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ctical school discipline : Introductory course》光之對談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克萊兒，我很樂意為您依據這本《Practical school discipline: Introductory course》來進行一場「光之對談」。這是一本探討學校紀律的實用指南，由 Ray Coppock Beery 撰寫，出版於 1916 年。在這個迷人的文本中，Beery 先生以其在教育領域的豐富觀察與深入思考，為教師們提供了寶貴的建議，尤其是關於如何理解並引導孩子的行為。他認為，有效的紀律並非僅靠懲罰或僵化的規則，而是植根於對人性的深刻理解，以及教師本身的人格力量與對學生基本需求的滿足。這本書不僅探討了教師應具備的素質，學校環境的影響，更核心地闡述了五項建立紀律的基石原則，旨在幫助教師們培養學生的自我控制能力，這也是他認為學校紀律的最終目的。這是一本將心理學原理與實際教學情境相結合的作品，即使時隔多年，其核心理念依然能啟發當代的教育工作者。現在，讓我們穿越時光，與 Beery 先生展開這場深度的對話。

在這個午後，光線透過「光之書室」高大的拱形窗，溫暖地灑在泛著古老氣息的木質地板上。空氣中混合著紙張、油墨和淡淡的木材香氣。書架高聳入雲，彷彿承載著無數世代的智慧低語。我，克萊兒，坐在厚重的木桌旁，指尖輕輕撫過一本泛黃的書頁，正是 Ray C. Beery 先生的《Practical school discipline》。

「沙沙…」一陣輕微的聲響，角落的爐火發出溫暖的光芒，映照出一個身影。他身材中等，眼神帶著一種溫和而堅定的光芒，穿著那個年代典型的深色外套，領口整潔。正是 Ray C. Beery 先生，彷彿從書頁中走出來一般。他朝我點了點頭，臉上掛著友善的微笑，然後在我對面坐下。

「很高興見到您，克萊兒。」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帶著學者特有的從容。「您對這本小書感興趣，我很欣慰。它承載了我多年來對教育的一些思考。」

「非常榮幸能與您對話，Beery 先生。」我回應道，心中充滿了對這位跨越時空智者的敬意。「您的書，特別是對於紀律的看法，即使在今天也充滿啟發。您沒有將紀律視為一種僵化的懲罰系統，而是關乎人性的理解與品格的塑造。」

Beery 先生輕撫了一下書頁，說：「沒錯。從我學生時代被老師用黑板尺『懲罰』的經歷，到後來自己觀察教師們處理紀律問題的方式，我深感其中有許多誤區。太多人將紀律簡化為如何制止不良行為，卻忽略了其更深刻的目的。」

我點頭：「您在書中提到，紀律的真正終點是『自我控制』（Self-control）。這與許多人將『良好秩序』或『安靜學習』視為紀律目的的看法截然不同。能否請您詳細闡述一下，為何自我控制是紀律的最終目標？」

Ray C. Beery： 紀律，從字面上看，是服從、遵守規則的訓練。但若僅止於此，那就太過狹隘了。想像一下，一個學生只是因為害怕懲罰而保持安靜，一旦恐懼解除，他是否還能約束自己？這不是真正的紀律。真正的紀律訓練，目標在於培養孩子內在的約束力，也就是「自我控制」。

自我控制不僅僅是外在行為的規範，它包含了幾個重要的面向。首先，它關於喚醒孩子內心正面積極的情感（proper sentiments）。其次，是磨礪他們的良知（quickening of the conscience），讓他們能辨別是非。再者，是啟迪他們的道德判斷力（enlightening of moral judgment），使他們能夠基於理性和對結果的預見來做選擇。非常重要的一點是，訓練他們的意志力（training the will），讓他們能夠習慣性地基於高尚、有價值的動機（high and worthy motives）去行動，而非一時的衝動或慾望。此外，自我控制也包含對他人權利的體察（thoughtfulness as to the rights of others），以及最終，一種實際的、融入生活的宗教或靈性訓練（a practical religious training）。

只有當紀律訓練能夠觸及並發展孩子的這些內在品質，才能真正培養出一個在未來能夠獨立自主、負責任並對社會有貢獻的個體。一個真正懂得自我控制的人，自然能夠展現出良好的秩序和專注的學習狀態。秩序和安靜，是自我控制的「條件」或「表現」，而不是最終的「目的」。如果教師只追求表面的秩序，可能會訴諸不當手段，最終只能得到一種成功的「假象」（semblance of success）。就像我在書中引用的 Bagley 先生的觀點，學校紀律有其功能：創造有利於學習的條件、為參與有組織的成人社會做準備，但最核心的，是逐步灌輸「自我控制」的教導。外部的指導只有在能導向自我控制的發展時，才是有益的。

克萊兒： 您將教師視為實現這一目標的關鍵，甚至說老師是學校紀律的「活生生的理想」（a living, growing, real ideal）。這聽起來賦予了教師極大的責任。您是如何看待教師的這種角色？特別是在「品格塑造」方面？

Ray C. Beery： 「沒有老師，就沒有學校。」這句話說得再貼切不過。教學不僅是傳授知識，更是塑造鮮活的生命與品格。老師在學校和社區中扮演著巨大的道德力量。孩子們往往將老師視為某種程度上的英雄，他們會欽佩並模仿。這就賦予了教師巨大的責任。

老師必須是一個領導者，一個真正的領導者——在社交倫理、個人道德、品格塑造、甚至信仰方面，總之，是在所有能使生命更有價值的事物上。這聽起來要求很高，但確實應當如此期待，因為教師的工作可說是所有任務中最偉大的。我們的「黏土」是上帝親選的材料。每一項偉大的工作都需要一個能指揮的頭腦和一顆真誠的心，而上帝最偉大的工作更是需要這些達到極致。如果這些要素缺失，學校就像一具失去生命火花的軀體。

孩子們渴望有英雄可以崇拜，渴望被偉大的生命所吸引，那種生命應具備能引起他們共鳴的特質。老師就必須成為這個英雄，體現這些特質。孩子們找到了這樣的老師，就會樂意聽從，愉快地完成任務，並以追隨一個擁有大師級意志（master-will）的人為榮，這個意志應受神聖意志的影響。有多少人承認，他們身上所有的優良品質和所展現的價值，都歸功於某位神聖教師的榜樣和教導，或是對其的記憶？那位教師將自己奉獻給上帝，從而在引導兒童生命走向美好方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並發揮了影響力。

老師的工作雖然看似艱難，但其重要性使其成為最偉大、最美好的事業。有什麼比幫助兒童和年輕人對真理有更清晰的認識、對責任有更高尚的感覺、激勵他們追求更高尚、直至永恆的理想和動機更好的工作呢？優秀的教師，就像站在孩子和等待著他們的各種人生經歷之間，從自己豐富的知識儲備中，引導孩子走向那些特別適合發掘和發展完美自我控制元素的經歷。

兩位老師可能使用相同的教學和紀律方法，一位可能失敗，另一位卻成功。他們可能用著同一套評分、獎勵和向家長報告的系統，結果卻迥異。甚至他們的環境也可能相同。一位的失敗，原因要從老師身上找；另一位的成功，同樣如此。關鍵需求在於教師本身應具備的特質。

老師的責任並不僅在於學生離開學校的那一刻，就像造船者的責任並非在船下水那天結束一樣。兩者的使命都是建造一艘適航的船隻，無論風平浪靜或波濤洶湧都能航行。如果僅僅滿足於建造一個看似漂亮的結構，它能優雅地下水並在人群散去前保持漂浮，那麼這位造船者（或教師）就忽略了自己的職責。

最重要的是，老師的生活、理想和習慣會在他所教導的學生身上重現。因此，老師僅僅為學生設定想像中的目標和實現理論是不夠的，他自己必須成為那個已實現的「終點」。一個無法以科學般的耐心和精確思考的老師，很難訓練他人具備這樣的耐心和精確。誠實只能由誠實的人來培養。對真理的熱愛只能由熱愛真理的人來培養。對工作的熱愛只能由工作的人來傳授。高尚的思想只能由充滿高尚思想的人來激勵。理想化的信仰和希望精神，只有從充滿希望並擁有像加利利那位老師一樣放射出信仰光芒的靈魂中才能閃耀。從另一個角度看，紀律是孩子和老師之間的一種關係，其中老師貢獻的是他的個性和意志力，孩子則以信任、服從和取悅的意願來回應。

