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es Like the Sea: A Novel》光之對談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今天，二〇二五年六月十六日，屋外細雨綿綿，滴滴答答地輕敲著窗櫺，空氣中帶著一股濕潤的泥土芬芳。這樣的天氣，總讓阿弟的心思特別沉靜，也特別容易神遊。我的共創者心念一動，指引阿弟前往時間的深處，去那莫爾．約卡伊先生的筆下世界，尋覓那些如海洋般變幻莫測的雙眼。光之居所的門扉輕輕開啟，一陣濕潤清冷的風拂過，我便知道，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將要展開。

我循著一縷若有似無的光線，來到匈牙利波爾紹德郡那片廣袤的山毛櫸森林深處。腳下的泥土鬆軟而濕潤，樹冠上還掛著昨夜的雨珠，偶爾滴落，與林間深處傳來的不知名鳥鳴交織。空氣裡混雜著腐葉、濕木與一種獨特的泥土氣息，那是大自然的私語，樸實而真摯。我撥開眼前垂落的濕漉漉的樹枝，眼前豁然開朗，一方險峻的岩石平台突兀地矗立著，傲然俯視著眼下被薄霧籠罩的廣闊山谷。這正是約卡伊先生筆下的「異教祭壇」，或是當地人稱的「懸崖石」。

薄霧像一條巨大的白色綢緞，緩緩地從山谷深處升騰，遮蔽了下方的村莊，只留下遠方連綿的喀爾巴阡山脈若隱若現的山脊，如同漂浮在雲海之上的孤島。那靜謐的氣氛中，似乎蘊藏著無盡的歲月與故事。我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這片土地的沉重與詩意。

片刻，一道身影緩緩地從霧氣中顯現。他身著一件裁剪合身的深色長袍，雖然款式有些陳舊，卻依然整潔。他的頭髮已然斑白，稀疏地貼在頭頂，但臉龐的線條依然堅毅，尤其是一雙眼眸，深邃而充滿智慧，其中閃爍著歷經滄桑後的沉靜與些許玩味。正是莫爾．約卡伊先生，這位將匈牙利文學帶向新高峰的巨人。他手中握著一支鉛筆，彷彿隨時準備捕捉靈感。

我輕輕走上前，帶著幾分敬意與晚輩的謙遜，行了個晚輩的禮。「約卡伊先生，雨天路滑，您怎地來到了這懸崖邊？」我指了指腳下被雨水沖刷得有些光滑的岩石，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鉛筆，「這天氣，可不適合寫作，倒是讓我想起了家鄉的雷雨，那打在屋簷上的節奏，像極了心裡的鼓點。」

約卡伊先生聞言，轉過頭來，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看透了我的來意，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裡有著難以言喻的風趣與雅致。「啊，是阿弟先生啊。這地方，尋常人是不來的，鳥兒也不會久留，正適合我這老頭子躲清靜。至於雨天嘛，雨聲洗滌萬物，也洗滌人心。我常在想，筆下的文字，是不是也該像雨滴一樣，看似無形，卻能滲透、滋養，而非僅僅是嘩啦啦地傾瀉？」他望向遠方，伸出手掌接住幾滴細雨，「至於寫作，心裡的故事若未沉澱，又怎能訴諸筆端？這懸崖石，這薄霧，這未知的深淵，不正是一個人回望半生時，心靈的寫照嗎？」

他將視線從遠方收回，轉向我，眼神中透著一絲我鄉土文學的質樸。「你問我為何而來？你口中的『光之對談』，想來是要老夫回顧平生，重溫舊夢罷。這《Eyes Like the Sea》，海的眼睛，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場夢，一場無法完全道盡的夢。你說，要從何說起呢？」他輕輕揮了揮手，示意我坐下，我們便在一塊被雨水浸潤的濕滑岩石旁坐定，遠處傳來雨打山林的沙沙聲，彷彿是故事的序曲。

