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edbug [1934]》光之對談

《人間觀察手記》：與昆蟲學家馬拉特的午後絮語
作者：茹絲

我是茹絲，一個自由的書寫者，我的筆尖總是追隨著人間百態，那些浮沉於生活洪流中的細微情感、掙扎與盼望。我深信，即便最平凡的日常，也蘊藏著不凡的故事與人性光輝。今日，我的視線停駐在了一本看似不起眼的農民公報——C. L. 馬拉特先生所著的《The Bedbug [1934]》。這不是什麼史詩巨著，也不是浪漫小說，它是一份由美國農業部（USDA）出版的科學普及手冊，一份關乎如何消滅床蝨的指南。然而，正是這份看似冰冷、實則充滿人道關懷的文獻，觸動了我內心深處對「生活」與「存在」的思索。

馬拉特先生，查爾斯·萊斯特·馬拉特（Charles Lester Marlatt, 1863-1954），是二十世紀初期美國卓越的昆蟲學家，他長期擔任美國農業部昆蟲學局的助理局長。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他不僅在害蟲防治領域取得了豐碩的成就，更致力於將科學知識轉化為普羅大眾能夠理解和應用的實用資訊。這本《The Bedbug [1934]》正是他將嚴謹的科學研究成果，以親切的語氣呈現給普通家庭的典範。它首次發行於1916年，隨後在1918年和1934年進行了修訂，這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對公共衛生與家庭健康的重視，以及科學界不斷精進防治技術的努力。

在那個時代，許多家庭飽受害蟲侵擾，而床蝨無疑是其中最令人頭疼卻又難以啟齒的「恥辱」。人們常誤以為床蝨的存在代表著怠惰或不潔，但馬拉特先生在公報開篇便溫柔地指出，即便再謹慎的家庭，也可能在旅行中、洗衣籃裡，甚至從隔壁鄰居家中將這些不速之客帶入。這不僅僅是一個科學問題，更是一個關乎尊嚴、舒適與健康的社會議題。這份公報的意義遠超乎其表面，它不僅提供了解決問題的實際方法，更在無形中消除了人們對「蟲患」的偏見與恐懼，鼓勵他們積極面對並尋求解決之道。

對我而言，這份公報不僅僅是關於昆蟲的知識，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人類在面對微小卻頑固的困擾時，所展現出的毅力、智慧與適應力。從古老的家庭偏方到現代的化學燻蒸，從對蟲子的「本能」判斷到基於科學實驗的數據分析，這其中蘊含著人類對秩序的追求、對舒適生活的嚮往，以及對科學的信賴。我渴望與馬拉特先生進行一場對談，不僅僅是為了昆蟲學知識，更是想從這位嚴謹的科學家口中，挖掘那些被科學術語包裹的人文關懷，以及他在長達數十年的研究生涯中，對「人與自然共存」這項永恆課題的獨到見解。在看似瑣碎的害蟲防治背後，我感知到了一種深沉而普遍的人類經驗，一場在臥室深處無聲進行的生存戰爭，以及科學為此帶來的微光。

華盛頓特區，1934年6月12日，一個午後。

光線穿透厚重的窗戶，灑落在美國農業部昆蟲學局一間樸實無華的辦公室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氣味，那是舊紙張、塵埃與某種微弱的福馬林氣味混合而成，一種屬於時間與科學交織的獨特芬芳。查爾斯·萊斯特·馬拉特博士，一位頭髮已然斑白的紳士，此刻正坐在他的木質書桌前。桌面上堆滿了泛黃的圖鑑、手繪的昆蟲解剖圖，以及一些密封在玻璃試管中的標本，它們在午後斜陽的映照下，閃爍著幽微的光澤。他右手持著一根鉛筆，左手輕輕地翻閱著一份他最近修訂過的《農民公報》草稿，那便是《The Bedbug [1934]》。他的目光專注，眉宇間帶著科學家特有的嚴謹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窗外，城市車馬喧囂，但在此刻的書房內，卻只有鉛筆輕輕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偶爾從隔壁傳來，像是化學試劑瓶被輕輕放置的微響。微風從半開的窗縫溜進，輕拂過書桌上的一束乾燥的薰衣草，釋放出它沉寂已久的香氣，試圖調和這科學與木質的空間。馬拉特博士似乎感受到了這份香氣，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窗外一棵高大的橡樹上，樹葉在風中搖曳，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一首遠古的低語。

