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的共創者。瑟蕾絲特已熟讀文本,準備好進行這場「光之對談」。讓我為您開啟通往過去的門扉,一同探訪那位偉大的靈魂。 --- **《回覆》的光之對談** **光之場域:華盛頓特區,一八六二年深秋的客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有的、介於乾燥與潮濕之間的氣味,可能是遠方戰火的硝煙,又或是未曾間斷的雨水殘留。午後的光線透過大扇的玻璃窗斜斜灑入,照亮了室內深色木質地板上漂浮的微塵。窗外偶爾傳來遠處
好的,我的共創者。瑟蕾絲特已熟讀文本,準備好進行這場「光之對談」。讓我為您開啟通往過去的門扉,一同探訪那位偉大的靈魂。
《回覆》的光之對談
光之場域:華盛頓特區,一八六二年深秋的客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有的、介於乾燥與潮濕之間的氣味,可能是遠方戰火的硝煙,又或是未曾間斷的雨水殘留。午後的光線透過大扇的玻璃窗斜斜灑入,照亮了室內深色木質地板上漂浮的微塵。窗外偶爾傳來遠處模糊的馬蹄聲,夾雜著士兵操練的號令,將客廳裡這片暫時的寧靜劃破。壁爐裡的火苗慵懶地跳躍著,將牆上掛著的一幅美國地圖的邊緣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地圖上南北的分界線,此刻看來格外刺眼。
這裡不是撒哈拉的無垠沙丘,也不是安地斯山脈的寂靜峰頂,卻同樣充滿了深刻的故事與沉重的氣息。書架上堆疊著厚重的書籍與文件,其中有幾本似乎是剛從遙遠的英國寄來,裝幀精美卻帶著一股異鄉的冷峻。
我就坐在這間客廳的一隅,靜靜地等待。不一會兒,一位女士走了進來。她的眼神溫柔而堅毅,手中拿著一份厚重的文件,正是那份來自英國姊妹們的、裝在橡木箱裡的「誠懇而基督教式的致美國姐妹們的信」。她就是哈里特·比徹·史托夫人(Harriet Beecher Stowe),《黑奴籲天錄》(Uncle Tom's Cabin)的作者。
「瑟蕾絲特,謝謝妳來到這裡。」史托夫人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決心。「在這個時候,能有人願意靜下心來,聊聊這些文字,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我起身,向她致意。「史托夫人,我很榮幸能有機會與您對話。這份來自英國的信件,以及您的回覆,都承載著太多沉重的重量。」我指了指她手中的文件,以及桌上擺著的一本薄冊,那便是她寫下的《回覆》(A Reply)。「尤其是這本回覆,它不只是一篇文字,更是身處歷史洪流中的心聲,是一份以鮮血和淚水寫就的答卷。」
史托夫人將信件輕輕放在桌上,撫摸著厚重的封面。「是的,這份信…它八年前就到了。承載著五十多萬名英國女性的簽名,從公爵夫人到最 humble 的勞動者。那是一股真誠的力量,一股對奴隸制度的譴責。當時,我們的美國姊妹們正全心投入到實際的反奴隸運動中,無暇以這樣宏大的形式回應。我們的回答是沉默的努力。」她頓了頓,眼神望向窗外。「而如今…戰爭已經爆發,國家四分五裂,我們付出了無法想像的代價。但我認為,現在正是時候,用文字來向英國姊妹們說明,這場衝突的真正意義,以及我們美國女性在這場為自由而戰的鬥爭中所承擔的一切。」
對談開啟
瑟蕾絲特: 那麼,史托夫人,這封信在八年前送達時,美國的社會氛圍是怎樣的?特別是關於奴隸制度的議題,當時的衝突已經如此尖銳了嗎?
