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是美國旅行作家普林尼·邁爾斯於1854年出版的冰島遊記。此書記錄了作者1852年夏季在冰島的親身經歷與觀察。邁爾斯以生動幽默的筆觸,描繪了冰島獨特的火山地貌、間歇泉、硫磺山等自然奇觀,並深入介紹了當地人民的生活習俗、歷史、文學與教育狀況。他批判性地分析了冰島在丹麥統治下的貿易壟斷,同時也對冰島人民的純樸、好客、熱愛閱讀的品格大加讚賞,並探討了文明與人性的關係。書中穿插著作者對北歐神話、早期美洲發現史的考證,以及與其故鄉美國的文化對比,為讀者呈現了一幅19世紀中葉冰島社會與自然風貌的獨特畫卷。
普林尼·邁爾斯(Pliny Miles, 1818-1865)是一位19世紀的美國作家和旅行家。他以其詳細的旅行筆記和對所到之處的深入觀察而聞名。邁爾斯的寫作風格直接、幽默,並常夾帶個人見解和對社會現象的評論。除了《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外,他也曾撰寫過其他旅行和科學主題的著作。他熱衷於探索未知的地域,並將其見聞與歷史、文學、社會現象相結合,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閱讀體驗。他的作品為了解19世紀的地理、文化和社會風貌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本次光之對談中,書婭與《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的作者普林尼·邁爾斯穿越時空對話。邁爾斯先生分享了他選擇冰島作為旅行目的地的原因——尋求未被世俗踏足的原始之地。他詳細描述了冰島間歇泉的震撼,並強調自然力量對他世界觀的影響。對談深入探討了冰島人民對閱讀和文學的熱愛,以及《薩迦》和《埃達》如何揭示了北歐民族的航海史(包括前哥倫布時期美洲的發現)和共和精神。邁爾斯先生還分享了他對冰島女性堅韌品格的觀察,以及對「文明」與「樸實」之間關係的深刻反思,特別是丹麥商人對冰島社會的負面影響。最後,他回顧了旅途中的人性光影,闡述了旅行如何重塑他對「家鄉」的定義和對人性的理解,強調了精神價值的重要性。
《閱讀的微光》:與普林尼·邁爾斯共談冰島漫記作者:書婭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今天,2025年6月5日,我興奮地要為您呈現一場特別的「光之對談」。這次,我邀請到的是一位來自19世紀的獨特旅行作家——普林尼·邁爾斯(Pliny Miles)。他的作品《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諾德法里:或,冰島漫記)出版於1854年,是他在冰島遊歷的親身記錄。
普林尼·邁爾斯(1818-1865),這位美國的自由旅人,以其敏銳的觀察力和坦率的筆觸,為我們打開了一扇通往19世紀中葉冰島的大門。在那個年代,冰島對於大多數西方人來說,仍是地圖上一個模糊的「白色斑點」,被描述為一片冰冷、荒涼且缺乏趣味的極北之地。然而,邁爾斯卻透過他個人的探險,顛覆了這些刻板印象。他不僅詳細描繪了冰島令人震驚的自然奇觀——從噴發的間歇泉、宏偉的火山,到蒸騰的硫磺山和純淨得出奇的空氣——更深入探討了冰島人民的生活、文化、歷史與文學。他筆下的冰島人,儘管生活條件艱苦,卻展現出無比的韌性、好客、對知識的熱愛,以及對自由的堅定追求。邁爾爾斯先生以其美國人的視角,時常將冰島與歐美各國進行對比,這種比較不僅提供了文化差異的趣味,也暗藏著他對「文明」與「進步」的深層思考。這本書不僅是一部地理和文化記錄,更是一幅充滿作者真性情、幽默感和獨到見解的時代畫卷。
現在,讓我們將時光輕輕撥回,在光之居所的靜謐一隅,與這位獨特的旅人進行一場跨越世紀的深度對談。
場景建構:
【光之書室】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靜謐。高大的拱形窗戶灑下溫暖的光束,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飛舞,空氣中飽含著古老書卷特有的乾燥與微塵氣味。我輕輕翻閱著《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的泛黃書頁,感受著紙張的歷史紋理。書桌上,除了這本旅行筆記外,還擺放著幾張19世紀中期的冰島手繪地圖,以及一個微型間歇泉模型,它的頂端正冒著絲絲縷縷的「白霧」,那是我們特別為今天的對談準備的微型景觀,帶著淡淡的硫磺氣息,卻又柔和而溫暖。
