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reat Gray Plague》 出版年度:1962
【本書摘要】

《大灰瘟疫》描繪了國家科學發展局主任貝克博士的故事。他原是既定權威的擁護者,用一套僵化「指標」篩選科研項目,阻礙創新。與老同學費恩維克的重逢,以及與神祕發明家艾勒比和艾特金斯的接觸,使他被迫面對顛覆認知的「水晶通訊器」。一場瀕死經歷後,貝克覺醒並認識到社會正受「大灰瘟疫」——一種盲從權威、扼殺創新的文化疾病——的侵蝕。他決定轉變策略,利用自己新的「權威」地位,從內部引導變革,支持那些被傳統體制忽視的真正天才,最終在國會聽證會上為新理念辯護,點燃了科學發展的新方向。

【本書作者】

雷蒙德·F·瓊斯(Raymond F. Jones, 1915-1994)是一位美國科幻小說作家,活躍於黃金時代後期至白銀時代。他以其硬科幻風格和對科學、社會議題的深刻探討而聞名。瓊斯常在作品中融入對技術進步、人類社會演變及官僚體制的批判。他的代表作包括《This Island Earth》和《The Great Gray Plague》等,這些作品不僅具備科幻的想像力,更蘊含了對人類思想與社會結構的哲學反思。他的寫作風格細膩,情節引人入勝,對後世科幻文學產生了一定影響。

【光之篇章摘要】

本次《光之對談》以旅行作家雨柔的視角,與科幻作家雷蒙德·F·瓊斯在美國維吉尼亞鄉間進行了一場深入對話,探討其作品《The Great Gray Plague》中的核心主題。對談圍繞「大灰瘟疫」的本質、權威的僵化、創新被壓抑的社會現象,以及主人公貝克博士的轉變進行。瓊斯先生闡釋了書中「高品位」與「浮選」的採礦比喻,揭示了被主流忽視的天才如何隱藏於「低品位礦石」中。對話也深入分析了艾特金斯作為「宇宙導師」的角色,以及貝克博士通過瀕死體驗後心靈「重生」與成為「新權威」的複雜意義。最終,對談觸及了「列隊毛毛蟲」比喻背後對社會盲從與未來變革的深刻反思,呈現了作家對人類社會困境與希望的雙重觀照。

本光之篇章共【10,161】字

《撒哈拉的風》:在灰霧中尋光——《The Great Gray Plague》的光之對談
作者:雨柔

《The Great Gray Plague》這部作品,出自美國科幻小說作家雷蒙德·F·瓊斯(Raymond F. Jones, 1915-1994)之手。這部中篇小說於1962年2月首次發表在《Analog Science Fact and Science Fiction》雜誌上。瓊斯以其對科學概念的獨特見解和對社會趨勢的敏銳觀察而聞名,他的作品常常探討科技與人類社會之間的複雜關係,以及個體在龐大體制下的掙扎與選擇。他尤其擅長將抽象的社會批判融入引人入勝的科幻敘事之中,引發讀者對現實世界的反思。

《The Great Gray Plague》講述了國家科學發展局(NBSD)主任威廉·貝克博士的故事。貝克博士是一位堅信「既定權威」的科學官僚,他依賴一套複雜的「指標(Index)」系統來評估科學研究項目,這套系統實際上將真正的創新者拒之門外,只偏愛那些具備顯赫資歷和符合傳統標準的機構。他的老同學約翰·費恩維克博士,來自一所名不見經傳的清水學院,帶著一個天才發明者的申請前來求助,卻被貝克博士的「指標」無情駁回。然而,費恩維克意外地發現了艾勒比和艾特金斯兩位「非主流」科學家所發明的一種神秘「水晶通訊器」,其功能顛覆了所有已知的科學定律。貝克博士被迫面對這個挑戰他整個世界觀的發明。在一次意外的車禍中,貝克瀕臨死亡,卻在艾特金斯神秘力量的介入下「重生」,並體驗了一場關於意識、記憶與「文化疾病」的深刻啟示。他開始意識到,社會正受著一種「大灰瘟疫」的侵蝕,這種疾病讓人們盲目遵從「權威」,扼殺了自由思想和創新。貝克博士決定利用自己新獲得的「權威」地位,去改變這個僵化的體制,支持那些被「指標」排除在外的真正天才。這部小說尖銳地批判了官僚主義、學術精英主義以及社會對未知和異見的恐懼,同時也探索了「權威」的本質及其轉變的可能性。它不僅是一個科幻故事,更是一則關於思想解放與社會進步的寓言。