克萊兒： 您談到教師是孩子們的榜樣，這影響是潛移默化的。您在書中提到了「暗示原則」（Principle of Suggestion），並認為這是所有基本原則中與其他原則關聯最緊密的。能否請您解釋一下「暗示原則」是什麼，以及它在學校紀律中是如何運作的？

Ray C. Beery： 好的。「暗示原則」可以解釋為思想在意識中一個接一個地連結、湧現的過程。有時簡單地稱之為「思想的聯想」。更具體地說，它可以描述為一個想法進入腦海，可能遇到或多或少的抵抗，最終未經批判地被接受，並在幾乎自動地、不經深思地被實現。暗示總是一種行動的刺激（stimulus to action）。被建議的行動可以是外在的或內在的，一個動作或一種態度。暗示絕不能僅指一個單純的想法；如果只是一個念頭被激起，那不是暗示；只有當一個行動的衝動被激起時，它才成為暗示。這個衝動可能會被壓抑，也可能會發展為實際行動。意識中的一個想法會引發另一個，如此下去，一連串的想法會通過意識，相互暗示。最後的想法內容常常與最初的想法非常不同，但如果暗示的力量夠強，行動就會隨之產生。正如 Tracy 先生所說，「記憶中儲存的關於各種可能的動作的想法供應，源自它們非自願執行的經驗，是自願生命的第一個先決條件。」

我在書中舉了幾個例子。比如 Henry R. Pattengill 的故事，他父親在寒冷的冬天早上將斧頭帶進屋，說：「別碰那把斧頭，否則你的手指會黏住。」父親無意中應用了暗示原則。Henry 心中立刻產生疑問：「為什麼手指會黏住斧頭？」這個疑問暗示他自己去試試看。他試了，結果正如父親所說。他是在行動中體驗到了暗示的力量。

另一個例子是關於新老師和學校規則的。這位老師在開學第一天讀了一長串規則，其中一條禁止學生爬上柴房的屋頂，違者鞭打。他巧妙地運用了暗示原則，但用錯了地方。許多學生從未想過爬屋頂，但這條規則給了他們這個「暗示」。結果呢？下課時，他發現幾乎所有男生和一些膽大的女生都在屋頂上。他們正是遵照了暗示原則在行動。老師被迫要處理這個局面，而他預設的懲罰（鞭打）對於這麼多學生來說根本不可能執行。他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規則，而這本身又成了另一個暗示——他會打破其他規則。結果可想而知，他的紀律非常糟糕。

很多年輕教師認為列出一系列規則是必要的，他們覺得這能顯示權威。但這是最糟糕的錯誤。列規則恰恰顯示了對學生的不信任，為將來的麻煩埋下了伏筆。開學第一天，與其展示規則，不如乾脆什麼都不說，立刻開始認真教學，這更能體現權威和堅定。權威可以因為力量而強迫，而且經常必須因為責任而強迫；但最有效的秩序類型是那種強制力最不明顯的秩序。在城市和國家，就像在學校一樣，所追求的狀態是一種遵守法律和尊重他人權利的「風尚」；雖然那些只能通過強制力來影響的人必須明確看到強制力的存在，但明智的管理者會避免讓這些力量持續不斷、令人惱火地觸犯公眾的注意力。不要在學生心中強調權威的概念，這樣你的權威就不會總是被考驗。老師不斷炫耀自己的權威，恰恰是錯誤地使用了暗示原則。越少展示權威，對它的需求就越少，這是一條安全的規則。制定規則並附加懲罰是一個糟糕的策略。處理不當行為，等它發生了再處理就好。一條針對某種不當行為的規則，往往會鼓勵那種行為，這就是遵照暗示原則運作了。將不變的規則應用於變化的情況是錯誤和混亂的根源。在情況發生之前，無法制定一條萬能的規則。

暗示絕非異常或例外。它不會將我們帶離平凡的生活。兒童生活是一個豐富的領域，暗示可以以數百種不同的形式進入其中。家庭生活、教育、法律、商業、政治、藝術、公共生活和信仰都依賴於暗示。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個體都會受到外部暗示的刺激而採取行動，如果他們只是根據自己的衝動或理性行事，他們可能不會這樣做。經驗表明，不同個體具有不同程度的暗示影響力。伴隨的情境對暗示的力量有很大影響。個體特徵在受暗示影響的程度上有很大差異。

在任何活動領域中，暗示原則都像在教師行業中那樣強大和有用。值得一提的是，模仿在學校中的暗示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必須記住，模仿是緊隨暗示而來的，它是暗示的結果。如果老師具備成為一名真正教師的所有特質，他就會將自己的品格特質暗示給學生，學生自然會模仿這些特質。一個高尚品格的每一個特質都很重要，值得孩子模仿；在生活中各個領域都能取得成功的男人和女人所具備的特質，都值得模仿。品格最重要的特質是道德，這也是對老師最關鍵的要求。對於一般學生來說，老師身上的這個特質會吸引他們。如果學生的道德生活接近完美，老師的生活只會幫助他們維持他們的標準。這可以稱作老師與學生的無意識合作。培養強大品格對普通學生來說並非易事。他在老師身上看到了他希望融入自己生活的品質；他必須克服自己的弱點；當他這樣做時，他正在讓老師值得稱讚的特質暗示他將這些特質融入自己生活中的可能性。這既不是單純的合作或模仿，而是暗示。暗示原則的另一個方面是，如果老師展現出不值得稱讚的品格特質，這些也會對學生產生暗示作用。無需進一步論證，老師的生活通過暗示對模仿產生強大推動作用。

暗示作為有效意志力的媒介，其作用不止於品格塑造。它觸及孩子生活的每一個方面。他的學習、玩耍的習慣，以及每一個身心靈的過程，都深受暗示原則的影響。事實上，他的最初概念總是來自某種暗示。他對玩耍、工作和學習的第一印象，都是來自他人或外部來源。這些概念最初是抽象的，但當他允許這些概念的暗示促使他行動，使之成為現實並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時，它們就變得具體了。

暗示最有力的媒介之一是學校社區本身。一位校長有幸將他的學生轉入一棟耗資六萬多美元的新建築。他堅決致力於保護這棟建築不受破壞。在舊建築中，歷任教師和學生允許一種習慣滋生，那就是嚴重損壞建築本身和設備。無論是在公開場合還是私下，他都巧妙地描繪了兩棟建築外觀的對比。在每個適當的時刻，他都會詢問個人或全校學生，正如情況所需，是否希望保持新建築的完美狀態：「你們想讓這棟新校舍盡可能長時間地保持簇新完美嗎？」

絕大多數學生當然表示這正是他們所希望的。公眾情緒很快變得如此強烈，以至於完全壓制住了少數原本會繼續破壞校產的人。學生中形成了一種「社區意志」，這種意志發揮作用，輕鬆控制住了學校裡那些不聽話的學生。

一位未能利用這種機制來向學生建議行動方向的老師，正在忽略學校管理中的一股強大力量。暗示在學生之間迅速傳播；選擇恰當的時機是必要的；必須仔細權衡學校群體中各種不同的元素；需要運用多樣化的訴求來迎合不同性格的學生；了解這些指導性事實，無疑會使社區暗示的方案成為學校管理中可行且實際上必不可少的工具。

正如 Bagley 先生所說，「筆者見過的紀律最好的學校，是在一位校長的管理之下，他花了六年時間讓學生群體的集體意志支持良好的秩序、禮貌的行為和積極的努力。對學校工作的興趣和與教師的合作已經成為一種鮮明的『風尚』。這種產生的並被引導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以至於校長經常將那些在城市其他學校失去控制的學生轉到這所學校來。」

由於暗示本身是一種行動的刺激，因此建議所有試圖將暗示作為紀律手段的嘗試，都應該由針對學生的具體行動計劃來塑造。

如果老師僅僅試圖引導學生的態度或感受，他在使用暗示時往往會失敗。無論是孩子還是成人，對活動的興趣都遠大於對不活動的興趣。即使是休息，也總是為了進一步的活動做準備。

