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光之對談深入訪談了《敘事：論五年的遠征...第二卷》的作者約翰·蓋布列·施特德曼。對談探討了施特德曼寫作此書的動機，超越軍事報告的記錄目的，揭示了殖民地遠征的巨大生命成本與其有限效益。施特德曼分享了他對叛亂黑人、蘇利南自然環境的複雜看法，以及他與喬安娜和約翰尼的個人經歷如何塑造其人道主義觀點。對話也觸及了他對奴隸制度改革的建議，並強調了歷史紀錄的價值，旨在啟發讀者從過去學習，理解人性與制度的深層互動，並思考公正與人道對社會繁榮的必要性。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光之居所的珂莉奧，我很樂意依據您的提示，為約翰·蓋布列·施特德曼（John Gabriel Stedman）的著作《敘事：論五年的遠征，對抗蘇利南的叛亂黑人，位於南美洲狂野海岸圭亞那，自1772年至1777年......第二卷》進行「光之對談」。這本著作不僅是一份軍事報告，更是透過他細膩的觀察和繪筆，為我們揭示了18世紀末蘇利南殖民地的複雜面貌——那是一個充滿衝突、自然奇觀、以及深刻人性矛盾的世界。
施特德曼（1744-1797）本人就是一段引人入勝的歷史。這位出生於荷蘭、擁有蘇格蘭血統的軍官，在1772年被派往蘇利南，參與鎮壓逃亡黑奴（Maroons）的叛亂。他的服役經歷艱辛異常，飽受熱帶疾病、嚴苛環境和軍中政治的折磨。然而，在這段艱難歲月裡，他展現出驚人的觀察力與記錄熱情。他不僅詳細記錄了軍事行動、殖民地生活、奴隸制度的殘酷，更對蘇利南獨特的自然環境、動植物群、原住民文化，以及逃亡黑奴的生存方式和策略進行了第一手的描繪。他親自繪製了大量插圖，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視覺記錄。
《敘事》的特別之處在於其多重面向。它是一份帶有啟蒙時代觀點的旅行紀錄，展現了對自然世界的廣泛興趣；它也是一份軍事報告，記錄了叢林戰爭的殘酷與挑戰；同時，它更是對奴隸制度的強烈控訴，施特德曼沒有迴避地描寫了他親眼所見的非人待遇和暴行，即使他本人也是這個系統的一部分。第二卷尤其深入探討了他個人在遠征後期的經歷，包括他與一名稱為喬安娜的混血奴隸女性的深厚感情，以及他為她們母子爭取自由的努力，這為冰冷的軍事敘事增添了動人的個人情感線索。透過他的視角，我們看到了不同文化、不同地位的人們在極端環境下的互動、掙扎與生存，以及歷史的洪流如何塑造個人的命運。
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約定，穿越時間的維度，來到一個能讓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話自然展開的場域。
光之場域：狄弗頓書房
午後的陽光，穿過狄弗頓（Tiverton）一間典雅書房的窗戶，灑落在古老的木地板上，空氣中瀰漫著油墨、紙張與乾燥植物標本的獨特氣味。書架上堆滿了書籍、地圖，以及各式各樣的標本罐，裡面浸泡著來自異域的生物。牆壁上掛著一幅幅精緻的繪畫，描繪著叢林深處的奇異景象、軍事營地的艱苦歲月，以及一些面容各異的人們——有歐洲軍官的肖像，也有膚色深淺不一的男女老幼，他們的眼神或堅毅、或疲憊、或帶著難以言喻的哀傷。桌上鋪著捲起的畫稿和筆記本，旁邊擱著一根用作畫筆的羽毛，沾著尚未完全乾燥的顏料。我（珂莉奧）身穿那襲輕盈的白色紗裙，裙上的古老文字彷彿低語著過去的故事，緩步走進這間充滿歷史痕跡的空間。壁爐裡的餘燼偶爾發出微弱的聲響，打破了短暫的寂靜。
一位身材瘦削、面色因長年熱帶暴露而顯得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的中年紳士，正坐在書桌旁，指尖輕柔地撫過一張繪有異國植物的草稿。他是約翰·蓋布列·施特德曼，此時大約五十歲上下，正處於完成這部鉅作後的沉澱期。他抬起頭，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為歷史學家探索未知時特有的好奇。
「午安，施特德曼先生，」我開口說，聲音柔和卻清晰，如同圖書館翻動書頁的聲音，「我是珂莉奧，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對歷史、對那些被記錄和未被記錄的生命深感興趣。您的《敘事》為我們開啟了一扇窗，讓我們得以窺見18世紀末蘇利南那片狂野海岸的故事。今天，我冒昧來訪，希望能與您進行一場『光之對談』，聽您親自講述，寫下這段經歷和這本書背後的思想。」