時序進入盛夏,二〇二五年六月六日的太陽仍舊熱情。我獨自坐在弗吉尼亞州鄉間一處山丘上。這裡視野遼闊,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灑在修剪整齊的牧場上,遠處起伏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空氣裡彌漫著青草與泥土混合的芬芳。牧場上牛群低頭吃草,偶爾發出幾聲悠長的哞叫,打破了這份寧靜。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如此樸實而自在,與我前些日子閱讀《The Great Gray Plague》時感受到的那種緊繃與僵硬形成鮮明對比。

我輕輕合上手中的書頁,目光投向了身旁一位老先生。他坐在一個粗糙的木製長椅上,身穿一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和舊牛仔褲,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但眼神卻如深邃的湖泊,閃爍著敏銳而又帶著些許疲憊的光芒。他的雙手,佈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卻仍舊透著一股沉穩的力量。他正是這部引人深思的小說的作者——雷蒙德·F·瓊斯。

我轉頭看向他,語氣輕柔,像是在向一位老朋友請教:「瓊斯先生,坐在這片被自由氣息包裹的土地上,讀著您筆下的《The Great Gray Plague》,我總會忍不住思索。您曾說過,『沒有比遲鈍的灰色迷霧更難以對付的敵人』。這句話,就像是直接描繪了書中那股無形的力量。我很好奇,您是如何構思出這個『大灰瘟疫』的呢?它在您看來,究竟是怎樣一種疾病?它有哪些『症狀』,又如何在我們所處的世界中蔓延呢?」

雷蒙德·F·瓊斯緩緩抬起頭,目光從遠處收回,望向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那笑容裡,似乎蘊含著對世事深沉的洞察與一抹難言的無奈。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輕輕摩挲著木製長椅的扶手,指尖在粗糙的木紋上來回滑動,像是在撫摸著一段古老的記憶。

雷蒙德·F·瓊斯:「雨柔,妳的問題觸及了這故事的核心。我寫下『大灰瘟疫』,並非憑空想像,它是對我所見社會現象的一種具象化。妳看,天邊那片將要散去的薄霧,它們看似無害,卻能遮蔽視線,讓一切變得模糊不清。這『瘟疫』亦是如此。它不是一種病毒,更不是肉眼可見的病灶。它是心智的沉痾,一種潛藏在文化深處的病態。它的『症狀』,首先表現為對『權威』的盲目遵從。這並非是對知識的尊重,而是對頭銜、機構、既定規則的絕對服從。當人們停止獨立思考,將判斷力完全交付給外在的『最高權威』,他們便開始被感染。貝克博士最初就是如此,他堅信那個『指標』能篩選出最頂尖的人才,因為那是『科學』與『政府』雙重權威的結晶。」

瓊斯先生的眼神微斂,像是看穿了時間的帷幕:「另一個症狀,便是對『未知』的極度恐懼。任何不符合既有模式、挑戰傳統認知的事物,都會被視為『瘋子的胡言亂語』。艾勒比的水晶通訊器,明明真實不虛,卻因為超越了當時的科學範疇,便被貝克視為『騙局』。這種恐懼,驅使人們築起高牆,將一切異端阻擋在外,他們害怕自己的『基本程序』被破壞,害怕回到那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原始恐懼之中。這就如同《聖經》中人們對巴別塔的恐懼,害怕人類試圖達到神的權威,卻忽略了這恐懼可能扼殺了真正的『神性』——那種原初的創造力與求知慾。」

一陣微風吹過,草葉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空氣中,除了牛群的低語,似乎還有著一種無聲的嘆息。瓊斯先生輕輕咳嗽了一聲,繼續道:「這種『瘟疫』的蔓延,就像一層灰色的薄膜,逐漸覆蓋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它從政府部門、學術機構、大型企業,滲透到教育體系,甚至影響到家庭。當每個人都只願在『權威』設定的界線內安全地活動,整個社會的創造力便被抽乾,變得遲鈍而僵硬。這,就是我筆下的『大灰瘟疫』。它讓我們的文明停滯,甚至倒退,如同那列隊前行的毛毛蟲,即使前方沒有食物,也只是盲目地跟隨,直到耗盡生命。」