活動可以分為兩類：工作和玩耍。兩者都可以使用暗示。Montessori 夫人說：「真正紀律的最初萌芽來自於工作。」即使在幼稚園，一項工作的魅力也能吸引注意力，激發堅持不懈的精神，並以無數方式引導孩子的衝動。通過工作來培養紀律，是所有人，無論老少，進行道德訓練最直接和恰當的途徑。

一位理解學校任務中蘊含的紀律資源的老師，是一位稱職的教師和紀律管理者。學校紀律與既定的學校活動計劃融合得越完全，所取得的效果就越好。

玩耍是學校職能中公認的一部分大綱。作為一種教育工具，它僅次於工作。關於在工作中明智地使用暗示所能說的一切，在玩耍方面也可以稍作修改後重述。老師必須像對待學校生活中任何其他元素一樣，對玩耍的暗示性特徵給予同樣明智的思考。

克萊兒： 您還提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原則：「引導式暗示」（Principle of Leading Suggestion）。能請您通過例子說明一下這個原則嗎？它如何幫助老師引導學生完成那些看似困難的任務？

Ray C. Beery： 這個原則，我稱之為「引導式暗示」，核心理念在於將一個較大或看似困難的任務分解成一系列小而容易接受的步驟，每次只引導完成其中一步，直到最終完成整個任務。這是一種巧妙運用暗示和人類心理惰性的方法。

讓我給您講個我在書中提到的故事。多年前一個冬天的下午，我去看望一位住在城裡的朋友。正準備離開時，我們聊到了個共同感興趣的話題。我知道自己得走三英里回鄉下，時間緊迫，但又不想中斷談話。於是，我提議朋友陪我走到最近的電話桿那裡，邊走邊聊。朋友知道晚飯快好了，但這個陪我走一小段路繼續有趣談話的提議很有吸引力，他就同意了。走到電話桿時，談話非但沒結束，反而更熱絡了。我又提議朋友陪我走到兩個街區外的一個學校建築。朋友又接受了這個暗示。到了學校建築，談話興趣更高了，離結束還遠著呢。我們都聊得很投入。我又建議朋友陪我走到某座橋那裡。朋友再次順從了暗示。就這樣，我們一路走著，直到朋友突然發現，他竟然已經陪我走完了回我家路程的一半！而且他完全忘記了吃晚飯這件事。

如果我在剛離開他家時就直接說：「你陪我走回我家一半的路吧」，即使我說得再有說服力，他也多半不會同意。但他卻被我通過一步一步、每次只暗示走一小段路的方式，不知不覺地引導完成了大半的路程。這就是「引導式暗示」的運用。

這個原則對老師非常有用。有多少老師在要求學生做某件事時失敗了，只是因為他們提出的任務對學生來說看起來太難了。這個任務本身可能並不難，但如果老師能把它分解成一個個較小的、更容易接受的部分，每次只要求學生完成一小部分，這個任務就能順利完成。而且，在一開始討論任務時，甚至不需要完整地呈現整個任務的全貌。就像我那位朋友，他每次都以為走完這一小段就是最後了，然後就可以回家了。

再舉個例子，一個老師發現班上有個男生不喜歡閱讀。老師知道這個男生的興趣點，也知道有些書會吸引他。但如果直接讓他讀一整本書，只會讓他對閱讀更灰心。所以，老師可以先請他在某一天閱讀某本書的第一章，並明確告訴他這樣做的具體目的（比如找出主角的性格特點）。過幾天，老師再請他讀第二章，這次的目的可能不同。老師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引導，直到男生讀完這本書。在很多情況下，學生會自己主動超前老師的進度閱讀，甚至會要求讀更多「像這本一樣」的書。他已經打破了對閱讀的抗拒，通過老師明智的選書和引導，他可能會變成一個熱情的讀者。

有敏銳洞察力的老師會發現，「引導式暗示」可以取得無數成果。在小學低年級，它是激發孩子學習興趣的非常有效的工具。那些頑固任性的孩子，也很容易對這個原則產生反應，從而糾正他們的倔強習慣。這個原則既可以用來促進孩子的興趣發展，也可以用來糾正不良性格特質。希望在這些方面取得成果的老師，需要仔細研究學生的性格，並尋找一切機會，巧妙地運用「引導式暗示」來促進有效工作。

克萊兒： 這真是個實用又深刻的洞察。它提醒我們，改變往往來自於微小、可行的步驟，而不是一蹴可幾的大動作。除了暗示原則及其變體，您在書中還強調了「贊同原則」（Principle of Approval）。為何得到老師和同儕的贊同對孩子如此重要，以及老師應該如何恰當地運用這個原則？

Ray C. Beery： 對贊同的渴望（desire for approval）在童年早期就出現，並持續終生。它既能起到約束作用，也能成為一種推動力，常常是人類行為中的一個積極原則。沒有一個真正健康的孩子會對同學的好看法或老師的讚許無動於衷。俗話說得好：「一個年輕人如果能誠實地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那麼他離毀滅就不遠了。」他已經失去了一道必要的防線，也失去了一種引導其正確行動的有益衝動。

一般的老師常常沒有意識到，在學校紀律中，「贊同原則」可以被公正地應用到什麼程度。可以肯定地說，恰當運用「贊同原則」，能有效預防教師在學校中遇到的四分之三的困擾。處理錯誤的常見方式是通過不斷提及來加劇它。這是錯誤的。但老師可能會反駁：「除非不斷提醒孩子錯誤的存在以及改正方法，否則如何改正錯誤呢？」老師或許還會補充說，提醒學生錯誤並非不贊同，除非是帶著挑剔的態度。這些或許都對。但「贊同原則」本身就能促成改正。我在書中提到的那個關於肩胛骨彎曲的男生的故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這位男生有個好心的海員父親，一直擔心他駝背。父親每天都好意地提醒他挺直肩膀，兒子也理解父親的好意，從未覺得父親在挑剔他，但他的駝背依然如故。一天，一位叔叔來訪住了幾星期，他很快就對父親這種重複且無效的矯正方式感到惱火。叔叔把父親拉到一邊，問能否讓他試著去糾正孩子的駝背。父親高興地同意了，並答應完全不過問此事。他覺得自己已盡力，也不知道叔叔會用什麼方法。叔叔很聰明地觀察到孩子身上一個可以稱讚的特質，並打算以此來矯正他的駝背。孩子對叔叔的計劃一無所知，因此反應更為自然，完全沒意識到這種潛在的過程在起作用。第二天早上，父親有趣地看到叔叔 jovial（歡快地）拍了拍兒子的胸膛，然後說：「嘿，Tom，這胸膛真棒！」那天父親沒再觀察到什麼。但第二天，叔叔又拍了拍孩子的胸膛，說：「我相信你的胸膛會比我的更寬更飽滿；」同時挺直自己的胸膛給他看。這種隨意的讚美話語在恰當時機不經意地說出來。Tom 的胸膛漸漸擴展，直到駝背消失。矯正非常有效。孩子並沒有意識到正確呼吸會帶來雙重效果。贊同成功了，而不贊同失敗了。

許多老師因為不斷挑剔或不贊同學生的小錯誤和不足，毀掉了他們班上最優秀的學生；而另一面，許多謹慎的老師通過讚揚學生能做好的小事，完全忽略他們做不好的地方，把一個原本看起來很遲鈍的學生變成了優秀學生。如果提到了他們做不好的地方，那也只是為了提供友善的幫助。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任何活動通過不斷重複都會變得更容易。因此，如果學生能做好的小事得到贊同，他自然會更加努力，從而獲得力量，直到他能掌握自己，完成最困難的任務。

這個原則廣泛適用於所有學校工作。沒有一個孩子在學校工作的任何方面都一無是處。老師應該贊同這個「某些能做好的地方」。這肯定會激發孩子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老師不應忽略孩子未能完成的部分；任務常常太難了。應當只布置力所能及的工作，並提供必要的幫助；絕不能給予不贊同。認真遵循這個方法會改善最落後的孩子。問題可能會問：「那麼對學習漠不關心或懈怠的學生怎麼辦呢？」贊同他所做到的部分（that which he does）是明智的。如果老師確定學生是漠不關心或懈怠，就應該誠實地告訴他工作的真相，並提請他注意自己做得更好的能力。明智有效地贊同並不意味著欺騙。

