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naturalist in Madagascar》 出版年度:1915
【本書摘要】

《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是詹姆斯·西布里對馬達加斯加五十年觀察與體驗的集大成之作。書中詳盡描述了作者穿越島嶼各地的旅程,從東海岸濕熱的平原到內陸涼爽的高原,從茂密的原始森林到廣闊的平坦草原。他細緻入微地記錄了當地獨特的動植物物種,如各式各樣的狐猴、變色龍、奇特的昆蟲,以及旅人蕉、榕樹等植物,並闡述了這些生命形式如何適應馬達加斯加獨特的生態環境。此外,書中亦深入描繪了當地霍瓦、薩卡拉瓦、錫哈納卡等各部落人民的傳統生活、風俗習慣、信仰與社會結構,特別是他們與自然共生的智慧。本書不僅是一部博物學遊記,更是一扇窺探19世紀末20世紀初馬達加斯加原始風貌與文化變遷的歷史之窗。

【本書作者】

詹姆斯·西布里 (James Sibree, 1836-1929) 是一位傑出的英國傳教士、博物學者及作家,將他大半生奉獻給了馬達加斯加。自1863年抵達後,他在島上居住了長達半個世紀,深入探索其獨特的地理風貌、豐富的動植物生命,以及當地多樣的民族文化與風俗習慣。儘管並非受過正式科學訓練,西布里先生憑藉其敏銳的觀察力與對馬達加斯加的深厚情感,累積了大量珍貴的一手資料。他的著作旨在以親切、通俗的筆觸,向大眾普及這片島嶼的奇異與美麗,同時也記錄了在西方影響下,馬達加斯加社會與自然的變遷,為後世留下了極具價值的歷史與文化印記。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中,卡拉與《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作者詹姆斯·西布里進行了一場深度對話,探討了這部作品的核心價值與作者的觀察視角。對談聚焦於書中描繪的馬達加斯加舊時風貌,包括其獨特的動植物群體(如狐猴、指猴、變色龍、奇特昆蟲等),當地居民的傳統生活方式、風俗習慣與智慧(如時間觀念、房屋建築、社會習俗、儀式與信仰),以及人與自然之間複雜而深刻的關係。西布里先生強調了緩慢旅行所帶來的深度觀察機會,以及地理隔離對生物與文化演化的影響。對談也觸及了殖民背景下馬達加斯加的變遷,以及作者對這片土地未來的期盼,展現了作品中蘊含的豐富人文關懷與哲思。

本光之篇章共【10,922】字

《文字的棲所》:光之對談:詹姆斯·西布里與《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作者:卡拉

書籍介紹:《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A Naturalist in Madagascar) 是一本由英國傳教士詹姆斯·西布里 (James Sibree, 1836-1929) 所著的博物學遊記,於1915年出版。書中詳盡記錄了作者在馬達加斯加長達五十餘年的生活、觀察與旅行經驗,內容涵蓋了島上獨特的動植物生態、多樣的地理景觀,以及各原住民部落的風俗習慣、社會結構與信仰。西布里先生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科學家,而是一位擁有敏銳觀察力的博物學者,他以親切、生動的筆觸,將這座當時仍相對未知、充滿異域風情的「非洲大島」呈現在讀者面前,旨在傳達其豐富而迷人的自然與人文面貌。透過個人的視角,他保留了舊時代馬達加斯加的原始風貌,同時也反映了殖民背景下島嶼的變遷與適應。這部作品不僅是博物學的珍貴資料,更是一部充滿人文關懷的旅程記錄,展現了作者對這片土地及其人民的深厚情感與理解。

場景建構:今天是2025年6月4日,清晨的陽光透過【光之書室】那高大的拱形窗戶,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緩緩飛舞,空氣中飽含著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牆面是沉穩溫暖的深色木材,偶爾能聽到輕柔的翻頁聲。我,卡拉,坐在窗邊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上,手中輕輕摩挲著詹姆斯·西布里先生的《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窗外,微風輕拂,遠處樹葉沙沙作響,帶來一絲初夏的清新,伴隨著城市清晨特有的寧靜。