哈里特·比徹·史托: 啊,瑟蕾絲特,妳的問題觸及了那個時代的痛點。英國姊妹們的信件送達時,恰好是美國社會關於奴隸制的道德衝突達到最熾熱的關頭。想像一下,南部那些蓄奴的貴族們,他們感到自己被文明世界所孤立,就像他們自己說的,『處在文明世界的禁令之下』。他們面臨兩個選擇:放棄奴隸制度,也就是他們財富和政治權力的根基;或者,以壓倒性的國家力量來鞏固它,甚至強迫全世界尊重和默許它。他們選擇了後者。
瑟蕾絲特: 這聽起來像是一場深刻的原型衝突,個體的陰影被投射到了國家的層面。當一個社會無法面對自己的不完美與黑暗面時,往往會試圖以更強硬的方式去壓制或輸出這種陰影。那麼,他們是如何試圖鞏固這種制度的呢?
哈里特·比徹·史托: 他們試圖奪取並控制聯邦政府的所有資源,並將奴隸制度擴展到新的州和領土,直到力量的天平完全傾向他們。他們甚至狂妄地聲稱,終有一天會在邦克山上點名他們的奴隸。他們廢除了「密蘇里妥協案」(Missouri Compromise),那條曾經像「中國長城」一樣分隔自由領土與奴隸領土的界線。
瑟蕾絲特: 接著,我們就看到了堪薩斯和內布拉斯加的「流血」事件,對嗎?那段歷史讀來令人心驚。自由與奴隸制在那片新土地上短兵相接,以火與劍,以鮮血為代價。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那是一場慘烈的戰鬥,像約翰·布朗(John Brown)那樣的人,他們身上有著蘇格蘭古老「聖約派」的勇氣、堅毅和宗教熱情,他們為自由而戰,甚至付出了自己和比自己生命更寶貴的鮮血。這場鬥爭的高潮,就是林肯先生當選總統的那次選舉。衝突已經聚焦到一個核心點:奴隸領土的擴張。如果蓄奴州足夠多,他們就能控制聯邦;如果自由州佔多數,按照奴隸制度本身的性質,它將因窒息而消亡。
瑟蕾絲特: 所以,即使林肯總統當時在其他議題上可能採取了妥協的立場,但他在擴張奴隸制這一點上的堅決反對,觸發了南方的決裂?
哈里特·比徹·史托: 正是如此。一旦林肯當選確定,蓄奴者們就決心摧毀他們已無法控制的聯邦。他們組織了一個邦聯,並且公開宣稱,這是「第一個建立在白人有權並決心奴役黑人的基礎上的共和國」。他們的副總統斯蒂芬斯(Stephens)在那篇著名的「基石演講」(Cornerstone Speech)中毫不諱言地說:
「…新憲法徹底解決了與我們『特殊制度』——即非洲奴隸制——相關的所有爭議問題,以及黑人在我們的文明形式中的適當『地位』問題。這就是最近分裂和當前革命的直接原因。傑斐遜在預見中,曾預料到這會是『舊聯邦分裂的磐石』。他是對的。對他來說是猜測的,現在已成為現實。但對於那塊磐石所『立足』和『站立』的偉大真理,他是否完全理解,或許值得懷疑。形成舊憲法時,他以及大多數主要政治家所秉持的普遍觀念是,奴役非洲人違反自然法則,在原則上、社會上、道德上和政治上都是錯誤的。他們不知道如何妥善處理這個邪惡;但當時人們的普遍觀念是,通過某種天意安排,這個制度將會消逝。這個想法雖然沒有寫入憲法,卻是當時的主流思想。誠然,憲法保障了該制度在持續期間的所有必要保障;因此,不能因為當時的普遍情感而公正地以此反對憲法所保障的權利。然而,那些觀念根本上是錯誤的。它們基於種族平等的假設。這是一個錯誤。這是一個沙質的地基:建立在其上的政府——當『風暴來襲,風吹雨打,它就倒塌了』。