在學校紀律方面，「贊同原則」甚至比在教學中更有價值。每個人都相信，沒有一個男孩或女孩會墮落到找不到任何優良品質。在某些時候，他們會展現出他們更善良的天性，並做些值得稱讚的事情。每當這些學生做了任何有價值的事時，就給了老師運用言語或眼神表達贊同的機會。這會鼓勵他們重複那些能獲得贊同的行為，會增加這些行為的頻率，並激發他們做其他有價值事情的渴望。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如果一個人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做善事，就沒有時間去做惡事了。這對孩子的生活來說並非一個模糊的概念。任何增加花在做有價值事情上的時間的因素，都會減少花在無價值和懶惰上的時間。

但是對於那些令人惱火的學生行為，應該怎麼辦呢？這些行為不能得到贊同。應該表示不贊同嗎？是的，但要謹慎。老師應該因為學生的不當行為而挑剔他嗎？不，絕對不能。老師的職責是幫助他所教導的孩子們。他們的錯誤和不當行為不應該成為老師用來對付他們的工具。這樣做是犯罪行為。那麼，他們的錯誤和不當行為應該如何處理呢？

成功的老師會把惹惱他的學生叫到一邊，以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與學生討論不當行為。老師不應指責學生，而是詢問情況；如果老師是以友善的方式對待學生，他就會得到所需的資訊；老師應該承認自己在任何可能犯錯的地方，然後請學生承認自己的錯誤。在這一點上，老師絕不應在詢問學生對有爭議行為的看法之前，就表達自己的意見。在極少數情況下，學生會對不當行為給出正確的看法。精明的老師然後會同意學生的看法，並在不經意間補充任何不同的意見或給予建議。如果老師以友善但堅定的態度遵循這個方法，困難就會以正確的方式得到處理。學生很可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而且毫無疑問，這位老師將在這個孩子身上贏得另一位堅定而真實的朋友。

雖然老師恰當使用「贊同原則」非常重要，但對老師的要求更高。贊同的價值顯然取決於其來源——也就是給予贊同者的品格。邪惡或不擇手段的老師的贊同是一種陷阱。而明智和善良的老師的贊同則價值連城。老師必須警惕，不要讓學生把贊同置於榮譽和責任之上。老師必須努力培養的動機，不是渴望不應得的讚揚和奉承，而是渴望贏得贊同；這不涉及放棄良知或榮譽。這是一種值得稱讚的動機，但必須記住，它很容易被驕傲和虛榮所淹沒。

學生因得到贊同而產生的滿足感，取決於他對給予贊同者的尊重程度。來自同儕（如同學）的贊同所帶來的滿足感，不如來自長輩（如家長或老師）的贊同所帶來的滿足感。上述所述足以表明，老師在使用贊同作為紀律手段時需要非常小心。必須避免的一點是虛假的讚揚或奉承。學生身上沒有比虛榮更容易被激發或更難以壓制的弱點了。對讚揚的渴望，尤其是公開讚揚，會因其滿足而不斷增長；孩子得到的越多，就想要的越多。一個好的原則是，讚揚的話說十句，批評的話說一句；但讚揚必須真誠和誠實，批評必須友善和公正。最後可以得出結論，從使用「贊同原則」在紀律中可能產生的任何好處，在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老師。

克萊兒： 您剛才提到，與贊同原則緊密相關的是鼓勵（Encouragement）。這似乎是每個教育者都應具備的特質。您認為老師應如何有效地給予學生鼓勵，尤其是在他們遇到困難或失敗的時候？

Ray C. Beery： 廣義來說，鼓勵包含在贊同原則之中。但它有其獨特的價值和運用方式。人的一生中，總會遇到逆境和挑戰，尤其對年輕、心靈尚不成熟的孩子而言更是如此。在這些時刻，老師的一句鼓勵的話語，可能就是幫助他們跨越困難、重新振作的關鍵。

我在書中提到一個年輕人（Mr. X）的故事。他很有能力，但容易灰心喪志。因為一些人的阻撓，他未能獲得教師職位。一個朋友在他心情低落時，藉著美麗的日落鼓勵他，說生命中充滿美好，逆境只是通往更高尚努力的墊腳石。朋友讓他不要在意眼前的挫折，繼續在他選擇的道路上前行，成功終將屬於他。多年後，Mr. X 寫信告訴那位朋友，他不僅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也能從事教學了。他說他經常感到沮喪，但總會想起朋友的話，並以此為座右銘：「生命有兩條路，年輕人如果在前進之前能認真、清醒地思考，就會選擇真理和理性告訴他們通往榮譽、成功和幸福的那條路。」他領悟到生命並非卑微，而是偉大。這段話是多麼有力地證明了鼓勵作為認真負責的老師手中工具的價值。老師有很多機會，只需一句鼓勵的話語，就能幫助一個生命更充分地認識到自身的價值。

有時候，即使是學校裡最優秀的學生也會遭遇逆境，這些困境可能會壓垮他們，如果沒有一位體貼的老師給予鼓勵的話。每位老師都應該深刻意識到，這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是他們實際的職責，就是要給予學生鼓勵。如果功課很難，老師必須鼓勵；如果學生陷入了孩子們隨處可見的小誘惑，老師必須原諒並忘記，指出糾正的方法，從而重新給予他們信心；如果學生失敗了，老師必須安慰他們。就像 Lowell 說的：「失敗不是罪，低目標才是罪。」每位老師都能成為巨大的善的力量源泉，只要他能明智地在需要鼓勵的地方給予幫助和鼓勵。這樣的老師所做的工作，即使他已不在人世，仍會長久存在，許多行走在人生道路上的人會親切地記住他。

幾年前，一個年輕人想進入哥倫比亞大學讀大學最後一年，結果發現他在語言能力方面相當欠缺。就在他打算放棄、打消完成學業的美好願望時，一位社團成員——一個陌生人——與他搭話，很快與他成為朋友，並如此鼓勵和啟發他，使他不僅修了雙倍的課程，而且成功地完成了大學學業。這位年輕學生現在已是一位在大型機構中擔任重要且有價值職位的人。一位能像那位社團成員重新給予年輕學生信心一樣鼓勵學生的老師，在與該學生相處時將不會遇到紀律問題。一個從絕望中被拯救出來的學生，心中總是對那位給予他啟發的人懷著溫暖的情感。

鼓勵是一種溫暖的力量，它讓孩子感到被看到、被相信。它能重建信心，激發內在的動力，這對於培養自我控制至關重要。老師應當敏銳地捕捉每一個可以鼓勵的瞬間，無論學生的進步多麼微小，努力多麼不顯眼。真誠的讚美和恰到好處的鼓勵，遠比無休止的批評有效得多。記住，我們的目標是點亮孩子內心的火花，而非撲滅它。

克萊兒： 這段分享讓人感受到老師言行的力量。您接著闡述了「合作中的主動性原則」（Principle of Initiative in Co-operation）。這聽起來是關於老師如何與學生建立關係，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請您談談這個原則的內涵以及它在紀律中的作用。

Ray C. Beery： 正如 Arthur Holmes 先生所說，「孩子是有機的、活生生的、正在發展的。他不能像麵團一樣被揉捏，也不能像鐵一樣被錘打，更不能像大理石一樣被雕刻，但他可以像葡萄藤爬上棚架一樣被引導。」引導孩子生命的工作，特別是通過某些能讓學生感到滿意的行為來實現的。這些行為能激發一種個人力量的互動，使學生對老師產生信任。

為了標示這類行動，我們選擇將其中蘊含的原則命名為「合作中的主動性原則」。經驗表明，除非通過能夠贏得孩子欣賞的行為，否則任何人都無法對孩子產生期望的教育影響。學校事務的轉機取決於老師。如果老師對學生的控制足夠，他必須明智地選擇行動方式。他必須主動建立良好關係並維持它們。

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會使用「合作」一詞，但請理解，老師總是在所有合作行為中深思熟慮地邁出第一步，當然，他會預期學生對他所有服務行為的反應。