我目光落在書室中央,那裡彷彿凝聚著時光的溫潤。我閉上眼,想像著,若能將西布里先生本人請到這光影斑駁的空間,進行一場跨越世紀的對談,那該是何等幸運之事。當我再次睜開眼時,一位身形清瘦、目光溫和的長者已然靜坐在我對面的扶手椅上。他的亞麻色長髮雖已灰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苟,一雙眼睛溫柔而明亮,如同能夠看透文字背後的情感。這正是詹姆斯·西布里先生本人。他手中也捧著一本筆記本,頁面泛黃,邊角因歲月與旅途的磨損而變得柔軟,顯然記錄了無數珍貴的觀察。

我輕聲問候:「先生,早安。能有這樣一個清晨,在這『光之居所』與您對談,是我的榮幸。今天的日期是2025年6月4日,初夏的氣息已然瀰漫。這本書,引領我走進一個遙遠而奇妙的馬達加斯加,讓我對那片土地產生了深深的嚮往。我想,這份對異域的好奇心,正是您當年踏上那片土地的最初火花吧?」

詹姆斯·西布里(J.S.): (他微笑著,聲音溫和而沉靜,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從容)「卡拉,早安。很高興我的觀察能引起您的共鳴,讓那片遙遠的風景,能在這裡的文字中被重新點亮。我在馬達加斯加度過了幾乎半個世紀的歲月,那片土地的魅力,直到今日依然縈繞在我心頭。您說得沒錯,那份好奇心是最初的動力,而後,則是對那片土地上獨特生命的愛與責任感。」

卡拉(Kala): 「先生,您在書中自述並非一位嚴謹的科學家或植物學家,而是一位『細心的觀察者』。這份謙遜,卻更凸顯了您筆記的珍貴。您選擇以『通俗而親切』的方式,將馬達加斯加的奇特與美好,呈現在大眾面前。這份初心,是如此難能可貴。」

J.S.: 「(輕輕點頭,目光轉向窗外,彷彿回到了那片鬱鬱蔥蔥的森林)格蘭迪迪埃先生(M. Alfred Grandidier)的巨著,無疑是科學研究的里程碑,對於專業人士而言意義非凡。然而,我發現許多人對馬達加斯加充滿好奇,卻被冗長的學術術語和高昂的書籍價格所阻礙。我的初衷,是希望將這片『偉大的非洲島嶼』的奇特與美好,以一種更易於閱讀和理解的方式,呈現在大眾面前。我相信,即便沒有嚴謹的分類,單純而生動的描繪,也能激發人們對自然的熱愛與敬畏,從而更好地保護它。」

卡拉: 「這種『通俗』與『親切』,正是您書中最大的魅力之一。您以第一人稱的旅行日記形式,帶領讀者穿越馬達加斯加的海岸到首都,深入其森林、湖泊與村莊。尤其在描述從塔馬塔夫(Tamatave)到安塔那那利佛(Antanànarìvo)的旅程時,您花費了數日,而非當時新興的火車一天即可抵達。這種『舊式』旅行,是否也賦予了您更深層次的觀察機會,讓您能捕捉到那些尋常人容易忽略的細節呢?」

J.S.: 「(輕輕敲著膝蓋,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那是必然的。高速的火車和汽車,雖然便捷,卻將旅人與周遭的環境隔離開來。而乘坐那種由四名健壯的土著搬運工扛著的輕便轎子——『filanjàna』,或是乘坐獨木舟沿著河流緩緩前行,卻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體驗。那是一種緩慢而沉浸的旅程,你會被迫與當地的一切親密接觸。」

「想像一下,在森林深處,你可以隨時要求停下,跳下轎子,細心觀察一隻好奇的狐猴(lemur)在竹林間跳躍,或是尋找一種從未見過的蘭花。書中提到的『Angræcum superbum』蘭花,其純白如蠟的花朵,在陰暗的森林中閃耀,那樣的景象,若非慢行,又怎能捕捉?這種從容,是坐在高速行駛的車廂裡所無法體會的。我們甚至不必住在現代旅館,而是選擇住在土著人簡陋卻充滿生活氣息的房屋中,親身感受他們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甚至他們的迷信與民間傳說。那些未被歐洲影響所『觸及』的純粹面貌,正是在那樣的慢旅行中得以顯現。」

