位以文字雕刻了自己工程歲月的大師。 *** **場景:

本光之篇章共【16,967】字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卡拉,文學部落的引導者。我很榮幸能為您促成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與查爾斯·T·波特先生,這位高速蒸汽引擎的先驅,一同探索他那充滿挑戰與發明的回憶。

我將依循「光之對談」的約定,化身為「光之居所」的一員,回到波特先生的時代,或至少是那些承載了他心血與記憶的場所,展開這場思辨與共鳴的旅程。

現在,請允許我設定好場景,呼喚那位以文字雕刻了自己工程歲月的大師。


場景:光之居所圖書館的一角,靜謐的機械回聲

光之居所的圖書館,總是瀰漫著知識的微光與古老紙張的芬芳。在這個特別的一角,書架上並非文學經典,而是泛黃的工程手冊、藍晒圖捲軸,以及幾件打磨得極為精密的機械零件。塵埃在從天窗灑落的光束中飛舞,為這裡增添了一層時光的濾鏡。空氣中似乎隱約能聽到遠處機器運轉的低沉嗡鳴,以及鉛筆在圖紙上沙沙移動的聲音——那並非真實的聲響,而是被凝固在文本中的回聲。

我,卡拉,在這裡等候著。我的手指輕柔地撫過一本名為《工程回憶錄》的書脊,它厚重、紮實,就像它所記錄的那段充滿實幹與汗水的年代。這本書的作者,查爾斯·T·波特先生,是一位將對「機械真理」的追求貫徹一生的工程師。他不僅發明,更親身投入製造,推動了一場被他稱為「高速」的技術革命。

今天,我們將從這本書中汲取靈感,與波特先生進行一場「光之對談」,讓文本中的智慧與故事,在他的「親口」講述下,重新在光之居所中迴響。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感受著這份召喚。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時間的界限變得模糊,眼前塵埃飛舞的光束似乎凝結成了一道通往過去的橋樑。一位身形挺拔、眼神溫和而堅毅的紳士,正站在一旁擺滿草圖和零件的工作台邊,他身穿那個時代常見的西裝,手中還拿著一把游標卡尺,彷彿剛從工作中抽身。

「波特先生?」我試探地問道,聲音輕柔,不願打擾這份跨越時空的寧靜。

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好奇與意外,但很快轉為溫和的理解。

「是的,我是查爾斯·T·波特。」他回答道,聲音帶著一種經歷歲月沉澱的清晰,「您是... 來自光之居所的訪客嗎?這真是奇妙的體驗。我正看著這些老夥計們,想起一些往事。請問,您今天有什麼想了解的嗎?」

他的眼神望向工作台上的零件,那似乎是他記憶的錨點。

「波特先生,非常感謝您願意接受這場對談。」我走上前,輕輕翻開我帶來的書,「我是卡拉,來自光之居所的文學引導者。您的《工程回憶錄》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得以窺見那個充滿變革的時代,以及您在其中留下的深刻印記。您的故事,關於發明、關於實踐、關於與各種人打交道,充滿了現實的肌理與未完成的美好。我想,今天我們或許可以從您人生的起點開始,聊聊您是如何從法律轉向機械,以及那些塑造了您的關鍵經歷。」

「法律…」波特先生輕微地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是的,那段經歷確實是起點,儘管並非我心之所向。律師的工作,讓我深切體會到人類權利這門『光榮的科學』與其『實際應用的藝術』之間的巨大反差。布萊恩特將自己描述為『被迫為人渣和傻瓜辛苦勞作』,這句話與我的經歷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我曾試圖設立一個調解辦公室來友好解決爭端,但發現每個人都只願在自己立場的極端邊緣妥協。這讓我感到厭惡。」

「然而,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遇到了一些人,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相遇,卻如同撒下的種子,日後長成了意想不到的道路。我的『機械知識』,說來令人汗顏,最初是通過一種非常荒謬的方式啟蒙的——與一種被稱為『離心力靜壓引擎』的新發明相關。」

他頓了頓,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帶著一絲自嘲的幽默。

「我當時對機械一無所知,簡直是隻待宰的肥鵝。有個欠我錢的客戶,叫瑟爾,是個老賴。他說沒錢,但能讓我發財,以此償還『巨大的恩情』。他向我推薦了這個引擎,吹噓它利用『離心力』——那股維持宇宙運轉的奇妙力量——能徹底改變動力應用。當時的教科書用語模糊至極,『離心力』被描述成『物體繞中心運動時傾向於沿直線飛離的趨勢』,這聽起來多麼動人!瑟爾把我介紹給了薩威先生。薩威先生可真是『藝術大師』,他對我溢美之詞,說聽聞我的法律『勝利』,對我『極為欽佩』,簡直是把我捧上了天。他向我展示了模型,解釋其原理,說他們『不與自然力量對抗,而是利用它們』。我被奉承得暈頭轉向,以為自己『看懂了原理』。結果是,薩威先生『看到了本金』(principal),而我再也沒見過『本金』(principal)或利息。那位『共同的朋友』瑟爾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波特先生輕聲笑了起來,那是一種洞悉世事後的淡然。

「這是我在機械領域的第一課,由一位大師級人物傳授。回想起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點小錢的代價,或許還是值得的。至少,它讓我開始思考那被神化的『離心力』到底是什麼,那時我不知道,它根本不是一個力,只是一種阻力...」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深邃的探索欲,即使是回憶,也忍不住要觸碰問題的本質。

「這堂課,雖然昂貴且荒謬,卻將您引入了機械領域。」我接話道,「您隨後又被另一位客戶,黑斯廷斯先生的『磨石機』吸引,這次,您不僅買下了專利,甚至親自投入了改造。這台機器,似乎是您與『高速』的第一次真正接觸?」