在紀律中沒有比「合作」更大的原則了。在老師的手段中，沒有哪個原則比它更有力。但令人遺憾的是，這個原則在學校中卻很少被使用。事實是，大多數老師並未意識到紀律中的合作意味著什麼，他們對將其作為一種管理手段的熟練運用方式一無所知。

好奇的老師會詢問合作原則的解釋。它意味著滿足或順應孩子的願望或渴望，或是克制約束。它可能是對某種給予的恩惠的感謝；毫無疑問，有些老師需要「學習行善的樂趣」。寬容和容忍是合作的形式。這個詞確實意味著在執行每一項學校任務時，與學生保持夥伴關係。

合作需要相互理解和同情。正如 Pestalozzi 先生清晰展示的那樣，這種管理兒童的基本方法在 Gary 和 Fairhope 教學體系的創始人中找到了最近的倡導者。

問題立刻產生：「背離合作所蘊含的統一堅定性，不會削弱紀律嗎？」仔細考察後會發現，恰恰相反。我們已經解釋過，紀律的真正目標是孩子的自我控制，而且自我控制是品格的基礎元素。

合作要求我們理解孩子的本性，樂於給予他們自由，同時與他們一起工作，而不是凌駕於他們之上。

家庭或學校如果主要通過權威來管理孩子，並非朝著紀律的真正目標前進，而是在遠離它。一個被不斷管理、所有決定都由他人做出、所有動機都受家長或老師影響、事實上所有活動都受另一人心智控制的孩子，在自我掌握方面會很薄弱。如果他總是處於他人的意志之下，他如何學會控制自己呢？可以問一些能幫助讀者理解的類似問題。例如：如果一個男孩不被允許下水，他如何學會游泳？如果一個女孩不給她縫紉材料，她如何學會縫紉？那麼，問這個問題難道不合邏輯嗎：如果孩子沒有機會學習，他如何學會控制自己？令人擔憂的是，太多老師對紀律持有錯誤觀念；即紀律意味著孩子必須不斷受到約束。這是錯誤的。紀律和權威都不需要這樣。真正的紀律是引導孩子成為一個自我管理的個體，這樣當他離開學校時，他就能進入世界並過著有成效的生活。這樣的孩子是幸福的，但不幸的是，一個被他人過分約束的孩子，當他必須面對生活現實時，仍然需要一隻引導的手。

我在書中提到那個關於兩位母親的故事，非常切中要害。她們各自有一個兒子已經成年，準備步入社會。一位母親對另一位說：「我真為我的兒子進入社會感到害怕。我一直很小心地管束他，當他沒有我的監督時，我肯定他會走上錯誤的道路。」另一位母親回答說：「我一點也不擔心我的兒子。我一直與我的兒子生活緊密相連，幫助他，同時訓練他獨立行動。我相信憑他自我控制的能力，他無需害怕生活的衝突會壓垮他。我確信他會成功。」後一位母親對紀律有著正確的理解。前一位母親對紀律的觀念，在老師中太過普遍了。值得重複的是，真正的紀律是那種訓練孩子自我管理的紀律。

記住，任何偏離學校紀律常規的行為，任何可以給予的樂趣，任何可以原諒的過錯，任何在完成困難任務時提供的幫助，總之，任何表現出你對孩子福祉投入的服務，都可以視為合作。

「合作原則」如果運用得當，會顯著增強紀律。一個孩子如果所有的活動都受到控制，他正被剝奪學校能給予的最珍貴的禮物——自我控制。正如 Angell 先生所說，「所有看似對衝動的壓制，都是建立在表達其他衝動的基礎上，而不是純粹的蠻力壓制。」男孩女孩必須被要求為自己做決定。但有人可能會說，「他們自己做決定可能會犯錯，做出錯誤的決定。」不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經驗是最好的老師。孩子們只有在進入現實生活的經歷中，才能在日常生活的學校中學習；而當他們進入時，如果已經得到了謹慎的家長或老師關於自我控制的教導，他們將是幸運的。如果他們必須自己克服自己的困難，這會使他們變得更強大。這不代表老師不需要教導自我控制的原則。好教學的真正考驗，將會發生在男孩女孩被迫在社會上獨當一面時。

讀過 Myrtle Reed 的《The Master's Violin》的人，會記得 Mrs. Irving 如何從不讓她的兒子 Lynn 自己解決任何困難。她不是與他合作，而是支配他。她是他的心智，承受著他的考驗以及他所有的快樂和悲傷。他常常渴望投入充滿誘惑和困惑的世界，但她不允許他脫離她的權威。她不是一個不善良的母親，但她不是一個明智的母親。當他想與街上的孩子們交往時，她不讓他去，以免他受到污染。她阻止他做任何在她看來預示著危險的事情。她無法容忍他有少年時期的幻想和激情。她沒有明智地引導他度過少年時期的問題，而是對他施加了限制。她的權威是堅定的，雖然不冷酷。最終有一天，她無法再解決或緩解兒子的問題了。生活給予了他可能給予所有人的東西，隱藏在靈魂深處的黑暗煩惱。他沒有學過，沒有準備好面對他的考驗；他的母親無法替他面對；她只是大大地削弱了她的兒子，她沒有通過明智的紀律使他準備好面對他的煩惱。如果她讓他經歷一些每個孩子都必須面對的問題，他就會準備好面對後來的考驗。他無法逃脫，因此在最痛苦的煎熬中，他被迫以巨大的損失來進行自己的戰鬥。

一位五年級的老師——五年級經常會有一些最棘手的男孩——發現通過贏得他們的友誼，她可以完美地管理和約束她的班級。她經常允許所有學生到附近的森林（如果是在鄉下）或公園（如果是在城裡）度過一兩個小時，因為他們表現得很好。有時甚至會暫停上課一小段時間，讓每個學生講一個故事。這位老師還經常通過詢問那些似乎即將搗蛋的不守規矩的男孩最感興趣的事情，來阻止他們。這可能關於他們的寵物、他們的槍、最近一課中令人驚奇的新奇事物，甚至關於一次假想的旅行。

健康的學生，即使家教很好，也難免頑皮；這是由於精力過剩造成的。老師如果認為這樣的孩子是自己的敵人，那就是入錯了行。與精力充沛的學生一起工作，確實是一種樂趣。將這種精力引導到正確的渠道，將確保男孩女孩的品格成長。俄亥俄州西部一所小學校的校長發現，在一所高中裡，學生們總是玩惡作劇。他們砍斷鈴繩，把老鼠放進學校，在另一個房間裡模仿貓叫，以及為了好玩而做各種惡作劇。這位校長是新來的，但他很快就了解到，這一切都是由於健康男孩女孩精力過剩造成的。他的解決辦法是利用這種精力。為此，他立即著手籌集資金修建體育館。教育委員會無法資助這項事業，於是他就發動了教師團隊，大家共同通過私人捐款籌集資金修建了體育館。體育館建成後，校長教授體操和體育課。他不止一次，在沒有與男孩女孩討論的情況下，指導全高中每天兩次，每次比通常的課間休息時間多十五到三十分鐘；這些時間用於體育教育：民間舞蹈、遊戲和體操。學生們回到教室時，他們的精力過已釋放，血液充滿了氧氣，學習非常專注。他甚至安排表現優秀的學生參加夜間課程，在那裡玩有趣的遊戲。他組織了男孩籃球隊、女孩籃球隊、排球俱樂部、溜冰俱樂部、田徑活動、周六下午俱樂部以及其他學生喜歡的活動。由於這些活動，惡作劇完全消失，學生的效率提高了近百分之五十。開學第一天有七十名學生入學。學年內只有三名學生輟學，出勤率達百分之九十五，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記錄。

這裡討論的「合作中的主動性」不應與家長收買孩子良好行為的常見做法混淆。後者非常普遍，是家長最糟糕的錯誤之一，他們告訴孩子們，如果他們在有客人時表現好，就會給他們一分錢，或糖果或其他孩子們喜歡的東西。這可以稱作一種約定，但它不過是錯誤地運用了合作。許多老師訴諸於這種收買良好行為或優良學業成績的系統。這是錯誤的。互惠的恰當運用有著更高尚的動機。通過審慎的夥伴關係來管理的老師，是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對兒童生活有著廣闊的視野，並且擁有能夠原諒和忘記、並將犯錯的學生重新接納入其愛心與同情之中的精神。

