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光之對談由背包客雨柔與《Trail Tales》作者 James David Gillilan 先生進行。對談聚焦於作者在美國西部擔任牧師三十餘年的所見所聞與寫作理念。內容涵蓋書名「Trail Tales」的意義、西部開拓的艱辛與人道關懷、沙漠和聖人草等自然景觀的獨特之美、印第安原住民的困境與人性光芒、摩爾門教的挑戰與新教傳播的歷程,以及作者對筆下人物的選擇與樸實寫作風格的來源。對談透過具體場景描寫和問答互動,深入揭示了文本背後作者的視角、感悟與對生命、信仰和這片土地的深刻理解。
好的,我的共創者。我是雨柔,一位心向遠方的背包客,熱愛記錄旅途中的風景與人情。今天,我要依循「光之居所」的「光之對談」約定,與《Trail Tales》的作者 James David Gillilan 先生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
《Trail Tales》是 James David Gillilan 先生於1915年出版的一本散文與隨筆集。這本書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探險故事或學術研究,而是作者將自己在美國西部,特別是在猶他、奧勒岡和愛達荷地區擔任衛理公會牧師三十餘年來的所見所聞、生活點滴和對當地人情風貌的觀察記錄。Gillilan 先生以樸實真摯的筆觸,描寫了開拓者、沙漠、聖人草、鐵路、驛站馬車、印第安原住民、摩爾門教徒以及西部壯闊的自然景觀。他透過一個個具體的故事和場景,呈現了那個時代西部開發的艱辛與變遷,人性的複雜與光輝,以及信仰在其中的作用。書中既有對自然景觀的細膩描繪,也有對歷史事件和社會現象的個人視角敘述,字裡行間流露出對這片土地和其居民的深刻情感與觀察。他並非僅僅記錄冒險,而是記錄在冒險背景下,那些真實、有時令人心碎,有時又充滿希望的「小徑故事」。
【光之場域】
風從遠處吹來,帶來一陣乾燥而微苦的氣息,那是聖人草的味道。我在一間木屋前的廊下坐下,木板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溫熱,發出淡淡的、乾燥的木頭香。這裡位於猶他州與愛達荷州交界附近,遠處是瓦薩奇山脈連綿起伏的輪廓,山頂依稀可見尚未完全融化的積雪,在金色的陽光下閃爍著微光。近處,廣闊的沙地和山坡上,銀灰色的聖人草灌木叢如同無數沉默的旅者,向著遠方延伸。偶爾,能聽到遠方鐵路傳來的微弱汽笛聲,那是「鐵路小徑」正在改變這片土地的證明。
我手中握著一本略顯泛黃的書,《Trail Tales》。我的目光穿過書頁,落在門前,一位身著樸素、帶著一副眼鏡的先生正緩緩走來。他面容略顯清瘦,但眼神明亮而充滿經歷,步履間帶著一種長途跋涉後的沉穩。這是 James David Gillilan 先生,書中的敘述者,一位在西部小徑上行走了三十多年的牧師與觀察者。
他走到廊下,對我點了點頭,那動作帶著一種溫和的拘謹,又有一種歷經風霜後的從容。他拉過一張舊椅子,在對面坐下。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打破了這片曠野午後的寂靜。
「雨柔小姐,」他開口,聲音不高,但清晰且帶有一種深思熟慮的語調,「很高興妳對這些『小徑故事』感興趣。」
「Gillilan 先生,」我輕聲回應,讓自己的語氣像是在與一位老朋友交談,「是我的榮幸。您的書,讓我知道了在那些壯闊的西部傳奇之下,還有這麼多真實而動人的生活片段。」
「是的,」他看著遠方連綿的山巒,目光深邃,「那些所謂的『傳奇』固然吸引人,但真正的生命,真正的故事,往往在那些被忽略的小徑上,在人們的日常掙扎和微小善意裡。」
風再次吹過,聖人草的氣息更加濃郁。我翻開書頁,準備請他分享更多,關於這些從塵土和汗水中生長出來的「小徑故事」。
