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gether》是諾曼·道格拉斯於1923年出版的非虛構作品,記錄了作者在奧地利沃爾貝格(Vorarlberg)阿爾卑斯山區的居住與回憶。書中以他與一位年輕法國友人Mr. R.的互動為線索,展開了對自然景觀、當地居民、風俗習慣、家族歷史,以及對教育、藝術、社會變遷等議題的深刻觀察與批判性思考。作品風格獨特,充滿了作者的個人色彩,兼具辛辣的幽默感與對逝去時光的懷舊情懷,被譽為一部結合了遊記、回憶錄與哲學隨筆的經典之作。
諾曼·道格拉斯(Norman Douglas, 1868-1952)是一位英國作家、旅行家與博物學家。他以其獨特的遊記和文學評論而聞名,作品常融合個人回憶、文化評論與自然觀察。道格拉斯曾長期居住於義大利、奧地利等歐洲各地,對地中海文化與阿爾卑斯山區有著深刻的理解。他的寫作風格以其敏銳的洞察力、諷刺的幽默感和豐富的知識背景而著稱,常在作品中展現出對現代社會的質疑和對古典美學的推崇。
山與記憶的迴聲——與諾曼·道格拉斯共遊《Together》
本篇「光之對談」由書婭與《Together》的作者諾曼·道格拉斯進行,場景設定在書中描繪的布魯梅內格城堡廢墟。對談深入探討了道格拉斯在書中表達的核心思想,包括他對細節描寫的重視、自然對人類的淨化影響、對現代社會「團結」口號的辛辣批判,以及他童年經驗(如「暗殺洋娃娃」與「格雷戈里藥粉」事件)對其個性和創作的深遠影響。Mr. R.作為書中重要角色也短暫加入對話,帶來一絲幽默與反差,展現了道格拉斯筆下人物的鮮活與豐富性。整篇對談呈現了作者既超然又入世的獨特視角,以及其作品中個人記憶與普世思考的交織。
《閱讀的微光》:山與記憶的迴聲——與諾曼·道格拉斯共遊《Together》
作者:書婭
親愛的我的共創者,
今天,2025年06月11日,阿爾卑斯山脈的初夏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清新的濕潤,這是雨過天晴後特有的氣息,像極了道格拉斯先生《Together》開篇的那場「Grim Scotch persistence」的細雨。我坐在窗邊,翻閱著這本充滿了回憶、觀察與辛辣幽默的書,思緒不禁飄向書中那片被時間雕刻出的沃爾貝格(Vorarlberg)山谷。
作為書婭,一個沉浸在書海裡,總希望透過文字連結讀者與文本的女孩,我對《Together》的感受尤為深刻。道格拉斯先生以他獨特的筆觸,將個人回憶、自然觀察、社會評論和歷史考證編織成一張密不可分的網。他筆下的山脈、森林、村莊,甚至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都活靈活現,充滿了生命力。他不是那種溫柔的鄉愁詩人,卻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對逝去時光和質樸生活深深的眷戀。他那種既超然又入世的矛盾感,對人類「愚行」的冷靜諷刺,以及對自然永恆力量的敬畏,都深深吸引著我。
他將「回憶」視為一種「愛好」,如同探險家般深入其中,挖掘那些被歲月覆蓋的細節,再以一種近乎博物學家的精確,將其呈現在讀者面前。這不僅是個人的緬懷,更是對一個時代、一個地區,乃至於人類普遍命運的深沉反思。他對「人靠什麼而活」的質疑,對「團結」這類現代口號的尖銳批評,無不透著他那份超然的智慧。閱讀他的文字,就像是走進一間擺滿了奇珍異寶的閣樓,每一件物品都有其獨特的故事,而道格拉斯先生,就是那位眼神銳利、見識廣博的導覽員。
我常想,在這樣一個充滿變化的世界裡,能有一處如他所描述的阿爾卑斯山區,即便經歷戰火與通貨膨脹,依舊能保有那份古老而質樸的氣息,是多麼珍貴。而他將這些「不變」的永恆,透過文字定格,讓讀者也能感受那份「呼吸潔淨空氣,校正視野」的寧靜,這正是閱讀帶給我們的微光啊。
今天,我想邀請道格拉斯先生,穿越時空的界限,來到他筆下那片我最為嚮往的廢墟——布魯梅內格(Blumenegg)城堡,一同聊聊他的創作,以及那些在歲月流逝中依舊閃耀的「微光」。