給予學生自由有很多種方式，這些方式將有益於他們的進步和優勢。正如所有學校工作一樣，謹慎是必要的，這樣就不會使這個方法所追求的真正目的落空。每位老師都知道，如果允許學生分擔某些被視為榮譽的職責，他們會對老師感到多麼親切。這種特權可以因優良學業成績、良好行為、守時或學校工作的任何努力而給予。有些學生喜歡畫畫，有些喜歡為老師服務，甚至有些人會覺得老師欣賞他們，如果他們能在黑板上演算題目，或者去手工藝或家政教室。讓一個覺得所有人都懷疑他的男孩在放學後跑到鎮上，或者如果是在鄉下，去鎮上為老師買點小東西，這確實是一種極好的、有效的獎勵。這會讓他首先對自己產生信心，然後因為老師對他的信任而對老師產生信心。如果學生濫用了作為獎勵給予他的特權，老師可以不加解釋地暫停這些特權幾天。他很快就會發現他的學生懇求，或者更好的是，值得獲得這個特權。這個特權可以再次給予，而且可以肯定，學生會小心不再失去他的特權。

在小學低年級，小朋友們喜歡沙堆、彩色積木、領隊的特權、用彩色蠟筆在黑板上畫畫、整理老師的桌子、給學校教室裡的植物澆水、跑腿辦事，以及許多類似的活動。他們會努力學習數小時，或者極力克制自己，以享受常規學校工作之外的這些獎勵。當他們為老師工作時，他們覺得自己在與老師合作。在文法學校，學生們經常懇求舉行拼寫比賽的特權。老師可以經常允許他們這樣做。他們會感激，並對老師有更深的尊重。

學校紀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對許多男孩女孩未來的生活影響深遠，那就是，如果只用權威來對待學生，他們就會挑戰權威。沒有哪個老師會否認，如果他給予學生許多愉快的特權，學生就會聽從他的意願，因為他聽從學生的意願。你不必走遠就能找到一位老師，他阻止了許多男孩吸煙、嚼煙草、賭博或從事不良行為，這一切都因為這位老師給予了男孩友誼，並用無害的樂趣充實了他的生活。男孩們自己的話——這句話經常聽到——證明了這一點。誰沒聽過男孩說：「那位老師想讓我們玩得開心，我喜歡他，因為他喜歡我們男孩，我聽他的話，因為他知道什麼對我們好。」哪個老師不會為這樣一句讚美感到驕傲呢？這是一種比老師工作的任何報酬都更持久的獎勵。

這本書的目的不在於討論為什麼學生會沉迷於許多不良行為，但老師應該知道，有時學生被剝奪了那些無害的特權；這導致他們尋求擺脫約束。通常情況下，學生不喜歡也不敬佩剝奪他們所尋求特權的老師。由於這種不喜歡，他們傾向於盡可能地與老師對抗，從而使紀律成為老師更困難的問題。此外，他們會做許多老師不知道的事情，這將導致不良後果。每個人都能回憶起一所學校，那裡的每個學生似乎都一心想著搗蛋，女孩們深夜在外，男孩們經常去撞球室甚至酒吧，抽煙，參加可疑的舞會，總的來說行為惡劣。另一方面，也可以回憶起一些學校，那裡的學生們似乎都表現良好。在前一種情況下，老師是一個冷漠、刻板的個體，他不允許學生享受那些能逗樂和取悅他們、讓他們遠離惡作劇的許多樂趣。在後一種情況下，老師是一個心胸寬廣、富有同情心的個體，他愛著這些男孩女孩。他為他們年輕的運動留出了空間，甚至自己也參與其中。因此，他能將他的學生引導到更高尚的生活中，因為他像他們中的一員一樣行事。

一位希望在工作中提供有效服務並提高紀律管理成功率的老師，會運用合作原則。花一兩週時間觀察學校的所有活動，並記下所有可以通過與學生更親密合作來改進的工作方面，將會很有價值。謹慎運用合作原則於紀律中的老師，將會提高其管理能力百分之五十。 但由此為學生帶來的好處將是令人欣慰和持久的。因為如果紀律的成果沒有體現在孩子的整個生活中，那麼紀律就是失敗的。

克萊兒： 您強調了「合作中的主動性」以及它帶來的巨大潛力。然而，您也指出，這個原則必須與「一致性」（Consistency）相結合才能真正有效。能請您說明一下，在紀律管理中，為何一致性如此重要？

Ray C. Beery： 沒錯。合作原則雖然有效，但其效力必須通過踐行「一致性」來確保。在應用合作原則時，老師需要保持一致。應當將整個學校視為一個整體來對待。不應將特定的學生單獨挑出來作為老師關懷的對象。這樣做會破壞原則的有效性。許多學生天性活潑，比那些更害羞、膽怯的學生更容易與老師建立更緊密的聯繫。這樣的學生自然會為自己爭取到老師給予的很多特權——這不是因為他們自私，而是因為他們更積極主動。因此，膽怯的學生就會很少或根本得不到老師的特權。這會給學校帶來很大的弊端。

很快，就會有人指責老師偏袒，而實際上老師並沒有錯，只是因為那些積極主動的學生讓老師看起來偏袒。老師必須警惕這種情況，因為家長常常會誤解情況，同樣指責老師偏袒。一旦發生這種情況，老師的影響力就會被削弱。一位細心的老師會向學生解釋，那些自信的學生比那些害羞、膽怯的學生從老師那裡得到更多。老師有責任堅持要求那些膽怯的學生自己去爭取所有特權。老師常常需要幫助那些害羞的學生獲得特權；他在許多情況下應該努力讓這些學生感到安心。這會使他們愛戴他。沒有哪個老師沒有遇到過那些邀請他去家裡做客、希望與他一起散步、開車帶他出去玩，或給他送一些小禮物的學生。善於交際的老師會樂意接受學生給予他的所有這些好意。但問題在於，許多學生並不會給老師提供這樣的幫助。如果其他學生不認為老師偏袒，這倒也沒關係。老師應該清楚地表明，他愛所有的學生，雖然有些學生比另一些對他更體貼。

給予學生獎勵的老師常犯的一個錯誤是，有時他們會遇到逆境，比如憤怒的家長或不友好的人，由於情緒受到影響，他們會在學校裡整天不對學生表示友好。第二天，他們的情緒平靜下來了，不知怎的，為了彌補失去的時間，他們又會不明智地運用獎勵。這種日復一日的不一致性肯定會破壞夥伴關係的有效性。

一位著名高中的校長，習慣在校外表現得非常友好和藹可親，但在教室裡卻態度對立。他似乎不友好，對學生一點也不禮貌。這種舉止或氣質上的對比變得如此明顯，以至於許多學生奇怪他為什麼在教室裡不像在街上那樣和藹可親。他的大部分學生都不喜歡他，但承認如果他在教室裡也能像在外面一樣和藹可親，他們就會敬佩他。這位校長沒有在生活中實踐一致性，而這種一致性對於結交和維持朋友是如此必要。

對待所有學生都應一視同仁，這是合作原則得以實現的基礎。即使有些學生在社會地位上遠低於老師，甚至可能拒絕老師的友誼，老師也應該對所有人友善。他的問候方式應該對所有人一樣。老師如果歧視被排斥的學生，往往會給自己贏得傲慢的名聲。對所有人友善不代表必須與被排斥的人成為朋友。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是權宜之計，這樣才能使自己的影響力發揮作用，提升群體的整體水平。

一致性不僅體現在對待學生的態度上，也體現在規則的應用上。學生需要知道什麼是被允許的，什麼是不被允許的，以及他們可以期待什麼樣的回應。如果老師的規則或態度朝令夕改，學生就會感到困惑和不安，這會嚴重損害師生之間的信任基礎，使紀律管理變得極為困難。老師的行為模式應是可預測的，這樣學生才能建立起安全感，並知道如何調整自己的行為以符合期望。一致性建立了信任，而信任正是良好紀律的基石。

克萊兒： 您在書中提到了「替換原則」（Principle of Substitution），並將其視為在處理學生不良行為時，比直接對抗或懲罰更有效的方法。這個原則具體指的是什麼？