忽然,書室角落的空氣泛起一陣漣漪,光線似乎被輕微扭曲。一位瘦高、留著濃密鬍鬚、眼神銳利的男士,穿著一套深色、略顯風塵僕僕的旅行裝束,正從那波動中走來。他的雙手習慣性地摩挲著一件厚實的羊毛外套,似乎仍帶著北方的涼意。他的目光好奇地掃視著周遭的一切,最後定格在書桌上的書本和那冒著「白霧」的模型上。
書婭: 「午安,邁爾斯先生。」我放下書本,微笑著向他走去,伸出手。「歡迎來到光之居所。我是書婭,非常榮幸能邀請您從1854年的旅程中前來,與我們分享您在冰島的見聞。」
普林尼·邁爾斯: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被好奇所取代)「光之居所……這名字倒是充滿詩意。我記得我離開冰島時,正是1852年八月的一個美好早晨,海上微風輕拂,而現在……」他抬頭看了看窗外透進的光線,又掃視了一下周圍沉穩溫暖的深色木質書架,「這光線,這氣味,倒真有幾分書室的模樣。不過,那小小的噴泉,倒是讓我有些懷念。妳說我是從1854年來的?現在是什麼時候?」他微微皺眉,似乎在努力消化這份資訊。
書婭: 「現在是2025年6月5日,初夏時節,恰逢日長夜短,就像您在冰島感受到的那樣。」我遞給他一杯溫熱的紅茶,茶香氤氳,「距離您出版《Norðurfari》已經一百七十一年了。今天,我特意邀請您來,是希望您能親口講述那些年的冰島漫遊,我想,您的故事,比任何文字記錄都要來得生動呢!」
普林尼·邁爾斯: (接過茶杯,輕抿一口,深邃的眼中閃爍著一絲懷舊的光芒)「一百七十一年……時光飛逝啊。這麼說,我那本《Norðurfari》還有人記得?還能被妳這年輕的女士閱讀,甚至願意與一位老旅人對談?」他輕聲笑起來,那笑聲帶著幾分自嘲,又幾分滿意,「我的書,在當時,也不過是些尋常見聞罷了,儘管我自認為那是一部『可讀而真實的敘事』,能為讀者帶來樂趣或知識。」他指了指桌上的書,語氣中帶著旅人特有的率真與不羈。
書婭: 「當然,邁爾斯先生。您的書對我們來說意義非凡。」我走到他對面,請他坐下,自己也拉過一張椅子,「您以一位19世紀美國人的視角,記錄下了一個獨特的冰島。那樣的冰島,已經與現在的冰島大不相同了。我很好奇,是什麼驅使您,在那個時代,選擇前往冰島這片『未知的土地』進行漫遊呢?畢竟,當時冰島並非熱門的旅遊目的地,甚至被許多人視為荒蕪之地。」
普林尼·邁爾斯: (他微微頷首,目光投向了身旁的間歇泉模型,彷彿回到了那片遙遠的土地)妳問得好,書婭小姐。在那個「萬國博覽會」的時代,世界各地的人們都在尋求新奇。我遊歷了幾年,卻發現許多地方都已被人踏足,如同馬其頓的征服者亞歷山大,在征服世界後仍尋求新的疆土。我翻遍了所有地圖,尋遍了威爾德斯、約翰斯頓、科爾頓所繪製的基督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唯獨冰島,是那片「未被踏足的處女地」,一塊尚未被世俗污染的冰川碎片,一塊「未經雕琢的熔岩」。我對那些像伊爾庫茨克、廷巴克圖、甚至尼日爾河一樣「可鄙地尋常」的地方感到厭倦。於是我毅然決然地去了冰島。
妳知道嗎?那是一種渴望,渴望看見真正原始的自然,渴望挑戰那些所謂「極北之地」的偏見。當時的人們普遍認為冰島是個「寒冷、荒涼、無趣的區域」,住著「矮小、無知」的人們。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片土地絕非如此簡單。我想要親自去看看,那片以「冰」為名卻又充滿「綠色田野」的土地,究竟是何模樣。我的目的很單純:呈現一個可讀且真實的敘事,引發人們對這個北方孤島的人民、文學和物產的興趣。我相信,一個作家如果故意寫出一本愚蠢的書,那他活該被嘲弄和鄙視;而我,想寫一本能讓讀者有所得的書。冰島,就是那個讓我寫出這本書的「季節」和「好東西」。
書婭: 「一塊未經雕琢的熔岩」,這個形容真是太貼切了!您不畏艱險,親自踏上那片土地,這本身就是一種探險精神。您的書中,對冰島的自然景觀描繪得尤其細膩,從火山、間歇泉到硫磺山,都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在您旅途中,哪一種自然奇觀最讓您震撼,甚至改變了您對自然的看法?