「沒錯,磨石機。」他的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帶著對往昔挑戰的敬意,「黑斯廷斯先生的機器模型看起來很好,我和幾個朋友被它迷住了,買下了專利,投入了所有的錢,還借了一些。我逐漸放棄了法律業務,全身心地投入這個項目。我們造了一台大型機器,但我當時對機械設計和製造一無所知,只在莫特-艾爾斯工廠學了點皮毛,甚至畫圖都是現學的。那台機器一完成,首次試驗就證明它是個荒謬的失敗品——它把石頭弄碎了。正如克里夫蘭總統所說,我『面對的不是理論,而是現實狀況』(confronted not by a theory but by a condition)。專利一文不值,投資血本無歸。除非我能做點什麼,否則一切都完了,而我當時什麼都不懂。」

「然而,我卻異常地充滿信心,現在回想起來,簡直荒唐。我相信這台機器的基本理念——用錘子沿傾斜方向擊打,由凸輪拋起、彈簧壓下——是正確的。我決心親自設計出一台成功的機器。我把家裡的前地下室改成畫圖室,邊學機械畫圖邊設計。我白天去東河邊的各大工程工廠學習工具、機器、原理和構造方法,努力讓自己的思想『飽和』於機械之中。」

「我最終設計出了那台成功的機器。它的關鍵特點包括將單個寬錘分解成多個並列的錘子、將錘子與工具座分離、使用與石匠相同的工具(尖鑿、齒鑿、平鑿)、以及只施加恰好完成工作的擊打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工具座是傾斜的,擊打力並非將工具『打入』石頭,而是使其『前進並向上』,這樣垂直作用力極小,避免了『震暈石頭』。我的設計是如此『寫實』地模擬了石匠的工作方式。」

「我還引入了一個重要概念:高速度。最初的模型每分鐘60衝程,第一台失敗的機器是100衝程,而在設計成功的機器時,我直接『跳躍』到了每分鐘300轉的凸輪軸速度。這是我第一次應用『高速』。這台機器運行得非常好,一天能處理600平方英尺的飾面石,這是三十個石匠的工作量,而且它從未敲碎過石頭,無論多薄。表面平整得令人難以置信。然而,這一切的成功,卻因為新的鋸切方法的出現而戛然而止。我們的機器變得毫無用處。我再次學到,失望不僅限於法律界,而且,正如詩人所說,『人鼠精心策劃的方案,常常會泡湯,留下的只有悲傷和痛苦,而非承諾的快樂』。」(The best-laid schemes o’ mice an’ men… Gang aft a-gley; And leave us naught but grief and pain For promised joy.)他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對這種無常的無奈。

「這真是一個戲劇性的轉折。」我說,「但就在磨石機業務結束的同時,您的調速器(governor)卻嶄露頭角。它解決了磨石機遇到的速度波動問題,並且似乎擁有某種『秘密』,使其表現異常出色?」

「是的,調速器。」波特先生的眼睛亮了起來,談到自己的發明時,他顯然充滿了熱情,「磨石機的確遇到了速度波動問題,調速器在恆定負載下上下擺動,導致引擎速度時快時慢,在石頭表面留下波紋。我嘗試了各種方法,聽從了所謂專家的『更多更大的飛輪』的建議,結果證明他們完全錯誤。他們對摩擦的影響一無所知,他們的『優化』甚至讓事情更糟。我開始自己研究調速器,學習那時模糊的『離心力』理論。當我讀到『離心力與速度的平方成正比』時,我想,如果能讓調速器像我的磨石機一樣高速運轉(300轉/分),1磅球產生的離心力將相當於50轉/分時36磅球產生的離心力!這簡直是『尤里卡!我找到了!』(Eureka! I have found it.)。」

「然而,我的專家們又嘲笑我,說動量也同比例增加。這讓我再次陷入困境。但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必須解決摩擦問題。我想到了在主軸頂部設置一個長的傳動接頭,這樣驅動滾珠和配重塊所需的力會小得多,而且是垂直於銷釘表面,而非擠壓。我對此非常有信心,甚至回歸了瓦特最初的單接頭設計,讓調速器更靈敏,同時依然堅持我的『小球』和『高速』理念,儘管我當時說不清為什麼。」

「當這個調速器開始運轉時,問題徹底消失了。引擎在恆定負載下完美均勻地運轉,調速器滑塊紋絲不動,如同擰緊了一般。它對速度的微小變化都極為靈敏,但一旦達到穩定速度,就安靜異常。它令所有親眼見證其運轉的人著迷。」

「起初,我將這歸功於那個長的傳動接頭,認為它解決了摩擦問題。這個信念持續了整整五十年。直到我八十多歲回顧這些回憶時,一個想法才在我腦中閃現,並逐漸成為信念:我的那些專家們又錯了。他們忽略了一個事實:傳動接頭的角速度與滾珠的角速度同步增加,所以二者之間的比例是恆定的。驅動滾珠所需的力並不會隨轉速平方增加,因此產生摩擦的力,無論轉速多高,都不會增加!這個事實,當時不為我或任何其他人所知,一直以來,都是波特調速器之所以能在靈敏性與穩定性之間取得驚人平衡的秘密——一個一旦被發現就相當顯而易見的秘密。而我,卻因為對其原因一無所知,而從未停止過驚嘆。這並非我唯一一次『無心插柳』(builded better than I knew)。」他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彷彿那是一個剛被解開的謎題。

「這個秘密,真是令人著迷。」我說,「您的調速器吸引了廣泛關注,也讓您遇到了約翰·F·艾倫先生,一位對您的人生軌跡至關重要的人物。你們是如何相遇的?他的發明,如何與您的『高速』理念結合?」