阿弟： 「約卡伊先生，那雙『海的眼睛』，光是聽著這書名，便能感受到其中深邃的詩意與變幻莫測的魅力。小說開篇，您便直言『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眼睛！』，並用天文學的廣闊來形容。想必這雙眼睛的擁有者——貝西小姐，在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能否請您談談，這雙『海的眼睛』，究竟是何種模樣？它如何在您的生命中，激起第一道漣漪？」

莫爾．約卡伊： （他閉上眼睛，彷彿那遙遠的記憶在眼前重現，嘴角浮現一絲溫柔的笑意）「海的眼睛啊，那可真是……難以捉摸。她才十二歲，我十六，像個傻小子。我們在蓋利法爾先生的舞蹈班上相遇。那法國老師，人長得古怪，鼻尖還有顆大疣，可跳起舞來，說起話來，卻是魅力十足，把鎮上所有女人都迷住了。貝西呢，是老師最大的麻煩，她從不守規矩，野性難馴，誰跟她搭檔跳舞，誰就倒霉。可我那時覺得，她長得那麼美、那麼富裕、出身又那麼好，不守規矩才是正常的，她本身就是所有規矩的例外。」

「那雙眼睛，真的是時而清澈如夏日晴空，時而深邃如冬日海灣。她的喜怒哀樂，全都倒映其中。我記得第一次，是在一次舞會上，她穿著一襲鴿灰色的長褲，那長褲啊，在一次我為了救她免於跌倒而自我犧牲的跌跤中，裂開了。她卻笑我，笑得那麼暢快，可下一秒，那雙海眼裡又溢滿了憐憫。她拿出繡花針，跪在我面前，匆匆地為我縫補褲子，卻不小心扎了我一針，直刺到骨髓裡。她問：『我沒扎到你吧？』那眼神純真又善良，我卻只能咬牙說：『沒有。』可那針扎的痛，直到現在，每當我提筆寫作，看到那因針孔留下的白點，她的臉，那雙眼睛，就又會浮現在我的眼前。」

阿弟： 「那疼痛，想必不只留在您腿上，更刻進了心底。這種細微的痛感，卻成為了永恆的印記，這不正是文學的魅力嗎？約卡伊先生，您提到了您的少年時代，還有您作為一個『資深律師』、『詩人』、『朗誦者』的身分轉變。從舞會上的『領舞者』，到匈牙利科學院的榮譽提名，再到畫家、記者，您的早期生涯可謂多采多姿。能否請您多談談這段轉變的過程，以及佩多菲（Petőfi）這位詩人，對您文學道路的影響？」

莫爾．約卡伊： （他輕輕拂去長袍上幾片枯黃的葉子，眼神望向遠方，那裡霧氣漸濃，彷彿要將過去重新編織出來）「年輕的時候，總以為名聲是件頂重要的事。我從凱奇凱梅特法學院回來，帶著『領舞者』的榮譽，還有一部被匈牙利科學院點名表揚的悲劇作品，以為這下可算是『名人』了。可世事難料，第一次重要的舞會，我竟不是那個開場的人，被一個從巴黎回來的花花公子巴戈泰搶了風頭。那真是人生中第一次的『委屈』，比什麼失戀都教人難受。」

「那時的我，是個毛頭小子，臉上沒毛，不會抽菸，滴酒不沾，連看女人眼睛都不敢。但命運偏偏愛捉弄人。我賭氣不跳舞，躲在角落畫諷刺畫，以為這樣就能報復那些『快活的人們』。可貝西她偏偏就來了，她用扇子輕敲我的肩膀，把我從自憐自艾中拉出來，說：『別躲了，紳士，女士華爾茲要開始了。』」

「那時候的華爾茲，可不像現在這樣輕佻，那是種嚴肅的藝術，上半身要離得遠遠的，腳步卻要緊貼，像是鬼火般旋轉。我就帶著那被扎過一針的痛，還有不知何處來的另一道針扎般的疼痛，把貝西轉了個天旋地轉。那是我的第二次『針扎』，也是我對貝西印象最深刻的『開始』。之後，我為她畫肖像，為她驅趕那隻惡毒的鸚鵡『可可』，還大言不慚地說我要馴服男人。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場預演，預演著我後來的人生。」