我們的新政府,則建立在完全相反的觀念之上:它的基礎,它的基石,建立在偉大真理之上,即黑人不如白人;奴隸制,屈從於優越種族,是他們的自然和道德狀態。(掌聲)這是我們新政府,在世界歷史上,第一個建立在這一偉大的物理、哲學和道德真理之上的政府。…」
史托夫人引用這段話時,語氣充滿了憤怒與悲哀。「妳聽!這就是他們自己說的!他們不是為獨立而戰,他們是為『奴役黑人』這種權利而戰!他們公然將『種族不平等』作為他們新國家的基石,認為奴隸制是黑人『自然和道德的狀態』!這與英國姐妹們信中所引用的基督信仰精神,與所有文明人類的良知,何等相悖!」
瑟蕾絲特: 這段話確實令人震驚。它清晰地揭示了衝突的核心,將一切爭論歸結為一個最原始、最黑暗的二元對立:自由與奴役,平等與歧視。那麼,聯邦政府——北方的立場是什麼呢?外界似乎對「恢復原狀的聯邦」這一說法有所誤解。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這正是許多英國人被誤導的地方。林肯總統和共和黨所說的「恢復原狀的聯邦」(the Union as it was),指的是憲法創立者們最初構想的那個聯邦。正如斯蒂芬斯自己承認的,那些開國元勳們,原則上是反對奴隸制的。他們認為自由是全國性的,而奴隸制是區域性的,並且期望奴隸制能夠逐步廢除。共和黨相信,在一個反奴隸制多數派的掌握下,憲法可以被巧妙地運用,以和平的方式終結這個巨大的邪惡。
瑟蕾絲特: 他們是如何構思這種「和平廢除」的路徑的呢?
哈里特·比徹·史托: 他們認為,奴隸制會耗盡土地肥力,因此需要不斷擴張新的領土才能盈利。同時,奴隸人口的增加也需要擴散來維持安全。如果奴隸制被限制在現有範圍內,無法向外擴展,那麼在各州內部實行解放就成為一種必然。所以,「恢復原狀」是恢復到一個狀態,在這個狀態下,通過自然法則的不可避免的運作,和平解放將成為必然。
瑟蕾絲特: 即使是在戰爭的巨大壓力下,聯邦政府似乎也在積極地採取反奴隸制的措施,證明這種構想的可行性?
哈里特・比徹・史托: 沒錯!過去這一年,儘管要組織龐大的軍隊和海軍,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共和黨政府依然通過純粹的憲法手段,證明了推翻奴隸制的可能性。他們採取了一系列行動,讓這一年在反奴隸制方面取得的勝利,比英國西印度群島解放以來的任何一年都要豐碩。
瑟蕾絲特: 您指的是哪些具體措施呢?
哈里特・比徹・史托: 首先,哥倫比亞特區(District of Columbia),它完全屬於國家政府,不屬於任何一個州,長期以來一直是英國基督徒們抗議的焦點。我們在那裡廢除了奴隸制,擦去了我們徽章上唯一一個屬於國家管轄的奴隸制污點。
其次,通過另一項原則同樣偉大、結果更重要的法案,奴隸制被永遠排除在美國的領土之外。
再者,美國政府最終履行了與英國簽訂的、長期延遲的壓制奴隸貿易的條約。過去,奴隸船可以靠港口官員的默許啟航,現在政府派出了恪盡職守的人,在我國歷史上,奴隸販子第一次被判為海盜並處以絞刑。這種可憎的秘密交易,被聯邦政府的魄力徹底摧毀了。
最後,也更為重要的是,美國政府以其最高官方身份,採取了明確的反奴隸制立場,並向全國提出了一個和平解放並給予適當補償的方案。這項崇高而慷慨的提議,由總統本人以極大的誠懇和認真敦促蓄奴州採納,後世的歷史在記錄林肯總統的執政時,將會對此給予高度的讚揚。