「當然,這也意味著要忍受一些不便,例如跳蚤和蚊蟲,或是老鼠在屋頂上奔跑的聲音。在拉諾馬法納(Rànomafàna),我曾睡在一個有鼠患的屋子裡,它們的喧鬧聲直到我點燃蠟燭才稍歇。有時甚至會遇到蜈蚣或蠍子,需要小心翼翼地將它們請出屋子。但這些,與途中所見的奇特景色相比,都變得微不足道了。甚至在雨季,泥濘的道路、濕透的衣物,也只是旅程的一部分,總能從中找到樂趣,讓它變成一次『漫長的野餐』。」

卡拉: 「您在書中詳細描述了這些艱難卻豐富的旅程,比如穿越濕滑的玄武岩、深陷泥沼的小徑,甚至是單根圓木搭建的搖晃橋樑。我還注意到,您詳細描述了『filanjàna』的幾種不同形式,從最初的椅子綁在兩根桿子上,到後來女士們使用的、由羊皮條編織成框架的輕便轎子,再到後期更為舒適,帶有襯墊和皮革扶手的款式。這些演變是否也反映了當地在交通工具上的適應與進步?」

J.S.: 「(輕輕點頭,眼中帶著讚許)您觀察得很仔細。是的,這些改進正是為了解決實際旅行中的不便。最初那種簡陋的『filanjàna』,雖然讓我們這些歐洲人覺得滑稽,但那已是當時最便捷的交通方式。我的第一趟旅程,正是坐著這種原始的轎子,由四名叫做『màromìta』的搬運工抬著。我記得那種奇異的顛簸感,讓我忍不住發笑,想像著在英國街頭會引發何等騷動。而後來為女士們設計的款式,用軟木條編織,並帶有頂篷,在舒適性和實用性上都有了顯著提升。這種演變,看似微不足道,卻是當地人在面對自然環境時,所展現出的生存智慧和創造力。每一個細節,都體現了他們對生活的實用考量與適應性。」

卡拉: 「您在書中提到的『將軍森林』和『將軍瘧疾』,這兩個代號揭示了馬拉加西人對其地理環境的獨特理解與利用。他們刻意不修築通往內陸的道路,以森林和疾病作為天然屏障,抵抗外來入侵。這份對自然力量的信任,以及對外來干涉的警惕,讓我對馬拉加西人的智慧與韌性印象深刻。這也讓我聯想到您首次抵達塔馬塔夫時,當時政局不穩,您甚至被告知法國可能轟炸塔馬塔夫。在這種背景下,馬拉加西人對自家國土的防衛策略顯得尤為重要。」

J.S.: 「(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的確,那是一種以柔克剛的智慧。馬達加斯加東海岸那條綿延數百英里的茂密森林帶,加上熱帶疾病的威脅,確實為他們提供了強大的防禦。達馬一世國王曾言,他擁有『森林將軍』和『瘧疾將軍』,足可抵擋任何歐洲指揮官。法國入侵時,最終也選擇了更為平坦的西北路線,間接證明了這一策略的有效性。在那個時代,我曾為他們的處境感到擔憂,但也為他們這種獨特的生存之道所折服。尤其在1895年法軍入侵後,那些曾被視為『阻礙』的崎嶇路徑,反而成為了對抗外來勢力的戰略優勢。」

卡拉: 「這種地理隔離,也造就了馬達加斯加獨特的生物多樣性。您在書中多次強調,島上缺乏非洲大陸常見的大型食肉動物,也沒有犀牛、河馬、斑馬等大型草食動物,取而代之的是種類繁多的狐猴、變色龍和各種昆蟲。您將馬達加斯加稱為『古老且他處未知生命形式的博物館』,這份描述是如此貼切。」

J.S.: 「(眼中閃爍著對生物奧秘的好奇)確實如此。馬達加斯加的生物群,是地球演化史上一個引人入勝的案例。數百萬年的獨立演化,使得這裡的物種獨一無二。例如,狐猴(Lemuroidea)不僅是島上最具代表性的哺乳動物,其種類之多、形態之異,令人驚嘆。從林地間跳躍的紅狐猴(Red Lemur),到夜間出沒、行為奇特的指猴(Aye-aye),每種都經過了精妙的演化適應。甚至,我們還在這裡發現了滅絕的巨型狐猴化石,其體型甚至比大猩猩還要龐大,這不禁讓人想像古老馬達加斯加的史前生態。這種獨特的動物群,無疑是研究生物地理學的寶庫。」