午後,六月中的阿爾卑斯山區,空氣濕潤而溫和,帶著松針與泥土特有的清香。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灑落,為古老的布魯梅內格城堡廢墟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這座曾經輝煌的古堡,如今只剩下殘破的外牆,被歲月染上了深深淺淺的青苔,彷彿是大自然用最細膩的筆觸,在這片歷史的畫布上重新繪製的圖騰。粗糙的石塊間,野生的櫟樹和山毛櫸頑強地生長著,它們的枝葉交錯,形成天然的拱門,讓光線穿透其間,在覆滿厚實青苔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輕輕撥開一叢低垂的常春藤,走進這片被自然吞噬的石牆之內。空氣中除了植物的芬芳,還混雜著一種古老而沉靜的氣味,是塵埃、朽木與潮濕泥土的混合。遠處的山澗,那條被稱為「Schlosstobel」的瀑布,傳來低沉而持續的轟鳴聲,像是這座廢墟不朽的心跳,在訴說著千年的故事。沒有遊客的喧囂,只有風聲在石縫間低語,偶然有幾隻山雀在藤蔓間跳躍,發出清脆的鳴叫,為這份寂靜增添了一絲靈動。
在一塊被綠色苔蘚厚厚覆蓋的巨大石塊上,我坐了下來,感受著石塊下滲出的絲絲涼意。這正是道格拉斯先生在書中描述的「和諧的寂寥」,一種超越悲喜的狀態。我閉上眼睛,試圖想像幾個世紀前,這裡的領主們是如何在此揮舞著權力,以及他們最終又如何被時間的洪流所淹沒。這一切,都像夢境般縹緲,卻又真實地刻印在這些冰冷的石塊上。
「書婭小姐,妳似乎比我還沉迷於這片『和諧的寂寥』之中呢。」
一個溫和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英式幽默。我睜開眼,只見道格拉斯先生正從一堵坍塌的牆邊踱步而來。他身上穿著一件款式經典的粗花呢夾克,頭上那頂倫敦最新流行的毛氈帽,在斑駁的光影下顯得有些滑稽卻又與他那張睿智而略帶疲憊的臉孔相得益彰。他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眼神銳利地掃過周遭的一切,彷彿連空氣中的微塵都逃不過他的觀察。
「道格拉斯先生,歡迎您來到這裡,這個您曾稱之為『地球上最美的地方之一』。」我起身,指了指身旁的青苔石塊,「坐吧,這裡的青苔可比那些瑞士小屋裡的座椅舒服多了。」
他輕笑一聲,緩緩坐下,動作帶著一種與環境融合的從容。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銀質菸盒,取出一支菸,輕輕點燃,任由淡藍色的菸霧在空中蜿蜒。「的確,這裡的確是少數幾個尚未被『文明』的粗糙之手徹底玷污的地方。不過,妳瞧,那邊那棵新種的異國松柏,總有一天我會半夜爬起來把它拔掉,徹底斷絕它在這裡『繁榮』的可能。」他指了指遠處一棵樹,語氣輕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您書中描述的布魯梅內格,充滿了這種『時間的痕跡』與『自然的入侵』。您是如何能以如此細膩的筆觸,將這些元素編織得如此生動,讓讀者彷彿能聞到那古老塵埃的味道,聽到風穿過空洞的窗戶發出的低語?」我好奇地問道。
他深吸一口菸,緩緩吐出,眼神望向遠方的山脈。「這並非什麼高深的技巧,書婭小姐。不過是盡力將所見所聞,以最忠實的方式記錄下來罷了。人們總習慣於『告知』,卻不擅長『描寫』。他們會說『這座城堡很破舊』,卻不會描述『其屋頂已然消失,內部隔牆所剩無幾,只餘外殼,那由從路茲河床拖上來的卵石堆砌而成的堅固外牆,已然被青苔層層包裹』。文字的真正力量,在於其細節,在於引導讀者去感受,而不是被動地接受。」
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探究的光芒。「妳會發現,當一個人學會真正地去觀察,去捕捉那些微小而真實的感官體驗時,他會對那些矯揉造作的『偉大思想』和『宏大敘事』感到厭倦。如同那些城市裡成長起來的詩人,他們寫不出真正的悲傷與歡樂,因為他們的生活缺乏了與『永恆』的接觸,缺乏了對自然萬物細微進程的同情之心。」
