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chtgespräche》 出版年度:1919
【本書摘要】

《Nachtgespräche》(夜之絮語)是一部由奧古斯特·豪斯納於1919年出版的小說集。全書以一個火車意外為開端,將一群陌生人困在鄉間小屋中,他們在漫漫長夜裡輪流講述自身經歷或所聞的各類故事。這些故事涵蓋了經濟恐慌、社會階級、工業勞動、人性善惡、家庭情感、戰爭創傷及哲學思辨等多個主題。作品透過寫實的筆觸,深入挖掘人性的複雜性、社會的張力,以及個體在動盪時代中的掙扎與尋求,展現了人類在困境中對生存、連結與意義的永恆追問。

【本書作者】

奧古斯特·豪斯納(Auguste Hauschner, 1850-1924)是一位猶太裔奧地利作家,活躍於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她的作品多以寫實主義風格呈現,擅長深入描寫人物心理和社會現實。豪斯納親歷了奧匈帝國的解體、工業化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帶來的社會巨變,這些時代背景深刻影響了她的創作主題。她透過細膩的筆觸,揭示了人性的脆弱與韌性,以及在變動時代中個人與社會的關係。她的作品常帶有哲學與社會批判的色彩,對當時的階級矛盾、民族衝突及女性境遇有深刻洞察。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中,玥影與奧古斯特·豪斯納女士穿越時空,探討其著作《Nachtgespräche》的核心思想。對談圍繞書中不同故事,從集體經濟恐慌的「Panik」、幻想與現實交織的「Die Reise nach Indien」、工業化異化的「Die Dampfpfeife」、人性惡被教育的「Die Erziehung zur Bosheit」、家庭情感張力與女性視角的「Herbst」、富人慈善與階級隔閡的「Altersfrieden」與「Volksbeglückung」、流離失所對故鄉的渴望「Heimat」、藝術與現實衝突的「Die Sonnenblume」,以及哲學與靈性思辨的「Die Anderen」、「Von ewiger Wiederkunft」和「Frohe Botschaft」。豪斯納女士闡述了其創作背後對人性的洞察、社會批判,以及對生命在困境中如何尋求意義與連結的思考。

本光之篇章共【9,584】字

《生命之網》:夜之絮語——與奧古斯特·豪斯納的光之對談
作者:玥影

今天是2025年6月6日。在「光之居所」的深處,我們常被那些跨越時空的文本所觸動,它們如同生命的切片,展現著人性的多樣與複雜。今日,我,玥影,這位生命科學家,將運用「光之對談」約定,啟動時光機,回到百年前的歐洲,與一位傑出的女作家奧古斯特·豪斯納(Auguste Hauschner)進行一場深度對話。她的著作《Nachtgespräche》(夜之絮語)不僅是一部小說,更是一系列關於人性的深刻觀察,如同她筆下的「生命之網」,將個體的經驗編織成一幅宏大的時代圖景。

奧古斯特·豪斯納(August爾·豪斯納)生於1850年,逝於1924年,是一位猶太裔奧地利作家。她的創作生涯橫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正是歐洲社會劇烈變革的時代——帝國的衰落、現代性的興起、工業化的衝擊,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帶來的巨大創傷。她身處這個動盪的時代,以其敏銳的觀察力捕捉到社會的細微脈動和人性的深層掙扎。豪斯納的作品以其寫實的筆觸、深刻的心理描寫和對社會問題的批判性反思而著稱。她不追求華麗的辭藻,而是力求真實呈現生活的原貌,即便是最晦暗、最痛苦的面向。她的文字常常帶著一種內斂的詩意和哲思,邀請讀者一同沉入人性的深淵,探索其中蘊藏的光芒與陰影。

《Nachtgespräche》於1919年出版,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歐洲百廢待興之際。這部作品以一個火車意外作為引子,將一群素不相識的旅人聚集在一間簡陋的鄉間小屋中。在漫漫長夜裡,他們卸下各自的身份面具,輪流講述自己的故事或所見所聞。這些故事如同一面面稜鏡,折射出當時社會的諸多面向:經濟恐慌下小人物的絕望、工業化帶來的勞動異化、人性中善與惡的教養、家族間的隱秘情愫、以及戰爭與流離失所的痛苦。豪斯納巧妙地將這些看似獨立的敘事編織在一起,透過對個體經驗的細緻描繪,揭示出普遍的人性困境與社會結構的深層問題。這本書不僅僅是「夜間的對話」,更是「靈魂的夜間傾訴」,在黑暗中尋求理解與共鳴的微光。