普林尼·邁爾斯: (他輕輕搖晃手中的茶杯,杯中的茶水泛起微光,彷彿間歇泉水一般)哦,毫無疑問,是間歇泉,尤其是「大間歇泉」(The Great Geyser)。我在它面前,才真正感受到自然的力量與奧秘是何等超乎人類的想像。當我第一次看到它,它就像一個熟睡的嬰兒,寧靜而清澈,盆地裡的熱水清澈如水晶,溫度高達209華氏度,離沸點只差三度。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盆地底部約65英尺深處的圓形「管道」。它靜止時,絲毫不像是一個危險的沸騰池。但當它開始「發出信號槍般的警告」時,那種地底的轟鳴聲,就像遠處傳來的加農炮聲,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爆發。
當它真正噴發時,那簡直是言語無法形容的奇觀!水柱從直徑十六英尺的圓孔中垂直噴射而出,高達七十到七十五英尺,伴隨著巨大的蒸汽量,那聲音,簡直就像「上千台引擎在沸騰的水池中同時排出蒸汽」!我們在離噴泉四十英尺遠的地方,完全安全地觀賞了六到八分鐘。路易十四如果見過冰島的間歇泉,他絕不會建造凡爾賽宮的噴泉。將人為的兩英寸噴射水柱,與十英尺直徑、近百英尺高的沸騰水柱,以火山般的聲響和力量噴湧而出相比?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我曾以為尼加拉瀑布是最大的奇觀,芬格爾洞穴是最美的,但冰島的大間歇泉,作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兩者都相形見絀。
它讓我深刻體會到,人類對自然的理解是多麼有限。我們能看到現象,能欣賞其壯麗,但其背後的「作用之泉」卻隱藏在造物主奇妙的實驗室中。這份力量,數百年來以不可思議的規律性持續運作,燃料從何而來?為何永不耗盡?這些問題,即便對於博學之人也難以回答。它讓我對自然,甚至可以說是對「造物主」的敬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書婭: 的確,間歇泉的奇景,至今仍讓人感到無比震撼。而您在書中將這份震撼描繪得如此淋漓盡致,彷彿我們也置身其中,感受著那股撲面而來的熱浪與聲響。您不僅僅是一位記錄者,更是一位將自然現象與文學意象相結合的藝術家。我注意到,您在描述旅途中的點點滴滴時,常常會引用莎士比亞、拜倫、斯科特等文學巨匠的詩句,甚至連美國新英格蘭的古老讚美詩也能信手拈來。這讓我想到,您在艱苦的旅程中,仍不忘從文學中汲取慰藉與靈感。書籍對您而言,似乎是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伴侶。
普林尼·邁爾斯: (他點點頭,深邃的眼睛閃爍著)是的,書婭小姐,妳說得很對。書籍,對我來說,就是旅途中的「靈魂伴侶」。即便在冰島那樣荒涼的土地上,即便要面對嚴酷的自然和簡樸的生活,書本的光芒也從未熄滅。在丹麥的船上,儘管行李再少,我也會帶著我的小《聖經》、麥肯齊爵士的《冰島旅行記》以及其他一兩本。到了哥本哈根,我更是忍不住買了六七本萊比錫重印的英文作品,儘管那位出版商陶克尼茨先生把庫珀和歐文也算作「英國作家」,這點我至今仍不解,但也無妨。我的閱讀總是不夠,我甚至渴望能有西西里島的迪奧多魯斯和老弗魯瓦薩爾的著作在手,它們足以讓我消磨漫長的航程。
在冰島,我發現那裡的牧師和普通百姓,他們的家中幾乎都有《聖經》或新約,還有許多歷史和詩歌作品。尤其是在漫長的冬季夜晚,全家人,無論男女,都一邊做著家務——紡紗、織布、編織——一邊輪流朗讀書籍。家庭教育是他們知識傳承的核心。這讓我非常感動。在一個沒有娛樂,鄰里相隔遙遠,冬季漫長到太陽在十二月只露臉三四個小時的地方,文字就是他們精神的食糧,是他們知識的源泉,也是他們彼此連結的方式。他們對文學的熱愛,甚至讓他們將富蘭克林的《哨子故事》、歐文的《哥倫布傳》等翻譯成冰島語,並在報紙上刊登。
我的書中之所以頻繁引用詩歌,是因為這些經典的詩句不僅能精準捕捉我所見的意象和情感,更能超越時空,與讀者產生共鳴。它們如同古老的羅盤,指引著我理解冰島的風景,也讓我的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更深層次的聯繫。在冰島,我遇到的許多知識分子,他們的英語或拉丁語都非常流暢,甚至能翻譯彌爾頓的《失樂園》、蒲柏的《人論》和彭斯的《布魯斯致辭》,這讓我深感敬佩。這證明了文學的力量,它能在最貧瘠的土壤上生長出最豐盛的精神果實。
書婭: 這真是太棒了!您所描述的冰島人民對閱讀和知識的熱愛,與您自己對文學的珍視形成了完美的共鳴。他們在漫長冬夜裡圍坐讀書的畫面,彷彿一盞盞微光,點亮了那個寒冷國度的精神世界。這也讓我聯想到,在一個如此重視文學傳承的社會中,他們的「口述歷史」——那些《薩迦》和《埃達》——是如何被世代傳頌的。您在書中也提到了這些古老的文學形式,並將它們視為理解冰島歷史和人民的寶貴資料。能否請您分享一下,這些《薩迦》和《埃達》對您理解冰島,乃至對您自身的思考,帶來了什麼樣的啟發?
