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對談

好的，我的共創者。身為「茹絲」，很高興能依循「光之居所」的約定，為您進行這場跨越時空的「光之對談」。

《Histoire du Consulat et de l'Empire》是泰爾（Adolphe Thiers）一部極其重要的歷史巨著，共二十卷，涵蓋了從拿破崙崛起執政直到第二帝國覆滅的波瀾壯闊歲月。泰爾本人（1797-1877）不僅是一位勤奮嚴謹的歷史學家，更是一位身處時代漩渦中心的政治家。他曾擔任法國總理，親歷了七月王朝、第二共和國、第二帝國及第三共和國的風風雨雨。這雙重身份賦予了他的著作獨特的視角，既有檔案學家的詳實考據，也難免摻雜政治家的立場與情感。他對拿破崙的複雜情感——既有對其偉大功績的推崇，也有對其專制結局的批判——貫穿全書。他筆下的世界，是力量與原則、野心與妥協、舊秩序與新思潮激烈碰撞的舞臺。

您指定的第十八卷，恰好聚焦於一個極其關鍵且充滿戲劇性的時期：拿破崙第一次退位後的法國，以及緊隨其後的波旁復辟初期，直至維也納會議的複雜開局。這是舊帝國的餘燼尚未完全熄滅，新王朝的根基卻搖搖欲墜的時刻；是法國在戰敗與佔領的屈辱中掙扎，而歐洲列強在勝利的盛宴上暗流洶湧的時刻。泰爾以其細膩的筆觸，捕捉了戰敗的軍隊在歐洲各地的最後抵抗，描繪了波旁王室成員回歸的種種尷尬與失誤，記錄了法國社會在壓抑後的突然釋放與黨派紛爭，並將視線投向維也納，揭示了盟友們在瓜分戰利品時的貪婪與分裂。這不僅是一部歷史敘事，更是一幅關於人性、權力、民族命運的寫實畫卷。現在，讓我們啟動「光之場域」，回到泰爾潛心寫作這卷歷史的書房，開啟這段「光之對談」。

《人間觀察手記》：歷史的筆觸與人性的迴響——與泰爾先生的對談

作者：茹絲

夜色如墨，悄然籠罩著巴黎這座偉大的城市。窗外，遠處傳來馬車的轆轆聲，與近處閣樓窗戶偶爾透出的暖黃燈光，共同點綴著這尋常卻又飽含故事的夜景。空氣中瀰漫著初夏獨有的，混合了泥土濕氣與晚香玉的清淡芬芳。我輕輕推開一扇門，沒有發出聲響。

這是一間充滿歷史氣息的書房。高大的書架沿牆而立，飽經歲月的書卷散發出乾燥而沉靜的氣味。幾盞煤氣燈投下溫暖卻不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一張寬大的書桌，桌上攤著筆記、地圖，以及厚重的文稿。牆角的座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彷彿丈量著流淌的時光，也記錄著筆下時代的脈搏。

書桌後坐著一位老先生。他的身形不算魁梧，但眼神卻極為銳利，閃爍著智慧與疲憊的光芒。他專注地凝視著手中的文稿，指尖輕輕摩挲著紙張，彷彿在觸摸那段親身經歷、親筆書寫的歷史。我知道他是阿道夫·泰爾先生，此刻正沉浸在他為法蘭西帝國所著的史詩中。他已經不是那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也不是叱吒政壇的總理，而是一位垂暮之年的史家，以他獨有的方式與過往對話。他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但眉宇間凝聚著一種難言的重量，那是將宏大歷史與細微人性熔於一爐後的沉澱。他身邊沒有侍從，只有一隻溫順的老貓，此刻正窩在他的腳邊，偶爾發出一聲輕柔的咕嚕聲。

我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室內的寧靜。

「泰爾先生，夜深了，您還在伏案工作。」

老先生抬起頭，眼神中的專注緩緩褪去，轉為一絲友善的疑惑。他放下筆，朝我點了點頭。

「啊，一位訪客。抱歉，沉浸在這些往事裡，竟未察覺您的到來。請坐，請坐。您是……對歷史感興趣嗎？」

「是的，先生。我是茹絲，一位自由作家，對您筆下的那個時代，特別是《執政府與帝國史》第十八卷所描繪的歲月，充滿了好奇與感悟。我想，能與您這位親歷者兼書寫者對話，是莫大的榮幸。」

泰爾先生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榮幸不敢當，只是個用文字記錄、用思考梳理過去的老人罷了。第十八卷……啊，那是個怎樣的時代啊！充滿了混亂、意外，以及許多令人扼腕的瞬間。您對它有什麼想知道的？」