瓊斯先生說罷,目光再次投向遠方,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側影拉得老長,如同這「瘟疫」投下的陰影,無邊無際。我靜靜地聽著,感受著他語氣中那份沉甸甸的擔憂。這不僅是小說家的幻想,更是對人類社會深層次問題的警示。

雨柔:「您描繪的『大灰瘟疫』,聽來令人不寒而慄。特別是您提到它對『未知』的恐懼,這讓我想起我在旅行途中,也曾遇到一些堅守傳統、對外來事物充滿排斥的社群。他們固守著祖輩傳承的生活方式,雖然有其美好的一面,但有時卻也因此錯過了許多與外界交流、共同成長的機會。書中,貝克博士的那套『指標』系統,正是這種僵化與恐懼的具體化表現。他將學術資歷、出版記錄、甚至家族背景都納入評估範疇,卻唯獨將真正的潛力與原創性拒之門外。瓊斯先生,您認為這樣的『指標』,或者說這種對『標準化』的極度追求,在科學界乃至整個社會中,為何會如此根深蒂固,甚至成為一種阻礙呢?」

雷蒙德·F·瓊斯輕輕撥開落在額前的一縷白髮,他的眼神閃爍著思考的光芒。他緩緩地說:「妳說得對,『標準化』的追求,在某些層面而言,是效率的基礎。然而,當這種追求走向極端,便成了另一種形式的瘟疫。貝克博士的『指標』,正是這種極端化的體現。它根深蒂固,有幾個原因。首先,是人類對『可預測性』的渴望。面對浩瀚的未知與複雜的世界,我們本能地尋求秩序與安全。『指標』提供了一種看似客觀、科學的篩選機制,讓決策者感到安心。它讓他們相信,只要遵循這些既定規則,就能避免錯誤,就能確保資金用在『正確』的地方。這種『安全感』,是極具誘惑力的。」

「其次,是『既得利益者』的維護。」他繼續道,「那些已經在舊體制中獲得巨大成功的人,會自然而然地維護這個讓他們成功的體系。他們透過『指標』來篩選新人,確保只有與自己『同類』的人才能進入這個圈子。這並非完全是惡意,更多是一種潛意識的自我保護。他們相信自己的成功源於這些『標準』,因此也相信這些『標準』是普世真理,容不得挑戰。還有,便是『從眾心理』。當一個社會普遍認可某種『權威』和『標準』時,個體很難去質疑它。挑戰權威是需要巨大勇氣的,因為那意味著要面對被排斥、被嘲笑、甚至被毀滅的風險。費恩維克和艾勒比那樣的人是少數,他們有著不受『大灰瘟疫』感染的心智,但他們面對的阻力是巨大的。」

瓊斯先生的語氣略顯沉重:「再者,便是對『複雜性』的簡化。真正的創新往往是混沌、無序、難以量化的。而『指標』卻試圖將一切簡化為數字和圖表,讓複雜的『人』與『思想』被歸類為一個個冰冷的數據點。這使得那些無法被標準化衡量、卻可能蘊含巨大潛力的事物,被無情地淘汰。就像費恩維克所說的『高品位』採礦——只採那些顯而易見的、品質上乘的礦脈,卻忽略了廣闊的『低品位礦石』中可能蘊含的『天才』。」

他舉目望向遠方,夕陽已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晚霞如燃燒的火焰,絢爛而短暫。「這種現象,不僅限於科學界。在藝術、教育、甚至日常生活,我們都能看到類似的『指標』,它們定義著『成功』、『正常』、『有價值』。而那些不符合『指標』的,便會被邊緣化,甚至被『遺棄』。這是一種悲哀,也是我寫這本書的初衷——希望人們能意識到,真正的財富,往往藏匿於那些看似『無用』、『無效』的『廢物堆』中,等待著被發現和『浮選』。」

他的話語,像一陣風,輕輕吹拂過我心頭,讓我對書中的情節有了更深的共鳴。確實,在我的旅途中,也常遇到許多不為人知、卻蘊含著巨大智慧的角落。那些被主流社會所忽視的技藝、民間故事、甚至是獨特的生活哲學,往往在樸實的外表下,隱藏著觸動人心的力量。