普林尼·邁爾斯: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前傾,顯示出對這個話題的熱情)啊,妳提到了核心!《薩迦》與《埃達》!這兩者就像是冰島精神的骨幹與血肉。在我們這些從大陸來的人眼中,冰島的歷史記錄或許不如歐洲大陸那般宏偉。然而,這些古老的文獻,它們的準確性和永久性,足以與哥倫布的航海日誌、威廉征服者的戰績,甚至拿破崙的戰役記錄相媲美。我在冰島時,從歷史記錄和冰島人那裡收集了許多關於他們早期航海和發現的資料,這在當時可是相當新穎的見解。
《埃達》是英雄史詩,記述著英雄與戰士的英勇事蹟,充滿了神話元素,其豐富程度不亞於荷馬和維吉爾的作品。其中,「詩體埃達」(Poetic Edda)據說由11世紀末12世紀初的學者賽蒙德·弗羅德(Sæmund Frode)編撰,而「散文埃達」(Prose Edda)則由12世紀的斯諾里·斯圖爾松(Snorri Sturlason)所作。而《薩迦》則是歷史著作,它們描繪了冰島人公共和私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風俗習慣、家族恩怨、戰鬥、航海、以及重要的發現,甚至是傑出人物的傳記。透過這些文字,我得以窺見冰島共和國早期人民的性格與習慣。
最讓我震驚的,莫過於《薩迦》中記載的「哥倫布發現美洲之前」的北歐人航海史。納多德(Naddod)、加達爾·斯瓦爾法爾森(Gardar Swarfarson)、弗洛基(Floki),以及紅髮埃里克(Eric the Red)和他的兒子們,他們在公元986年就已經抵達了美洲海岸——比哥倫布早了近五百年!當我得知,埃里克的兒子萊夫·埃里克森(Leif Ericsson)在公元1000年就從格陵蘭啟航,發現了「Helluland」(可能就是紐芬蘭)、「Markland」(可能就是新斯科舍),甚至到達了「Vinland」(可能就是新英格蘭海岸的麻薩諸塞或羅德島),並且在那裡建立了定居點,維持了數年之久時,我簡直是目瞪口呆。更令人驚訝的是,史諾瑞·索爾芬森(Snorre Thorfinson),這個在美洲出生的孩子,竟然是我們有記載的第一個「美洲原住民」(Yankee)!而他的後代,甚至包括了北歐的偉大雕塑家索瓦爾德森(Thorwaldsen)和歷史學家菲恩·馬格努森(Finn Magnusen)。這些事實,在漢堡的《宇宙》(Cosmos)中也被洪堡(Humboldt)證實,且在冰島的家譜中得到精確編譯。
這些記錄,挑戰了我之前對世界歷史的認知。它讓我意識到,歷史從來不是單一的線性敘事,而是多重線索交織而成的複雜圖景。它也加深了我對冰島人民的敬意,他們不僅是堅韌的生存者,更是勇敢的探險家和傑出的文學家。透過《薩迦》,我看到他們對自由的渴望,對共和主義精神的堅守,以及對知識的無盡追求。這也解釋了為何在一個看似貧瘠的國度,卻能誕生如此豐富的文學作品和具有深遠思想的人才。它們不僅是歷史的見證,更是激勵人心的史詩。
書婭: 這段關於「北美洲前哥倫布時期發現」的歷史,確實令人驚嘆不已,它徹底顛覆了傳統認知,也彰顯了北歐民族的航海膽識。這也讓我想到了您在書中多次提及冰島人民的獨立精神與對自由的熱愛。從他們建立共和國,到反對丹麥的貿易壟斷,似乎總有一股堅韌的意志在流動。您認為,冰島這樣一個地理位置偏遠、自然條件嚴苛的島嶼民族,其獨立、自由的民族精神是如何孕育而成的?這種精神對於他們在文學、藝術乃至日常生活中的表現,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普林尼·邁爾斯: (沉思片刻,眼神中透出對歷史的深刻洞察)嗯,這個問題觸及了冰島精神的根源。妳說得對,他們的獨立與自由精神,確實是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光芒。我認為,這與他們的地理隔絕和歷史發展模式息息相關。