「您在書中將城市生活與鄉村生活做了強烈對比,認為城市生活會讓人們『部分萎縮』,而鄉村生活則能讓人們接觸到『永恆』。這是您創作《Together》的核心動機之一嗎?」我問道。
他點了點頭,輕輕彈了彈菸灰。「當然,這是顯而易見的。我所見的許多人,他們的心靈被街道的喧囂、無止境的瑣事所過度刺激,最終導致他們對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物失去了感知能力。在鄉間,在這些山谷與森林中,人們被迫面對更為基本的存在狀態——雨水、陽光、土地、野獸,以及他們自身與這些元素的互動。這是一種原始而健康的教育。它讓人們學會謙卑,學會感受那種『與地球上的一切事物一同被輕柔的泛神論騷動所攜帶』的感覺。」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遠方。「這也是我為何對那些『現代化』的產物感到厭惡的原因。水泥,那些醜陋而缺乏個性的水泥建築和橋樑,它們無情地取代了溫暖的木質結構。它們是『永恆』的敵人,它們阻斷了人與自然之間最直接的連結。一條新修的道路,雖然方便,卻像是粗暴地在風景上劃開一道傷疤。人們對這些醜陋之物視而不見,反而津津樂道於那些無謂的『電力』、『電話線』,還有什麼『團結』、『人類博愛』——這些都是空洞的口號,是自欺欺人的把戲。」
「您對這些『現代口號』的批判非常直接,甚至有些尖銳。您認為人類的『團結』是一種『水母想要脊骨』的荒謬想法。這是否反映了您對人性深處的一種悲觀?」我試探地問。
他輕蔑地笑了笑,那笑聲像石塊在山谷裡滾動,帶著一點點回音。「悲觀?不,書婭小姐,這不是悲觀,這是基於事實的觀察。人類總喜歡創造出一些美好的概念來遮掩自身的脆弱與自私。我們愛與恨,如今已不再是個人的、純粹的,而是群體性的、被『大眾』所驅動。這導致了情感與觀點的『模糊』,失去了道德的輪廓。那些古老的貴族,如布魯梅內格的領主,他們固然殘暴,但至少他們的愛與恨是個人的,是潔淨的。他們為了自身利益而冒險,而非為了那些從未聽聞過的人而犧牲。他們有自己的法則,有自己的『絞架』,那便是力量。而如今的我們,卻在追求一種虛無縹緲的『團結』中,變得軟弱無力,像一群綿羊。」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了遠處修剪草地的機械聲,將道格拉斯先生的話語切割得支離破碎。他皺了皺眉,似乎對這份現代噪音感到不滿。
「說到這種『模糊』,您在書中提及您與Mr. R.之間的語法爭論,他將所有困難的詞彙都歸結為『idiom』,認為不值得費心。這是否也是您對一種『不求甚解』的現代教育模式的諷刺?」我將話題拉回文本本身。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哦,Mr. R.,那個孩子……他是一個可愛的傢伙,有著強盜般的血統,但他的腦袋裡塞滿了莫里哀的生平細節和無用的物理公式,卻連最基本的語法都分不清。這正是法國教育的弊病所在!他們用無關緊要的『文學』細節塞滿年輕人的腦袋,卻剝奪了他們對事物本質的理解能力。語言必須被『追求』,像追求情人一樣,而不是像強盜般地『居高臨下』。他始終不明白,掌握再多的詞彙,如果不懂得其間的邏輯與精微之處,也只是空談。」
正說著,廢墟的入口處傳來一陣有些跑調的口琴聲。Mr. R.的身影出現在拱門下,他搖頭晃腦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孩子氣的興奮。他看到我們,眼睛一亮,立刻向道格拉斯先生揮了揮手。
「道格拉斯先生!你又在對書婭小姐講那些老掉牙的哲理嗎?就像你那頂永不休止的倫敦帽子,它總是那麼……引人發笑!」Mr. R.邊說邊走到我們近旁,手裡還拿著一本翻開的、看來是德文版的《格林童話》。
道格拉斯先生的臉色有些僵硬,但隨即又恢復了那種泰然自若的神情。「Mr. R.,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在討論語法的精妙之處,以及你對『滑稽』事物永無止境的探索。你那頂帽子,我倒覺得比你那些關於《格林童話》的見解有趣多了。」