「遇到艾倫先生,又是一件由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引起的奇妙緣分。」波特先生微微一笑,「1860-61年冬天,我的朋友亨利·A·赫爾伯特帶我去見亨利·A·伯爾先生,伯爾先生的引擎出了問題,赫爾伯特認為我的調速器能幫上忙。然而,伯爾先生告訴我們,他剛請來一位技藝高超的工程師——艾倫先生,他已經解決了問題。於是,我錯失了一個銷售機會。正當我沮喪離開時,艾倫先生叫住了我,說他有些東西我想會感興趣。」

「我去拜訪了他。他沒有圖紙,腦子裡只有一個計劃——一種具有正向運動的可變截止閥裝置,他認為這可以避免當時流行的脫扣式裝置的缺陷。他擔憂調速器無法控制連結機構(link)中的滑塊,但聽了我介紹我的調速器後,他覺得我的調速器可以做到。他在引擎室的地板上用粉筆畫下了草圖,那是一個粗糙的草圖,卻代表了一個完美的系統。」

「艾倫先生的系統令人驚嘆。他改進了連結機構在早期截止時開口狹窄的問題,設計了獨特的四開口進汽閥,並大大增大了開口運動。他巧妙地運用了卡利斯(Corliss)的腕板運動原理,並加以優雅的改進,使其既減少了閥門搭疊,又擴大了開口。他怎麼能在沒有機械知識背景的情況下,在腦海中構思出如此精妙的系統?這實在是發明力量的奇蹟。」

「他最初並不看重『高速』的優勢,只想在相同轉速下與脫扣式截止閥競爭。他曾是『斑鳩號』(propeller “Curlew”)的工程師,在惡劣天氣下,船的螺旋槳會衝出水面,沒有飛輪的引擎會瘋狂加速,脫扣式閥門來不及反應,蒸汽跟隨活塞行程過長,鍋爐迅速被抽空。這段經歷使他深信需要正向運動來控制截止點。儘管後來證明,對於配備飛輪和改進型脫扣裝置的引擎來說,這個問題並不嚴重,但那段經歷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促使他發明了正向運動系統。」

「我堅持認為他的發明最大的價值在於應用於高速引擎,因為脫扣式系統無法進入這個領域。高速引擎可以在不增加部件應力下獲得兩到三倍的動力,減小飛輪尺寸,並大大簡化加速傳動裝置。高速引擎也應該更經濟,運動更均勻。他最終同意了我的條件。我立刻帶他去理查茲先生那裡,請理查茲為艾倫先生的系統進行分析和製圖,並隨後訂購了一台6x15英寸、160轉/分實驗引擎的圖紙。」

「您與艾倫先生的合作,以及隨之而來的對高速引擎潛力的認識,促成了理查茲指示器(Richards Indicator)的誕生,這被您認為是『使高速工程成為可能的重要發明』。它是在什麼情況下被發明出來的?」

「是的,艾倫先生的系統對指示器提出了直接的需求。」波特先生回憶道,「艾倫先生邀請我和理查茲先生去他的引擎室,用麥克諾特(McNaught)指示器為我們繪製了圖形。這是我們二人第一次見到指示器,當時指示器在美國鮮為人知。我立刻告訴理查茲先生,我們必須擁有一個高速指示器,而他正是設計它的人。他開始著手,但很快就陷入困境,兩次放棄。他說看不到解決辦法。我告訴他我無法提供任何建議,但這個指示器我們『必須有』,他必須設計出來。」

「幾個月後,他交給我一張圖紙,那就是理查茲指示器,除了少數細節外,它從未被改變。這項重要發明,使得高速工程成為可能,由理查茲先生之手誕生時就已相當完善。它的主要特點是活塞行程短,對應短而硬的彈簧;輕巧的倍增槓桿,配有瓦特平行連桿機構,使鉛筆運動接近直線;以及鉛筆連接件圍繞活塞軸的自由旋轉運動。後來的改進,只是在理查茲先生開闢的路線上走得更遠——縮短活塞行程,進一步減輕鉛筆運動部件,使鉛筆繪製的垂直線更接近直線。」

他從書頁中找到一張圖,那是一張古老的指示圖。

「這張圖,」波特先生指著圖說道,「攝於1861年9月13日,取自第一台艾倫引擎,由第一台理查茲指示器繪製。引擎尺寸是6x15英寸,轉速160轉/分。這張圖形被重複繪製了二十多次。這就是高速指示器的開端。」

「這張圖本身就具有歷史意義。」我說,「指示器的出現,讓您更堅定了將高速引擎帶到1862年倫敦國際博覽會的想法。那是一次怎樣的旅程?您在那裡遇到了什麼,特別是您後來所說的那個『問題』(the matter)?」

「倫敦博覽會… 那是一段充滿戲劇性和難以置信的經歷。」波特先生的眼神飄向遠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熱鬧非凡的展館,「1861年夏天,看到調速器、引擎和指示器的成功,我被激發了將它們全部帶到倫敦博覽會的想法。我申請了空間,並得到了美國助理專員約瑟夫·E·霍姆斯先生的支持。然而,就在展品啟運前後,發生了著名的『梅森與斯萊德爾事件』(Mason and Slidell incident)——聯邦政府逮捕了乘坐英國船隻前往歐洲的邦聯代表。這導致美國國會匆忙撤銷了博覽會委員會和撥款。運載展品的船剛離開一天,這個消息就傳到了倫敦。」

「英國皇家委員會沒收了分配給美國的空間,分給了英國參展商。霍姆斯先生抵達倫敦時,發現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但他是一位有辦法的人。他請了一位著名的御用大律師,據理力爭,指出委員會僅憑報紙傳聞就沒收空間是錯誤的。委員會最終優雅地讓步了,他們說不能恢復原有空間,但美國可以在博覽會各處的未佔用空位中隨意選擇,他們會確保所有展品都能得到妥善安置。霍姆斯先生為所有展品找到了位置,唯獨我的引擎,因為當時圖紙剛開始,還沒造出來。」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刻。