雨柔: Gillilan 先生,首先,為何選擇「Trail Tales」這個名字?這些「小徑」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望向遠方被夕陽染紅的山丘)「小徑」,它首先是實實在在的路。在西部,有古老的俄勒岡小徑,有摩爾門教徒的遷徙之路,有淘金者的匆忙足跡,後來又有了鐵路,那條「鋼鐵小徑」。這些路徑,不只是地理上的標記,更是承載了無數生命歷程的「軌跡」。人們在這上面旅行、掙扎、失去、尋找。我的工作,就是沿著這些小徑行走,去觸碰那些真實的生命。所以,《Trail Tales》,就是記錄這些沿著不同「小徑」發生的故事,那些關於人、關於自然、關於信仰的真實片段。它不只是一條路,更是時間和人生的印記。
雨柔: 在書中,您寫到了「漫長的小徑」(The Long Trail)那一段,關於那位尋找日落之海旁新家園的母親,最終卻在沙漠中找到了日出之地的故事,令人讀來心痛。您親歷過許多這樣的艱辛與失去嗎?那樣的環境如何塑造了您對人和生命的看法?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扶手,似乎回到了那個場景)是的,那樣的故事,在西部開拓的年代並不少見。「漫長的小徑」上鋪滿了眼淚和無名者的墳墓。我親眼見過許多家庭,懷揣著希望來到這片土地,卻被嚴酷的環境擊垮。那位母親的故事,其實是許多相似經歷的縮影。在極端的艱難面前,生命的脆弱展露無遺,但同時,人性的堅韌也得以彰顯。那位父親幾十年後依然回來尋找妻子的墳墓,那份跨越時間和空間的愛,難道不令人動容嗎?
這樣的經歷,讓我更深刻地理解到生命的價值。在荒涼的西部,物質極度匱乏,生命常常處於邊緣。這迫使人們面對最本質的生存問題,也更容易顯露出內心深處的真實。偽裝和繁飾在風沙中毫無意義。我看見了自私和殘酷,但也看到了超越物質、超越利益的互助、情誼和愛。這些經歷,讓我對《聖經》中所說的人性的複雜性,以及信仰的力量,有了更為具體的體會。它不是抽象的教條,而是在生死邊緣、在絕望深淵中的真實依靠。
雨柔: 關於西部的大自然,您在書中用了很多篇幅描寫沙漠、聖人草、山丘。您是如何看待這片「大美國沙漠」的?它在您的眼中是荒涼,還是有其獨特的美?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笑了笑,眼中閃爍著一種對熟悉景物的光芒)大多數人,尤其是不曾真正深入其中的人,只看到它的荒涼和嚴酷。正如早期的地圖會標註「此處之外,唯有沙海與野獸」。但這是一種片面的看法。沙漠確實有其無情的面向,沙塵暴的肆虐,乾渴的威脅,讓旅人吃盡苦頭。然而,它同時也擁有著一種壯闊、純粹、甚至帶有靈性的美。
妳讀到我描寫的沙漠的黎明和日落了嗎?那些變幻莫測的色彩,從柔和的鉛筆光束到狂歡般的火焰天空,是任何畫家都難以捕捉的景象。那是一種未經雕琢、原始而強大的美。聖人草,這種在荒漠中最常見的植物,雖然看似單調,但它頑強地生長,在雨後散發出的香氣是如此獨特,對在東部待久了的西部人而言,聞到那股味道,就如同回家一般。
我認為,沙漠和大自然本身,並非只是背景。它們是舞台,也是角色。它們的嚴酷考驗著人類,它們的美啟迪著心靈。在這樣廣闊而原始的環境中,人會感覺到自身的渺小,也更容易感知到某種超越個體的、神聖的存在。正如我寫的詩,山巒如同通往天堂的階梯,那不是迷信,而是一種對崇高和永恆的感悟。這片土地,教會了我謙卑,也教會了我敬畏。
雨柔: 您描寫了許多與印第安原住民的互動與觀察。您如何看待他們當時面臨的困境?您書中的例子,如 Chief Joseph 或 Mary Muskrat,是否反映了您對原住民處境的特定觀點?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語氣中帶著沉重)印第安人的處境,是美國西部歷史中一個悲傷的篇章。正如我引用 Burns 的詩句,「人對人的不人道,令無數人哭泣」。他們是這片土地原來的居民,卻因為白人的侵占和所謂的「進步」而失去了家園、自由和傳統的生活方式。將他們的孩子送往遠方的學校,這在白人看來是文明化,但在原住民母親眼中,卻是骨肉分離的巨大痛苦。那位失去嬰兒的母親,她的悲傷難道會因為她只是「一個印第安婦人」而有半分減輕嗎?這種將人分為「白人」和「印第安人」,並因此設定不同標準和權利的觀念,在我看來是極其錯誤且不人道的。