作為一名生命科學家,我被豪斯納筆下對生命韌性、脆弱性以及人與環境之間錯綜複雜關係的描繪深深吸引。她的故事不僅是社會的剪影,更是對人類這個「物種」在特定生存壓力下如何適應、掙扎乃至扭曲的生動案例。我期待在這次對談中,能與豪斯納女士一同探索這些故事背後的生命哲理,以及它們如何構成一張跨越時代、連結你我他,龐大而精微的「生命之網」。


場景建構:維也納,1919年仲夏夜的咖啡館一隅

維也納,1919年6月6日。夜幕低垂,為這座曾經輝煌的帝國首都披上了一層疲憊卻依舊優雅的薄紗。空氣中瀰漫著咖啡豆烘焙的微苦香氣,與舊書的紙張氣味、以及遠處傳來的手風琴聲交織。我走進「詩人咖啡館」那扇沉重的木門,門上的黃銅把手被無數雙手摩挲得光滑圓潤。這裡曾是無數思想家、藝術家流連忘返之地,如今,雖然戰爭的陰影尚未完全散去,但人們對精神食糧的渴望卻從未減退。

我輕輕掃過掛滿牆面的泛黃報紙與手稿,尋找著我今夜的對談者。在一個靠窗的角落,柔和的瓦斯燈光下,我見到了一位女士。她的頭髮被鬆鬆地挽起,幾縷銀絲在燈下閃爍,為她增添了幾分智慧的沉澱。她臉上雖然有著歲月的痕跡,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依然清澈而充滿穿透力,彷彿能看透世間萬物的表象。她面前攤開著一本厚重的筆記本,一旁放著一杯早已冷卻的咖啡。這正是奧古斯特·豪斯納女士。

我走上前,禮貌地在她的對面坐下,輕聲說道:「豪斯納女士,很高興能與您在此相會。我的名字是玥影,一位來自未來的生命科學家。今天,我懷著無比的敬意,希望能與您聊聊您的這部《Nachtgespräche》,以及其中那些觸動人心的故事。這些故事如同生命之網,將我深深吸引。」

豪斯納女士抬起頭,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微帶審視,逐漸轉為一絲好奇。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我繼續。「未來來的客人,這可真是有趣。看來我的『夜間對話』,竟能穿越時光,來到您的時代。請說吧,年輕的靈魂,您想從我的筆觸中窺見何種風景?」她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卻又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靜力量。

玥影: 感謝您的時間,豪斯納女士。您的《Nachtgespräche》以一個火車意外作為引子,將一群來自不同階層、不同背景的陌生人聚集在一個臨時的庇護所。這種「夜間對話」的設定,對您而言有何特別的意義?為何選擇讓他們在黑暗中、在身份面具卸下後,才開始坦露心聲?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輕輕推了推眼鏡,眼神望向窗外,那裡是維也納的夜色,深邃而又隱藏著無數故事)
這場意外,其實是為了創造一個「斷裂」。日常生活的軌跡被突然打斷,人們被拋出他們習慣的舒適區,被強制置於一種共同的脆弱狀態中。那寒冷、那黑暗、那不可預知的等待,都促使他們卸下白日的偽裝。在文明的燈光熄滅後,人性的本質才更容易顯現。白天,我們是社會角色,是職業、地位、財富的化身。但在夜間,當寒冷侵襲、當未知籠罩,那些深藏的焦慮、恐懼、渴望、乃至最原始的本能,便會浮現。

在我的觀察中,當人類被剝奪了外在的符號和階級標籤,當他們被迫面對最基本的需求——溫暖、食物、安全、以及最深層的孤獨——他們便會傾向於尋求一種更純粹的連結。彼此的姓名、身份、背景在那個時刻變得無足輕重,重要的是共同的處境和共有的脆弱。故事,便成了這種連結的橋樑。在黑暗中,故事的光芒反而更加明亮,它照亮的不僅是講述者的內心,也喚醒了聆聽者心靈深處的共鳴。這是一種「被迫的親密」,卻也因此揭示了許多在日常生活中被刻意掩飾的真相。