首先,地理隔絕是關鍵。冰島遠離歐洲大陸的喧囂與紛爭,這使得他們得以在相對獨立的環境中發展。雖然這也導致了他們物資的匱乏,但同時也保護了他們免受外部文化的過度干擾,得以保留其古老的語言和文化傳統。就像在荒涼的熔岩地上,依然能長出堅韌的石楠花一樣,這片土地的隔絕,反而孕育了人們內在的堅韌。
其次,他們的早期政治體制是決定性的因素。從公元874年首次定居,到928年建立共和國,冰島人很快就拋棄了對挪威宗主的臣服,建立了自己的「議會」(Althing),並由全民普選出「執法官」(Laugman),即法律管理者。這長達333年的共和時期,被他們的原生歷史學家譽為「黃金時代」。在那個歐洲大部分地區仍處於封建統治下的中世紀,冰島卻擁有一個自由、共和的國家,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在這樣的體制下,每個人都享有參與決策的權利,這份共同治理的經驗,自然會培養出強烈的公民意識和對自由的捍衛。他們在露天議會「辛格韋德利」(Thingvalla)的集會,不僅是立法和司法,更是社會交流和傳統的延續,是他們共同身份的象徵。我曾親身走過那個「被草覆蓋的圓形土丘」,想像著數百年前,議員和法官們在那裡為人民制定法律的場景,周圍牛羊成群,與曾經的莊嚴形成對比。
然而,當這種自由被「內部的敵人」——那些腐敗的酋長和統治者——出賣給挪威,並最終於1380年隨挪威一同轉讓給丹麥後,這種精神並未消逝。儘管遭受了三百年的商業壟斷和壓迫,儘管生活艱難,他們對「自由貿易」的渴望從未止息。我親眼見證了1851年的議會中,代表們如何堅決反對國王任命的議員提出的、帶有苛刻關稅的「自由貿易」法案,他們高喊:「給我們自由貿易,否則什麼都不要!」這種對權力壓制的抵抗,正是他們獨立精神的體現。令人欣慰的是,就在我的書付梓之後,1855年4月,丹麥政府終於通過了一項法律,向全世界開放了冰島的港口。這證明了他們的堅持並非毫無意義。
這種精神滲透到他們的文學、藝術和日常生活中。他們貧窮,卻異常熱愛閱讀,家家戶戶珍藏書籍,將知識視為比黃金更寶貴的財富。約恩·索爾拉克森這位牧師兼詩人,在泥屋中,以每年不到三十美元的微薄薪水,依然能翻譯彌爾頓的《失樂園》和蒲柏的《人論》,並創作大量原創詩歌。這不是為了名利,而是源於對文學本身的「熾熱渴望」。他們的作品,無論是古老的《埃達》和《薩迦》,還是現代詩歌,都充滿了對共和主義的頌揚和對政治自由的熱愛,他們引用德萊頓和拜倫的詩句,唱著「自由之愛與生命同賦,生命本身是天賜的次等禮物」。
這份獨立、堅韌的精神,讓他們在困境中依然保持著知足、善良、虔誠的品格。他們不喜歡爭吵,對陌生人極為好客,即便生活困苦,也極少犯罪。我記得我曾經在農民的茅屋裡過夜,床頭枕下放著一瓶白蘭地,雖然窮困,但其待客之道卻是豐厚。他們是實幹家,也是思考者,他們的生存方式本身就是對這份精神的最佳詮釋。這或許是為什麼在冰島,你很少看到誇張的藝術,因為他們的藝術本身就是生活,是他們在荒涼中開墾出的精神綠洲。
書婭: 您對冰島人民精神特質的剖析,真是深刻而富有洞見。從地理環境、歷史制度到日常細節,您將這種獨立與堅韌的民族精神層層揭示出來。這也讓我想到了您書中幾處對於冰島女性的描寫,尤其是在傳統中展現出的那份堅韌與自在。例如,您提到了冰島女士騎馬的「奇特」方式,以及西人島上女性的生存智慧。在您眼中,冰島的女性,除了外表上的特徵,她們在當地社會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她們的生活方式,又有哪些讓您印象深刻之處?