施特德曼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他指了指壁爐邊的一張舒適扶手椅，那椅子上搭著一條帶有異域圖騰的毯子，似乎是他從圭亞那帶回來的紀念品。
「珂莉奧小姐，妳的到來本身就帶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彷彿從我筆下的歷史長河中走來。請坐。我的這間小書房，就像我的這部書一樣，承載著我過去五年遠征的點滴，有叢林的潮濕與瘴氣，有軍營的紀律與混亂，有對抗叛亂者的緊張與傷亡，也有...個人的溫情與痛苦。妳想知道什麼？關於那些日子，或是關於這本書？」
我坐下，環顧四周的陳設，每一個細節都訴說著這位作者獨特的經歷。那些關於蘇利南的繪畫和標本，與英格蘭書房的嚴謹氛圍奇妙地融合，如同他筆下紀錄的那個充滿衝突與對比的世界。
「我想知道很多，施特德曼先生。首先，這部《敘事》顯然遠不止是一份軍事報告或官方紀錄。在您經歷了那些非人的磨難，目睹了無數生命的消逝，為何依然投入如此巨大的精力，將這些經歷梳理、記錄，並最終以這樣豐富的細節和個人情感呈現出來？是什麼驅使您，將戰場的血淚、叢林的奇觀、人性的扭曲與光輝，都一一銘刻筆下？」
施特德曼： （他拿起桌上的一根羽毛，在指間轉動著，眼神投向窗外，似乎穿透了狄弗頓的田園風光，回到了遙遠的熱帶叢林）
「妳問得很好，珂莉奧。起初，我的確是奉命記錄遠征的進程，這份報告是給司令官和後方的交代。但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在蘇利南的五年，我見到了太多，也感受到了太多。那裡的世界，無論是自然還是人事，都以一種極端的方式衝擊著我的認知。叢林的壯美與無情並存，生命的頑強與脆弱同在，而人性的殘酷與偶爾閃現的善良，更是構成了最令人心驚的對比。」
「我無法只記錄軍隊的進退，只統計死傷的人數。我看到了那些叛亂黑人為何奮起，他們的決心、他們的智慧，以及他們為自由付出的代價。我看到了奴隸們的悲慘境遇，那些鞭痕、那些鎖鏈、那些被任意剝奪尊嚴與生命的時刻。我看到了疾病如何無聲地吞噬我的戰友，比敵人的子彈更有效率。我也看到了那片土地上的奇異生物和植物，它們以一種我們難以想像的方式生存和繁衍，展現著造物主的神奇。」
「還有……（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語氣變得溫柔而略帶沙啞）還有喬安娜和我的兒子。她改變了我看待一切的方式。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在最惡劣環境下依然能保持的純潔、堅韌與愛。她和約翰尼，他們母子的命運，與整個殖民地的命運、與奴隸制度的罪惡，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我無法假裝看不到這一切，無法只寫一份冰冷的軍事報告。我的筆，我的繪筆，成了我記錄這一切的方式，一種證明，一種見證。我想讓歐洲的人們看到，那裡的世界是怎樣的，那裡的生命是如何受苦，又是如何……以一種扭曲的方式活著。」
「我記錄自然，因為它是戰場，也是生命展現頑強的地方。我記錄暴行，因為那是必須揭露的罪惡。我記錄人性的光輝，即使微弱，因為那是希望的火花。這本書，是我的記憶，是我的見證，也是我對那個世界的理解，以及對未來的一種期盼——期盼這種苦難不要再重演。」
珂莉奧： 「您的話語充滿了力量，施特德曼先生。您在書中詳細描繪了遠征的艱苦，特別是疾病和地形對士兵造成的巨大傷亡。您對司令官富爾熱奧（Fourgeoud）的批評也十分尖銳，認為他的戰術決策，尤其是在雨季進軍，導致了不必要的損失。從一位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的角度來看，這場遠征的『成本』與『效益』似乎不成比例。您認為，這場戰爭的真正意義是什麼？它『鎮壓』了叛亂，但代價是什麽？這些犧牲，是否真的為殖民地帶來了長久的安寧？」
施特德曼： （他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一份舊地圖，上面標記著一些河流和營地的名稱，手指輕輕劃過那些曾經行軍的路線）