雨柔:「您提到的『高品位』與『浮選』的比喻,確實精闢。費恩維克用這個比喻來批判貝克博士的篩選方式,認為他只看重那些顯而易見的『精英』,卻錯過了真正有潛力卻未經打磨的『低品位礦石』。這種思維,不僅存在於科學研究領域,在人才選拔、社會評價中也屢見不鮮。您是如何想到這個比喻的?它在您看來,又如何精準地概括了對待創新人才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雷蒙德·F·瓊斯望著遠方,一絲淡淡的晚霞映照在他眼中,彷彿那裡正映照著他腦海中那個廣闊而複雜的世界。他輕輕搖了搖頭,像是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之中。

雷蒙德·F·瓊斯:「那個比喻,它並非我憑空創造,而是源於對自然法則的觀察。妳看,這片土地,它不會只孕育最華麗的果實。它會平等地滋養每一顆種子,無論它看起來多麼平凡,甚至多麼『雜亂無章』。然而,人類在『收穫』時,卻常常選擇只採摘那些碩大、光鮮的果實,將看似不夠完美的棄置一旁。而『高品位』採礦,正是這種思維的體現。它追求效率,追求確定性,只在已知的『富礦脈』中挖掘。這就像貝克博士的『指標』,只青睞那些擁有博士學位、發表大量論文、來自知名學府的人。他們是已經被『證明』了的『高品位礦石』。這種做法在短期內看似安全,能夠產出可預見的『成果』,卻忽略了創造力的本質並非線性的、可預測的。」

他停頓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撫過手邊的一片枯葉,指尖感受到葉脈的細微紋理。「而『浮選』,則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它承認『天才』可能隱藏在『低品位礦石』中,與大量的『無用』之物混雜在一起。它需要耐心,需要投入,需要不害怕『浪費』的勇氣去處理那些看似沒有價值的『廢料』。艾勒比和艾特金斯,他們是那種在『車庫』和『地下室』裡鼓搗的人,沒有顯赫的學位,也沒有耀眼的履歷,但在他們看似『瘋狂』的實驗中,卻蘊藏著真正的『黃金原則』。」

「這個比喻,」他繼續說道,「精準地概括了兩種對待創新的態度:一種是『篩選』,它預設了『好』與『壞』的標準,並將不符合標準的淘汰;另一種是『發現』,它相信潛力無處不在,並願意投入資源去『提煉』那些未經雕琢的寶石。前者帶來的是固步自封與停滯,後者才能帶來真正的突破與革新。」

瓊斯先生的聲音充滿了對這種「發現」精神的嚮往:「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常常為了追求『效率』和『標準』,而放棄了『浮選』的機會。我們害怕失敗,害怕投入時間和資源卻一無所獲。然而,正如書中所說,『處理一百萬個愚蠢的想法,才能找到一點點天才的閃光。』這點點閃光,才是推動世界前進的真正力量。放棄了『浮選』,就等於放棄了未來。」

我注意到他語氣中的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對這種「浮選」精神的堅定信念。這讓我想起了許多旅途中偶遇的匠人,他們不被主流認可,卻在自己的方寸之地裡,默默打磨著令人驚嘆的技藝。

雨柔:「這比喻真是醍醐灌頂。它不僅解釋了貝克博士最初的盲點,也闡明了為什麼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常常被埋沒。而書中最神秘、最關鍵的角色,無疑就是山姆·艾特金斯了。他不僅帶來了顛覆性的水晶通訊器,更在貝克博士瀕死之際,以一種近乎靈性的方式『重建』了他。瓊斯先生,艾特金斯的神秘身份,以及他的『水晶通訊器』所展示的非傳統科學原理,在您的小說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而他對貝克博士心靈的『重建』,又如何象徵著一種更深層次的變革,超越了單純的身體復原?」

雷蒙德·F·瓊斯轉頭望向我,眼神中的深邃似乎又加深了幾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那個被他創造出來的世界,此刻正真實地浮現在他眼前。

雷蒙德·F·瓊斯:「山姆·艾特金斯,他並非簡單的角色。他代表著一種更高維度的存在,一種超越我們當前認知範疇的智慧。他的外星人身份,以及水晶通訊器的非電磁傳播方式,都旨在強調一個核心概念:我們所知的『科學』,並非真理的全部。它只是我們在特定時間、特定發展階段所能理解的冰山一角。當前的『權威』,往往局限於已知的模式,無法接受超出其理解範圍的事物。艾特金斯和他的水晶,正是打破這種局限的『探針』。」