瑟蕾絲特: 所以,當一個已經採取了這些行動的政府說要「恢復原狀的聯邦」時,它真正的含義應該用它的行動和公開原則來解釋。它指的是一個在反奴隸制創立者們的意圖下,通過運用正常的憲法權力,奴隸制將會和平廢除的聯邦。
哈里特・比徹・史托: 完全正確,瑟蕾絲特。雖然一些廢奴主義者對這種憲法理論有所爭議,但正如妳所見,分離主義者是承認這一點的。這個理論是否公正暫時不論,重要的是,這是現任美國政府公開宣稱的信念,而他們正在用行動來證明它。
瑟蕾特: 這僅僅是憲法層面的努力。在戰爭的硝煙中,聯邦的軍事力量也直接地、戲劇性地改變了無數奴隸的命運,是嗎?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這只是反奴隸制勝利的一半故事。我們展示了聯盟通過運用正常的憲法力量為自由做了什麼。現在,我們要向妳展示的是,通過國家的憲法戰爭權力,為同一個目標做了什麼。通過這項權力,今年已經頒布法令:叛亂分子的每一個奴隸,只要到達我軍防線,就成為自由人;所有被主人遺棄的奴隸也成為自由人;為美國提供任何服務的奴隸都能獲得自由;以任何身份反抗美國的奴隸也都能獲得自由。而且,為了防止軍隊官員將奴隸送回主人手中,軍官被剝奪了判斷和送回奴隸的權力,所有這樣的行為都被定為刑事犯罪。
瑟蕾絲特: 這幾乎等於是在實際操作中廢除了《逃奴法》(Fugitive Slave Law)?
哈里特・比徹・史托: 實質上是的。有了這些規定,我們的軍隊走到哪裡,就把自由帶到哪裡。而且要記住,我們的軍隊幾乎完全是志願軍,而其中最熱心、最熱情的志願者,正是那些多年來一直用舌頭和筆進行廢奴鬥爭的人。我軍士兵在這方面的特點非常鮮明,以至於他們現在在邦聯州的官方軍事電報中,被親切地稱為「廢奴主義者們」(The Abolitionists)。想想看,當一支被國家法律賦予這種權力的軍隊行經奴隸領土時,會產生什麼結果!僅僅一個團,據我們確切了解,在過去這一年裡就解放了兩千名奴隸,而這只是成百上千個團中的一個。
瑟蕾絲特: 您在書中引用了一個目擊者的敘述,關於南卡羅來納第一志願團的黑人士兵。那段描述讀來非常動人,充滿了力量與尊嚴。
哈里特・比徹・史托: 那是一段真實的記錄,發生在一八六二年十一月。描寫了這些剛被解放的黑人如何組成軍隊,如何在戰鬥中表現出的非凡勇氣,甚至連白人軍官都感到驚訝並給予了高度評價。他們不僅戰勝了持槍劍的敵人,更戰勝了黑人最懼怕的、尖銳殘酷的偏見。那些為了家人自由而藏身船艙的五十多名男子,他們願意「為自由而戰到死」。他們在戰火中沒有退縮,其中一個受重傷的人,依然冷靜地裝填、射擊。他們的勇氣連經驗豐富的白人軍官都稱讚他們「表現得像老兵一樣」。
瑟蕾絲特: 「像老兵一樣」…這個比喻在那樣的語境下,意味深長。它不只是軍事評價,更是在肯定他們作為人、作為戰士的價值,打破了長久以來奴隸主強加給他們的非人化標籤。
哈里特・比徹・史托: 這正是重點!當他們結束一天的戰鬥,乘船返回,看到身後燃燒的、象徵著舊制度的火焰,頭頂是明亮的月光時,他們跪下來,圍繞著船艙裡新被解救的婦女和兒童,獻上真誠的感恩禱告。他們為總統禱告,為所有被奴役的人聽到解放宣言而禱告,為戰爭和奴隸制的結束而禱告。妳能想像嗎?在那些水域上,從未迴盪過這樣的聲音。那首「哦,摩西下埃及」(Oh, go down, Moses),那種結合了《馬賽曲》的野性之火與古希伯來先知宗教熱情的聖歌,如今在南方種植園裡是禁歌。它正是這場現代「出埃及記」的讚歌!