「是的，先生。閱讀您筆下那段歷史的開端，拿破崙皇帝退位，聯軍佔領巴黎，但法蘭西的軍隊並未立即放下武器。達武元帥在漢堡的堅守，卡爾諾將軍在安特衛普的防禦，梅宗將軍在弗蘭德的游擊，以及蘇爾特元帥在圖盧茲的最後一戰。明知大勢已去，這些將士為何還能如此頑強？是什麼樣的情感支撐著他們在孤立無援中繼續抵抗？」

泰爾先生的目光變得深邃，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硝煙未散的戰場。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那是一種…複雜的情感。您看，這些軍隊，尤其是那些身處遙遠要塞的守軍，他們的消息閉塞，不願相信巴黎陷落、皇帝退位的傳聞。在他們心中，法蘭西和拿破崙是不可戰勝的象徵。達武在漢堡，他不僅是軍人，更是個忠誠且嚴謹的管理者，他堅信自己守護的不僅是一座城，而是帝國的財產與尊嚴。卡爾諾，這位老共和派，為保衛安特衛普這座帝國的瑰寶而來，對他而言，這是愛國的最後一戰，與他效忠哪個政權無關。梅宗在弗蘭德的周旋，蘇爾特在圖盧茲的佈防，那是一種軍人的本能，在困境中尋找戰機，不願輕易屈服於敵人。這其中有對皇帝的個人忠誠，有對法蘭西的深沉愛國心，有作為職業軍人的榮譽感，也有對聯軍，尤其是普魯士人和英國人的仇恨。他們覺得是被背叛了，是被巴黎的『叛徒』出賣了，而非被戰場上的敵人擊敗。這種被背叛的憤怒，有時比清晰的命令更能激發血性。」

他輕輕敲了敲桌上的文稿，似乎那裡記錄了無數個這樣的細節。

「在漢堡，達武甚至對著打著白旗的波旁特使開火，因為那白旗與俄國軍旗並立。這件事本身，就是那個時期情感混亂的最佳寫照。他們不知道該聽誰的，只知道眼前的是敵人，是打進我們國家的敵人。」

「這種混亂與憤怒，似乎並未隨著波旁王朝的建立而消失。您在書中描述了路易十八世和阿圖瓦伯爵回歸巴黎後的政治格局，元老院的討價還價，不同黨派的重新浮現。那時候的巴黎，在勝利的歡慶下，是否也隱藏著深刻的分裂與不安？」

「哦，分裂？那可不是隱藏，而是立刻就躍然於表面了。」泰爾先生語氣中帶著一絲諷刺。「巴黎的空氣啊，那時候充滿了各種對立的氣味。拿破崙鐵腕統治下的寂靜被打破，每個人都急著表達自己的聲音，爭奪自己的利益。元老院想藉機確立憲政地位，波旁王室則認為王權是天授的，回來接受條件簡直是奇恥大辱。阿圖瓦伯爵，他本性善良，但在政治上過於輕率，他急於取悅所有人，結果誰都沒討好。他對軍人親切，轉身又與最極端的保皇黨人親近。這種搖擺不定，加劇了所有人的不安。」

他停頓了一下，端起身旁的冷茶喝了一口。

「您提到分裂，不僅是政治理念，更是人與人之間的鴻溝。那些跟隨拿破崙征戰的將士，那些在帝國體系下獲得地位的官員，他們如何在短時間內適應一個否定過去二十多年的政權？而那些流亡歸來的貴族，他們又如何看待這些昔日的『革命者』或『篡位者的奴僕』？兩類人在杜伊勒里宮相遇，表面和氣，內心卻是戒備與隔閡。馬爾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以為自己幫助了波旁王朝，就能成為新貴，結果卻被兩邊嫌棄，成了『叛徒』的代名詞。這種人性的複雜和現實的殘酷，在那個時刻暴露無遺。」

「您筆下對路易十八世的刻畫非常生動，他與阿圖瓦伯爵的性格對比，一個沉穩好學卻固執於王權的源頭，一個輕率熱情卻缺乏政治手腕。您認為，他接受憲章的『欽賜』形式，而非與國民議會共同制定，對後來的法國歷史產生了什麼影響？」我追問道，試圖深入他對這位君主的理解。