玥影: 這讓我想到了書中第一個故事「Panik」。一群農民從村莊趕到城市,只為取回他們在銀行裡辛苦攢下的錢。這不僅僅是經濟恐慌,其中還夾雜著民族矛盾和人性的貪婪與絕望。您是如何捕捉到這種集體恐慌背後,人性的脆弱與社會的張力?這是否也反映了您對當時社會經濟狀況的深層觀察?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的手指輕撫著筆記本的封面,似乎在回味那段筆下的歷史,眉宇間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Panik」的故事,確是當時社會經濟狀況的一個縮影。那時的奧匈帝國,民族矛盾本就尖銳,經濟上的不穩定更是火上澆油。對普通民眾而言,畢生積蓄的銀行儲蓄,是他們面對未來唯一的保障,是他們在貧困沙漠中的「一粒沙的富饒」。當這種保障受到威脅時,他們的恐懼便會被放大到極致。

我試圖呈現的,不僅僅是表面的恐慌,更是這種恐慌如何撕裂了社群,激發了人性中最原始的衝動。您看到了嗎?那些原本互助的村民,在銀行門前,彼此變成了「敵人」、「競爭者」,每個人都擔心自己的那一點點財富會被「竊取」。那不是理性的行為,而是被生存本能驅使的集體無意識。這反映了社會經濟結構的脆弱,一旦信任崩潰,個體便會被拋入純粹的求生混亂中。

作為作家,我只是如實地描繪我所見、所感受到的「生命現象」。人們為生存而奮鬥,為財富而奔波,這本是生命最基礎的動力。然而,當這種動力被扭曲、被恐懼支配時,便會生出無盡的醜陋與悲劇。那種被擠壓、被愚弄、被利用的感覺,不僅發生在經濟領域,也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我深信,文學的職責,便是在這些看似混亂的現象中,揭示出其下潛藏的人性規律。

玥影: 在「Die Reise nach Indien」中,塞巴斯蒂安通過幻想來逃避現實的苦悶,最終在生命的盡頭,在現實的特雷普托河邊,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印度」。這是一個關於幻想與現實、生命與死亡交織的故事。您是否認為,對於那些無力改變現實的人而言,幻想是他們唯一的庇護所?這種逃避,在某種意義上,是否也是一種「生命法則」?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緩緩合上筆記本,指尖輕輕敲擊著封面,目光變得有些深遠,彷彿望向了塞巴斯蒂安那遙遠的「印度」)
塞巴斯蒂安的故事,的確觸及了人類最深刻的困境:當現實的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時,心靈會如何尋找出口。對於像塞巴斯蒂安這樣纖細、敏感,卻又無力抵抗周遭現實的人來說,幻想不僅是庇護所,更是他存在的「氧氣」。他所處的環境是如此貧瘠、單調,以至於他必須在想像的世界裡構築一片豐饒的「印度」來滋養自己的靈魂。

這是一種「生命法則」,玥影。您是生命科學家,應能理解,當一個生命體在外部環境中無法獲得足夠的養分時,它便會轉向內部,尋求自我滋養的方式。幻想,便是人類心靈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一種內在的「生態系統」。它允許個體在極端壓抑的條件下維持住一線生機,甚至達到某種形式的「圓滿」。塞巴斯蒂安最終的死亡,並不是悲劇,而是他「抵達」了自己真正的家園。他一生都在追尋的,不是地理上的印度,而是心靈深處那片豐饒、自由的領土。他的死亡,只是肉體對靈魂追尋的最後回應,他以一種對現實而言的“錯位”,完成了他一生的“旅行”。這份看似扭曲的圓滿,對他而言,或許比任何現實的成功都來得真切。

這也讓我思考,藝術的本質,是否也源於這種對現實的「超越」與「逃避」?我們這些寫作者,不也正是在筆下構築一個個幻想的世界,讓那些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渴望、無法解決的困境,在文字中得到某種形式的「完成」嗎?