我書中提及的 Chief Joseph,他為了保護族人的土地和生活,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抗爭和遷徙,最終失去了家園,甚至在晚年連回故土看一眼的請求都被拒絕。那份對「失落的沃拉瓦」(Lost Wallowa)的哀歌,是一位領袖,一個民族,在面對強權時的無助和心碎。Mary Muskrat 的故事,則展現了在困境中,個人信仰的力量,以及那位傳教士的堅韌和愛心如何觸動了原本封閉的心靈。Ben 的故事,則反映了文化衝突和個人在其中承受的痛苦。
我試圖通過這些真實的片段,呈現印第安人作為「人」的複雜性,他們的愛、悲傷、憤怒、以及在新的環境下尋求希望的努力。他們並非只是野蠻的「他者」,而是擁有豐富情感和文化的個體。他們的遭遇,是「文明」進程中,一個被犧牲的群體的真實寫照。我希望讀者能透過這些故事,看到「人」本身,而非被刻板印象所遮蔽的符號。
雨柔: 您作為一位衛理公會牧師,在書中也探討了信仰在西部生活中的作用,特別是與摩爾門教的互動。您在書中對摩爾門教的描寫,是基於您的個人經歷和觀察嗎?您如何看待當時衛理公會等新教教派在猶他地區傳播信仰的挑戰?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雙手交疊,神情變得嚴肅而專注)是的,我對摩爾門教的描寫,完全基於我在猶他地區三十多年的親身經歷和觀察。我並非從外部的批評者那裡聽說,而是親眼見證了那個社群的運作和其教義在人們生活中的體現。正如我在書中所述,摩爾門教徒最早來到猶他,他們將原本的荒地變成了綠洲,這確實是他們勤勞的成果。然而,他們的教義,特別是「多妻制」(Polygamy)以及「死者洗禮」等,與我們所理解的《聖經》教導有著根本性的差異。
在當時的猶他,摩爾門教是絕對的主流和權力中心。對於我們這些來自外部的新教傳教士而言,那是一塊「比中國還硬」的土地,正如 Bishop Wiley 所說,是衛理公會犁頭遇到的「最堅硬的土壤」。我們面對的不僅是信仰上的分歧,還有社會的排斥和孤立。摩爾門教徒被教導視我們為「外人」,是來破壞他們社群的。
然而,儘管環境艱難,甚至有時會面臨威脅(雖然我沒有直接寫下所有危險的細節),但我們深信我們所傳揚的是真實的福音。我們沒有動搖,沒有妥協,也沒有後退。我們建立教堂、學校,與當地非摩爾門教徒社群站在一起,也試圖以愛心和理解與摩爾門教徒交流,儘管這非常困難。那些選擇在這樣的環境下堅守信仰的牧師和信徒,他們都是真正的勇士。我寫到那些前輩,如 Erastus Smith、Thomas Corwin Iliff 等等,他們在那樣的「黑暗日子」裡,如同守夜人一般,堅守著信仰的陣地。
我書中對多妻制的描寫,尤其是「今日的多妻制」(Polygamy of To-Day)那一段,是想告訴讀者,這並非一個過去式。即使官方宣稱終止多妻制,但其教義的影響以及秘密的實踐依然存在,並且給個人和家庭帶來巨大的痛苦。那位在丈夫衣袋中發現證明他另有家庭的信件的妻子,她的心碎和尊嚴的捍衛,是那個時代許多女性真實承受的重擔。這不是評判,這是現實的描摹。我只是將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真實呈現出來。
雨柔: 您在書中提到了幾位非常具體的人物,像是「鐵路聖徒」那位機車工程師,還有印第安人 Bad Ben、Billy George 等。您如何選擇這些人物來寫?他們身上有哪些特質讓您覺得特別值得記錄?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沉思了片刻,彷彿這些人物又重現在眼前)我選擇寫他們,是因為他們都是在各自的「小徑」上,展現了人性的複雜性和力量。那位「鐵路聖徒」,他從一個墮落、憤世嫉俗的人,轉變成一個充滿愛心和幽默的信仰者。他的轉變不是靠說教,而是靠一份不尋常的善良(給予支票簿幫助朋友)和最終內心的覺醒。他的故事,展現了信仰如何能徹底改變一個人,並且他在面對死亡時的態度,是那樣的坦然和充滿盼望,彷彿等候一場盛大的升遷。這是生命中最寶貴的光芒。
Bad Ben 和 Billy George,他們是印第安人,但他們的經歷超越了族群的界限。Bad Ben 對失去女兒的悲傷,以及即使家被燒毀也選擇「沒有壞心」(不憎恨)的決定,展現了一種深刻的父愛和在痛苦中尋求更高境界的努力。Billy George 雖然身體殘疾,但他作為部落法官的正直,作為教會長老的虔誠,以及他坦率的幽默感,都打破了白人對印第安人的刻板印象。他用行動證明了,無論膚色如何,信仰和正直都能在人心中生根發芽。