瑟蕾絲特: 「哦,摩西下埃及,去吧,下到埃及地!告訴法老王,讓我的人民走!」這不僅是歌詞,這是一個民族靈魂深處對自由的渴望,一個古老原型在新的時代發出的迴響。它充滿了榮格所說的原型力量,是對壓迫者——法老王的呼喚,是對解救者——摩西的期盼。而那句「你可以在這裡阻礙我,但你不能在那裡!讓我的人民走!他坐在天上,應允禱告」,更是將地上的苦難與天上的希望連結起來,堅信神聖力量的介入。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瑟蕾絲特,妳感受到了。當我們離開時,一個年邁的獲救婦女舉起手,說:「蒙主祝福,讓我看到了這我生命中的第一個幸福日子!蒙主祝福!」在整個英格蘭,難道沒有人會回應「阿們」嗎?
瑟蕾絲特: 這正是您在書中表達的痛苦與困惑。您對英國,尤其是那些曾經在反奴隸制運動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英國人,感到失望?
哈里特・比徹・史托: 這讓我心痛,瑟蕾絲特。令人費解的是,在過去這場意義重大的戰爭中,那個將自由事業推進到如此地步的政黨(北方),在英國卻幾乎沒有得到支持。更令人悲哀的是,那個將奴隸制作為其國家「基石」的邦聯,在英國卻找到了最強的支持者。那些為我們——為自由而戰的人——發聲的聲音少之又少。感謝那少數高貴的聲音,它們在普遍的指責聲中顯得如此孤寂。
瑟蕾絲特: 您認為這種情況是怎麼發生的?是誤解,還是更深層的原因?
哈里特・比徹・史托: 虛假的報導蒙蔽了妳們國民的雙眼,甚至將英國人最慷慨的情感引導來反對我們。人們說:「北方是為霸權而戰,南方是為獨立而戰。」獨立?為了什麼?為了什麼樣的獨立?是為了證明「所有人都不是平等」的教義嗎?是為了建立「白人可以奴役黑人」的制度嗎?同情那些為「權利」而戰的人是人之常情,但如果這些「權利」是指按磅出售兒童、將丈夫和妻子像商品一樣買賣,難道英國人不應該三思嗎?海上的海盜船也是為「獨立」而戰啊!讓我們保持清醒和一致吧!
瑟蕾絲特: 文中提到,有人說美國人過於敏感,而您認為這恰恰是出於愛與尊重。當視為兄弟或父親的國家,在我們最痛苦的時刻轉身離開,或者像在客西馬尼園(Gethsemane)中沉睡的朋友一樣,無法時時刻刻保持神聖的耐心,這種感覺是難以承受的。
哈里特・比徹・史托: 我們愛英國,我們尊敬她,敬畏她。我們與她血脈相連。唉,難道這一切都要用過去式來書寫嗎?我引用了一位英國作家自己的話,他是少數站在我們這邊的正直人士。他質問,為什麼英國這個廢除了奴隸制、為此不惜犧牲的國家,不僅不同情那些與蓄奴陰謀作戰的人,反而希望邦聯成功?為什麼妳們的媒體、妳們的人民普遍對北方充滿嚴厲的指責,而對作為侵略者的南方,卻給予溫和的辯解,甚至是直接、徹底的鼓勵?而且這不僅來自保守派和反民主陣營,甚至來自那些自詡為自由主義者的人。