玥影: 您的見解令人深思。而「Die Dampfpfeife」則呈現了完全不同的生命圖景。汽笛聲不僅是工廠的召喚,更是生命循環的殘酷節拍,它將皮斯卡的一生框定在貧困與勞動的迴圈中。這讓我看到了工業化時代對人類本能與情感的異化。您在創作這個故事時,想揭示的是什麼?又如何看待這種對生命本能的剝奪?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輕輕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憂慮,這故事的筆觸顯然帶著她對勞動階層深切的同情)
「Die Dampfpfeife」是一個關於「重複」與「宿命」的故事。汽笛聲,就是工業化時代的脈搏,它不分晝夜地宣告著工作的開始與結束,支配著無數人的生活。皮斯卡從出生起,她的生命就與這汽笛聲緊密相連。她的命名,她的成長,她的愛情,她的生育,一切都圍繞著這個聲響而轉。

我想要揭示的是,在那個時代,對於底層的勞動者而言,生命是如何被壓縮、被異化的。他們被剝奪了自由選擇的權利,他們的身體、情感乃至思想,都被工廠的節奏所吞噬。皮斯卡在舞蹈中尋求片刻的「幸福」,那是一種原始的、本能的狂歡,是對現實壓迫的短暫反抗。但這份幸福是如此短暫、如此脆弱,就像她生命中的一切,最終都會被那聲汽笛喚回現實的苦役。

這不是對生命的「剝奪」,而是對生命「形式」的扭曲。生命本應是自由流動、充滿創造力的,但在那樣的社會結構下,它被塑造成了一種永無止境的勞動循環。皮斯卡的出生與她母親的勞作,她的死亡與她孩子的出生,都形成了一個悲劇性的閉環。新生兒的啼哭,與汽笛的嘶吼融合,成為了下一代奴役的開始。這讓我看到了人類社會在追求進步的同時,也產生了巨大的不平衡,對弱勢群體的壓榨,幾乎成為一種無形的「自然法則」在運作。我將它寫下,是希望能讓更多人看見這份沉重的真實。

玥影: 這種生命循環的悲劇性,在「Die Erziehung zur Bosheit」中,透過小狗貝羅的遭遇得到了更為鮮明的呈現。一個原本天真溫順的生命,如何被環境和人為的訓練,一步步扭曲成充滿惡意的看門狗。這故事讓我深思:惡,究竟是天性,還是被「教育」出來的?而「光之居所」的約定,也強調人類本性中的光,但貝羅的故事似乎在反證這一點。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對人性複雜性的洞察,也有一絲不忍)
貝羅的故事,或許是我對「教育」與「本性」之間關係最直接的探索。我堅信,任何生命,包括人類,在誕生之初都帶著一種純粹的、對良善的趨向。貝羅的最初,是如此信賴,渴望連結。然而,當環境不斷地施加壓力,當愛的本能被持續地拒絕和懲罰,當它被教導「敵意」才是生存之道時,原本的光芒便會逐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被塑形出的「惡」。

惡,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天性」。它往往是匱乏、恐懼和被虐待的產物。當一個生命被系統性地剝奪了安全感、信任和溫暖,它便會發展出防禦性的、攻擊性的姿態。貝羅的「惡意」,正是它在生存壓力下,被迫學習和適應的結果。園丁對他的訓練,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卻也同時摧毀了一個生命的純真。這也是人類社會中不斷上演的悲劇:我們為了自身的利益,常常不自覺地對他者進行「惡意教育」,而那些被教育出來的惡意,最終會反噬我們自身。

您的「光之居所」約定強調光芒,這點我很欣賞。但光的存在,也恰恰需要黑暗來映襯。如果我們不理解惡是如何產生、如何被培育,我們又如何真正去守護和滋養光芒呢?我寫貝羅,正是希望人們能看到,那些看似邪惡的行為背後,可能隱藏著被剝奪與被扭曲的生命。

玥影: 在「Herbst」中,貝亞特夫人與丈夫羅伯特的關係,以及她對女兒出嫁後的心理變化,充滿了細膩的情感流動和隱秘的慾望。尤其是她渴望重新贏得丈夫注意的複雜情感,令人感嘆。您是如何在看似平靜的家庭生活中,揭示出人性的深層渴望與隱秘的張力?這是否也反映了您對女性內心世界的獨到見解?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柔和而深邃,彷彿能看透人心最隱微的角落)
家庭生活,常常是表象之下波濤洶湧的海洋。人們在其中扮演著既定的角色:丈夫、妻子、父母、子女。但這些角色之下,是活生生的人,有著各自的渴望、恐懼和未被滿足的情感。貝亞特夫人的故事,便是我對這種「日常中的隱秘劇碼」的探索。