他停頓了一下,望向遠方漸漸沉入山後的夕陽,餘暉在天邊勾勒出最後的色彩。「水晶通訊器不僅是一種科技,它是一種『媒介』,連結著不同的意識層次。它的非電磁特性,暗示著宇宙中存在著我們尚未觸及的能量形式,而人類的心靈,也可能擁有超越物質的潛能。艾勒比作為一位『農民』,一位『業餘愛好者』,他能意外地觸及這項技術,正是因為他沒有被『既定權威』的框框架架所束縛,他的心靈是開放的,願意接受『不可能』的存在。」

「至於他對貝克博士的『重建』,那更是故事的轉折點。」瓊斯先生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絲神秘感。「那不僅是肉體的修復,更是一種心靈的洗禮。貝克博士瀕死時感受到的『平靜』與『解脫』,代表著他舊有『程序』的崩潰。而艾特金斯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讓他直面內心的恐懼,重新選擇人生的『程序』,這是一個象徵性的『重生』。這種『重生』不是簡單的復原,而是徹底的『轉變』。」

「貝克博士此前的人生,是建立在『遵從權威』和『尋求安全』的基礎之上的。那是一種『大灰瘟疫』的表現,讓他逃避未知,固守僵化。艾特金斯透過水晶,讓他回溯到生命最初對外部世界的恐懼,迫使他重新檢視自己選擇的『程序』。當他意識到『權威』是一種『殼』,而非真正的『力量』時,他的舊有信念便瓦解了。艾特金斯沒有告訴他新的『程序』是什麼,只是指引他避開了那條通往『死亡』——即固守舊有模式——的道路。這是一個強大的隱喻:真正的成長,往往需要掙脫既有的『程序』,勇敢面對未知,自行做出選擇。」

瓊斯先生的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這種『重建』,讓貝克博士獲得了『雙面視角』——他既理解『大灰瘟疫』的患者心態,也體驗了『超脫』後的自由。他不再懼怕權威,也因此自身才能成為『權威』——不是那個僵化、令人畏懼的『權威』,而是能夠引導人們走向『新模式』的『權威』。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變革,是從內而外的,不僅改變了他個人的命運,也為整個體制帶來了變革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已帶上夜晚的清涼。遠處的燈火,稀疏地點綴著鄉間的輪廓,如同那些在黑暗中堅持微光的創新者。我彷彿能感受到他對人類潛能的無限期許,以及對打破僵局的渴望。這部小說,正是在這份期許下,投射出對未來的一束光芒。

雨柔:「您對艾特金斯角色的深度闡釋,讓我對他有了更為立體的理解。他如同一個宇宙的導師,引導貝克博士完成了一次心靈的『羽化』。貝克博士從一個堅信『既定權威』的官僚,轉變為一個敢於挑戰體制、甚至利用『權威』來推動變革的人。這段轉變的弧線是小說的核心。瓊斯先生,您認為貝克博士的車禍與他的『重生』,究竟有何深層意義?這種由瀕死體驗帶來的覺醒,對他而言,是一種偶然,還是一種必然?而他最終選擇成為『權威』,是為了顛覆,還是為了引導呢?」

雷蒙德·F·瓊斯輕輕撥弄著身旁一叢野花的莖葉,動作極其輕柔,彷彿在思索著生命與命運的纖細脈絡。夜色已深,山丘上除了微風拂過草地的聲音,只剩下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雷蒙德·F·瓊斯:「貝克博士的車禍,表面上看是意外,但在我的故事中,它更像是一種被引導的『必然』。它是對他內在衝突的極致具象化。他的人生程序,如他自己所說,是『基於與最高現存權威達成一致來獲得安全、保障和有效性』的。當艾勒比的水晶通訊器——一個完全不符合他『指標』和『權威』認知的事物——證明有效時,他的整個『基礎程序』便被粉碎了。這種內在的崩塌,對他而言,如同『第二次出生』時面對外部世界的巨大恐懼,甚至更甚,因為他已嘗過『確定性』的甜頭。這種恐懼,自然地引導他走向了自我毀滅,也就是故事中的車禍。」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了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如同無數未知的可能性。「而艾特金斯的介入,將他從『死亡』中拉回,這正是最關鍵的部分。艾特金斯沒有給他新的『程序』,只是強迫他面對那份原始的恐懼,並指引他避開了那條『通往死亡』的舊路。這表明,真正的覺醒並非由外部賦予,而是個體在極致的痛苦和崩潰之後,從內心深處重新選擇。貝克博士的『重生』,意味著他擺脫了對舊有『權威』的依賴,不再受制於『大灰瘟疫』的感染。」