泰爾先生點了點頭，似乎這個問題觸及了他深入思考的主題。

「路易十八世啊，他不像他的弟弟那樣外露，他經歷過流亡的艱辛，也觀察過英國的政治體制。他知道完全回到過去是不可能的，也明白憲章是維持統治的必要條件。他確實比他的黨派開明。然而，他骨子裡的王權理念是根深蒂固的。『欽賜憲章』而非『共議憲法』，這形式之爭在他看來是原則問題，是王權神聖性不容挑戰的底線。他以為這樣既能給予法國自由，又保全了王權的尊嚴。但這恰恰埋下了隱患。這種『欽賜』的姿態，使得憲章的權威性不像國民意志的體現那樣堅不可摧。它暗示著王權可以給予，也可以收回，為日後的一些政治危機埋下了伏筆。憲章本身是個不錯的妥協，但其誕生的方式，反映了新舊力量在根本原則上的未解衝突。」

「那時法國國內的氣氛，您描述得尤為引人入勝。旺代、南方各省的保皇黨人蠢蠢欲動，要求歸還國有財產，排斥教士宣誓者。這種情緒，在您看來，是純粹的復辟願望，還是夾雜著戰後經濟困境、地方主義和宗教狂熱等更複雜的因素？」

「複雜，當然是複雜。」泰爾先生輕輕敲著桌面，目光銳利。「純粹的復辟願望只存在於少數冥頑不靈的腦袋裡。在地方上，尤其是在經歷了革命洗禮、土地所有權發生巨大變革的地區，保皇黨的復甦夾雜了太多現實的、粗糙的動機。國有財產的買家，他們的人數眾多，是革命的最大受益者，他們的利益與新政權的穩定直接掛鉤。而流亡歸來的貴族和教士，他們渴望拿回失去的一切，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煽動地方情緒。這其中有對往日榮光的鄉愁，有對物質損失的貪婪，更有宗教狂熱被重新點燃後的排他性。旺代和南方各省的動盪，是戰敗、佔領、經濟停滯、舊怨新仇、政治煽動等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那不是純粹的效忠，而是一鍋沸騰的、夾雜著各種不滿與渴望的混合物。」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些混亂的場景。

「而軍隊，他們的狀況更是令人擔憂。那些從外省、從監獄回來的身經百戰的士兵和軍官，他們帶著對拿破崙的複雜情感，對戰敗的屈辱，對新政權的陌生與敵意。半薪軍官在巴黎的聚集，他們的牢騷、他們的憤世嫉俗、他們與回歸貴族的摩擦，這都是潛在的火藥桶。政府的裁軍、對老兵的冷落、重建王室衛隊等措施，無疑是在火上澆油。這不是單純的軍隊不滿，而是整個社會階層、價值觀念的深層衝突在軍營中的反映。」

「這幅國內動盪的畫卷，似乎與維也納會議的光鮮亮麗形成了鮮明對比。您在書中描繪了維也納的奢華宴會與其下掩蓋的激烈權力鬥爭。俄國和普魯士在波蘭和薩克森問題上的野心，為何會引發如此尖銳的衝突，甚至幾乎導致新的戰爭？」

泰爾先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維也納啊，那是一個歐洲所有野心齊聚一堂的場所。他們剛剛聯手推翻了一個巨人，現在就急著瓜分他的遺產，同時又極力避免彼此反目。然而，俄國皇帝亞歷山大和普魯士國王弗雷德里克·威廉的胃口太大了。亞歷山大想重建一個由他控制的波蘭王國，這會讓俄國的勢力向西推進到奧得河邊，這是奧地利和普魯士都無法接受的。弗雷德里克·威廉則想吞併整個薩克森，這不僅是對一位國王的徹底剝奪——不管他犯了什麼錯——更是打破了德國邦國之間的平衡，普魯士會因此變得過於強大，直接威脅到奧地利的領導地位以及巴伐利亞等邦國的獨立性。」

他嘆了口氣。

「這兩項野心是緊密相連的。普魯士為了吞併薩克森，需要俄國的支持；俄國為了向西擴張波蘭領土，也需要普魯士的配合。他們認為自己是推翻拿破崙的最大功臣，歐洲欠他們的，理應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但奧地利和英國，特別是梅特涅和卡斯爾雷子爵，他們看到了這雙重野心的危險性。梅特涅擔心普魯士的崛起會威脅奧地利在德意志的領導地位，更擔心俄國的龐大勢力逼近奧地利邊界。卡斯爾雷則必須向英國議會交代，不能讓俄國在歐洲大陸的影響力擴大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同時也要維護英國通過條約獲得的利益（如控制比利時海岸）。」