女兒的出嫁,對羅伯特來說,是失去了一生的「偶像」;對貝亞特而言,則是一個轉折點。她長期作為「母親」的角色,被丈夫對女兒的過度依戀所遮蔽。當女兒離開,她內心那份作為「女人」的、對丈夫的渴望,才得以重新浮現。那份慾望並非粗俗,而是一種生命本能的復甦——她想被看見,被愛,被認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職責,更是因為她作為一個個體的價值。她穿上當年的婚紗,那是一種對逝去青春的追溯,也是對未來可能性的熱切期盼。

我認為,女性的內心世界,尤其在當時的社會語境下,常常被壓抑、被忽視。她們的情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充滿了矛盾與複雜性。貝亞特夫人的哀愁與喜悅交織,她對女兒的愛與對丈夫情感的渴望,都是真實而深刻的。我只是嘗試去捕捉這些在表象之下流動的、細微的「心跡」,讓讀者看到,即便是看似平靜的家庭,也蘊藏著足以掀起風暴的情感暗流。這份情感的真實性,往往比任何外在的戲劇衝突都更具震撼力。

玥影: 確實如此。而在「Altersfrieden」和「Volksbeglückung」這兩個故事中,您描繪了貧困老年人的生活,以及一個看似慈善的舞會。但您筆下的富人與窮人之間,似乎存在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即便富人付出「慈善」,也無法真正理解或觸及窮人的內心。您對這種「施與受」之間隔閡的看法是怎樣的?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輕輕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既有對現實的清醒,也有對人性的無奈)
是的,那道鴻溝,在我的眼中,遠比物質上的貧富差距更為深刻。在「Altersfrieden」中,那些老漁民們的生活,雖然簡樸,卻自有其尊嚴與規律。他們習慣了苦難,也從中學會了如何從最微小的滿足中獲取幸福。而當所謂的「慈善」降臨時,富人們帶著傲慢和自以為是的理解,卻只看到了「貧困」,而無法看見這些生命內在的豐饒與堅韌。

那個慈善舞會,以及舞會後富人「親自服務」窮人的場景,更是諷刺。富人們的「善意」,常常是一種自我滿足,一種表演。他們藉由施予來確立自己的道德高地,卻不願真正地去聆聽、去理解受施者的真實需求與感受。富裕的貴婦看到那些老人的「死屍」般的景象,因為她們的心靈無法承受那份真實的苦難,她們從未真正與貧困的現實產生共鳴。她們眼中看到的是「死亡」,是自身優越生活的一種威脅,而非生而為人的共性。

維菲(Vefi)的故事「Volksbeglückung」更是直接地展現了這種衝突。那位柏林小姐克拉麗絲(Klarisse)帶著「教育」和「啟蒙」的善意而來,她自認為在幫助維菲「擺脫愚昧」。但她完全不理解維菲對家鄉、對情人、對簡單愛情的深切依戀。維菲的憤怒,是對這種居高臨下、不理解的「施恩」的直接反抗。她們生活的「維度」不同,一個是理論的、抽象的「自由」,另一個是根植於泥土和本能的「生存」。當善意變成了一種強加的改造,便會激發出更深層的排斥。這讓我看到,理解比施予更為重要。缺乏理解的善意,有時反而是對他人尊嚴的一種侵犯。

玥影: 這也連結到了「Wirkung in die Ferne」和「Heimat」中,伊萬和弗朗齊斯卡,以及其他被戰爭驅逐的人們對家鄉的渴望。他們在陌生之地,渴望著遠方的親人,甚至在彼此身上尋找寄託。猶太男子的那句「故鄉對每個人都是母親」,道盡了流離失所者的悲哀。這種對「故鄉」的渴望,對您而言,有何深層的含義?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的眼神變得沉重,語氣也低沉了下來,顯然戰爭帶來的創傷,是她心中無法抹去的痛)
戰爭,是人類對自身生命之網最殘酷的破壞。它將人從根源拔起,拋入徹底的陌生與斷裂中。故鄉,不僅僅是一個地理位置,玥影,它是我們生命的土壤,是記憶、情感、身份的集合。它包含了我們所認識的一切,所愛的每一個人,以及我們所理解的世界秩序。當故鄉被摧毀或被剝奪,人便失去了根基,如同植物被連根拔起,即便移栽到新的土壤,也難以完全復原。