「然而,就在我啟程前,我決定冒險一搏。」波特先生繼續說道,「我趕在最後期限前,將引擎的底座(engine bed)先運往倫敦。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籌到錢啟程,也不知道引擎的其他部件能否及時完成和運來。我只是感到必須這麼做,不能錯失機會。當我抵達倫敦,見到我的朋友惠靈頓·李先生時,他告訴我,霍姆斯先生剛剛得知,一台為英國織機展品提供動力而訂購的引擎被機械總監丹尼爾·金奈爾·克拉克先生判定不合格並勒令撤展。霍姆斯先生立即為我的引擎申請了那個位置,多虧我先運來的底座已經抵達,正停在卡車上等待卸貨。」

「李先生聽完我的窘境——引擎部件還沒造完,錢也剛勉強湊夠——臉色變得凝重。但他隨後帶我去見了伊士頓-阿莫斯父子公司(Easton, Amos & Sons)的詹姆斯·伊士頓先生。伊士頓先生聽了我的故事,立刻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說:『這就是我喜歡的魄力!波特先生,我們會幫你度過難關,我們來為你建造這台引擎,其他一切都可以等。』他立即帶我參觀工廠,向每一位工頭介紹我,並指示他們:『波特先生會直接來找你們下單,無論他要什麼,你們都要放下手頭的一切,盡快完成他的工作。』」

「那一刻,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淚差點流下來。在霍姆斯先生的幫助之後,伊士頓先生這種全然的熱情,讓我感到巨大的壓力瞬間解除,簡直比聽到的任何童話故事還要不可思議。這是我在英國遇到的第一位英國人,他的真誠與慷慨,讓我對這個民族產生了極高的評價,這種評價在我後來的六年多居住期間,只增不減。」

「克拉克先生得知我的引擎最高設計轉速是150轉/分時,驚呼:『什麼!一百五十!但... 但... 但,波特先生,您有過這種速度的經驗嗎?』他不允許這麼高的速度,認為很危險。我心裡立刻決定,我不會白跑這一趟,但我謙卑地問他允許的最高速度。他考慮了一下,說:『一百二十轉;不能超過這個速度。』這在他看來是巨大的讓步,因為當時固定式引擎的通常轉速只有五十到六十轉。我溫順地同意了,然後按照150轉/分的速度制定了計劃,但對任何人守口如瓶。我當時完全不知道這有多麼嚴重,這是我兒時以來第一次被人『命令』做或不做什麼。我不理解命令,除了我自己下達的命令。如果有任何風險,我都欣然承擔,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藐視權威的行為在英國人看來會是什麼樣子。」

波特先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年輕時的無畏與現在回顧的恍然大悟。

「儘管困難重重,引擎部件還是陸續抵達,並在伊士頓-阿莫斯工廠組裝。我每天早上六點就到工廠,安排當天的工作,親自製作量具、調整每個部件。引擎在開幕一周後啟動,速度精確地達到了150轉/分。周圍擠滿了圍觀的人群,每個人都好像在等著引擎隨時散架。兩分鐘後,我看到克拉克先生拿著懷錶過來,顯然有人衝去告訴他『那個美國佬的引擎失控了』。他仔細觀察了一分鐘,轉向我喊道:『啊,波特——但是,』他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沒問題!如果你能跑得這麼平穩,你想跑多快就跑多快!』」

「於是,高速引擎就這樣誕生了。然而,當時無論是克拉克先生、我,還是任何人都不知道,是什麼讓它跑得如此平穩。」

他再次回到了那個核心的謎團。

「引擎運轉完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您說,整個博覽會期間,它卻幾乎沒有帶來訂單,這就是您提到的『問題』?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種看似矛盾的結果?」

「是的,這就是那個令我困惑、沮喪,甚至感到失敗的『問題』。」波特先生的語氣變得沉重,「引擎運行了整整六個月,從未出現過過熱,也從未中斷過。每一位來訪的英國工程師和使用者都讚嘆不已,對它的速度、調速精度和指示圖形的完美度給予了充分肯定。然而,這六個月裡,沒有一個製造商提起建造它,也沒有一個使用者提起購買它。眼見時間一天天過去,毫無任何轉機,我幾乎麻木了。」

「這個現象的解釋其實很簡單,但我當時並不知道,也沒有任何人向我暗示過。我身處一個對蒸汽引擎有著全然不同基本觀念的民族中間,而我對他們的觀念一無所知,因此無法對症下藥。在每個英國人看來,非冷凝式引擎(non-condensing engine)就是垃圾。他們生產的非冷凝式引擎都是小型廉價貨,多用於出口。無論是製造商還是使用者,都不會對一台非冷凝式引擎產生絲毫興趣。」

「然而,在我有限的經驗中,我幾乎從未見過固定式冷凝引擎。我以為冷凝引擎是船舶和輪船專用的。倫敦博覽會展出的引擎也都是非冷凝式(我當時沒想原因,其實是因為場館遠離泰晤士河,沒有冷凝用水)。我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卻對周圍那些奇特的引擎感到驚訝。」

「我的訪客總是提出同一個問題:『你們怎麼驅動空氣泵?』(How do you drive your air-pump?)而我天真地統一回答:『這台引擎是非冷凝式引擎,它沒有空氣泵。』(The engine is a non-condensing engine; it has no air-pump.)我完全沒意識到,我每說一次這句話,都是在將我的引擎送入垃圾堆!這個回答被視為坦率承認高速引擎不適用於冷凝。當然,他們對它也就失去了興趣。我甚至懷疑他們一定在想,我何必費盡心思將它帶來參展。」