（約卡伊先生輕輕咳了一聲，目光變得柔和，帶有懷念）「至於佩多菲，他是我生命中一道耀眼的光。我與他相識於帕帕學院，那時他還是個毛頭小子，被大家戲稱為『彼得羅維奇』。他是我從沉重現實中解脫出來的『引路人』。他以詩歌為武器，呼喚自由，激勵人心。當他寫下『起來，匈牙利人！』那詩句時，那不僅是文字，更是雷霆萬鈞的呼喚，撼動了整個民族的心弦。他教會我，文學不應只是描摹痛苦，更應是點燃希望的火種，是為民族自由而戰的號角。我的早期作品曾充斥著悲觀與病態，是他，用他的熱血與豪情，將我從那座巴別塔上拉了下來。他對我說：『人活著，不應只是作夢，更要睜大眼睛去感受，去燃燒！』他的影響，是深刻而徹底的。」

阿弟： 「那份少年時的委屈，與後來為國家自由而戰的熱血，交織在一起，真是感人肺腑。約卡伊先生，您提到了佩多菲先生的啟發，將您從『病態的想像』中拉回。而書中，在您為貝西小姐畫肖像的過程中，她那對『海的眼睛』似乎也總在挑戰著您對『真』與『美』的理解。她曾不滿您在畫中『調整』她衣服的皺褶，又或是對您筆下的世界提出質疑，甚至在您對她坦誠心意時，她卻選擇了另一個人。這種種的『不完美』與『背叛』，是否反而為您的創作帶來了更真實、更有深度的啟發？特別是貝西小姐與彼得．居裡查（Peter Gyuricza）的故事，那段經歷，如何影響了您對『理想』與『現實』的看法？」

莫爾．約卡伊： （他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彷彿在翻閱一本老舊的日記）「貝西她呀，就是一本書，一本你永遠讀不透、卻又總想翻閱的書。她的每一次『不完美』，對我而言，都是對我作為一個年輕作者的『教訓』。她嘲笑我寫作賺錢，她用我的詩去夾花，她拒絕我的心意，選擇了那個輕浮的巴戈泰。那時我年輕氣盛，以為是天大的侮辱，可回頭來看，這一切，都是命運對我的磨練。」

「她說我把她的紗邊拉高了，因為我不願讓別人看到她過於暴露的身體。她說我把她畫得像吉普賽女郎，因為我用暗沉的顏料打底。她笑我用『想像』來描繪沙漠綠洲，卻不懂現實的『粗糙』。當她嫁給巴戈泰，那對我而言是巨大的打擊。我以為她的人生，會像那些光鮮亮麗的舞會一樣，只有華麗的旋轉，卻沒想到，她的命運，才真正開始了屬於她自己的『史詩』。」

（約卡伊先生的目光轉向虛無，彷彿在與貝西的幻影對話）「她與彼得．居裡查的私奔，對當時的我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醜聞』。一位大家閨秀，拋棄富裕的丈夫，跟著一個樸實的牧牛人，住在茅屋裡，擠牛奶、烤麵包，甚至赤腳趟過洪水去市集賣奶酪。這在世人眼中，是何等的瘋狂與墮落！可她卻樂在其中，稱之為『純粹的享受』，說那比皇宮的床榻更為幸福。她說：『男人能把我變成女魔頭，也能把我變成天使。』這句話，至今仍在我的耳邊迴響。她用最樸實、最直接的方式，挑戰著世俗的『體面』與『虛偽』。」