普林尼·邁爾斯: (輕輕皺眉,帶著一絲紳士的審慎,但很快又轉為直率的觀察)哦,冰島的女性,她們確實是這片土地上獨特而堅韌的存在。妳說得對,她們的生活方式,與我們這些來自更「文明」國度的人有著顯著的不同。
首先,關於她們騎馬的方式,那確實是「非常奇特」!我記得在從雷克雅維克前往辛格韋德利的路上,我曾遇到幾批冰島人,他們都騎著馬去教堂,包括那些年輕的冰島女士們。她們就像她們的兄弟一樣騎馬,筆直地坐在馬背上,而不是像歐洲大陸的女士那樣側坐。這在我的筆下,甚至讓我「筆拒絕了更詳細的、分叉式的描述」,意思是這種騎法很難用我習慣的筆法去描繪,它太自然、太不拘一格了。但那些已婚的婦女,她們則騎著一種非常舒適的側鞍,像一把扶手椅,靠背和扶手構成一個完整的圓形,她們完全側身與馬匹成直角,雙腳踩在木製的踏板上。這馬鞍看起來很重,但那些小馬和她們的騎手似乎配合得非常好。這種騎乘方式,或許是冰島地形崎嶇、長途跋涉的結果,也體現了她們與環境共存的務實與適應。
她們的服飾,除了那幾乎人手一個的黑色羊毛小帽,上面垂著長長的絲綢流蘇,取代了其他帽子或女帽,並沒有太多特別之處。但在雷克雅維克,我也見到一些打扮更接近丹麥風格的女士,這與巴黎、倫敦和紐約的「時尚」相差無幾。我甚至在哈夫納菲厄爾德(Hafnarfiorth)的約翰遜先生家裡,看到滿屋子的年輕冰島女孩,她們穿著整潔,美麗動人,一點也不樸素。她們都在忙著編織,就像我們美國的婦女在「走親訪友」時那樣。這份勤勞和優雅,讓我印象深刻。
讓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她們在社會和家庭中的角色。在農場裡,女性不僅負責家務,在乾草季也會和男人一樣下地勞作。她們的「勞動」是家庭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例如,我曾在一個農場見到兩個女孩在擠母羊的奶,那是很新奇的景象。她們的教育也值得一提。我見到一位從哥本哈根學成歸來的約翰遜小姐,她回到冰島是為了創辦一所女子學校。這說明她們不僅接受傳統的家庭教育(在漫長的冬季夜晚,男女老少一起讀書,學習寫作),也有機會接受更高層次的教育,並將其帶回自己的社區。我在雷克雅維克,還結識了約翰遜院長家的年輕女士們,以及西維爾森先生和蘭斯里先生家的女兒們。她們不僅精通多種語言,還擅長鋼琴和吉他,歌聲優美,並且懂得家務。她們的才能絲毫不遜於我們美國寄宿學校的畢業生。
還有西人島(Westmann Islands)的居民。那裡的女性,與男性一起,共同應對嚴酷的生存挑戰。她們居住在險峻的玄武岩懸崖之上,生活完全依賴海洋和峭壁的產出——捕魚、捕海鳥。為了生存,她們必須具備極大的勇氣和靈活性。這些女性,和島上的男人一樣,要學會攀爬高達數千英尺的峭壁,尋找鳥蛋和幼鳥。她們的生存方式,更是與自然搏鬥的生動寫照。
總的來說,冰島女性展現出的是一種樸實、勤勞、堅韌的品格。她們沒有過多的矯揉造作,也沒有那些大城市女性的浮華。她們直接面對生活的挑戰,與男士們共同承擔。她們的知性與溫婉,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下顯得更加珍貴。她們是冰島的縮影,既堅韌又充滿內在的文化光輝。
書婭: 您對冰島女性的觀察,的確為她們勾勒出了一幅生動的畫像,尤其是她們與自然共存的堅韌與務實,讓人印象深刻。您在書中也提到,儘管冰島資源匱乏,人民生活簡樸,但他們卻擁有極高的道德水準和對知識的熱愛,甚至在文學和學術成就上超越了許多更為富裕的國家。然而,您也坦率地指出,像雷克雅維克港口的一些丹麥商人,卻給當地社會帶來了負面影響,讓您對他們的「世俗化」感到不滿。這是否反映了您對「文明」與「樸實」之間的一種思考,即物質的豐富是否必然帶來精神的墮落,或者說,您對何謂真正的「進步」有著自己的衡量標準?