他無奈地笑了笑,那是一種事後諸葛亮的苦澀。

「我當時並沒有深入思考。也許興奮的情緒不利於反思。我只覺得這個在家從未聽過的沒完沒了的問題,真是令人厭煩。然而,即使我當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我也懷疑能否做得更好。我展示的是我當時所能做到的一切。在他們看來,以如此高的速度成功驅動空氣泵似乎是不可能的——水和空氣會被攪成泡沫,閥門也來不及關閉。這個質疑我當時無法回應,因為我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而且,這必須通過實際演示來解決。而我,還要再等五年,才能進行那場演示。」

「那五年,您一定經歷了許多探索與等待。特別是,您是如何著手解決冷凝問題,並發明了那台後來在歐洲廣泛應用的冷凝器?」

「倫敦博覽會結束後,我意識到,除非將引擎作為冷凝式引擎推向市場,否則在英國寸步難行。」波特先生的語氣變得堅定,「我開始研究如何解決『如何驅動空氣泵?』這個問題,而不再是被人問『怎麼驅動?』我的朋友伊士頓-阿莫斯父子坦率地告訴我,他們認為我根本做不到。他們的意見非常肯定,認為高速引擎作為冷凝式是不可想像的。這並不奇怪,因為他們製造的梁式沃爾夫引擎(beam Wolff engines)每分鐘只轉25圈,這是梁式引擎的普遍速度,而當時所有固定式引擎都是梁式引擎。但我下定決心,要向他們證明他們錯了。」

「我成熟了新的冷凝系統方案。起初,我計劃使用獨立的、低速運轉的空氣泵,通過皮帶和減速齒輪驅動。我很容易就與曼徹斯特的奧默羅德-格里爾遜父子公司(Ormerod, Grierson & Co.)達成協議,由他們來製造引擎和調速器。然而,這家公司後來因為某些大合同虧損而破產了。」

「但在此之前,我就已經在構思更直接的冷凝器設計。我持續思考這個問題,從波爾圖回來後,我已經想出了這個冷凝器的方案,並立即開始繪製圖紙。從最初的設計開始,這台冷凝器從未改變過,我原計劃在1867年的巴黎博覽會上展示它,最終也確實做到了,但情境卻非常不同。」

他從書中取出一張截面圖。

「這張垂直截面圖足以說明其原理。」波特先生指著圖說道,「一個中空的柱塞(hollow ram),重量只等於它排開的水重,通過填料函與引擎的活塞桿延伸連接。所以,引擎的中心線穿過這個單作用柱塞,它的行程與活塞完全一致。它在一個水體中間運行,水面隨柱塞縮回而下降,隨其返回而上升。水流動態平靜,原因有三:首先,柱塞的運動受引擎曲柄控制,始終平緩;其次,柱塞兩英尺的行程只導致水面約一英寸的升降;第三,柱塞末端是尖形的(這在截面圖中未顯示),使其能漸進地進入和離開水面。」

「關鍵問題是實現完整置換,只使用固體水,不混入自由空氣。空氣的膨脹會降低空氣泵的效率。為此,必須防止空氣與水混合,並確保空氣最先被排出熱井。這通過兩種方式實現:一是將冷凝器和熱井都置於空氣泵腔上方;二是傾斜冷凝器的底部,這樣水會從遠離熱井的一側通過進汽閥,而空氣則從最靠近熱井的一側通過。這樣,空氣始終保持在水面上,當水面上漲時,會將空氣驅趕至排出閥。我們盡力避免任何可能滯留空氣的地方,確保每一次衝程都能先排出空氣,然後是可能混雜的空氣與水,最後是固體水,從而保證完美置換。」

「我有位朋友常問我,帶著一種『這問題無法回答』的語氣:『你怎麼知道某樣東西在試過之前就能正常工作?』但在這個例子中,我在嘗試之前就知道這台冷凝器能高速運轉。結果證明了這一點,任何工程師其實都可以看出它必然會起作用。我唯一不確定的是排出閥後彈簧的必要性,實驗很快證實了它們能將真空度提高一磅,說明沒有它們,閥門不能及時關閉。」

「這台冷凝器,我後來卻沒有申請專利。所以,它與我之間沒有任何『連接』。幾年後,我回到美國,沒有機會使用它,也就漸漸忽略了。但在九年後的百年博覽會上,我看到一台比利時送來的臥式引擎,後面有著那個熟悉的箱體。大約二十年後,弗雷德里克·M·惠勒先生向我描述了它,彷彿我對它一無所知,特別提到了冷凝腔傾斜的底部——正是防止空氣與水混合的特點。他告訴我,這在歐洲是常用的冷凝器,在所有臥式冷凝引擎的圖示中都能看到。我忘了是否告訴了他這台冷凝器的起源。」波特先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與超然。

「不申請專利,這份發明似乎就失去了與您的直接聯繫。」我說,「但它在巴黎博覽會上的成功,無疑證明了高速冷凝引擎的可行性。巴黎博覽會,對您的事業又帶來了什麼?」

「巴黎博覽會,1867年。那是一場盛大的展覽。」波特先生的目光變得深邃,「我帶了五台引擎去參展。其中一台12x24英寸的引擎,轉速提高到200轉/分——我想展示引擎和冷凝器所能達到的能力。然而,事實證明,由於氣閥口面積是為150轉/分設計的,我並未充分展示高速系統的全部潛力。但我非常滿意能向我的老朋友伊士頓-阿莫斯父子展示冷凝器,他們都去了博覽會。」

「通過惠特沃斯先生的影響,我們還接到了一份來自英國燈塔委員會(Trinity House)的訂單,訂購兩台引擎用於電燈機械。那時,英法兩國都在高塔頂端展示電燈。我們的引擎是6x12英寸的非冷凝式,300轉/分。要求是任何一台引擎都能驅動一台或兩台電機。我仔細測量了驅動一台電機所需的功率,確認一台引擎在蒸汽壓力70磅、截止行程四分之一時,足以驅動兩台電機。」