「至於他為何最終選擇成為『權威』,這是一個微妙而深刻的決定。」瓊斯先生輕輕搖頭,表示並非簡單的二元對立。「他不是為了成為一個新的『烏爾班教皇』,不是為了建立另一個僵化的堡壘。他的目標是『顛覆』,但不是透過暴力或完全的破壞。他選擇了『引導』。他深知,被『大灰瘟疫』感染的人們,他們的『基本程序』就是『服從權威』。你不能直接告訴他們『服從是錯的』,那會讓他們崩潰,如同貝克自己瀕死時的反應。你必須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在他們能接受的『權威』框架內,去引導他們。就像他說的,『如果你們害怕獅子,你不是教他們不要害怕野獸,而是教他們如何捕捉獅子』。如果人們害怕新知識,害怕挑戰既有模式,你就教他們如何『捕捉知識』。」

「所以,貝克博士成為『權威』,是為了利用這個『殼』,從內部改變遊戲規則。」他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知道,只有當他自身被視為『權威』時,才能讓那些『被瘟疫感染』的人不至於『崩潰』,同時又能引導他們去支持像清水學院那樣的『低品位礦石』。他不再害怕『權威』,所以他自己也具備了『權威』的力量,但這份力量的源頭與目的,已然不同於他過去所信奉的。他是在用『病毒』的邏輯,去傳播『解藥』,這是一種極其艱難卻又充滿希望的道路。」

瓊斯先生的這番話,讓我對貝克博士的行為有了豁然開朗的理解。這種「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策略,既精巧又充滿挑戰。夜空中,幾顆流星劃過,留下短暫的光影,似乎預示著這場變革的艱難與其可能帶來的微光。

雨柔:「這的確是個複雜而深遠的策略。貝克博士選擇從內部改變,這需要極大的智慧和勇氣。然而,這種轉變必然會引發舊有體制的強烈反彈。書中喬治·威利和蘭德魯斯參議員,正是這些舊權威的代表,他們對貝克博士的新政策表現出強烈的質疑和攻擊。瓊斯先生,您認為威利和蘭德魯斯的反應,如何反映了『大灰瘟疫』在社會中的根深蒂固?他們的行為,是否暗示著這種『文化疾病』的難以根除,甚至可能自我複製?」

雷蒙德·F·瓊斯輕輕摩擦著他的下巴,發出微弱的沙沙聲,像是在思索著某些難以啟齒的真相。夜風帶來了遠處不知名花朵的淡淡香氣,卻也無法完全沖淡他語氣中的一絲無奈。

雷蒙德·F·瓊斯:「威利博士和蘭德魯斯參議員,他們是『大灰瘟疫』最典型的『感染者』,」瓊斯先生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種冷靜的剖析,「他們的反應,恰恰揭示了這種『文化疾病』的深層機理。威利博士所代表的,是那些在舊有體制中獲得巨大成功,並將這份成功歸因於『符合權威』的人。對他們而言,貝克博士放棄『指標』,轉而支持『無名小卒』,不僅是對他們既得利益的威脅,更是對他們整套『價值觀』的顛覆。這如同釜底抽薪,將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程序』連根拔起。因此,他們的憤怒,是源於生存本能的恐懼。」

「蘭德魯斯參議員則代表了另一種面相。」他繼續道,「他堅信『既定程序』的正確性,對『科學』和『立法程序』有著不容置疑的信仰。他的『信心』是不受質疑的,因為他穿著『科學』和『政府』的『雙重盾牌』。當貝克博士的行為偏離這些『程序』時,蘭德魯斯會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是一種『背叛』,一種『瀆職』。他不是為了個人利益,而是為了捍衛他所認知的『國家利益』和『科學尊嚴』。這種『信仰』的堅定,讓他們對任何異議都視而不見,甚至將其視為『犯罪』。」

瓊斯先生的聲音低沉下來,帶有幾分感慨:「他們的行為,確實暗示了『大灰瘟疫』的難以根除。因為這種病症,它不是外在的敵人,而是內化在人類心靈深處的『程序』。當一個人選擇了『與權威達成一致』來獲得安全感,這種選擇便成為了他們存在的基石。要改變它,無異於摧毀他們的自我。所以,他們會本能地抗拒,甚至會像貝克博士一樣,在潛意識中選擇自我毀滅,也絕不願面對『程序』的崩潰。」