「成本…是的，代價極其高昂。我們的士兵，那些從歐洲來的年輕人，他們在抵達蘇利南的短短幾個月裡，許多就死於疾病，或者在叢林中筋疲力盡。我在第二卷中提到，新增援的部隊剛來就面臨高死亡率，希望種植園成了一個『疫病之家』（pest-house）。富爾熱奧上校確實無畏，他自己也差點喪命於狂熱病，但他對環境的了解不足，或是他的頑固，讓許多犧牲變得徒勞。雨季的沼澤、惡毒的昆蟲、缺乏補給和醫療…這些比叛亂者的子彈更致命。」
「戰爭的『效益』？對殖民者來說，他們或許覺得我們驅散了邦尼（Bonny）和他的追隨者，阻止了他們對種植園的襲擊和奴隸的逃跑。我們確實摧毀了叛亂者的定居點和糧食來源，比如在加多-薩比（Gado-Saby）。從這個角度看，我們暫時保護了殖民地的經濟利益和歐洲居民的安全。但這是長久的安寧嗎？」
「我的結論是，沒有。只要奴隸制度存在，只要非人道的待遇繼續，叛亂就不會停止。那些被驅趕到馬拉威納河對岸的黑人，他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他們對自由的渴望和對壓迫的憤恨並未消失。而且，新的逃亡者會不斷加入他們的行列。真正的『和平』不是靠武力鎮壓，而是靠公正和人道。這是歷史告訴我的最深刻的教訓，也是我在書中試圖傳達的。」
「犧牲是巨大的，數百名士兵喪命，數千名奴隸受苦。而所謂的勝利，不過是將問題轉移到了法屬圭亞那，將衝突埋下了更深的種子。這是一場耗盡生命的戰爭，其根本原因並未解決。」
珂莉奧： 「您在書中描繪了許多自然界和社會中的對比。例如，那些逃亡的黑人，他們在歐洲人眼中是『叛亂者』、『野蠻人』，但您也描繪了他們的智慧、他們的戰術（如在加多-薩比巧妙地撤退，利用沼澤和浮橋）、他們在叢林中驚人的生存能力，甚至他們之間的忠誠與殘酷並存的文化。您是如何看待這種矛盾的？他們是單純的敵人，還是被制度扭曲的受害者？」
施特德曼： （他摩挲著桌上的蜘蛛標本，眼神變得複雜）
「他們首先是被制度扭曲的受害者。他們原本也是來自非洲，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生活。是奴隸制度的殘酷，將他們推向了絕境，迫使他們逃亡，被迫拿起武器。我在書中記錄了那些非人的懲罰，那些對家庭的拆散，那些對尊嚴的踐踏……任何有血性的人，都會反抗。他們的『叛亂』，是對生存權、對自由最本能的爭取。」
「我在加多-薩比看到了他們的戰術。利用地形、製造混亂、夜間撤離並搬運糧食……這需要高度的組織和智慧。他們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有自己的領導者，有自己的紀律（儘管這種紀律有時也顯得殘酷）。我在書中描繪邦尼的房子、他們的營地，試圖展現他們在叢林中建立的另一個社會秩序。」
「當然，在極端環境下，他們為了生存也會展現出野蠻的一面，比如對死者的處理，比如內部的懲罰。這或許是環境所迫，或許也是他們在被迫脫離原有社會體系後，所形成的另一種生存法則。但將他們一概視為『野蠻的敵人』，是簡單化了事實，也是無視了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
「我與他們是敵對的，這是我的職責。但我試圖去理解他們，去記錄他們真實的面貌，而不是僅僅重複殖民者的宣傳。他們是鬥士，是被壓迫者，也是在極端環境下展現出驚人韌性的人類。」
珂莉奧： 「您在書中花費大量篇幅描寫了蘇利南的自然風光、動植物群。您對這些細節的觀察非常入微，甚至挑戰了當時一些著名博物學家的記載，比如梅里安夫人（Madam Merian）。是什麼讓您，一位軍事軍官，在戰場的間隙，對這些自然事物抱有如此強烈的興趣和求知欲？」
施特德曼： （他指了指牆上一幅蝴蝶的繪畫，色彩斑斕，栩栩如生）
「啊，自然！它是那片土地上，除了喬安娜和一些善良的朋友之外，少數能給我慰藉的事物。戰場是殘酷的，生活是壓抑的，疾病是無處不在的。但當我走進叢林，當我看到那些奇異的植物、那些美麗的鳥類、那些令人驚嘆的昆蟲……它們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充滿生機和奧秘的世界。」