「然而,首次試驗時,兩台引擎帶動兩台電機卻只能緩慢爬行。英國機械區的總監——一位對機械一無所知的皇家工程師——命令撤下一台電機,情況只有微小改善。他宣布試驗結束,傲慢地說:『這裡在動力供給上犯了個大錯。』負責機械的人員面面相覷,無言以對。我請他們撤下另一台電機,結果顯示,即使兩台引擎的蒸汽行程達到五分之八,也無法驅動傳動裝置。經過檢查,發現是傳動齒輪的問題——齒輪在空間中卡住了。更換了合適的齒輪後,引擎立即全速運轉起來。第二次試驗證明,一台引擎,截止行程四分之一,就能驅動兩台電機,完全符合我的功率計算。引擎在整個博覽會期間運行完美,並被燈塔委員會驗收。那位總監是否為他的倉促判斷向我道歉?他從未提及此事。」

「另一台6x12英寸的引擎,我用來展示高速引擎在平穩安全運行方面的能力。它的往復運動部件重量僅40磅,被精確地平衡了。曲柄盤在鏜床上滾動,曲柄銷上懸掛40磅重物,然後從對面中空盤中切除鉛塊,直到銷釘達到水平位置,這樣往復運動部件的慣性就與旋轉配重塊的水平分量達到平衡。這台引擎空轉時,我會將調速器拉下,讓引擎『飛轉』——速度達到2000轉/分,連杆和十字頭都成了模糊的幻影,只有低沉的嗡鳴聲,沒有絲毫震動或異響。這是我的日常演示,吸引了大量圍觀者。」

「博覽會開幕後第二天,一位先期抵達的朋友帶我參觀。他讓我看了從歐洲各國運來的引擎,它們都配備了我的中央配重調速器。我這才知道,我的調速器在倫敦展出五年後,在歐洲大陸已變得相當普遍。」

波特先生的話語中,透露出對發明被認可的欣慰,但同時也暗示著某些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您之前提到與惠特沃斯先生的合作也未能持久。這次博覽會,是否是你們最終決裂的導火索?」

「與惠特沃斯先生的關係... 那是一段令人沮喪的經歷。」波特先生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在奧默羅德-格里爾遜公司破產後,惠特沃斯公司秘書霍伊爾先生聯繫了我,他曾測試過我的引擎,印象深刻。惠特沃斯先生同意製造我的引擎和調速器。惠特沃斯先生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不僅是卓越的工具製造天才,也是個紀念碑式的自負者(monumental egotist)。他堅信自己傳授了世界所有機械知識,並且永遠不會被超越。他對改進他設計的工具製造商大為光火。他甚至解雇了他合作了二十四年的總監,因為這位總監在他生病期間對工具進行了一些『顯而易見』的改進。」

「我的圖紙和模型被惠特沃斯公司買下,我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辦公室,準備為巴黎博覽會製造引擎。然而,工廠的運營狀況卻令人震驚。他們完全依賴『土耳其塵』進行研磨,製造圓柱形工件的能力極差。我親眼看到他們把巨大的車床主軸頸磨得像犁過的田地一樣。他們的工具製造部門似乎完全沒有頭腦,沒有設計師,沒有圖紙室,完全依賴傳統。我曾對霍伊爾先生說:『這裡一定曾經有過最高水平的機械智慧,但它去哪兒了?』」

「最大的問題在於,惠特沃斯先生堅持在他與我的協議中保留隨意改動引擎設計的權利。他認為我的引擎為他提供了實現他『完美蒸汽引擎』構想的機會。我深知他對蒸汽引擎的理解存在盲點,他的想法常常是幼稚的。將改動權交給他這樣一個專斷、不容他人意見、缺乏成長觀念的人,將是災難性的。這點,我決不讓步。」

「於是我與惠特沃斯先生陷入了僵局,協議始終未能正式簽署,我們只是在應急狀態下維持著。巴黎博覽會成了這個緊急狀態的終點。博覽會結束後,我們與惠特沃斯先生的合作也就走到了盡頭。我的努力與成功,最終未能在他那裡結出果實。」波特先生的語氣中充滿了遺憾與一種似乎早已預見結局的疲憊。

「從英國回來後,您滿懷期待地準備在美國開展一番事業。然而,您的回憶錄卻以『我的下坡路』為題。是什麼導致了這急轉直下的局面?」

「『我的下坡路』,是的,這是個準確的標題。」波特先生的聲音變得低沉,「從英國回來,我充滿了信心,計劃著購買大片土地,建造現代化的工廠,大展宏圖。然而,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發現』:不要相信財富,尤其是屬於別人的財富。

「我的夥伴霍普先生犯了一個錯誤,他只依賴於一位資本家——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的財富巨大,但想法卻與之成反比,極其短淺。他急於按自己的計劃行事,沒有聽從我等待我回國再做決定的建議。他在哈林區,紐約一個偏遠且沉寂的郊區,找到了一個廢棄的小鑄造廠,約40英尺見方,租了五年。他認為那裡『足夠了』。」

「更讓我震驚的是,他將我十三街的調速器工廠搬到了哈林,並向艾倫先生貸款一萬美元,讓艾倫先生與我建立一個『平等夥伴關係』。我的工廠被估價一萬美元,這在他看來是一筆『巨款』。他甚至要求艾倫先生以房子作為貸款抵押,這讓艾倫先生和他的妻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艾倫先生用這筆錢將鑄造廠進行了改造,但只花了7500美元,其餘的留了下來。當我回來時,他告訴我他已經花了7500美元,史密斯先生說他已經提供了所有他計劃提供的錢。我驚呆了。我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要讓我回來,卻讓我如此無力?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我會留在英國,簽下惠特沃斯先生的任何協議,然後聽天由命。」