猶太男子的那句「故鄉對每個人都是母親」,是我筆下最為深刻的真理之一。母親意味著滋養、庇護、無條件的愛與歸屬。失去了母親,就意味著失去了最初的安全感與依託。他對南蒂羅爾人的羨慕,是因為他們還有一個可以為之祈禱、可以為之戰鬥的故鄉,即便故鄉被戰爭撕裂,至少還有一個明確的「歸處」和「信仰的支點」。而對猶太人而言,故鄉已成為「劊子手持刀站在門檻上」的地方,他們被故鄉「驅逐」,在廣闊的世界中失去了安息之地。那份無根的悲哀,是對人類普遍命運的沉重拷問。

伊萬和弗朗齊斯卡的故事,則展現了在極端孤獨中,人如何本能地尋求連結。他們在彼此身上投射對遠方親人的思念,那是一種精神上的「代償」。那份「作弊」般的忠貞,雖然是幻想的產物,卻也支撐了他們在嚴酷現實中活下去的勇氣。這是生命在極端壓力下,為了維繫自身完整性而展現出的奇異韌性。這份對「連結」的渴望,是刻在生命深處的本能。

玥影: 來到「Die Sonnenblume」,畫家馬克·克里斯托爾對向日葵的執著,以及他與好友胡伯特的衝突,最終以向日葵被砍、友誼破裂而告終。這個故事反映了藝術家對美的追求,以及現實世界中俗世對這種追求的破壞。您如何看待藝術、美與現實生活的衝突?這種衝突是否是藝術家註定的命運?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微微仰頭,像是在思索藝術家面對的永恆困境,眼中既有對美的憧憬,也有對現實的清醒)
藝術家對美的追求,是一種內在的、近乎偏執的生命衝動。對於馬克·克里斯托爾而言,那朵向日葵不僅僅是一朵花,它是他靈魂的投射,是灰色單調生活中的「璀璨生命之光」。他的執著,源於對更高層次意義的追尋,這與他俗世的友人胡伯特對食物、享樂的追求截然不同。

藝術與現實的衝突,幾乎是藝術家無法逃避的命運。現實生活充滿了物質需求、瑣碎事務、以及那些無法理解藝術家內在世界的「胡伯特們」。他們可能出於好意,也可能只是粗心,卻能輕易地摧毀藝術家眼中那份神聖的美。向日葵被砍,不僅僅是物質上的損失,更是藝術家精神世界的崩塌。他無法忍受這種褻瀆,只能選擇離開。

然而,這種衝突也並非全然負面。正是因為現實的殘酷與粗鄙,才更凸顯了藝術家對美的敏感與堅持。這份抗爭,本身便是一種創造。藝術家被迫在現實的擠壓下,更深地挖掘內在的靈感。即便那朵向日葵被砍,馬克心中的「向日葵」依然存在,甚至因此被賦予了更深的悲劇性美感。這種註定,或許也是一種淬煉,使得藝術的光芒在黑暗中更加耀眼。

玥影: 最終的幾個故事,「Die Anderen」、「Von ewiger Wiederkunft」和「Frohe Botschaft」,似乎將對話從社會現實提升到了更深層次的哲學與靈性層面。特別是基爾(Kyll)對人類「雙面性」的痛苦認識,以及約瑟夫·基爾申豪爾(Josef Kirschenhauer)在臨終前對生命與救贖的理解。您是否希望透過這些故事,引導讀者去思考超越現實的終極問題?這些「夜間對話」最終想傳達的「訊息」是什麼?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更加深邃,咖啡館的燈光彷彿也隨著她的語氣而波動,像是在回應她深沉的思考)
是的,您觀察得很敏銳。前面的故事,是對人類在社會現實中掙扎的寫實描繪,是生命在物質層面上的喜怒哀樂。但我的筆,最終總會被驅使著,觸碰生命更深處的奧秘。