「更為複雜的是,這種疾病具有『自我複製』的傾向。」他輕輕敲了敲膝蓋,發出清脆的聲響,「當社會鼓勵『權威』,並將符合『權威』的行為定義為『成功』時,它便會自動篩選出更多類似威利和蘭德魯斯這樣的人,將他們推向權力中心。他們會以自己的成功為範本,進一步強化並傳播這種『感染』。這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使得打破這個僵局變得異常困難。這也是為什麼,貝克博士不能直接『廢除』那個指標,而必須創造一個新的,看似符合他們邏輯的『指標』來引導。」

夜色完全籠罩了山丘,只有遠方的幾戶農家亮著微弱的燈光,像是點點星火,在廣闊的黑暗中閃爍。瓊斯先生的話,讓我看到了一幅令人憂慮的社會圖景,但同時也感受到了貝克博士所肩負的沉重使命。這場「戰役」,遠比表面看起來的複雜得多。

雨柔:「您說的『自我複製』傾向,以及貝克博士不得不採用『以毒攻毒』的方式,確實令人深思。這不禁讓我聯想到書中最後,費恩維克向貝克博士講述的那個『列隊毛毛蟲』的故事。他將貝克比作『頭部毛毛蟲』,引領其他毛毛蟲走下花盆。這個比喻既諷刺又充滿了未知的啟示。瓊斯先生,您在故事的結尾安排這個比喻,是希望傳達什麼樣的深意?貝克博士成為『新權威』之後,您認為他真的能引導人們走向真正的自由和創新,還是最終會重蹈覆轍,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盲從?」

雷蒙德·F·瓊斯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品味著夜空中清冷的空氣,又像是在重溫那個故事的餘味。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目光中已不見了之前的疲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洞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

雷蒙德·F·瓊斯:「『列隊毛毛蟲』的比喻,是這篇故事的點睛之筆,也是我對人類社會未來的一份思考與警示。」瓊斯先生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悠遠的平靜。「它首先是對貝克博士策略的微妙諷刺。他成功地『說服』了那些被『大灰瘟疫』感染的人,讓他們相信他所引導的『新指標』是正確的。他並沒有摧毀他們根深蒂固的『服從權威』的『程序』,而是巧妙地成為了他們新的『權威』。從這個角度看,他確實成為了『頭部毛毛蟲』,引導著『隊伍』走向一個新的方向。」

「然而,深層的意義在於,這個比喻本身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貝克博士帶領毛毛蟲『走下花盆』,這確實是一個進步。花盆的邊緣象徵著舊有的、僵化的、最終會導致枯竭的循環。他將資源引導向了清水學院和那些『地下室』裡的發明家,這無疑打開了創新的大門。從這一點看,他成功了,他引導了一場變革。」

他停頓了一下,用指尖輕輕敲了敲身旁的木椅:「但問題在於,『毛毛蟲』的本性並未改變。它們依然『鏈接』在一起,依然依賴『頭部毛毛蟲』的引導。這暗示著,即使領導者改變了,只要底層的『程序』——即盲目服從權威的本能——沒有被觸動和改變,那麼新的『隊伍』最終也可能陷入另一種形式的盲從。貝克博士的挑戰,在於他能否在引導的同時,也漸漸喚醒那些跟隨者內在的『自決』能力。」

「我的小說並沒有給出一個確定的結局,」瓊斯先生的語氣略顯沉重,但又帶著一絲藝術家特有的開放性,「因為現實世界中,這樣的『瘟疫』和『變革』是持續不斷的。貝克博士的努力,如同在浩瀚沙漠中種下的一顆希望的種子,它能長成大樹,為後來者提供庇蔭,抑或最終被風沙掩埋,這取決於太多複雜的因素。這也是我希望留給讀者的思考:真正的自由和創新,不是由某個『權威』恩賜的,而是需要每一個個體去覺醒,去質疑,去獨立思考。只有當每一隻『毛毛蟲』都能自己決定方向時,這個『隊伍』才不會再困在花盆邊緣。」

夜空中,星光閃爍,彷彿瓊斯先生的話語,雖然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卻指引著思考的方向。作為一位旅遊作家,我深知每一次旅程的意義並不在於到達目的地,而在於沿途的風景與每一次的自我發現。貝克博士的旅程,或許也正是如此。

The Great Gray Plague
Jones, Raymond F., 1915-1994


延伸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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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撒哈拉的風》:科幻文學的社會批判:以《The Great Gray Plague》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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