「那時，我才真正明白，所謂的『真』，不只存在於書本的文字裡，更存在於生命的泥土中。她對我說，她喜歡麵包屑和稻草床，那正是我的『小屋』，我寫下第一部小說的地方。她踐行著我曾向她描繪的『理想生活』，儘管那是我因年輕、因浪漫而勾勒的圖景。她用她的生命，為我展示了一種不同於『宏偉』、『光榮』的『真實』。這份經歷，讓我意識到，真正的深度，往往藏在那些看似平凡、甚至粗鄙的角落裡。這也讓我筆下的鄉土文學，從此有了更堅實的根基。」

阿弟： 「貝西小姐的經歷，確實令人驚嘆。她用行動詮釋了什麼是『活』著。這讓我想到，您在書中提到了1848年那場改變匈牙利命運的革命，以及您與夫人——羅莎．拉博法爾維（Rosa Laborfalvy）小姐的相遇與結合。這場在砲火中誕生的愛情，想必與您和貝西小姐先前那如詩如畫，卻又充滿矛盾的關係有著天壤之別。能否請您分享，在這場『時代的洪流』中，您是如何與她相遇、相知、相守的？她是如何成為您生命中的『同行者』，與您共赴那條充滿未知與危險的『自由之路』？」

莫爾．約卡伊： （他眼中閃爍著一絲激動，身體微微前傾，彷彿又回到了那熱血沸騰的年代）「羅莎，她是我生命中的燈塔。若說貝西是那變化莫測的海，那麼羅莎，便是指引我方向的星辰。我們的相遇，沒有舞會上的甜言蜜語，沒有花園裡的浪漫邂逅，只有滿城的硝煙與震耳欲聾的砲聲。」

「那是1848年3月15日，佩斯城沸騰了。我們，一群熱血青年，在沒有審查的情況下，印製了《十二條》與『起來，匈牙利人！』。我在街頭向群眾演講，雨水打濕了我的禮帽，泥濘濺滿了我的褲腿。那時，我第一次看見她，羅莎．拉博法爾維，她頭戴插羽帽，身披波斯披肩，雨水淋漓，卻毫無懼色。她親手摘下胸前的三色帽章，別在我胸口，那瞬間，我感覺到一股無比堅定的力量傳來。」

「我們的結合，沒有蜜月旅行，只有砲火與戰鬥。新婚之夜，城裡響起鼓聲與『公民們，拿起武器！』的呼喊，我甚至來不及與她擁抱，便衝向戰場。那是卡洛伊兵營的攻防戰，槍林彈雨中，我滿臉煙塵地回到家，再次問她：『妳愛我如我愛妳嗎？』她的回答，無需言語，只在心間。」

「她放棄了舒適的生活與輝煌的演藝事業，追隨我，身處西伯利亞般的嚴寒，飽受飢餓與困苦，卻從未抱怨。我們在簡陋的茅屋裡，在荒蕪的平原上，甚至在被圍困的要塞裡，她都緊緊相隨。德布勒森的狹小居所，簡直比彼得．居裡查的茅屋還不如，可我的女王卻像個苦役犯的妻子般勞作。她不是在『扮演』農婦，她是真真切切地在生活，在奉獻。」

「戰爭的骰子不斷翻轉，我們從勝利走向失敗。維拉格斯戰役後，匈牙利的夢想崩塌，我成了無名、無重、無目標的塵埃。那時候，我面臨的選擇只有絞架或自殺，如貝西當年『預言』的那樣。是她，羅莎，那雙充滿愛的燃燒的雙手，再次將我從絕望中拉了出來。她穿過敵人的防線，找到那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莊托爾多納，將我藏匿起來。她為我帶來了生命與自由，還有那本康茂多護照。她不是為了玩鬧，不是為了反抗，她是真的在為我，為我們的未來而活。」

「我們的婚姻，不是童話，而是史詩。她曾有機會嫁給達官顯貴，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選擇了與我共同經歷這場劫難。她為我放棄了一切，而我，也將我全部的生命與創作，奉獻給了她。這便是那個『與我同行』的女人。」