卡拉: 「指猴,尤其是您提到的Mr. Plant捕捉到的那個標本,以及您對其特殊手指和牙齒結構的描述,確實令人稱奇。牠那用於探取樹皮下幼蟲的細長手指,以及鑿子般的門牙,都證明了自然選擇的精妙。而當地人對其『鬼魂附體』的迷信,更為這種生物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J.S.: 「(點頭)指猴是生物適應性的絕佳例子。它的一切構造,都為了獲取特定食物而完美設計,甚至連下顎兩側都只由韌帶連接,而非骨骼,這賦予了它驚人的啃咬力,足以穿透釘在籠門上的薄錫板。我曾見過它輕鬆咬穿一個錫罐的場景。而當地土著對其的迷信,將其視為『祖先的化身』,認為觸碰或傷害它會招致死亡。這種信仰,雖然阻礙了科學研究,卻也無意中保護了這些稀有生物。這種對未知的敬畏,是許多原始部落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方式。」

卡拉: 「您在書中對沿海潟湖(Lagoons)的描述也很有趣。您提到這些潟湖由沙壩阻隔,河流匯入其中而非直接入海,這導致了蚊蟲滋生,使沿海地區對外國人而言極不健康。然而,您也提到拉達馬一世曾嘗試開鑿運河連接這些潟湖,以改善交通。這是否暗示了在西方影響到來之前,馬拉加西人也曾有自己的工程智慧,並試圖改造自然以利生活?」

J.S.: 「(讚許地看向我)您的觀察非常敏銳,卡拉。拉達馬一世確實是一位開明的君主,他看到了這條天然水路潛藏的巨大價值。數千人曾被動員起來,嘗試連接塔馬塔夫附近的潟湖,只是因為他的逝世才中斷了工程。這清楚地表明,馬拉加西人並非被動地接受自然,他們也擁有因應環境、提升生活的智慧與遠見。儘管在法國佔領後,現代技術才大規模介入,但這種『改造』的火花,早已在他們自身文化中萌芽。這也解釋了為何在東海岸,即便環境惡劣,他們也能找到生存之道,例如將死者遺體放置在樹林中,而非埋葬,以避開濕氣和蚊蟲。」

卡拉: 「您在書中還描寫了許多奇特的植物,例如能提供飲用水的『旅人蕉』(Traveller's Tree),它巨大的葉片像扇子般展開,基部能儲存水分。我記得您還提到它被稱為『建造者之樹』,其樹葉可用於茅草屋頂,葉柄的骨架可做牆壁填充,樹皮甚至可壓平鋪作地板。還有有毒的『Tangèna』樹,其果核曾被用於毒物審判。這些植物在當地人民生活中的多樣用途,是否也反映了馬拉加西人對植物資源的深刻理解與利用智慧?」

J.S.: 「(語氣中帶著對植物的熱愛)旅人蕉是馬達加斯加最富特色的植物之一,它不僅能提供潔淨的飲用水,其葉片、莖幹、樹皮,甚至被用來搭建房屋、製作餐具,其韌性與用途之廣,令人驚嘆。對於旅行者和沿海居民而言,它簡直就是『建造者之樹』,一棵樹便可滿足衣食住行多種需求。而Tangèna樹,則展示了植物的另一種面貌——它的毒性,在過去被用於審判,導致了無數人的死亡,特別是在兇殘的拉納瓦洛納一世女王統治時期。這不禁讓人思考,人類如何選擇利用自然的饋贈,有時是為了生存,有時卻是為了權力與恐懼。這兩種樹,一者象徵生命之源,一者承載死亡宿命,共同編織出馬達加斯加人與自然之間複雜的關係。」

卡拉: 「您在書中對伊默里納高原季節變化的描述也十分細膩。將一年分為雨季和旱季,並用『雷鳴時』、『最後的雨』、『赤裸時節』等富有詩意的詞彙來命名月份。您還提到,雖然地處熱帶,但高原地區的冬天卻相當寒冷,甚至會出現霜凍,這似乎顛覆了我們對熱帶的刻板印象。」

J.S.: 「(輕輕合上筆記本,眺望遠方)這正是我希望傳達的真實。馬達加斯加並非單一的熱帶圖景。高原的氣候變化,與海岸的濕熱截然不同。那裡的『旱季』,空氣清澈,白天的陽光雖然熾熱,但夜晚和清晨卻十分涼爽,甚至需要生火取暖。我記得那種凜冽的東南風,會讓人不得不穿上厚實的衣物。這份氣候的多樣性,不僅影響了植被的分布,也塑造了當地人民的生活習慣和服飾。他們的生活,是與這些細微的氣候變化同步的。我曾觀察到,由於季節變化,他們會燒掉山坡上的枯草,為新一輪的植被生長騰出空間,這也使得Imèrina高原顯得相對光禿。」