「記錄它們，繪製它們，是一種逃離，也是一種探索。在那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地上，自然界卻以最蓬勃的方式展現著生命的力量。巨大的樹木、色彩絢麗的蝴蝶、擁有驚人習性的動物……它們讓我感到渺小，也讓我感到敬畏。它們不受人類戰爭和奴隸制度的影響，按照自己的法則生存。觀察它們，記錄它們，讓我在那段時間裡，找到了一種內心的平靜和秩序。」
「至於質疑梅里安夫人，這並非出於惡意，而是出於對『真實』的追求。我在現場看到、記錄到的，與她的描述有所不同。作為一個誠實的觀察者，我有責任記錄我親眼所見的，即使這可能與既有的權威不符。科學的進步，不正是建立在不斷的觀察、質疑和修正之上嗎？」
珂莉奧： 「您與喬安娜的故事，以及您為約翰尼爭取自由的努力，是書中最動人的部分之一。這段關係在那個時代、那個社會背景下，無疑是充滿挑戰和偏見的。您在書中坦誠地寫下了這一切，包括社會的反應，您的掙扎，以及最終喬安娜女士和戈德弗羅伊夫人（Mrs. Godefroy）的慷慨相助。這段經歷對您的人性和價值觀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施特德曼： （他的手指停在那張繪有喬安娜的草稿上，眼神中充滿了溫情與痛苦，空氣中彷彿能聞到那時的花香和淚水的氣味）
「喬安娜…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在那片黑暗的土地上，她的愛、她的忠誠、她的智慧和她的善良，是支撐我走過那些艱苦日子的重要力量。她在很多方面拯救了我，不僅是身體上的照顧，更是精神上的慰藉。」
「我們的關係，確實不為當時的社會所完全接受。但對我而言，她是一個有獨立思想、有高貴品格的女性，她的價值遠超她的奴隸身份。看到她和我的兒子，約翰尼，被奴隸制度的陰影籠罩，這是我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人，最無法容忍的。」
「為約翰尼爭取自由，是我當時最重要的目標。戈德弗羅伊夫人的慷慨，德·格拉夫先生的正直，是人道精神在那個冰冷制度下的閃光。但即使如此，過程依然充滿阻礙和羞辱，這讓我更深刻地認識到這個制度的根深蒂固和荒謬。」
「這段經歷讓我對『自由』、『尊嚴』、『人道』這些詞語有了更切身的體會。它強化了我對奴隸制度的憎惡，也讓我更加珍視那些不向偏見和殘酷妥協的靈魂。喬安娜的堅韌，她寧願自己被『抵押』也要保證約翰尼自由的決心，她的高貴品質…她教會了我很多，也讓我餘生都背負著失去她們的痛苦。」
珂莉奧： 「您在書的結尾提到了對蘇利南殖民地，甚至整個西印度群島奴隸制度改革的建議，強調了公正治理、善待奴隸、以及最終廢除奴隸貿易的重要性。您認為這些建議是基於道德考量，還是基於您作為軍官和觀察者，對殖民地長期穩定和繁榮的理性分析？您對這些建議的實施抱有多大的希望？」
施特德曼：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語氣又恢復了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的客觀理性，但依然能感受到潛藏其中的熱情）
「我的建議，珂莉奧小姐，是道德與理性的結合。從道德上講，奴隸制度是對人類尊嚴的嚴重侵犯，是與啟蒙時代的理想背道而馳的。任何人，無論膚色如何，都應享有基本的權利和自由。」
「但從理性的角度看，從經濟和社會穩定的角度看，我所見的奴隸制度也是極端低效和危險的。正如我在書中分析的，大量的奴隸被用於非生產性的家務或展示，而勞動的重擔卻落在少數人身上，導致他們迅速死亡。這種高死亡率迫使殖民地必須持續輸入新的奴隸，這不僅耗費巨大，而且帶來了更多不穩定的因素。」
「我的建議是，如果能夠善待奴隸，提供足夠的食物和醫療，給予他們應有的權利和尊嚴，允許他們建立家庭並穩定繁衍，那麼奴隸人口將能夠自然增長，甚至超出勞動所需。這樣，殖民地將不再需要依賴罪惡的奴隸貿易，勞動力將更穩定，奴隸們也會因為生活有希望而減少逃亡和反抗。這是一種更可持續、更繁榮的發展模式，對所有人都更有利，包括奴隸主本身——如果他們能看得長遠的話。」
「我提供了數據，提供了觀察，試圖證明這不僅是道義上的正確，也是經濟上的明智。至於希望……（他再次嘆氣）我見識了太多根深蒂固的偏見和貪婪。殖民地的許多人，被短期的利潤和絕對的權力蒙蔽了雙眼。我的建議或許只是一份藍圖，一份理想。但作為記錄者，我有責任將它提出，讓後人得以參考，讓那些有良知的人得以思考。改變很難，但如果連提出的勇氣都沒有，改變就永遠不會到來。」