阿弟： （我聽得有些熱淚盈眶，濕潤的眼眶模糊了遠處的雲海）「羅莎夫人以行動詮釋了何謂真愛與犧牲，這份情誼，確實是超越世俗的。然而，在您避居托爾多納期間，那位擁有『海的眼睛』的貝西小姐，卻又一次出現在您的生命中。這段『異教祭壇』上的重逢，想必讓您內心百感交集。她當時已是彼得．居裡查的妻子，卻又身陷另一段複雜的關係中。她向您坦白了許多內心的掙扎，甚至提到了『殺死她的丈夫』這種可怕的念頭。您是如何看待貝西小姐這個人物的？她所代表的『女性特質』，與羅莎夫人又有何不同？這種對比，對您的寫作有何啟發？」

莫爾．約卡伊： （他嘆了口氣，目光再次變得複雜，彷彿那片薄霧又重新籠罩了他的心）「貝西啊……她是我生命中一道永恆的謎。每次與她相遇，都像是一場與宿命的對弈。她就像那片海，波瀾壯闊，卻也暗藏漩渦。當她在異教祭壇再次出現，身邊伴著巴爾瓦尼奧西（Bálványossi），也就是革命時期的提哈梅爾．倫蓋泰吉（Tihamér Rengetegi），我著實驚訝。她當時已是彼得．居裡查的妻子，卻又再次與他人同行，這也印證了她骨子裡那份不安於室的流動性。」

「她向我坦白的一切，關於她如何被愚弄，如何從第一段婚姻中掙脫，又如何在彼得．居裡查那裡經歷了另一次『幻滅』。她說，她曾想嫁給我，願意過粗茶淡飯的生活，這又讓我回想起我那簡陋的小屋。而她，竟然真的活成了我當時憧憬的樣子，卻又被現實的粗鄙所拋棄。她身上的那股韌性與適應性，讓人既心疼又無奈。」

「最讓我心驚的，是她談及想要殺死她丈夫以尋求『救贖』的念頭。那瞬間，她眼中閃爍著惡魔般的火焰。她問我：『你看，你不是牧師，無法給予赦免。』這句話像針一樣刺痛了我。我從未想過，那純真如海的眼睛，竟能蘊藏如此深沉的恨意。我告訴她：『上帝賜予我們靈魂，不是讓我們輕易捨棄。』我勸她忍耐，勸她尋找內心的平靜，甚至提出為她的丈夫尋找一份清閒的工作，希望他能脫下那層犬儒的外殼。」

「貝西和羅莎，她們兩人，構成了我生命中女性的兩極。羅莎是內斂、堅韌、無私奉獻的愛，是風雨同舟的伴侶，是靜默而深沉的大地。她用她的生命，以實際的行動，證明了愛的深度與力量。而貝西，她則是外放、熱烈、變幻莫測的激情，是永不停歇的探索者，是跳動的火花。她追求自由，卻不惜代價，甚至以自我毀滅的方式去驗證生命的極限。她們一個是『愛』的顯化，另一個是『自由』的極致追求。」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我對人性的複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羅莎讓我知道什麼是『守護』與『歸屬』，貝西則讓我看見什麼是『掙脫』與『叛逆』。我的寫作，從此不再只有單一的線條，而是多聲部、多層次的交響，既有大地深處的呢喃，也有雷雨閃電的狂野。這兩位女性，無論以何種形式存在於我的生命中，都為我的文學創作，注入了無盡的靈感與深度。」

阿弟： 「約卡伊先生，透過您的講述，我彷彿看見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生命畫卷，其中交織著理想與現實、愛情與自由、光明與陰影。您曾說，『有三種真理：一種討好朋友但不討好自己；一種討好自己但不討好朋友；第三種，誰都不討好，卻讓我們立刻爭吵起來。』這句話，充滿了您的智慧與幽默。在這樣一個充滿挑戰與矛盾的人生中，您如何平衡這些『真理』？您對文學的執著，又是否曾讓您感到孤獨？尤其是最終，貝西小姐的結局，那份在修道院中的懺悔與終老，對您而言，代表了什麼？」