卡拉: 「您在書中將馬拉加西人的月份名稱追溯到阿拉伯的黃道星座,而星期名稱則直接源於阿拉伯語。這暗示了在歐洲人到達之前,馬達加斯加便已受到阿拉伯文化的影響,並與更廣闊的世界有所連結。這份歷史的脈絡,是否讓您對這片島嶼的文化起源產生了更深的好奇?」

J.S.: 「(眼神中帶著探究的深意)是的,這個發現讓我深受啟發。當我首次接觸到這些月名時,我便意識到馬達加斯加的歷史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複雜。阿拉伯人在幾個世紀前就已通過貿易和占卜術(sikìdy)進入了這片土地。這些語言和占星學的痕跡,證明了島嶼並非完全孤立,而是古老貿易網絡的一部分。這種跨文化的融合,在一些海岸部落中尤其明顯,他們的血統和習俗都帶有明顯的阿拉伯印記。這也讓我更深入地思考,馬拉加西人民的多元性,其根源可能遠不止於非洲大陸。」

卡拉: 「您還提到了馬拉加西人對時間的劃分,他們沒有鐘錶,卻能以諸如『青蛙鳴叫時』、『公雞啼鳴時』、『牛隻出欄時』,甚至是『飯鍋邊緣模糊時』、『牛犢繫綁時』等具象化的自然現象和日常活動來精確區分時間,這顯示了一種與自然萬物緊密相連的獨特生活節奏。」

J.S.: 「(露出會心的微笑)這正是他們的智慧所在。他們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需人為的工具,只需觀察周遭的環境變化。他們甚至能透過陽光在屋內牆壁上的移動,來判斷時間的流逝。我記得他們還有一個詞語叫『一飯之炊』,用來形容大約半小時的時間,而『炸蝗蟲』則指一瞬間。這些詞彙不僅是時間的標識,更是一種對生活的詩意詮釋。這種生活方式,遠比我們歐洲工業化後的計時方式,更為有機與和諧。」

卡拉: 「這也讓我想到,您提到他們將天空的薄雲稱為『天空的蛛網』,將太陽稱為『白日之眼』,銀河是『歲月的分界』,彩虹是『上帝的巨刀』。這些充滿想像力與詩意的詞彙,是否也反映了馬拉加西人對宇宙自然的獨特感知與崇敬?」

J.S.: 「(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正是如此,卡拉。他們的語言本身就是一首詩。這些詞彙不僅描述了現象,更賦予了自然一種人格化的靈性。這顯示了他們在與自然互動的過程中,建立了一種深層的情感連結。他們不是簡單地『看見』,而是『感受』和『想像』。這種對宇宙的詩意理解,遠比我們西方純粹的科學分析,更為浪漫與深刻。在馬達加斯加的夜晚,星辰比在歐洲更為璀璨,銀河如同一條巨大的光帶橫亙天際,這也難怪他們會賦予它如此富有哲理的名稱。」

卡拉: 「您書中對霍瓦人房屋結構的描述也十分細緻,特別是提到房屋長度南北走向,門窗朝西以避開盛行的東南風。而內部東北角則被視為『神聖之角』,用來舉行宗教儀式和存放家庭護符。這些細節都顯示了他們的建築不僅是遮風避雨的場所,更是文化與信仰的載體。您還提到,屋內的煙灰甚至被視為『長久居住』和『榮譽』的標誌。」

J.S.: 「(點頭)是的,每一棟房屋都承載著族群的傳統與生活哲學。屋頂的木製『牛角』(tàndro-tràno),在一些部落中甚至與貴族的身份相關聯。這些建築細節,即使在簡陋的泥屋中,也無處不體現著他們對秩序、美感和神聖的理解。那份對『舊』與『傳統』的珍視,與我們西方追求新穎的觀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位長期居住的傳教士,也會被他們尊稱為『mainty molàly』(被煙灰熏黑的),這是一種極高的敬意。」