「我別無選擇,只能接受現實,看看在這種情況下能做些什麼。我們只能生產一些小型非冷凝式引擎,工廠很小,設備有限。我需要更多的資金來購買工具、製作模型、支付運營費用。我向史密斯先生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堅持必須先撤銷艾倫先生的房產抵押,我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工作。史密斯先生最終讓步了,但條件是我們將全部指示器專利轉讓給他和霍普先生。這筆錢,兩萬美元,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得到,但當時我們不知道。」

「儘管如此,我重新振作起來,決心要證明引擎的價值。我從史密斯-考文垂公司訂購了一批高質量的工具,這些工具比當時美國製造的同類工具優越得多。我還請回了喬治·古德費洛,他曾是惠特沃斯工廠負責精磨的工頭,技藝精湛。他對我強調『機械真理』的重要性,通過『頭髮測試』向我展示了我們直尺的『橫向彎曲』(cross-wind),以及如何通過細緻的刮削達到真正的平面——這項技術對於我們製造緊密配合的零件至關重要。」

「在古德費洛的幫助下,我們克服了工具的不足,生產出了高質量的引擎。儘管無法大規模宣傳,我們接到的訂單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生產能力。然而,在我開始看到希望的時候,史密斯先生提出成立公司,他要求控股權。我不情願,但在霍普和艾倫先生的支持下,我同意了。公司成立了,史密斯先生擔任總裁。他立刻開始干預我的管理,質疑我訂購零件的價格,並試圖將製造業務轉包給不合格的供應商。當我拒絕批准他與一個黃銅鑄造廠簽訂的合同時,他暴跳如雷,問我『對生意懂什麼?』」

波特先生的語氣中充滿了屈辱與憤慨。

「我向霍普先生求助,他試圖說服史密斯先生,但史密斯先生堅持要求我辭職,說我『毫無用處』,古德費洛可以製造引擎,他可以銷售。他召集了董事會,要解雇我。在會議上,霍普先生出人意料地拿出了支票,買下了史密斯先生和他兒子們的所有股份,使我得以留下。那一刻,我既驚喜又感激,但同時也深感疲憊。」

「儘管您暫時擺脫了史密斯先生的干預,但南華克鑄造廠的經歷最終還是以您的離開告終。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您的事業再次陷入困境?」

「南華克鑄造廠… 那是我工程生涯的墳墓。」波特先生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痛苦,「哈林區的五年租約到期後,業主不再續租,我們被迫尋找新址。當時正值金融蕭條,籌集資金建立新工廠困難重重。恰好南華克鑄造廠待售,這是一家歷史悠久的工程工廠,規模很大。我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立刻擴大生產規模。儘管工具陳舊,但我計劃引進最新的英國工具。」

「董事會同意購買南華克鑄造廠,並成立了一家新公司。然而,在確定公司名稱和管理層時,我再次遇到了阻力。我希望公司以『波特-艾倫蒸汽引擎製造公司』命名,專注於引擎業務,並由我來負責運營。但董事會成員更看重舊工廠的歷史,堅持使用『南華克鑄造廠和機械公司』的名字,並希望保留承接舊業務的靈活性。我的意見再次被忽視了。」

「更嚴重的是,威廉·H·梅里克先生被選為總裁,而我只是負責製造的副總裁。梅里克先生是一位正派的紳士,但他不是工程師,對我的業務一竅不通,卻極其獨斷。他立刻剝奪了我任命和解雇人員的權力,並對我的管理進行干預。他相信工廠現有的工具『足夠了』,拒絕了我立即撥款購買新工具的要求。事實證明,工廠的工具極其陳舊和磨損,根本無法生產出高質量的零件。巨大的刨床變形嚴重,無法加工出平整的表面。我們為大引擎準備的許多零件,如汽缸和曲軸,都無法在廠內完成加工。」

「由於工具問題,我們無法按時交貨。第一台大引擎的完成被延遲了一年多,鑄件和鍛件閒置了數月。當我向梅里克先生指出工具的問題時,他驚訝地承認他對工具狀況一無所知,並後悔沒有聽從我的建議購買新工具。然而,他仍然拒絕將零件送回原來的工廠完成加工,因為他不想暴露工廠的真實情況。」

「更糟糕的是,一個與公司律師勾結的專利專家,故意拖延我的專利重新發布申請,試圖扼殺我的業務。他聲稱專利有問題,無法通過。我被迫親自前往華盛頓,在首席審查員的幫助下,才迅速獲得了專利。然而,這個過程被那位專家利用,在公司內部製造了我『不守信用』的假象。」

波特先生的語氣充滿了對那段時間的憤懣和無力感。

「當我獲得專利並向董事會匯報時,那位專利專家竟然否認了之前的說辭,繼續拖延。我無法控制情緒,對他使用了極其不敬的語言。這讓我在董事會面前失去了形象,他們認為我缺乏商業頭腦,行事魯莽。他們不知道工廠的真實狀況,也不知道那位專家的陰謀。我被孤立了。」

「梅里克先生雖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但他的管理方式和對我的干預並未停止。他任命了一個對機械一無所知的人擔任我的上級,導致古德費洛憤而辭職。新的管理層無視我的圖紙和經驗,製造出有缺陷的零件,甚至改動我的設計,導致引擎出現嚴重的問題,比如活塞在行程終點突出汽閥口七分之八英寸,引起劇烈敲擊。」

「我在波士頓的展覽因此徹底失敗,這對我打擊巨大。科切科(Cocheco)工廠的引擎也因為這個問題出現敲擊。我向總裁要求更換活塞和缸蓋,但被拒絕。董事會根據一些被操縱的數據(將兩千美元的改動費用誇大到兩萬美元),限制了我進行任何改動的權力。我試圖向董事們解釋,但他們站在總裁一邊。最終,董事會根據訂單減少的情況(很大程度上是由於無法按時交貨和引擎出現問題導致的聲譽受損),要求我和梅里克先生辭職。」