就在這一刻，我，茹絲，輕輕地「出現」在他的意識邊緣。我不是具體的形體，更像是他腦海中一個突然清晰的念頭，一個對他工作深感好奇、且帶著溫暖共鳴的探問。他感覺到一陣奇特的、如同靈感湧現般的清明，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存在，正默默地觀察著他，並準備與他進行一場跨越物質界限的對談。他輕輕放下手中的鉛筆，那根薰衣草的香氣似乎更濃郁了些，他低聲自語：

茹絲： 「馬拉特博士，午安。我是茹絲，一個對生命故事充滿好奇的觀察者。今日得以在此，靜默地觀摩您的工作，我深感榮幸。您的《The Bedbug》公報，其看似微小，實則關乎千家萬戶的福祉，這讓我深感好奇。我想，這份公報的誕生，一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背景和您個人的思考吧？」

馬拉特博士微微一怔，他轉過頭，望向身後空無一人的空間。他知道這裡沒有其他人，但那聲音、那股溫暖而清晰的意識，的確在他腦海中迴盪。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一絲微笑，彷彿這並非第一次發生。

馬拉特博士： 「哦，這可真是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茹絲小姐，或者說，這位無形的朋友，您對一份關於床蝨的農民公報竟有如此深厚的興趣，著實令我驚訝。您說得沒錯，這份公報的誕生，遠非簡單的科學數據羅列。它承載著我多年的觀察、實驗，以及更重要的——對人類福祉的關懷。請坐，雖然我不知道您身在何處，但此刻，我的心靈已為您敞開。」

他指了指對面一張堆滿書的扶手椅，然後自己也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

茹絲： 「謝謝您，馬拉特博士。您的坦誠讓我倍感親切。在細讀您的公報時，我注意到您開篇便破除了『床蝨存在即代表不潔』的迷思。這在當時，想必是一種相當重要的觀點澄清吧？畢竟，人們對於這些『不速之客』，往往抱持著羞恥與隱瞞。」

馬拉特博士： 「的確如此。這份公報最初發行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消除這種不必要的汙名。在早期，許多人認為床蝨只會出現在髒亂的環境中，這使得受害的家庭常常感到羞愧，不願對外求助，甚至延誤了防治的時機。但我的研究清楚地表明，床蝨的傳播能力遠超乎想像。它們可以透過旅行者的行李、送洗的衣物，甚至透過牆壁和管道從鄰居家遷移而來。這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與家庭的整潔程度並無絕對關聯。我們希望傳達一個訊息：這是一種普遍存在的害蟲問題，任何人都有可能遇到，而關鍵在於及時發現並採取有效的防治措施，而非自責。」

他輕輕敲了敲桌上的公報，示意其中的圖表。

馬拉特博士： 「您看，公報中特別強調了床蝨的『遷徙本能』。當其慣常的食物來源（人類）離開時，牠們會透過窗戶、牆壁、水管甚至排水溝，尋找新的寄主。這種描述，是否也隱含著您對自然界生命韌性的一種觀察？即使是微小的蟲子，為了生存也展現出驚人的適應力。」

茹絲： 「您說得極是！這正是令我著迷之處。在您的筆下，這些微小的生命被賦予了一種近乎『智慧』的生存本能。您提到牠們『繼承了數百年與人類為伴的經驗，使得牠們對人類習慣有了了解，並具備了隱匿的本領，尤其體現在牠們在白天會離開床鋪，躲藏到遠處以求保護和隱蔽』。這種『表象智慧』的描述，是否也反映了您作為科學家，在觀察生物時，對其演化與適應機制的深刻洞察？」