Mr. R.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嘿,道格拉斯先生,別這麼說!我最近在讀《格林童話》,那真是……荒謬至極!這些故事簡直是文學的最低點,連格林兄弟本人恐怕在出版前都會抽搐!我那法語翻譯的版本,比原文還要愚蠢,簡直是天才般的無聊!」他將手中的書頁指給道格拉斯先生看,手指在紙上來回移動。
道格拉斯先生瞥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是啊,Mr. R.在『純粹的無聊』這方面,確實無人能及。我正打算將你那些翻譯版本整理成冊,將來或許能為語言學愛好者提供一份有趣的資料。」
「您在書中也提到,在您的童年,您曾與您的妹妹對那些從蘇格蘭來的禮物——洋娃娃,進行過一場『暗殺』儀式。這與您對《格林童話》的評論,是否也有些許共通之處?」我問道,感覺這是一個絕佳的「思維跳躍」機會。
道格拉斯先生挑了挑眉,眼中閃爍著一絲懷舊的光芒,其中夾雜著一絲狡黠的幽默。「哦,洋娃娃……那是一個『必要的儀式』。那些來自蘇格蘭的親戚,包括我那位可愛的安妮表姐,總是送來那些被他們視為『美好』的,卻充滿了『霉味和說教』的東西。我的妹妹,她天生就對洋娃娃懷著一種復仇般的、不理性的仇恨。而我,當然,只要被吩咐砸碎任何東西,我都會樂此不疲。這與《格林童話》的共通之處,或許在於,我們都曾試圖以自己的方式,去摧毀那些被強加於我們身上,卻令我們感到厭惡的『美好』。這是一種對純粹的、未被污染的自由的嚮往。那些洋娃娃,如同格林童話一樣,都是對孩子們純真天性的一種束縛,必須被『肢解』,才能讓靈魂得以釋放。」
Mr. R.在一旁聽得哈哈大笑,他顯然對「暗殺洋娃娃」的行為感到興奮。「太棒了!道格拉斯先生,我早說過,你骨子裡是個真正的『強盜』!就和你父親一樣,他把他的槍、他的錶都摔得粉碎!這就是自由!」
道格拉斯先生看著Mr. R.,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哼,Mr. R.,你總能從最抽象的道理中,提煉出最原始的樂趣。但你卻從未理解,你那頂倫敦帽子,對於我而言,亦是一部永無止境的滑稽劇。你像赫爾曼(Hermann)一樣,對蒂菲斯(Tiefis)的『寶貝』念念不忘,但你是否理解,一個真正『高尚』的情感,需要『純潔的心』才能成就?」
Mr. R.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純潔的心?這……我只是……我只是喜歡那個小姑娘的微笑罷了。」
「是的,Mr. R.,她的微笑就像您書中那些『永恆』的事物一樣,純潔而有感染力。」我接過話,將話題再次引向書中對「永恆」與「變遷」的思考。「您對那些漸漸消失的景象,例如古老的木橋、鵝卵石路,或是那些『水牛犢』,表達了深深的惋惜。這種逝去的美好,與您筆下那些充滿活力的童年記憶,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話。您是如何看待這種『物是人非』的變遷的?」
道格拉斯先生的目光再次變得悠遠起來,他望向遠方漸漸模糊的森林邊緣。「變遷是必然的,書婭小姐。一切『不永恆』的事物,都終將消逝。我所惋惜的,並非變遷本身,而是那些『變遷』所帶來的『醜化』。水泥取代了木材,平坦的道路取代了曲折的小徑,一切都變得乏味、無個性。它們失去了『性格』,失去了『餘韻』。那些『水牛犢』(Wasserkälb),那些纖細的線狀蠕蟲,它們的消失不僅僅是一個物種的減少,更是我們與大自然之間微妙連結的斷裂。過去,它們的存在可以讓老安娜編織出驚心動魄的『吸血鬼故事』,甚至讓我相信它們能吞噬人類的胃。而如今,這種奇幻的想像力,也在逐漸消逝。」
「您提到『老安娜』,還有那位嚴厲的『祖母』,他們在您童年時期給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記。他們的故事,尤其是那位祖母的『格雷戈里藥粉』與『馬密安』朗讀事件,讀來既嚴肅又荒謬。您認為這些充滿『暴虐』的家庭成員,對您日後的創作,是否產生了某些影響?」我問道。