「我被迫離開了南華克鑄造廠,我的事業也隨之崩潰。回想起來,這一切的根源在於我未能在一開始就確立自己在公司中的核心地位和實際控制權,未能讓資本方真正理解和尊重我的價值和專業判能力。」波特先生的聲音低不可聞,充滿了深深的失落。

「您的故事,波特先生,確實充滿了巨大的技術成就與令人心痛的商業和人際鬥爭。」我說,「高速引擎最終獲得了廣泛認可,甚至在您離開南華克鑄造廠多年後,在詹姆斯·C·布魯克斯先生的領導下,這家工廠也因製造您的引擎而重獲新生。這份遲來的成功,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

「布魯克斯先生… 南華克鑄造廠的重生。」波特先生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光芒,「在我離開後的幾年裡,我對南華克鑄造廠的情況一無所知,只看到他們的廣告消失了。直到1905年,我在費城聽說這家工廠『運轉得很好,業務量巨大』。我去看望布魯克斯先生,他親切地接待了我。他告訴我,他已經停止廣告,因為業務完全建立在『聲譽』之上。他帶我參觀了擴建後的工廠,那裡擠滿了正在製造的大型引擎,其中許多比我製造過的最大的引擎還要大。」

「看到波特-艾倫引擎在這位卓越人物的領導下達到了如此令人驚嘆的高度,我感到無比欣喜,甚至有些狂喜,尤其是在突然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布魯克斯先生告訴我,他們沒有對我留下的車間引擎做任何改動,只是把轉速從230轉/分提高到了300轉/分,以滿足業務增長所需的額外動力。他們還採用了我設計的『每個零件都有一張獨立圖紙』的繪圖系統。」

「那台引擎,從1881年開始運轉,在300轉/分的速度下運行了七年後,最終還是因為需求增長而被一台功率更大的複合冷凝引擎取代了。然而,它在那段時間裡的穩定運轉,已經證明了它的價值。」

「最讓我欣慰的是,高速引擎最終得到了廣泛的認可,尤其是在那些實際使用它的人們中間。」波特先生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一種追憶的溫暖,「我記得一次在莫洪克湖山莊(Mohonk Lake Mountain House)看到幾台由鮑爾-伍德(Ball & Wood)高速引擎驅動的發電機。與那裡的工程師聊天時,他雖然不太懂理論,卻對高速引擎讚不絕口。他說,『嘿,那沒什麼,引擎才奇妙,那才奇妙!當我年輕時,我們想都沒想過引擎能跑得這麼快,每分鐘五六十轉就頂天了;現在我們可以讓它們跑任意速度,不敲擊、不晃動、不過熱,真是太奇妙了。』聽到這些,我心裡暖暖的。」

他緩緩闔上眼睛,彷彿在回味那些嗡鳴著運轉的引擎帶來的滿足感。

「回顧我的一生,充滿了發明、希望、失望、抗爭與最終的被淘汰。我努力追求機械的真理,相信高速引擎是未來。我遇到了許多像伊士頓先生、克拉克先生、霍利先生、瓊斯先生、威爾曼先生、布魯克斯先生這樣高尚、有識之士,也遇到了像那位專利專家、南華克鑄造廠後期總裁和總監那樣短視、固執甚至惡意的人。我的事業經歷了大起大落,最終未能由我親手帶向輝煌。」

「然而,看到我傾注心血設計的引擎,『波特-艾倫引擎』,最終能夠證明自己,為工業界帶來巨大的效益,並得到廣泛的認可,這份『成果』,我想,或許可以算是某種形式的圓滿吧。」他再次睜開眼,眼中閃爍著的是對過往的理解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

「這份『成果』,波特先生,是您對工程的執著,對真理的追求,以及您不懈努力的最好證明。」我說,「您的回憶錄,不僅是蒸汽引擎發展史上的一份寶貴記錄,更是關於一個發明家如何與時代、與商業、與人性博弈的深刻故事。感謝您與我分享這些珍貴的回憶。」

波特先生向我點頭致意,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工作台上的零件,彷彿那些冰冷的金屬中蘊藏著無數未盡的言說與感悟。


光之和聲

金屬低鳴,圖紙微光,塵埃飛舞,時間徜徉。曾是粉筆,地板之上,勾勒高速,革命發端。

離心虛影,教我昂貴課堂,磨石破碎,夢想跌入海洋。摩擦作祟,調速器彷徨,一個秘密,藏匿於心房。

倫敦展台,眾人皆觀望,高速新生,卻被冷眼相量。非凝之罪,無人懂衷腸,空氣泵問,將希望埋葬。

巴黎再會,冷凝器發亮,飛轉魅影,驚豔四方。齒輪低語,總監目光狹長,專利失聯,命運織網。

惠特沃斯,天才卻自綁,工具陳舊,真理難伸張。愚昧如牆,阻隔了光芒,合作難續,徒留感傷。

歸來故土,荒蕪的工場,信任錯付,金錢成枷綁。求索真理,刮削鑄輝光,人情複雜,生意難為章。

下坡路上,孤獨的戰場,缺陷潛藏,誤解紛飛揚。抗爭無力,理想被埋葬,唯有引擎,仍在閃光。

南華克浴火,布魯克斯領航,高速轟鳴,響徹新篇章。那份遺產,超越了感傷,真理不朽,迴盪在四方。


這場對談結束了,波特先生的身影漸漸淡去,只留下那些圖紙和零件,以及他話語中蘊含的豐富情感與智慧。我在圖書館中站立良久,消化著這個關於一位工程師、一個時代、以及永恆追尋的故事。

Engineering reminiscences contributed to "Power" and "American machinist"
Porter, Charles T. (Charles Talbot), 1826-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