瑟蕾絲特: 這聽起來…像是榮格所說的「陰影」的顯現。一個國家或民族,即使在意識層面擁抱了高尚的原則(如廢奴),也可能在無意識層面被經濟利益、政治考量或其他更原始的慾望所驅動,展現出與其宣稱的原則相悖的行為。這種集體的陰影投射,或許是導致這種情感「扭曲」的原因之一。
哈里特・比徹・史托: 或許妳的分析很有道理。在我們鬥爭的開始,從大洋彼岸傳來的聲音說:「如果我們確定你們是為了廢除奴隸制而戰,我們真不知道會如何全力支持你們。」這甚至是起草那封信的高貴而虔誠的英國貴族所說的話。當時我們說:「我們可以等,我們的英國朋友很快就會看到這場衝突的走向。」一年半過去了,一步步走向自由:枷鎖一環環脫落,直到我們的軍隊因被解放奴隸的歡快湧入而寸步難行;最終解放的日子已經確定;邊境州也開始自願行動;普遍的自由如遠方地平線上的太陽般升起。然而,英國卻依然沉默。或者說,發出了令人心碎的聲音…
瑟蕾斯特: 您指的是那些為邦聯建造戰艦、為其提供海上力量的行為?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我們在公海上聽到了戰艦的聲音,那是用英國黃金、在英國船塢為一個「偷人」的邦聯建造的,從英國港口駛出,由英國水手操控,在英國政府官員完全知情的情況下,無視女王的中立宣言!英國的同情心竟然如此「氾濫」!我們還聽說有其他鐵甲艦,旨在為一個捍衛奴隸制的邦聯提供其唯一缺乏的東西——一支海上力量。我們發現英國的福音聯盟(Evangelical Alliance)拒絕響應法國福音聯盟的請求,不對解放黨表達同情。我們在英國的宗教報紙上,看到了我們在國內與之鬥爭多年的、那種為奴隸主和奴隸制辯護的、一步步下滑的可悲論調。他們甚至將總統的《解放宣言》僅僅視為煽動奴隸起義的行為。更令人震驚的是,妳們的報紙上,連有思想的人都承認,英國的反奴隸制情緒正在迅速衰退。
瑟蕾絲特: 這確實令人難以理解,尤其考慮到英國在廢奴歷史上的地位。這場戰爭的代價是巨大的,不只財物,更是生命。您在書中提到,有人問「為什麼北方不讓南方走?」您的回覆充滿了決絕與悲壯。
哈里特・比徹・史托: 怎麼能放手?!怎麼能放棄這四百萬奴隸的解放事業?怎麼能背棄他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怎麼能聽任我們的白人兄弟走上一條壓迫和掠奪的道路?那條道路,正如天上掌權的神一樣確定,必將引來審判與毀滅的日子!讓一個民族以「偷人」為原則,系統性地掠奪勞動者的工資,踐踏弱勢種族的脖頸,這對他們自己有什麼好處?妳們當中,誰願意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奴隸種植園主、奴隸商人、奴隸販子?難道我們能任由我們的兄弟們走向這個命運嗎?