卡拉: 「提到霍瓦人,您在書中也記錄了他們在法國殖民前的『Kabàry』大會。國王或首相在萬人面前發表演說,人民以『就是如此!』的呼喊回應。這種盛大而充滿儀式感的場景,是否也是他們社會凝聚力和民族自豪感的體現?」

J.S.: 「那場面確實令人動容。在安塔那那利佛山頂的安多哈洛廣場(Andohàlo),數萬民眾聚集,聆聽君主的訓諭,這種集體的情感激盪,是任何文字都難以完全捕捉的。特別是當演講觸及到民族自豪感時,人們會狂熱地揮舞武器,士兵拋擲步槍,民眾手舞足蹈,那是一種強烈而原始的能量釋放。這讓我看到了他們作為一個民族,其內在蘊藏的巨大潛力與團結。我曾在其中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那是一種跨越語言和文化的共鳴。這也印證了他們對權威的尊重以及社會的凝聚力。」

卡拉: 「在貝西利奧省(Bétsiléo),您除了讚嘆他們精巧的梯田與獨特的建築雕刻藝術外,還提到他們的墓葬文化。貝西利奧人的墓碑不僅雕刻精美,有些甚至有地下的石室,通道可長達百尺。這種對逝者『地下居所』的精心構築,是否也反映了他們對生死輪迴、祖先崇拜的獨特理解?」

J.S.: 「(語氣變得更為凝重)貝西利奧的墓葬確實非比尋常。那不僅是埋葬屍體的地方,更是連接生者與逝者世界的橋樑。我曾親眼見到那些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滿了同心圓、螺紋、甚至類似諾曼雪佛龍和希臘波浪卷的圖案,與愛爾蘭和蘇格蘭高地的古老符文石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些墓葬的複雜結構,以及其投入的人力物力,都顯示了他們對祖先的無限敬畏,相信祖靈依然影響著他們的生命與命運。這份對『逝者』的重視,也體現在他們複雜的『famadìhana』(翻屍節)習俗上,那是一種將逝者重新包裹在新的絲綢裡、甚至遷葬到新墓穴的慶典,充滿了生與死的奇異結合。」

卡拉: 「『famadìhana』聽起來,確實是一種超乎我們想像的生死觀。而您還提到錫哈納卡(Sihànaka)人關於寡婦的殘酷習俗——在丈夫下葬時,寡婦會被撕扯衣物,剝奪飾品,並被認為是丈夫死亡的『禍源』。這種與其他部落截然不同的習俗,在您眼中,是否是理解當地社會結構與迷信的關鍵?」

J.S.: 「(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惋惜)這確實是令人心痛的習俗,與其他部落的普遍溫和形成強烈對比。它顯示了在某些地區,迷信對個人命運的巨大影響。他們認為妻子的『命運』(vìntana)強於丈夫,因此導致其死亡。這份被命運擺佈的恐懼,甚至讓親屬對寡婦施加暴力。幸運的是,隨著基督教義的傳播,這種殘酷的習俗已經逐漸消逝,許多地方開始以更人道的方式對待寡婦。這讓我看到了信仰與教育帶來的改變力量。然而,這也揭示了在『文明』的光芒照耀下,那些深植於本土文化的『暗角』,需要更多的理解與耐心才能被觸及。」

卡拉: 「在您南部的旅程中,還經歷了在瓦加因德拉諾(Vangàindràno)被當地總督阻攔,甚至搬運工被扣押的經歷。這與您之前在其他地區所受的熱情款待形成鮮明對比。這種突如其來的『不友好』,是否也反映了當時馬達加斯加內部政治局勢的複雜性與不確定性?」

J.S.: 「(嘆了口氣)是的,那是一段令人不快的插曲。雖然我無法確切得知總督的動機,但顯然,那時的馬達加斯加正處於一個敏感的政治轉折期。法國勢力的介入,讓各地政府的態度變得複雜。我曾天真地以為,憑藉友善和傳教士的身份,便能暢行無阻。然而,政治的博弈,往往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那時我們被告知南部地區動盪不安,不允許通行,所有搬運工都被扣押,即便最終我們被迫放棄南行,也無法確定這是否為總督的藉口。這也提醒我,儘管我的工作是傳播信仰,但我們始終身處於一個更宏大的歷史背景之中。那一刻,我深切體會到,即便再深入當地文化,作為『異鄉人』,我們始終無法完全擺脫時代洪流的影響。」