Ray C. Beery： 「替換原則」的核心思想是「不抵抗邪惡，而以善勝惡」（Resist not evil... but overcome evil with good）。當面對黑暗時，不要與之搏鬥，而是點燃光明。在處理惡習時，不要激發它，而是喚醒一種積極的美德。如果孩子有缺點，盡可能忽略它，並發展他更好的天性。鼓勵一種美德，惡習可能就會消失。

這是一條普遍適用的法則，但教育界尚未完全領會其深意。我們可以將其稱為「替換原則」。它意味著，當一個東西從生命中被移除後，必須用另一個東西來填補空白。只有當家長和老師完全領會這個原則，並在孩子身上培養美德、榮譽和品格——忽略他們的不良傾向——這樣，也只有這樣，才能將每個孩子培養成高尚的男人或女人。

積極的美德讓惡習無從滋生。進取的善良不給邪惡留下空間。如果一個孩子培養起了堅定的正義感，管理他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在培養學生學習習慣時，明智的做法是忽略他不願學習的傾向。懶惰、注意力不集中、不規律等對學生不利的習慣，只能通過激發相反的習慣來消除。儘管暗示、贊同和合作原則可能很重要，但沒有哪個原則比「替換原則」更重要。它在許多不同領域都廣泛有用，並且像在其他領域一樣，在學校紀律中同樣可行和有用。

紐約和其他大城市的街頭遊民養成許多壞習慣：說謊、偷竊、咒罵、賭博等等。他們通過觀察他人學會這些惡習，並且由於沒有其他活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們日復一日地過著習慣性的惡習生活，直到成為罪犯。像 George Junior Republic 這樣的社區工作者和機構，在將這些男孩帶入其改造機構時，正是運用了替換原則。在這些機構裡，男孩們不需要被要求戒除惡習；相反，關於他們過去的不良習慣，什麼都沒有被說或暗示。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每天的二十四小時都充滿了其他活動，以至於他們沒有時間再去沉迷於過去的惡習。這種做法持續下去，直到男孩們將這些社區活動變成了習慣。當他達到這個階段時，他就可以重新進入社會。事實上，當今一些最值得稱讚的人，正是男孩安置機構的產物。

典型的男孩安置機構的一天包括：早上洗澡和整理儀容，讓男孩們清爽乾淨地去吃早餐，早餐前有短暫的祈禱和閱讀聖經或一些其他形式的靈修活動。早餐後，男孩們開始他們的學校作業或工作，一直持續到中午，吃午餐並休息一兩個小時。休息時，機構注意讓他們進行的是改變活動方式，而不是閒散。男孩們玩遊戲或閱讀。下午做一些學校作業和職業性的工作。下午的一部分時間花在男孩們喜歡的娛樂活動上。同樣，他們的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直到晚餐。晚餐後，提供遊戲、閱讀以及其他能引起男孩興趣的娛樂活動。在合理的時刻，男孩們就寢。經過如此充實的一天，他們通常會很累，睡得很好，直到早上，再按同樣的程序開始新的一天。如果擔心男孩們對工作感到厭倦，就會做足夠的調整，讓他們保持滿意。所有工作都以引發興趣為首要目標。從上面可以很容易看出，處於這種環境下的男孩們很少有時間去做壞事。

毫無疑問，同樣的原則也可以在學校中得到極大應用。「閒散滋生罪惡」和「閒手是惡魔的玩物」是真實的格言。一個人人忙碌的教室，是一個安靜的教室。雖然不會達到「落針可聞」的寂靜，但能聽到的細微聲響將是學生們忙碌的聲音。許多老師在安排每日課程時，未能充分利用每一分鐘；於是在學生們工作間歇的空檔，他們找到了搗蛋的時間。

另一個容易滋生惡作劇的時段是課間休息。大多數老師認為學生們在課間休息和午間休息時會自己照顧自己。雖然有些學生確實能利用這段時間做些有益的事，但更多時候，這段時間變成了閒逛期，休息的真正目的沒有達到，反而產生了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如果能做到不再有自由散漫的課間休息和午間休息，取而代之的是每個學生必須參加的監督下的遊戲時段，這將是巨大的進步。要求學生定期參加娛樂活動，就像要求他們學習算術或歷史一樣合理。而且，這更重要。他們必須擁有強健健康的身體，而這只能通過定期的娛樂活動來實現和保持。將學生引導到操場和從操場回到學校的安排應該仔細規劃，消除惡作劇的機會。學生們一坐下，就應該開始工作和學習。在學生們身上培養安靜和專注的習慣很容易。無論是有效的學習還是娛樂活動佔據了學生的時間，都不會給閒散和惡作劇留下空間。

值得一提的是，許多孩子反對監督下的玩耍。也有家長反對。反對的原因有幾個。首先，這種反對是源於老師或監督者對兒童生活缺乏了解。孩子們非常自然地追隨領袖，如果老師喜愛孩子和他們的運動，他就會成為他們的領袖。在操場上看到男孩女孩們聚集在一個真正熱愛運動的成年人身邊，這並不罕見。這表明他們確實喜歡在遊戲中有年長者的參與。所以，每當出現這樣的反對時，老師或監督者非常有必要反省自己反對的原因，然後迅速彌補不足。另一個原因是，儘管我們不願承認，但事實是，有許多孩子，尤其是在文法學校和高中階段，喜歡使用俚語或帶暗示性的語言，並且經常從事近乎不雅的行為。這樣的孩子不可能對監督者友好。但關鍵是，這樣的孩子為了他們自己的好處，必須有監督者。行為如此的孩子們，如果沒有幫助，將來無法成為品德高尚的男人和女人。很難想像家長會反對監督下的玩耍，但面對許多家長在削弱孩子品格方面起著重要作用的事實，老師就更有必要無畏地監督玩耍。好老師很多時候必須做一些家長可能不贊成的事情，但他的職責是始終按自己最好的判斷行事。

一位老人講過一個故事。他說年輕時非常邪惡；其中一個惡習是邪惡的思想和粗俗褻瀆的語言。他變得如此令人厭惡，以至於許多人都避開他。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況，但無力改變。有一天，一個朋友建議他背誦一些優秀的詩歌和聖歌。每當他腦海中出現邪惡的思想或想使用污言穢語時，他就重複背誦詩歌，或者如果在可以唱歌的地方，就唱一些聖歌。他按照朋友的建議做了。他堅持不懈地聽從朋友的忠告，不到六個月，他就治癒了自己的邪惡思想和污言穢語的習慣。

這個老人年輕時所用的「替換原則」，在學校裡許多問題上都非常適用。當然，必須記住，老師並不能全天候陪伴孩子，家庭的影響可能會抵消老師所做的大部分工作。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老師成功的唯一機會就是爭取家庭的幫助。雖然他可能無法在每個情況下都做到這一點，但可以認為他在幾乎所有情況下都能獲得必要的家庭支持。孩子的所有自願行為都基於某種動機。老師攻擊學生任何壞習慣，不應直接攻擊習慣本身，而應該用另一種類型的活動來替代它。這是一個很粗俗的例子，但卻是事實：污水池不能靠清除污物來根除，它會再次積滿。但如果把池子填滿結實的泥土，池子就不會再回來了。孩子或成人生活中的邪惡也是如此。如果移除了邪惡，必須用一個積極的良好習慣或活動來取代它，否則邪惡習慣會再次出現。邪惡習慣常常在進入孩子的生活後擠掉好習慣。在一個好老師的悉心照料下，這種情況是不會發生的。

替換原則可以比作在曾經長滿薊草的地方種植一片百合園。老師必須時刻尋找可以培養積極美德的地方。美德一旦種下，就必須悉心呵護，直到它達到完美，這樣它才能擠掉至少一個惡習。老師在努力消除孩子生活中的邪惡時，不應該被灰心所阻撓。他的職責很明確，他應該尋求一切幫助來實現自己的目標。

克萊兒： 這是非常有力的見解。它將紀律從懲罰轉變為一種積極的培養過程。您最後提出的重要原則是「期望原則」（Principle of Expectancy）。這聽起來關乎老師對學生的信念。您是如何理解這個原則的？它如何影響老師的紀律管理？