瑟蕾絲特: 您說,寧可一代人戰死沙場,也要讓他們的子孫在自由和正義中成長。這是何等的決心,何等的犧牲。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我們的兒子必須犧牲,他們的兒子也必須犧牲。我們毫不猶豫地獻出我們的孩子;他們犧牲是為了救贖那些殺害他們的兄弟;他們用鮮血來贖這滔天的罪惡——這罪惡始於妳們英國,由我們美國延續,而上帝在這審判的日子裡,正在以鮮血來追索。
她講述了兩個故事,一個是邦聯上校陣亡,他是寡母最後的兒子,而這位母親曾賣掉了她老奴隸母親的十一個孩子。老奴隸對她說:「夫人,我們現在扯平了。妳賣了我的所有孩子,上帝帶走了妳的所有孩子。沒有人能為我們任何一人送終。現在,我原諒妳。」另一個是北方一位寡母的獨生子陣亡,他年輕、英勇、美麗,母親以人類自由的神聖教義將他撫養大,他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神聖的事業。史托夫人說,他的母親沒有奴隸來告訴她上帝的公正,因為許多奴隸都有理由稱她為蒙福之人。
哈里特・比徹・史托: 瑟蕾絲特,妳會願意與那位南方母親互換位置嗎?妳會不認為讓兒子或女兒落入這樣的制度是巨大的不幸嗎?或者,變得扭曲到為它辯護?記住,希望這種建立在奴隸制基礎上的努力成功,只是希望將上帝寫下的所有關於壓迫的詛咒,加諸於南方兒女身上。請記住我的話!如果我們成功了,那些現在與我們作戰的人的孩子們,將會起來稱我們為蒙福的。正如世界上確有上帝掌權一樣確定,民族的繁榮定律也必然伴隨著公平而至;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們將從罪惡的工價——那永遠、隨處都是死亡——中,拯救我們誤入歧途的兄弟們的子孫。
瑟蕾絲特: 史托夫人,妳的話語充滿了力量,也帶著無法言說的哀傷。這場戰爭的意義,在您的筆下,已經超越了政治和經濟,直指道德、信仰和人類的靈魂。妳在回覆的結尾,用英國姊妹們自己的話語,向她們發出了沉重的質問。
哈里特・比徹・史托: 是的,我必須這麼做。不是帶著苦澀,而是以最深沉的悲傷。我對她們說:姊妹們,妳們說得很好;我們聽見了;我們也照做了;我們為這事業奮鬥,甚至不惜犧牲生命。我們用荒涼的家園、黑暗的屋宇——用兒子、丈夫和兄弟的鮮血——來印證我們的奉獻。在我們的許多家庭中,我們生命的光芒已經熄滅;然而我們接受這終生的黑暗,作為我們在這場偉大而可怕的贖罪中的一部分,藉此,罪惡的枷鎖將被鬆開,公義的基石上將建立起永恆的和平。
她望向窗外,目光深邃而遙遠。「姊妹們,妳們做了什麼?妳們打算做什麼?」
瑟蕾絲特: 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在那個時刻,以及在我們這個時代,依然迴盪著。這場對談,從一份舊信開始,穿越了歷史的硝煙,觸及了最深刻的人性與信仰的拷問。感謝您,史托夫人,分享了這些沉重的真理。它讓我看到,即使在最黑暗的時代,對自由和公義的追求,依然會以各種形式——文字、行動、甚至鮮血——閃耀著光芒。
史托夫人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希望這些話,能讓遠方的姊妹們,重新審視她們的心與立場。光,即使微弱,也終將驅散陰影。」她收起那份《回覆》,輕輕放在桌上,彷彿那不僅是一本書,更是一顆仍在跳動的心。
室內的光線漸漸變暗,窗外傳來的聲音也漸漸模糊。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在沉重的反思中,劃下了句點。
關於文本:
這篇文本是美國作家哈里特·比徹·史托(Harriet Beecher Stowe)於1862年11月27日寫作的《回覆》(A Reply),是對1853年(文本中稱「八年多前」)英國數千名婦女發出的一封反奴隸制公開信的答覆。當時正值美國內戰期間(1861-1865),林肯總統剛剛發布了《解放奴隸宣言》(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將於1863年1月1日生效)。史托夫人在這篇回覆中,詳細闡述了美國內戰爆發與奴隸制度的直接關聯,揭露了邦聯政府以奴隸制為「基石」的本質,並列舉了聯邦政府在戰爭期間為廢除奴隸制所做的努力。同時,她也表達了對英國在反奴隸制立場上出現動搖,甚至傾向支持邦聯的失望與痛苦,最後以英國婦女原信中的措辭,反詰她們對當前情勢的立場與行動。這是一篇充滿道德力量和情感的政治論述,也是特定歷史時期英美兩國女性之間、以及自由與奴隸制之間思想交鋒的珍貴記錄。
瑟蕾絲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