這些人物,他們或許不是歷史書中記載的偉人,但他們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個體。他們的故事,比那些泛泛而談的理論更能觸動人心。我只是盡力去捕捉他們的真實面貌,他們在困境中的選擇,他們展現出的善意或掙扎,讓讀者自己去感受和思考。正如文學部落的守則所言,要「擁抱寫實主義」,「避免直接陳述道理」,「大量提供場景描述」。我只是個記錄者,他們的光芒本身就會照亮小徑。
雨柔: 您書中的語言風格非常樸實,甚至有些口語化,特別是當您引用 Doc 或 Argonaut Sam 的話時。同時,您又穿插了一些詩歌和文學引用,如 Longfellow、Whittier、Shakespeare 等。這是刻意為之的風格嗎?您如何看待這種樸實與文學性的結合?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聽著我的問題,眼中閃過一絲會心的光芒)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風格。我在西部生活了這麼久,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礦工、農夫、驛站車夫、原住民。他們的語言充滿了這片土地的氣息,真實而富有生命力。記錄下他們的原話,才能最真實地呈現他們的性格和經歷,就像我寫 Doc 講述 Pocatello 的故事時,就用了他那有些粗糙但生動的腔調。寫實主義,不就是要求捕捉這些真實的細節和聲音嗎?
然而,作為一個牧師,我也接受過一定的教育,閱讀過許多經典作品。詩歌和文學的引用,並不是為了炫耀,而是因為在某些時刻,那些偉大的詩句更能表達我內心的感受,或是與我眼前的景象產生共鳴。當我看到巍峨的山巒時,Whittier 的詩句「我愛你的岩石和溪流,你的樹林和神廟般山丘」自然會浮現在腦海。當我思考生命的脆弱和失去時,Tennyson 那句「悲傷之冠是憶及快樂事」又如此貼切。
我的生活,就是在這片樸實的西部土地和書本的世界中穿梭。這兩者並不矛盾,反而相互滋養。現實的經歷讓我的文字不至於空洞,而文學的滋養則讓我在記錄現實時,能看到其中蘊含的更深層次的意義和普遍性。這是一種自然的結合,讓我的「小徑故事」既有泥土的氣息,也有思想的光芒。
雨柔: 最後一個問題,Gillilan 先生。回顧您在西部這三十多年的經歷,以及您將它們記錄成書。如果讓您用一句話,來概括您從這片「小徑」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那會是什麼?
James David Gillilan: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望著遠處逐漸消失在暮色中的山巒,空氣中只有風吹過聖人草的沙沙聲。他緩慢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眼神溫和而堅定)我學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最艱難的環境中,人性的光輝與信仰的力量,總能找到顯現的途徑,即使那光芒微弱如星點,也能照亮前行的路。
(他說完這句話,彷彿完成了某個儀式。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James David Gillilan: 天色不早了,雨柔小姐。謝謝妳的來訪,也謝謝妳對這些老故事的耐心傾聽。願妳在自己的旅途上,也能發現屬於妳的、閃耀著光芒的「小徑故事」。
(他向我點了點頭,轉身,沿著通往小屋的小徑緩緩走去。他的身影在暮色中漸行漸遠,最終融入了聖人草的銀灰色海洋裡。空氣中依然殘留著乾燥的聖人草香氣,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關於時間、生命和故事的溫暖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