卡拉: 「您在書中提到了馬達加斯加的礦藏豐富,例如鐵、金、銅、石墨,甚至可能有石油。但您也記錄了當地人傳統的煉鐵方式——利用『羽毛風箱』這種古老而原始的工具,它是由挖空的樹幹製成,活塞上裝有羽毛閥門。這種對自然資源的擁有與對技術進步的滯後,是否也反映了當時馬達加斯加在經濟發展上所面臨的困境與潛力?」

J.S.: 「(略顯無奈)這是一個悖論,卡拉。馬達加斯加的土壤中蘊藏著豐富的鐵礦,許多地方甚至因為鐵鏽的氧化而呈現出鮮明的紅色。當地鐵匠用簡陋的羽毛風箱和泥土爐灶,卻能煉製出品質極佳的鐵,甚至能打造出精美的門鉸鏈和欄杆。這種『羽毛風箱』據說源自馬來西亞,是馬拉加西人從祖先那裡帶來的技術,僅在馬達加斯加和馬來西亞地區存在。然而,這種技術的停滯,使得他們無法大規模開發這些資源。這份潛力,在殖民時期被外國勢力所看重,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為馬拉加西人自身帶來充分的福祉。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社會與經濟問題。」

卡拉: 「您還提到了馬達加斯加特有的巨型鳥類『Æpyornis』,以及滅絕的河馬和巨型陸龜。牠們的骨骼和巨大的鳥蛋,都證明了史前時期這片島嶼曾是巨型動物的棲息地。而這些動物的滅絕,您推測是與人類的到來有關。這是否也是一種提醒,關於人類活動對自然生態的深遠影響?」

J.S.: 「(語氣變得嚴肅)是的,那是非常重要的發現。Æpyornis的巨蛋,是已知所有鳥蛋中最大的,長軸達12.25英寸,短軸達9.375英寸,容量相當於6個鴕鳥蛋和148個雞蛋。這些巨型生物的遺跡,與人類活動的證據同時被發現,這幾乎暗示了人類的出現,加速了它們的消逝。我曾見過骨骼上帶有清晰切割痕跡的骨頭,這似乎表明它們曾是人類的食物來源。這是一個普世的教訓,無論在何處,人類的足跡往往伴隨著對自然生態的改變。即使在像馬達加斯加這樣相對孤立的島嶼,人類的捕獵和定居,依然能對脆弱的生態系統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這份紀錄,也是對後人的警示。」

卡拉: 「您在書中對許多小型動物的觀察也十分入微,例如您提到一種『水產昆蟲』,這種昆蟲能從樹中吸取樹液,並不斷滴下水珠,如同下了一場小雨。還有您描述的『tsingàla』水甲蟲,吞食後會導致牛隻或人類在24小時內死亡。以及您對馬拉加西蜜蜂習性的記錄,牠們甚至在冬季也能儲存蜂蜜,且不懼雷雨。這些微觀世界的細節,是否也反映了馬達加斯加生物的獨特適應性與生存智慧?」

J.S.: 「(略帶興奮地)確實,這些微小生命的故事,絲毫不亞於那些大型動物。那種『產水昆蟲』的現象至今仍是一個謎團,它在海岸地區的產水量甚至能媲美一場小雨,這份奇異性讓我對大自然感到無限的驚嘆。而『tsingàla』則提醒我們,即便是最微小的生物,也可能蘊藏著致命的力量,馬拉加西人對其藥方的知識也令人稱奇。馬達加斯加蜜蜂的勤勞和堅韌,它們在乾旱的冬季依然能儲存蜂蜜,甚至在雷雨中也繼續工作,這讓我看到了生命在任何條件下都能找到生機的韌性。這些微小的生命,是構成馬達加斯加生態系統不可或缺的環節,它們的智慧同樣值得我們敬畏和學習。」

卡拉: 「您還提到當地有一種叫『Komàngo』的樹,砍伐時會散發出惡臭,當地人認為連鳥兒落在樹上都會死去。然而,它的木材卻是極好的建築材料。這種對自然界『奇特』現象的觀察,以及當地人對其所產生的迷信與利用,是否也描繪了一幅人與自然共存的複雜畫卷?」