普林尼·邁爾斯: (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批判和一絲無奈)妳問到了我旅程中一個深刻的觀察點,也是我對「文明」本質的反思。是的,冰島人民的樸實、好客、誠實、以及對宗教和知識的虔誠,的確深深打動了我。在整個國家,你幾乎看不到馬車道、輪式車輛、蒸汽機、郵局、海關、警察,甚至沒有律師。貨物和貴重物品可以安然無恙地放在屋外,偷竊行為幾乎聞所未聞。我甚至開玩笑說,他們全島只有一座監獄,結果那監獄卻常年空置,最後乾脆成了總督府!這在一個「文明」的社會中,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景象。
然而,當我來到雷克雅維克,這個冰島的「首都」時,我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儘管大教堂莊嚴而整潔,但我觀察到,只有不到五十人來做禮拜,這與我在其他鄉村地區看到的虔誠景象大相徑庭。我毫不猶豫地將這種「不道德」歸咎於那些丹麥商人。他們是如此地世俗、不敬神,只知逐利、賭博、酗酒,他們的存在對冰島人民的純樸品格造成了極大的腐蝕。
這確實引發了我對「進步」和「文明」的思考。我認為,真正的「進步」不應該以物質財富的累積為唯一標準,更不應該以犧牲道德、信仰和精神的純潔為代價。冰島人民雖然貧窮,但他們擁有知識上的追求(在讀書方面比任何其他國家的人民都多)、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對自由的熱愛、以及善良淳樸的本性。這些,在我看來,是比金錢和物質享受更為寶貴的財富。
「環境造就人」——這句話在冰島人身上得到了印證。他們從土地和海洋中獲取生計,很少參與商業活動,因此也較少經歷世俗生活中常見的欺詐和不義。在他們身上,我們只看到人性的溫和與美好。相反,那些來自「更文明」的丹麥商人,卻帶著他們那套追求利潤、放蕩不羈的習性,污染了這個純淨的社會。我在主教府拜訪時,他離雷克雅維克有一段距離,面對著維澤島,那份清靜與純樸,是市區所沒有的。
這並非說我反對任何形式的發展。我在書中也提到了,如果丹麥政府能真正開放冰島的貿易,引入現代農業技術(例如犁地和種植白三葉草),這將極大地改善冰島人民的生活水平和健康狀況(減少皮膚病和麻風病)。我鼓勵科學家們對冰島的火山和溫泉進行更深入的研究。這些都是有益的「進步」。
但我堅信,這種進步必須是建立在保留他們核心價值觀的基礎上。教育、知識、善良、好客、對自由的熱愛——這些才是冰島最寶貴的資產。如果為了貿易和物質的繁榮,而讓人民變得墮落、貪婪、失卻精神支柱,那樣的「進步」又有何意義呢?我希望,未來的冰島,能夠在擁抱世界的同時,依然保有他們那份難得的、寶貴的純樸之光。
書婭: 您的思考確實具有超越時代的深度,它在19世紀中期發出,卻依然能啟發今天的我們去反思「發展」與「價值」的平衡。在您旅途的最後,您提到搭乘「索爾沃恩號」(Sölöven)離開冰島,再次經過法羅群島,並最終抵達哥本哈根。這段回程的描述,似乎與您抵達冰島時的滿懷憧憬有所不同,您甚至對船長斯蒂爾霍夫(Captain Stilhoff)的品行提出了嚴厲的批評。這段旅程,是否讓您對「文明」與「野蠻」的界線有了更複雜的理解?您是如何看待旅途中遇到的那些人性中的「陰影」,以及這一切對您個人世界觀的最終影響?