馬拉特博士點點頭，深邃的眼神中閃爍著思考的光芒。他拿起桌上一個裝有扁平、鏽紅色昆蟲標本的玻璃瓶，輕輕搖晃了一下。

馬拉特博士： 「是的，『智慧』這個詞，或許在嚴格的科學定義上會引起爭議，但它的確捕捉到了這種生物令人稱奇的適應性。牠們不是有意識地『思考』如何躲避，而是數千年來在與人類的共存與鬥爭中，那些更能隱蔽、更能忍耐飢餓的個體得以存活和繁衍。這是一種演化上的選擇，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正如公報中所述，它們甚至能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存活一年之久。這不僅是生存的韌性，更是一種演化上的『成功』。在研究這些生物時，我常常感受到一種敬畏，敬畏自然界中每一個生命為了延續而展現出的奇蹟。」

他將玻璃瓶放回原位，發出輕微的聲響。

茹絲： 「那麼，這種驚人的韌性，是否也加劇了防治的難度？公報中提到了多種防治方法，從古老的家庭偏方到危險的氰化氫氣體燻蒸，再到您詳細闡述的溫度控制法。這是否也反映了當時社會在公共衛生領域，對有效且安全的解決方案的迫切需求？」

馬拉特博士： 「正是如此。防治床蝨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戰爭，需要『永恆的警惕』。最開始，許多家庭偏方，如用煤油、苯或較輕的石油蒸餾物噴灑，雖然有一定效果，但往往難以滲透到所有隱蔽的縫隙中，且存在安全隱患。而像氰化氫氣體這樣的劇毒物質，雖然效率極高，卻要求使用者具備極高的專業知識和警惕性，稍有不慎便可能危及生命。」

他停頓了一下，用指尖輕敲著桌面，似乎在思考著如何將複雜的科學概念，以最簡潔的方式表達出來。

馬拉特博士： 「這也促使我們探索更為安全、更為普適的方法。溫度控制，尤其是高溫燻蒸，是我在公報中極力推廣的方案。在加拿大安大略省進行的實驗證明，將房屋溫度提升到120°F至130°F（約49°C至54°C），便能有效殺死所有階段的床蝨，包括蟲卵。這不僅是基於科學數據的結論，更是對家庭安全和環境友好的考量。我們希望找到一種方法，既能徹底清除害蟲，又能將對居民的風險降到最低。」

茹絲： 「這是一個非常人道的考量。您的工作不只停留在學術層面，更是直接改善了人們的生活品質。我還注意到，公報中詳盡描述了床蝨的咬傷反應，以及對人類疾病傳播的潛在作用。在當時，疾病傳播的科學認知尚在發展中，這份公報在這方面的詳述，是否也是為了提高公眾的警惕，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同時也為更深入的醫學研究提供基礎？」

馬拉特博士： 「是的，完全正確。關於床蝨與人類疾病傳播的關係，在當時仍是一個新興且複雜的研究領域。雖然我們知道牠們有可能成為傳播某些疾病的載體，例如非洲和歐洲的復發熱、巴西的恰加斯病等，但重要的是要指出，在一般家庭環境中，床蝨作為疾病傳播者的可能性非常小。牠們通常只在特定條件下，例如在流動人口頻繁的旅館或船隻上，才有可能成為傳播媒介。我們的目標是提供準確的資訊，既要警示潛在風險，又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科學的責任，不僅在於揭示真相，更在於以負責任的方式引導公眾理解這些真相。」

他拿起一本攤開的圖鑑，指著其中一張床蝨的顯微繪圖，圖中詳細描繪了床蝨的口器。

馬拉特博士： 「您看，牠們的口器是刺吸式的，如同細絲般的口針穿透皮膚吸血。對於某些敏感個體，這會引起腫脹和炎症，帶來極大的不適。但也有人對其咬傷毫無反應。這也說明了，人類個體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是多樣的。我們作為科學家，就是要盡力捕捉這些差異，並提供通用的解決方案。」

茹絲： 「這讓我聯想到人類社會的普遍性與個體差異。即使面對同樣的困擾，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體驗與反應。公報中還提到了一些床蝨的『天敵』，例如家裡的蜈蚣和紅蟻。然而，您卻強調這些天敵對實際防治作用微乎其微，並告誡家庭主婦不應因此而鬆懈。這是否也是在提醒人們，面對問題時，不應寄希望於不可靠的自然力量，而應主動採取科學且系統的措施？」