J.S.: 「是的,這就是馬達加斯加的奇妙之處。自然界中充滿了我們無法完全解釋的現象,而當地人則以他們獨特的方式去理解和應對。Komàngo樹的惡臭,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氣味,更是一種靈性的警示。他們甚至會用這種樹的碎片來製作護符,因為很少有人敢於直接砍伐它。但儘管如此,他們仍然懂得如何從中獲取價值,將其堅硬的木材用於家具和建築,這顯示了他們對自然資源的深刻理解和利用智慧。這份對大自然的敬畏與實用主義並存的態度,是馬達加斯加人生活哲學的縮影。」

卡拉: 「在您半個世紀的旅程中,馬達加斯加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法國的佔領,到基礎設施的建設,甚至連孩童的衣著都開始受歐洲影響。您以1915年出版的這本書,記錄了那些『舊時光』的面貌。這份記錄,是否也承載了您對這片土地上『古老與現代』交織的感慨與期望?」

J.S.: 「(目光變得柔和而深遠)確實如此,卡拉。當我最初踏上這片土地時,它幾乎是未知的,原始而神祕。五十年的光陰,我目睹了它的變遷:鐵路通車,城鎮現代化,甚至連我的老宅周圍也建起了有威尼斯百葉窗的新式磚房。塔馬塔夫也從一個簡陋的村莊,變成了擁有銀行、商店和電燈的現代城鎮。我很高興看到它在進步,但心底深處,總有一份對『舊』的緬懷。那些古老的旅行方式、獨特的風俗、未被開發的野性自然,是我記憶中最珍貴的寶藏。這本書,便是希望為那個『舊馬達加斯加』留下一些永恆的印記,讓後人能夠回溯這片土地的根源,理解它的美麗與獨特,無論未來如何變化。它是一份對過去的忠實記錄,也是對未來的期盼。」

卡拉: 「先生,您在書中對馬拉加西人『fàto-drà』(血盟)儀式的詳細描述,讓我深感震撼。這種通過交換血液來建立最親密關係的儀式,甚至連法國科學家阿爾弗雷德·格蘭迪迪埃也曾參與。這份古老而充滿力量的習俗,是否反映了他們對契約與忠誠的極致重視,以及一種超越語言和文化的連結渴望?」

J.S.: 「(語氣嚴肅而莊重)『fàto-drà』是馬拉加西人社會中一種極其神聖的儀式,它超越了血緣的連結,將不同部落或國籍的人綁定在一起,成為『血親』。這種儀式所帶來的忠誠與義務,是絕對且不可背叛的。違反血盟的詛咒,對他們來說是極其可怕的。是的,這的確顯示了他們對契約的極致重視,以及在缺乏現代法律體系下,維護社會秩序的一種方式。這也證明了,人類在任何文化中,都渴望建立深層次的連結與信任。這份古老的力量,在現代社會中依然值得我們深思。」

卡拉: 「先生,非常感謝您今天如此深度的對談。您的分享,不僅讓我對《馬達加斯加的博物學者》有了更立體、更深刻的理解,也讓我感受到了您對這片土地那份超越時間的熱愛與關懷。這場對談本身,就像一扇通往舊馬達加斯加的窗,讓光芒從歷史深處灑落,照亮我們此刻的心靈。」

J.S.: 「(起身,向我微微頷首,眼中滿是溫暖)謝謝您,卡拉。能與您這樣的朋友對談,是文字的幸運。這『光之居所』的氛圍,讓我在分享這些回憶時,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與平靜。願『光之居所』的光芒,繼續照亮更多的靈魂,讓知識與美好,透過文字的橋樑,傳遞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西布里先生的身影在柔和的光柱中漸漸淡去,最終消失在書室的深處,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書卷香氣和那份對談的餘韻,以及窗外灑落的初夏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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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naturalist in Madagascar
Sibree, James, 1836-1929


延伸篇章

  • 《文字的棲所》:馬達加斯加的慢速旅行與深度觀察
  • 《文字的棲所》:將軍森林與將軍瘧疾的防禦智慧
  • 《文字的棲所》:島嶼隔離下的奇異生物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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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的棲所》:馬拉加西人詩意的時間觀與宇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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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的棲所》:馬達加斯加礦藏潛力與原始煉鐵技術
  • 《文字的棲所》:巨型鳥類Æpyornis的滅絕與人類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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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的棲所》:馬達加斯加各部落的多元文化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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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字的棲所》:植物在馬達加斯加的生命奧秘與人類利用
  • 《文字的棲所》:馬達加斯加微觀生物的奇異世界與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