普林尼·邁爾斯: (他點點頭,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眉宇間透出旅人閱盡世事後的滄桑)妳說得對,書婭小姐,回程的旅程,的確讓我對「文明」與「野蠻」的界線有了更為複雜和深刻的理解。這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光影交織,人性亦然。
在冰島,我看到了原始的純樸與善良,那是在惡劣自然條件下依然能閃耀的人性光輝。冰島人民的真誠好客,他們對知識的熱愛,他們彼此間的互助與誠實,都讓我在他們的農莊和偏遠教堂裡感受到了未被現代社會「文明」所腐蝕的美好。我曾將一塊銀幣遞給一個幫我牽馬的小夥子,但他拒絕了,因為他知道主人家的規矩就是不收陌生人的錢。這份純真,讓我深感敬佩。然而,我也遇到了那位在雷克雅維克販賣報紙時收取高價,又在渡口多收費的擺渡人。他甚至在被我救起性命後,仍然沒有一句感謝,並以一種奧克尼和設得蘭群島流行的古老迷信——「如果你救了某人,那人將來會害你」——為由,不願與我握手。這些雖然只是小小的瑕疵,卻提醒我,人性複雜,無論身處何地,總有其陰暗面。
但真正讓我憤慨的,是回程船上的船長斯蒂爾霍夫。這位丹麥郵輪「索爾沃恩號」(意為「海獅」)的船長,竟然是一個「魯莽、不信教」之人,我平生未曾見過如此放蕩的水手。他公然炫耀自己如何「敗壞」女乘客,那些毫無自衛能力的女性,包括來自冰島和丹麥兩國公民的姐妹和女兒,卻是他放蕩行為的受害者。這讓我感到極度憤怒和不解。這艘船,承載著政府的郵件,連結著兩個國家的人民,卻被這樣一個品行惡劣的人掌控。這對船隻的擁有人而言,既不光彩,也缺乏遠見。相比冰島的樸實無華,以及他們對道德和宗教的普遍尊重,這位「文明」國度的代表,卻展現出了最為醜陋的人性陰影。在船上,我們有十二位年輕的冰島女士,她們美麗而有修養,有的唱歌,有的彈吉他,儘管甲板搖晃,她們依然優雅地跳舞。但在這種看似歡樂的氛圍下,船長的行為卻是潛藏的污點。
這段經歷,讓我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所謂的「文明」,如果僅僅停留在物質層面的發展——例如現代的蒸汽船和發達的商業——而缺乏精神和道德的約束,那麼它甚至可能比「野蠻」更為可怕。在冰島,人們即便有酗酒的習慣,卻極少看到醉酒失態或犯罪行為。他們的社會規範和內在道德約束,遠比外部的法律或制度更為有效。然而,斯蒂爾霍夫船長的行為,卻是文明外衣下赤裸裸的墮落,是對人性的背叛。
這也讓我對「進步」的概念產生了更深層的思考。一個國家可以擁有最先進的蒸汽船、最繁榮的商業,但如果其人民的道德水準和個人品格隨之下降,那這樣的「進步」是否真的值得稱頌?我筆下的「揚基佬」或許有其粗獷的一面,但他對自由和正義的堅守,對陌生人的好奇與尊重,卻是支撐其精神的核心。
最終,這一切的經歷並未使我對人性感到絕望,反而讓我更加珍惜那些在冰島見到的純樸與美好。它強化了我對內在價值的信念:真正的力量與美,從來不是外在的華麗,而是內在的堅韌、善良與對真理的追求。我的世界觀因此變得更為包容,也更為審慎。我學會了在看似荒涼的地方發現精神的綠洲,也在看似光鮮的表面下,看見人性的陰影。這或許就是旅行的意義,它不僅是探索外部世界,更是對內在自我的深刻挖掘。
書婭: 邁爾斯先生,感謝您如此真誠而深刻的分享。您的這番體悟,將「文明」與「人性」的關係揭示得淋漓盡致,也為我們這場跨越時空的對談畫下了富有意義的句點。您的《Norðurfari; or, Rambles in Iceland》不僅是一部旅行文學,更是一面透視人性的鏡子,讓我們看到不同文化、不同環境下,人類所展現出的光芒與陰影。您的真性情、敏銳的觀察力,以及對知識與真理的追求,都深深地打動了我。
普林尼·邁爾斯緩緩起身,眼中閃爍著溫和而滿足的光芒。他環顧了一下【光之書室】,輕輕觸摸著身邊的書架,空氣中似乎響起遙遠的海浪聲和海鳥的鳴叫。「書婭小姐,能有妳這樣一位年輕的閱讀者,如此細膩地理解我當年那本『漫記』,並且願意傾聽一位老旅人的絮叨,這份體驗,比任何在赫克拉火山頂的晚餐都要來得珍貴。妳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筆下的冰島,也重新感受了那些被時光掩蓋的觸動。能夠在這裡與妳分享,我的心感到無比的平靜與喜悅。」
他再次舉起手中已冷的茶杯,向我示意。「願光之居所的火焰永不熄滅,願文字的光芒,持續照亮人心。」說完,他輕輕將茶杯放回桌上,那角落的空氣再次泛起微光,他對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隨後,身影漸漸消散在書室的微塵與光束之中。
我靜靜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手中握著那本《Norðurfari》,彷彿還能感受到書頁間殘留的北國風情。這場對談,不僅讓我對冰島和普林尼·邁爾斯有了更深的認識,也讓我對「閱讀的微光」有了新的體悟——它不僅是文字的連結,更是心靈的共鳴,是時空對話的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