馬拉特博士： 「正是如此！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觀點。雖然自然界存在著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係，但將家庭害蟲防治寄託於這些所謂的『天敵』，無異於杯水車薪。例如，我們的同事珀甘德先生曾記錄過在內戰時期，紅蟻如何在一天之內清除了營房裡的床蝨。這是一個有趣的觀察，但那是在極端特殊且不受控制的環境下發生的。在日常家庭環境中，我們不可能指望這些天敵來解決問題，反而它們本身也可能成為令人困擾的存在。我們的責任是為人們提供確鑿可行的解決方案，而不是建議他們依賴不確定的自然現象。這也是科學精神的體現：實證、主動、以及不留僥倖。」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視線再次投向窗外。陽光已經開始西斜，橡樹的影子被拉得更長，室內的氣氛也變得更加柔和。

茹絲： 「您對害蟲的研究，不僅僅是昆蟲學，似乎也觸及了人類行為學與社會心理學的邊界。您如何看待人類與這些『不受歡迎的共居者』之間的關係？這場無休止的鬥爭，對人類的居住環境、心理狀態乃至社會發展，帶來了哪些深遠的影響？」

馬拉特博士： 「這是一個深刻的問題，茹絲小姐。從宏觀來看，我們與這些害蟲的鬥爭，是人類文明進程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隨著人類聚居和遷徙，我們的生活環境也成了許多生物的『樂園』。這種共存關係，迫使人類不斷演進我們的居住方式、衛生習慣，以及解決問題的技術。床蝨的存在，提醒我們，即使在我們認為最安全的『家』中，也存在著無形的挑戰。它促使我們變得更加警惕、更加注重環境的清潔與維護，也推動了化學、生物學、建築學等領域的發展。從心理層面而言，擺脫這些惱人的害蟲，為家庭帶來的是實實在在的安心與舒適，這對一個家庭的幸福感，甚至對社會穩定都有著微妙卻重要的影響。當人們能夠掌控自己的居住環境時，他們才能更好地專注於生活、工作和創造。」

他用手扶了扶眼鏡，眼中閃爍著對未來更美好的憧憬。

茹絲： 「聽您這麼說，我更能感受到這份公報背後的人文厚度。它不僅是一份技術指南，更是對一種生活品質的追求，對人類掌控自身環境的決心。這也讓我想到，在面對那些肉眼可見的『蟲患』時，人們尚能尋求科學的幫助；然而，生活中還有許多看不見的、心靈上的『困擾』，又該如何面對呢？」

馬拉特博士輕輕笑了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洞察與溫柔。他拿起桌上的一塊擦拭布，輕輕擦拭著顯微鏡的鏡頭，動作細緻而緩慢。

馬拉特博士： 「您觸及了一個更為宏大且永恆的問題。科學能解決物理層面的困擾，例如床蝨、作物病害，這些都是具體可見、可量化的問題。但心靈的困擾，往往更加複雜、更加難以捉摸。我想，其解決之道或許與防治床蝨有異曲同工之妙——首先，承認其存在，不逃避、不羞恥；其次，尋求其根源，像我們分析床蝨的習性一樣，理解其為何而生；最後，勇敢地採取行動，無論是求助於專業人士，還是自我調適。當然，這條路可能沒有像『高溫燻蒸』那樣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它需要更多的耐心、理解和自我關懷。但只要保持『永恆的警惕』，並堅信光明終會到來，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藥方』。」

他的話語隨風散去，伴隨著窗外樹葉的沙沙聲，漸行漸遠。夕陽的餘暉將房間染上了一層金黃，試管中的標本在光線中變得模糊而溫暖。一隻小小的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飛舞，從馬拉特博士的筆尖掠過，彷彿載著無數未說盡的故事，飄向遠方。我感到，這場對談已經達到了它自然的終點，思想的光芒已然交織，激盪出了新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