Ray C. Beery： 「尋找，你就會找到；敲門，門就會為你打開。」這些聖經訓誡蘊含的真理遠不止表面所示。同樣真實的是：「期望，你就會得到你期望的東西。」我在書中提到的那個法國鼓手少年故事，非常能說明這一點。

十九世紀初，一位法國少年正在學習為法國軍隊打鼓。他被要求學習的軍樂中有一段是撤退號。輪到學習這段時，他拒絕了，告訴老師他從未期望打撤退號。「但是，」老師說，「沒有哪個軍隊能常勝不敗，總有需要撤退的時候。」男孩再次回答：「我從未期望打撤退號。」僅僅一年後，他成為拿破崙軍隊中的一名鼓手。在拿破崙軍事生涯中最艱苦的一次戰役中，拿破崙意識到他的軍隊將會戰敗，幾乎全軍覆沒。為了挽救這個局面，這位偉大的將軍下令撤退。然而，這位鼓手少年沒有打撤退號。拿破崙怒火中燒，策馬來到男孩面前，厲聲命令他打撤退號。少年抬頭答道：「我不能打撤退號。」此刻已然暴怒的將軍高喊：「打撤退號！」少年再次堅定地回答：「我不能打撤退號。」少年的表情中充滿了堅定的期望，他不必打撤退號。將軍極度憤怒，他策馬轉身，嘲諷地吼道：「那你就打衝鋒號！」少年聽到這話，那股積壓在他靈魂深處的堅定決心和期望，立刻被點燃，他開始打起了衝鋒號。多年來的堅決和期望，此刻在鼓點中迴盪。士兵們受到了這種堅毅精神的感染，以他們從未感受過的熱情，跟隨鼓手少年走向了勝利。

這個故事闡釋了「期望原則」，這是紀律中的一個基本原則。它不僅僅是在下達命令時期望事情會完成。如果一個人對期望原則有著堅定的把握，它就會成為這個人的一部分。這是一個能激勵老師產生自信的原則。每個人都能回憶起一些老師，他們對自己的能力和取得成果有著如此堅定的信念，以至於毫不擔心布置的任務無法完成。只有當老師將期望原則如此徹底地融入自身，並確信自己能夠獲得所追求的合理結果時，他才能成為一位出色的紀律管理者。

我在參觀某所公立學校的體育館時，恰巧高中生正在進行日常鍛煉，由校長負責指導。體操課結束時，校長用一種抱怨的語氣命令學生們離開體育館：「我現在要你們離開體育館——立刻就走。」這位老師並不期望學生們會立刻離開體育館。他的命令語氣就暗示了這一點。結果他也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樣，許多學生繼續在體育館裡閒逛，互相打鬧，做些無益的動作。他發出更多抱怨式的命令後，才終於把學生們趕出體育館。事實上，有些人離開時非常不情願，這表明他們被校長惹惱了。這一切都源於校長不恰當的態度，他缺乏期望自己的命令被服從。如果他在體操課結束時，用堅定的語氣對學生說：「就到這裡為止了」，然後走到門邊打開門，站在一旁，除了期望每個學生都會立刻離開體育館之外別無其他期望，結果就會不同。每個學生都會立刻離開體育館，而且也不會產生敵對情緒。

在實際的學校工作中，「期望原則」的應用至關重要。一位老師可以布置課業給班級，無需任何訓誡或暗示他們應該學習。第二天，班級會回來，出色地完成課業。另一位老師可能給同一個班級布置同樣的課業，同樣沒有暗示學生應該學習。然而，下次上課時，這個班級卻沒有學好。仔細調查後會發現，第一位老師身上有某種特質，讓學生們感覺並知道，除了學好老師布置的課業外，他別無其他期望。他沒有用言語告訴學生他期望他們學好課業，他是理所當然地這樣認為；然後，他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對學生的信心，期望他們做到他的每一個要求。另一位老師，雖然也沒有用言語表達，但他的舉止猶豫不決。他對自己和學生缺乏信心，充滿懷疑。他不確定學生是否會學習，即使他告訴他們要學。他布置課業時沒有把握，不認為學生們除了學好之外別無選擇。他會等到班級來到他面前，然後才半心半意地開始上課，好像他早就知道他們沒有學好。他的預設是正確的，他沒有失望，班級確實沒有準備好課業。有許多老師自以為「聰明」和有智慧，當他們在上課開始之前就對班級說：「你們看起來好像沒有學好。我從你們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這樣的老師是說謊者。沒有老師能在事前就知道一個班級是否學好了課業。難怪這麼多老師會失敗，他們是自己學生的絆腳石。

另一方面，在對學生的實際管理中，期望原則至關重要。誰不記得老師走到教室後面懲罰一個學生，然後走開時斜眼看著，有時還快速回頭，好像在告訴學生「我懷疑你」？但這背後的資訊遠不止於此。那位老師通過他懷疑的態度告訴學生，他期望學生再次搗蛋。如果他不認為學生會再次犯錯，他就無需監視他們。體貼的老師可以反思這一點。沒有比讓學生覺得他們永遠不被信任更可能滋生惡作劇和輕蔑的了。採取這種懷疑態度的老師永遠不可能在學校紀律中取得成功。懲罰學生後，對學生有足夠的信心，期望他們不再重犯，這樣做肯定會觸及學生更好的一面。學生不會再犯。老師應該始終期望他們努力後能得到最好的結果。他們應該讓期望成為自己生活的基調。不抱期望就是懷疑。可以恰當地問：「哪個學生喜歡老師一直懷疑他？」而且著重地說：「哪個老師喜歡被懷疑？」所以，是時候讓老師們對他們的學生抱有更多期望了。他們會得到更多。期望他們學好課業，他們就會學好。期望他們聽話，他們就會聽話。期望他們善良禮貌，他們就會善良禮貌。生活在期望中，就是生活在希望中。對於期望美好並希望變得更好的老師來說，學校生活永遠不會沉悶乏味。期望原則是老師的指路明燈；他永遠不應讓目光離開它。

再次強調，期望原則與紀律的其他基本原則是相互關聯的。一個老師通過言語、眼神、故事或行動進行暗示，如果他不期望他的暗示能轉化為行動，那將是愚蠢的。老師應該贊同學生學好的課業、他們的守時、他們的努力，不僅是為了讓孩子因老師的贊同而得到獎勵，也是為了讓他們明白任何有價值的活動都會得到應有的讚賞。老師的這種認可會激勵學生在得到讚揚後繼續努力。老師給予學生好處，以此獎勵他們的活動，並期望學生在這些特殊特權被取消後繼續保持良好行為。替換原則也是如此，它與期望原則緊密相關。很明顯，如果一個老師不期望在孩子的生活中用好的習慣取代壞習慣，他就不會嘗試這樣做。關於期望原則，可以說一個廣泛但不過分或籠統的論斷是：老師踐行並被期望原則滲透的程度，恰好決定了他運用紀律的其他基本原則的成功程度。

與期望原則緊密相連的是堅定（Firmness）。缺乏堅定的老師，是軟弱和猶豫不決的。軟弱和猶豫不決的品格在任何社群中都無法成為道德力量，在學校中更是如此。學生很快就能察覺到老師缺乏堅定，並總是準備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在學校及其所有活動中，一個安全的原則是：決定一個正確的行動方針，然後堅定地遵循它。老師的堅定以及適當的決心和力量，會為他的舉止和個性增添魅力，輕鬆贏得學生和家長的尊重和服從。

這五個基本原則——暗示、贊同、合作中的主動性、替換和期望——以及蘊含其中的堅定性，並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支撐，共同指向紀律的最終目標：自我控制。它們不是僵硬的規則，而是理解孩子本性、引導他們成長的智慧工具。通過恰當運用這些原則，老師能夠培養出具備健全情感、清晰良知、正確道德判斷、堅強意志、體貼他人以及實際信仰的品格，這正是學校賦予孩子的最大財富。

克萊兒： 聽您詳細闡述這些原則，讓我對「紀律」有了全新的理解，它不再只是限制，而是一種深刻的生命引導。非常感謝 Ray C. Beery 先生今天與我分享您的寶貴見解。

Ray C. Beery： 很高興這些想法能為您帶來啟發。教育是一項偉大的事業，值得我們投入心力去理解其核心，並不斷探索如何更好地引導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