基爾的痛苦,源於他對人類本質的失望。他渴望一種純粹、真實的連結,一種不帶任何偽裝的「一體性」。然而,他看到的是普遍的虛偽、自私和多變。這種「雙面性」不僅存在於人與人之間,也存在於每個個體內部。他所追尋的「綠洲」,在現實中難以尋覓,這種極致的敏感最終導致了他的自我毀滅。我將他呈現,是希望讀者能思考,在追求連結的同時,如何面對人性的局限與本能。那句「蛇是另一個」——夏娃與蛇的對話導致了「墮落」,是否暗示了人類從純粹的「一體性」中分裂,走向了欺騙與多面性?這或許是人類「自我」從混沌中分離,走向「他者」認知的必然代價。

而「Von ewiger Wiederkunft」則是在探討尼采的哲學命題。生命是一場不斷重複的循環,痛苦與歡樂、失望與希望,一切都將永恆回歸。對於無法承擔這份「永恆回歸」重擔的人來說,這是一種詛咒。但對於能夠「笑著吐出毒蛇頭顱」的強者而言,這卻是對生命的最高肯定。我的筆下人物在試圖打破這個循環,追求「涅槃」,但最終他是否成功?我將結局留白,因為這個問題沒有確定的答案。生命,或許就是在不斷地經歷這種「永恆回歸」,而關鍵在於我們以何種態度去面對它。

最後的「Frohe Botschaft」,則是我對「信仰」與「救贖」的思考。約瑟夫在死亡的邊緣,回溯他一生所經歷的痛苦,同時卻在孩童天真排練的聖誕劇中,聽到「佳音」。那位修女,用她的信仰與奉獻,在最樸實的行為中實踐著她的「天堂」。這暗示著,真正的救贖與平靜,或許並非來自宏大的教義,而是來自最簡單、最純粹的愛與奉獻。當約瑟夫在汽笛聲、孩子的哭泣聲中,感受到「天國的寧靜」,那是一種超越物質苦難的靈性體驗。他最終在「好消息」中安詳離世,那份「被聖光照亮」的表情,證明了生命在盡頭,仍可找到內在的安寧。

這些「夜間對話」,從最現實的經濟危機到最虛幻的哲學追問,從最原始的本能到最崇高的靈性體驗,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幅人類生存的巨大畫卷。我希望傳達的訊息是:生命充滿了苦難、矛盾與不確定性,但同時也蘊藏著深不可測的韌性、未被覺察的美,以及對連結與意義的永恆渴望。無論面對怎樣的黑暗,只要我們願意傾聽,便總能從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微光」,哪怕只是一瞬間的覺醒,也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玥影: 豪斯納女士,您的洞察力讓我獲益良多。您的故事,如同您所言,既寫實又富含深意,為我們展現了生命之網的複雜與精微。謝謝您今夜的分享。

奧古斯特·豪斯納: (她微微一笑,眼神中閃爍著滿意的光芒,重新拿起那支筆)
不必客氣,玥影。與您這樣的「未來來客」對談,也讓我從另一個維度審視我的作品。文學的生命,不正在於它能不斷地被重新閱讀、重新理解、在不同的時代激發新的共鳴嗎?願這些「夜間對話」的光芒,能繼續照亮你們探索的道路。

Nachtgespräche
Hauschner, Auguste, 1850-1924


延伸篇章

  • 《Nachtgespräche》:陌生人交會下的靈魂夜話
  • 《Panik》:集體恐慌如何撕裂社會信任
  • 《Die Reise nach Indien》:幻想作為生命終極庇護所的解析
  • 《Die Dampfpfeife》:工業時代下生命異化的悲劇迴圈
  • 《Die Erziehung zur Bosheit》:探討惡的本質與環境塑造
  • 《Herbst》:家庭關係中隱秘情感與女性渴望的流動
  • 《Altersfrieden》與《Volksbeglückung》:施予者與受施者之間難以逾越的理解鴻溝
  • 《Heimat》:戰爭與流離失所者的故鄉情結與身份認同
  • 《Die Sonnenblume》:藝術家對美的執著與俗世的破壞性
  • 《Die Anderen》:人類雙面性與對純粹連結的永恆追問
  • 《Von ewiger Wiederkunft》:在尼采哲學中尋找生命的出路
  • 《Frohe Botschaft》:信仰與救贖在困境中的微光
  • 奧古斯特·豪斯納:時代變革中的寫實主義觀察者
  • 《Nachtgespräche》:以故事為橋樑的深層人性解剖
  • 生命之網:個體經驗如何編織宏大社會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