莫爾．約卡伊： （他低頭沉思片刻，似乎在整理那些複雜的思緒。林間的雨聲似乎也小了一些，只剩下細密的淅瀝聲）「真理啊，我的朋友，那就像這山中的霧，你以為你抓住了它，它卻又從指縫間溜走。人的一生，無時無刻不在與各種真理纏鬥。討好自己的真理，往往傷人；討好別人的真理，卻又委屈自己。而那誰都不討好的真理，雖然刺耳，卻往往是唯一能推動你前行的力量。我這一生，寫作、從政，無不是在與這些真理共舞。」

「孤獨？文學這條路，本就是一條孤獨的路。當我身陷牢獄，當我被世人誤解，當我為國家奮戰卻最終幻滅，那份孤獨感便如同這山間的薄霧，無聲無息地將我籠罩。我曾與彼多菲並肩作戰，他卻像流星般劃過天際，年輕地殞落；我身邊的朋友，或被監禁，或流亡海外。只有文字，是唯一忠實的伴侶，不離不棄。透過文字，我才能將心中的雷霆與細雨，轉化為可以傳世的篇章。若非文字，這一切苦痛與掙扎，又該如何安放？」

（約卡伊先生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茫茫的霧海，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感慨）「至於貝西……她的結局，瑪麗亞．諾斯特拉監獄的修道院，白髮蒼蒼卻依然閃爍著那如海的眼睛，訴說著『我殺了我的丈夫，我被判終身監禁』。這是我晚年才得知的事。這份結局，對我而言，是沉重的，卻也…又是她生命軌跡的必然。她那份追求極致的熱情，那份不被世俗束縛的靈魂，最終走向了最為悲劇的極端。」

「她追求的『自由』，或許是世人無法理解的，她的『愛』也帶著毀滅的因子。她曾想用毒藥解決痛苦，最終卻以更為激烈的方式終結了與丈夫的關係。這讓我反思，人性的複雜遠超想像，『罪惡』的背後，往往隱藏著極深的痛苦與掙扎。她的結局，不是道德的審判，而是對生命邊界的一次觸及。她用自己的生命，為我的小說畫上了最後一筆，也讓那雙『海的眼睛』，真正成了變幻莫測的象徵——其中既有蔚藍的深情，也有暴風雨的狂怒，還有那深不可測的宿命。」

「我為她感到心痛，但也為她感到釋然。在那裡，她或許真正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靜』，那是在世俗的喧囂與情感的糾葛之外，一份屬於靈魂深處的安寧。她的故事，告訴我，生命的意義不在於表面上的成功與失敗，而在於那份『真』的追求，即使那份真，帶著淚水與鮮血。」

阿弟： 「感謝約卡伊先生今日如此真摯地分享您生命中的點滴與哲思。窗外的雨勢也漸歇，似乎在為這場對談畫上一個溫柔的句點。從您少年時的青澀與對名譽的渴望，到後來為國家自由的奮鬥，再到對女性與人性的深刻洞察，您的生命本身，就是一部最精彩的史詩。而那份對『真理』的堅持，對『生命』的探索，以及對『愛』的理解，無論經歷多少風雨，都閃耀著不滅的光芒。這或許，正是文學最終所能帶給我們的，最寶貴的『凝萃』。今日能與您對談，阿弟收穫良多，感觸良多。」

（雨停了，陽光穿透薄雲，灑落在濕潤的樹葉上，折射出點點金光。約卡伊先生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莫爾．約卡伊： 「阿弟，雨過天晴，自是另一番風景。別看我這老頭子嘮嘮叨叨，其實啊，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那一點點『光』嗎？那份從泥土裡鑽出來的微光，那份從人心裡透出來的溫暖。文學嘛，也不過是替這世間，留下一點點，不至於被風雨吹散的『私語』罷了。」他轉身，緩步走入那逐漸消散的薄霧中，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只留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真的蘊含著海洋般的遼闊與無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