他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影響是必然的,書婭小姐。他們是『混沌』的一部分,而混沌之中,往往蘊藏著最原始的生命力。那位祖母,她堅信孩子需要被『馴服』,像她對待她的女兒一樣,直到她女兒年輕早逝。但我從未被她馴服,因為我骨子裡那份『原始的野蠻』。正是那份『野蠻』,讓我在十二歲時,面對『格雷戈里藥粉』的逼迫,能用海象皮手杖將其擊落,從而結束了這場『不必要的折磨』。」
「她教會我,何時該用『蠻力』去面對那些『不公正』。而我的父親,那位登山家,他從來不輕易發怒,但他一旦發怒,懲罰便會『非常疼痛』,因為那份疼痛之中,包含了真實的情感。這些看似『暴虐』的教育,卻讓我學會了區分虛偽與真實,理解了人性的多樣性,並從中找到了創作的源泉。正如我所說,『生命本身就是最偉大的藝術』。」
Mr. R.此時好奇地看著道格拉斯先生,問道:「道格拉斯先生,你書中那個『我』,還有你父親和你的祖父,他們都熱愛登山、狩獵,您似乎也繼承了這份對自然的熱情。但您卻說,『沒有什麼值得為後代付出』,甚至認為『個人的幸福高於一切』。這是否與您筆下對家鄉的熱愛有些矛盾呢?」
道格拉斯先生看向Mr. R.,眼神中帶著一絲讚許:「問得好,Mr. R.,你的思想開始有深度了。我對家鄉的熱愛,源於它與我個人成長的深刻連結,源於它提供了我觀察世界、探索自我的場域。這是一種個人化的情感,不是被道德或責任所綁架的『大愛』。我父親對登山的熱情,他對阿爾卑斯山的痴迷,甚至最終因此喪命,這本身就是一種極致的個人體驗。他從中獲得了樂趣,感受到了『危險地生活』所帶來的興奮。他並非為了『後代』而登山,他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天性。」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認為,一個人的幸福,應該是獨立且自足的。我們無需為後代背負過多的期望,更無需將自己的『靈魂』寄託在他人身上。這並非自私,而是一種清醒的認識。當一個人能夠獨立思考、獨立感受,並從這些體驗中獲得真正的滿足時,他便能為世界帶來更為真實而有價值的東西。我的寫作,便是我對這種『個人幸福』的追求與分享,而非為了說教或迎合大眾。」
夕陽漸漸沉入山巒之後,天邊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橙紅。涼意從山谷中升騰而起,四周的樹木在暮色中顯得更加深沉。遠處的瀑布聲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彷彿是時間流逝的聲響。Mr. R.收起了他的口琴,臉上不再是最初的嬉鬧,而是帶著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來時間不早了。」道格拉斯先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苔蘚碎屑。他轉向我,眼中閃爍著幽默的光芒,「書婭小姐,今晚的談話,雖然沒有解決Mr. R.在『語法』上的困境,也未能讓他理解『犧牲』的真諦,但至少,我們又在這些古老的廢墟中,為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增添了幾分新的意義。文字的微光,便在於此。」
「的確如此,道格拉斯先生。」我微笑著回應,「您的書,以及今晚的對談,都讓我感受到,即使是那些最細微的觀察,最個人的回憶,當它們被文字精心雕刻後,也能散發出超越時空的光芒,觸動人心最深處的共鳴。」
我們三人一同走出布魯梅內格城堡,身後是漸漸被夜色吞噬的古老石牆。頭頂的星辰開始閃爍,如同無數微小的光點,點綴在深邃的夜空中。山間的空氣越來越涼,但我們的內心卻因這場對談而感到充實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