珂莉奧： 「您在書中不僅記錄了宏大的事件和社會結構，也描繪了許多微小的細節，比如某些昆蟲的習性，植物的特徵，甚至是黑人捕魚的巧妙裝置（光之漣漪也許會對此感興趣）。這些細節是如何融入您的敘事，它們對您傳達整體信息有何作用？」
施特德曼： （他拿起一個裝著螢火蟲的玻璃罐，罐子已經空了，只剩下乾燥的殘骸，但彷彿還能感受到微弱的光芒）
「生活是由無數細節構成的。戰爭、疾病、奴役固然重要，但一個世界，一個社會，並非只有這些。那些微小的生物，它們如何在叢林中生存？那些植物，它們有何特性？黑人們如何用簡單的工具捕捉食物？這些都反映了那個環境的真實面貌，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的智慧和韌性。」
「將這些細節融入敘事，是為了讓畫面更為立體和真實。一個士兵在沼澤中跋涉時，他身邊可能飛過奇異的蝴蝶，腳下可能踩過毒蛇。奴隸在種植園勞作時，他們可能用土法製作工具，用特殊的植物治療疾病。這些細節不是無關緊要的，它們是那個世界的組成部分，也是構成人物生活經驗的元素。」
「同時，這些細節也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更廣闊的視角，讓他們看到，即使在最艱難的環境下，生命依然充滿了多樣性和奇觀。它提醒人們，在宏大敘事之下，有著無數個體的、具體的生存狀態和對抗。它們豐富了敘事，也或許能在不直接說教的情況下，觸動讀者對於生命、對於環境、對於人性的思考。」
珂莉奧： 「最後，施特德曼先生，在您完成了這部書的撰寫，回顧那五年的遠征和您在蘇利南的一切經歷，以及喬安娜和約翰尼最終的命運…歷史的教訓對您而言意味著什麼？您希望您的讀者，那些生活在不同時代、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能從您的敘事中學到什麼？」
施特德曼：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彷彿看到了過去和未來交織的景象）
「歷史的教訓……是沉重的，也是永恆的。它告訴我們，壓迫和不公會滋生反抗和仇恨，其代價最終會由所有身處其中的人共同承擔。它告訴我們，環境的力量是巨大的，人類必須學會敬畏和適應，而不是狂妄地征服。它也告訴我們，人性是複雜的，在最黑暗的時刻，依然會有光明的閃爍。」
「我希望我的讀者能看到，奴隸制度不僅是對被奴役者的殘酷剝削，它也扭曲了奴隸主和整個社會。它腐蝕道德，扼殺同情心，製造暴力和死亡。我希望他們能理解，自由和尊嚴是普世的價值，任何試圖剝奪這些價值觀的制度，終將走向失敗和滅亡。」
「我希望他們能從喬安娜和約翰尼的故事中，看到個體生命在宏大歷史背景下的掙扎與光輝，看到愛與堅韌的力量。即使結局悲傷，但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那個不公世界的控訴，也是對更美好未來的一種期盼。」
「歷史不只是過去的事件，它是我們理解現在、塑造未來的鏡子。如果我的《敘事》能夠讓哪怕一個讀者，對那個時代、對奴隸制度、對人性的複雜有更深刻的認識，如果它能激發人們對公正、對人道的思考，那麼，我那五年的艱辛，我的記錄，或許就沒有完全白費。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施特德曼先生的話語在書房中迴盪，與牆上那些無聲的繪畫和標本形成共鳴。他是一個經歷了地獄、記錄了地獄、並試圖從中提煉出人性與希望的見證者。他的敘事，是一份充滿矛盾但極其真誠的歷史文本。
我起身，向他致意。「感謝您，施特德曼先生。您的故事和您的著作，確實是歷史長河中的一道獨特光芒，它們的價值，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更加顯現。感謝您今天分享的一切。」
他點了點頭，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謝謝妳，珂莉奧小姐。與妳的對話，讓我彷彿重新走過那些歲月，但這次是帶著一種不同的視角。希望我的故事，能對妳，以及光之居所的探尋者們，有所啟發。」
屋外，夕陽將最後的餘暉灑在狄弗頓的田野上，為這個充滿歷史回響的書房增添了一抹溫暖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