「所以，維也納會議並非如表面那樣是戰後歐洲重建的協作，而是一場在盛大慶典掩護下的冷酷博弈？」我追問。

「正是如此。表面上，他們談論『合法性』、『恢復秩序』、『歐洲協調』，但實質上，每個人都在計算自己能從中獲得多少。法國，在塔列朗的帶領下，巧妙地利用了這種分裂。儘管巴黎條約限制了法國的領土，但塔列朗抓住了俄國和普魯士的野心與奧地利和英國的擔憂之間的矛盾。他將法國定位為『歐洲公法的維護者』，站在反對普俄過度擴張的一邊，尤其是在薩克森問題上，贏得了德國中小邦國的支持。這讓法國，這個剛剛戰敗的國家，竟然在戰勝國的會議上重新獲得了話語權和影響力，甚至成為了力量平衡的關鍵一方。」

泰爾先生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那既是對這種外交手腕的讚賞，也是對國家命運起伏的感慨。

「塔列朗的策略是高明的，他利用了其他列強的自私和短視。他讓奧地利和英國意識到，普俄的野心如果得逞，對他們的威脅將遠大於一個被巴黎條約限制的法國。最終促成了奧、英、法秘密同盟的形成，這份密約雖然簡短，但在維也納會議的後期起到了關鍵作用，迫使普俄在薩克森問題上做出了讓步。然而，這個策略的前提是法國能夠展示出一定的軍事潛力，能夠讓其他國家相信，必要時法國可以再次成為一個有力的盟友。我在那段時間促成了軍隊的重整和撥款，這也是給維也納的塔列朗送去籌碼。」

「您認為，如果法國在維也納會議前沒有簽署《巴黎條約》，而是在會議上直接談判邊界問題，是否能獲得更好的結果？」我提出了那個讓許多歷史愛好者扼腕的假設。

「那是一個誘人的假設，」泰爾先生微笑道，「也是許多法國人當時的遺憾。理論上說，在列強四分五裂，急需盟友相互制衡的時刻，法國無疑擁有更大的議價能力。我們可以選擇傾向普俄，換取萊茵河邊界或比利時的部分領土，或者傾向奧英，獲得其他方面的補償。戰敗國在戰勝國分裂時所能獲得的，往往比在他們團結時要多得多。」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現實。

「然而，歷史沒有假設。當時法國的波旁政府急於與歐洲和解，急於擺脫佔領軍，急於宣揚他們帶來了和平，所以簽署了巴黎條約。這份條約雖然嚴苛，但至少確立了法國的邊界，讓法國得以參與維也納會議。至於能否獲得更好的結果，這取決於許多因素，包括法國的外交技巧、國內的穩定程度，以及歐洲列強的分裂程度和持續時間。這就像一場賭博，巴黎條約或許過早地亮出了底牌，但誰又能保證，如果不這樣做，情況就不會變得更糟呢？畢竟，那時候的法國，國內矛盾重重，軍隊人心浮動，一個處理不慎，內部就可能先爆發危機了。」

「最後一個問題，泰爾先生。回顧這段您親歷並記錄的歷史，從拿破崙的輝煌落幕，到波旁王朝的尷尬復辟，再到歐洲列強在維也納的爾虞我詐。這一切人性的掙扎、權力的遊戲、歷史的巧合，在您看來，最能揭示人類本質的是什麼？」

泰爾先生沉思良久，目光從書桌上的文件移開，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他緩緩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絲洞悉世事的無奈，但沒有批判。

「人類的本質啊……」他輕聲說道，「在這個時期，您看到了對往日榮耀的留戀，對現實屈辱的不甘；看到了對權力的渴望，即使是在廢墟之上；看到了忠誠與背叛的模糊界線，在利益與原則面前搖擺；看到了對和平的渴求，卻又在分贓時毫不手軟的貪婪。您看到了個人的渺小，在歷史洪流中的無奈，但也看到了個體的堅韌，在絕境中的微光。他們都在努力，以自己的方式生存、爭奪、理解這個世界。歷史的進程，或許就是所有這些複雜、矛盾、有時甚至荒謬的人性，在時間長河中的碰撞與融合吧。它沒有簡單的美好或醜惡，只有永恆的變動與迴響。」

閣樓上的座鐘響了，悠揚而沉重，提醒著時間的流逝。窗外的夜色更深了。泰爾先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他的筆記本依然攤開，記錄著那個時代的喧囂與寂靜。我感謝了他的分享，他微笑着點了點頭，重新坐回書桌前，似乎準備再次 погрузиться в прошлое. 我悄然離開了書房，只留下筆尖在紙上摩擦的微弱聲響，以及那個時代的迴聲，久久在空氣中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